22

卓青的午睡時間終止于宋嫂的叩門聲中。

她睡眼朦胧, 一邊摸索着枕下的窗簾遙控器, 一邊懶洋洋地撐起半邊身子。

直至自動窗簾徐徐拉開, 傍晚夕陽悠悠灑落房中,方才夢裏被逼着道歉的滿腹委屈,好像還不上不下蘊藉喉口,令人尚有些恍惚不知“今夕是何年”。

她呆滞着神情。

只是怔怔環顧房間, 摩挲着分外柔軟的絲綢被面。

“太太……?”

好在,沒等到回應的宋嫂,複又隔着門輕聲喊人,把她吓得一抖擻不說,神思也跟着瞬間回籠。

“廚房那邊,新鮮的材料都備好了,現在六點差一刻, 您看是不是可以開始煮菜了?”

煮菜?

六點差一刻?

卓青拍了拍腦門,當即把被子一掀, 趿拉住床邊拖鞋。先急着沖進浴室灑灑水洗了臉,複才轉身小跑兩步, 直奔房門。

“咔噠”一聲,門被打開。

乍而四目相對,宋嫂沖她僵笑兩下,伸手便要來攙扶, “太太,您的腿……”

卓青回過神來,悄悄把下半截纏滿繃帶的右腿略略拖後半步。

“只要不動作太大, 就不會特別礙事,”一邊任由宋嫂幫助,她又伸手,指了指不遠處的旋轉樓梯,“先下樓吧,我睡過頭了,再不準備該來不及了。”

畢竟,紀司予一向是個守時準點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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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好了要回家吃晚飯,那六點半必定按時到家。

可……話雖如此。

之前坐着輪椅,好歹有簡單的升降器幫着上下樓梯,這會兒裝着跛子,身邊人又不是互相知道底細的紀司予,卓青每下一級,都得費上九牛二虎之力,實在有些過分考驗演技。

鬧到最後,不過下層樓,便耗去了十來分鐘。

“那幾道菜都是家常小菜,”平白被壓了她大半體重的宋嫂,末了只得開口,“太太,讓小李幫你做了就是,您這腿腳也不方便,要是萬一在廚房裏摔了傷了,還不得得不償失。”

這話倒是說得親熱。

然而換了往常,知道卓青願意“主動讨好”,她可是絕對巴不得把鍋鏟子親手遞到女主人手上那種人。不過是眼見着今天紀司予砸重金表态,便很快站明立場,跟着扮演起心疼人的老家仆罷了。

三年來,時時如此。

卓青擦了擦額頭汗意,卻沒點破她的那點小心機。

“我親手做,是我的心意,”只是話音淡淡,暗藏警告,“宋嫂,你就不要掃我的興了。”

話音落地,身邊人終于噤聲不語,只埋頭把她攙到廚房。

剛一扶着人站定,便徑自招呼那幾個一旁閑聊的廚師:“太太來了,晚飯你們幫着打打下手。”

幾人齊齊停下話頭。

老宅人手雖不及檀宮那頭的三分之一,但她卓青向在吃的方面頗為挑剔,是故,光是全職服務的廚師,便足請了三個:擅長浙菜的小李,精于西餐的老劉,以及最愛做甜品的王嬸。

三個廚師,此時一并停下手中活計、扭過頭來,見着她那半殘不殘的模樣,更是滿面不安。

最後,還是年輕膽大的小李走上前來,引着她往料理臺走。

卓青失笑,一邊在洗手池的水槽前,熟練地反複搓洗完雙手,也不忘調侃:“怎麽,怕我炸了廚房嗎?”

小李沒敢正面回答。

只輕咳兩聲,湊得更近,指着已經初步處理好的幾大類食材,“這個油豆腐塞肉,腌肉的工序可能有點複雜,太太,我給您講一——”

嗯?

話音一頓,他怔怔看着眼前兀自圍上圍裙過後,當即手起刀落、動作幹淨利索的女主人。

将那塊豬肉細細剁碎,處理成肉糜,複又往裏撒上點鹽,味精,蔥花,姜末,随即頗專業的加上些水、攪拌上勁。

如果不是平時見慣了養尊處優、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太太,他幾乎有些懷疑,這就是個尋常人家困于竈間的小婦人,為即将回家的丈夫洗手煮羹湯。

甚至不慌不亂,把控節奏,收拾好兩鍋一壺,打算把三個菜同時進行。

處理食材的間隙,卓青複又擡頭,沖他淡淡一笑:“我知道,待會兒塞好肉,大火焖好收汁……這些都是湖州的家常菜,我當年做的不少,你們就別操心了,今天給自己放個假。”

說話間,這頭先把肉腌,仔仔細細塞進面筋;那頭,複又把排骨焯水洗淨,和冬瓜同煮;最後拌勻雞蛋,銀魚下鍋。

就連雞蛋熱油下鍋時炸開的星點油水,也沒把她逼退半步,倒是飯菜香氣逐漸蔓開。

再過十來分鐘,起先還不住試圖從旁指導的小李,也逐漸沒了聲音。

只和旁邊的同事對了個眼神,兩兩疑惑:太太什麽時候學的做飯?瞧着……還挺有那麽個意思的。

哪怕卓青從始至終,在他們眼中,都只有如懸挂在高空、盈盈俯視人間的一輪滿月。

可年輕而好奇心旺盛的年紀,站的最近的廚師小李,目睹她那不急不緩布置好一頓菜飯的全過程,也難免有短暫的一瞬恍惚。

後來和朋友們聊天中談起,只感嘆,原來紀家太太的矜貴娴靜,但凡緩了棱角、平了清高,也不過甘心為了丈夫跻身竈臺間,素面朝天,笑意溫柔——實在讓人很羨慕。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那樣的太太,”他說着,和身旁友人碰杯,“平時她也會笑,也對我們很好,可她好像一直都跟人隔着很遠的距離,你能看的見,就是走不過去。但那天我站在她邊上看着吧,就感覺,她其實就是一個很普通很普通的妻子,當然了,長得很漂亮的那種,當時我就想,結婚真好啊。”

朋友笑他:“有這麽玄乎嗎?”

“哈哈哈,說不太清楚,就是印象特別深刻。”

醉意漸濃,年過而立的廚師,慢吞吞撐住下巴發愣。

末了,卻輕輕感慨一句:“可惜也就那麽幾次,後來,到我辭職離開紀家,都再也沒看過太太下廚了。”

“想什麽呢?她幹嘛要天天做飯,請你們來當擺設啊?”另一邊的女性朋友起哄:“天天洗手被煙熏,還不成黃臉婆?富家太太嘛,每天好好保養做美容就行咯。”

小李聞聲,只附和着笑笑,兩杯酒下肚,不再搭腔。

倒是醉意朦胧間,又有些郁卒地想:跟他們說也說不明白的,太太那天做飯的時候,明明就是真的很開心啊。

比他在的那兩年間,任何時候都開心。

誰能相信,從前別人都說,太太不怎麽愛四少,當年是四少橫刀奪愛,把太太從姜家媳婦變成了紀家媳婦,兩人這才鬧了很久矛盾——他也曾經這麽篤定的認為。

可作為一個廚師,柴米油鹽醬醋茶之間,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的,那點微妙至深的愛憐,又怎麽騙得了人呢?

他更相信自己親眼所見。

只可惜,越是相信那樣的太太,真的活在那副提線木偶般的軀殼裏,就難免越是惋惜。

“太太離開老宅之後……”

他咕咕哝哝,傻笑着,說着醉話:“四少再也沒有在家吃過飯,我們也失業啦,真是的。”

這天傍晚,紀司予回到老宅時,時間不多不少,剛剛好指向六點半。

大門口空無一人,不見平時急急忙忙迎上前來的家仆,連大嗓門的宋嫂也沒了蹤影。

平靜得出奇。

“人都去哪了?”他合上文件,随手放到一旁的置物格,複又随口問了聲司機,“太太呢,之前打電話的時候怎麽說的?”

“太太在準備晚飯,說是給家裏的傭人今天都放個假,”駕駛座上的青年急忙回過頭來,“應該是宋嫂帶着到外頭吃飯去了,少爺,那我……”

“你也去吧。”

他徑自下車,背身沖人擺了擺手。

一路沒人吵吵嚷嚷,他推開半掩的大門,直接拐到一樓大廳的廚房外。

剛将脫下的西裝随手挂上衣架,想去看看廚房裏是個怎麽兵荒馬亂的場景,便聽得裏頭“嘶”一聲驚叫——

“燙燙燙燙燙死了!”

卓青把手裏調羹一扔,捂着嘴,燙的原地直跳腳。

紀司予手中動作一頓。

循聲望去,瞧見廚房那一身簡單睡衣、腰間圍着圍裙的纖細背影。

大抵因為四下無人,她再也不裝什麽從容優雅,更不管右腿還像模像樣綁着厚實繃帶,只顧着又蹦又跳,一連串叽裏咕嚕的家鄉話說出口,活潑得像剛出籠的小雞仔。

喊完燙,受了教訓,卻還是又重新摸起勺,掀開湯壺蓋,舀起小小一口。

“挺鮮的嘛,”一口嘗罷,嘀嘀咕咕着,便開始王婆賣瓜,“沒手生啊,阿青還真是賢惠小廚娘。”

紀司予:……?

他視線微微一轉,一扭頭,便瞧見餐廳的長桌上,已擺好兩葷一素,兩副碗筷。

那廂,卓青從消毒碗櫃中找來個紫砂湯碗,盛滿湯,捧起轉身,也一眼便看見他。

兩人面對面,各自呆愣了兩秒。

心虛的神色從她臉上一閃而過。

“回、回來了?”卓青輕咳兩聲,問:“公司裏的事處理完了?”

“嗯。”

紀司予回過神來,兀自挽起袖口,幾步過去,順手接過那沉甸甸一大碗。

倒也沒忘向她交代:“收拾了一下大哥留的爛攤子,估計還得在國內多留一段時間。”

很是日常的對話。

雖說是很久沒有過的家常情境,然而這一問一答,一送一接,倒是自然的半點挑不出錯。

卓青對紀氏的情況并不算太了解,聽他說的随意,便也沒再細問,只轉身回了廚房。

兩人一前一後在水槽前洗完手,又在餐桌靠內一角落座。

相距很近,把一張長桌坐成了小餐桌的規模。

雖說沒有什麽燭光晚餐、相距甚遠的浪漫,桌上也不過三菜一湯,普通食材,但放在尋常人家,也算是足夠豐盛的一餐晚飯。

卓青側過臉去,悄悄打量着神色平靜的丈夫。

他低垂視線,似乎正觀摩着這幾道菜的賣相,卻遲遲沒有動筷。

咳。

“都是我做的,你試試,”卓青咬着筷子尖,努力藏住話裏小小得意,主動開了腔:“雖然很久沒弄過了,但味道應該還可以的。”

用詞之謹慎,仿佛剛才那個自誇“賢惠小廚娘”的并不是她本人。

紀司予聞聲,眉尾一挑。

于是很是賞臉的,把每個菜都一個個試了味道。

“好吃嗎?”卓青幹咽下去一口白飯,眼神兒一眨不眨地看向他,“咳,都是新鮮的食材,這個肉可能沒腌太久,但應該還是入味了吧?呃,不好吃嗎?”

好吃還是不好吃,她把每個問法都找了解釋方案。

末了,卻又裝作随意的咕哝着:“我聽你助理說,在分部那邊天天都是吃西餐,牛排都快吃吐了,所以想說做點家常菜給你吃,那,反正你要是吃不慣,我就去打個電話,叫老劉來煎牛……”

卓某人給自己的臺階還沒鋪完。

紀司予忽而伸手,往她碗裏夾了一筷子銀魚炒蛋。

“啊?”她愣了愣,下意識地摸起筷子,自個兒嘗了一嘴,又問:“不好吃?”

“沒有,很好吃,”他憋着笑似的,話音悶沉沉,“剛才還在想,怎麽誇‘賢惠小廚娘’比較合适——可想了一堆贊美,總覺得說出來太肉麻了。”

卓青:?

我懷疑你在撩妹,現在已經掌握了絕對證據。

四少把前置的好話說完,又黏糊地補充:“但這是我回國以後吃到最好吃的飯菜,因為是阿青做的。”

“……你這麽說,檀宮那邊的廚師聽到會吐血。”

他沖她一彎眼角。

“吐血的人一定都沒老婆。”

“……”

“家裏的飯菜,怎麽能和那些流水席比?”他說得叫人無從質疑,“而且誰不知道,我娶到了一個特別特別好的老婆,上得廳堂,下得廚房。”

說着說着,他把自己也逗笑,不得不專心致志地埋頭吃飯——以免笑容太過,露餡讨打。

卓青嘴角抽抽。

不知為何,莫名感覺眼前人頭頂冒出兩根呆毛,讓人很想給他捋捋,像給貓順毛似的。

雖說最終也沒伸手,但沒忍住,還是在心裏扶額苦笑:誰能想到,昨天還在跟自己鬧着別扭裝高冷的紀四少,其實只是給點甜頭就願意乖乖投降的小屁孩?天下第一容易哄好的人,非他莫屬了。

甚至于,有時他溫柔到太過容易滿足,不問因由的原諒和退讓,也總給她這居心不良的人以無可補償的……負罪感。

“其實,我做這頓飯。”

卓青扒拉着碗中的飯粒,忽而輕輕開口:“是想給你道個歉,司予,兩年前我就應該跟你道歉了。”

紀司予夾菜的動作一頓。

半晌,只說:“阿青,先吃飯。”

卓青搖了搖頭。

“兩年前的事,我做錯了很多,”有些颠三倒四,卻話音堅定的,她依舊接着往下說:“那時候,我的腦子很亂,或許也因為你對我太好,一直以來都太好了,我總是理所當然的覺得你一定會偏袒我。不管是……那個沒保住的孩子,還是我之後的所作所為,對不起,我本來也應該跟你說一聲‘對不起’,你娶我的時候,冒了那麽大的風險,和奶奶也僵持了那麽久,我不該把你的用心全都糟蹋了。”

無論是當年“悍然抗命”,從老太太的五指山下逃脫,一意孤行從法國回來,讓她躲過所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商業聯姻。

又或是後來,寧可淨身出戶,也不松口答應老太太回家,讓她這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孫媳婦,最終光明正大的進了紀家門。

紀司予為她鋪就的光明大道,都是他咬牙熬過的漫天風雨。

可兩年前,也是她毫不留情地徹底斬斷前路,為了和卓家的新仇舊恨,不惜用那個被他給予厚望的孩子為代價……最終逼得他不得不出面,直至血本無歸。

滿室冷寂。

微妙的沉默裏,唯獨她的聲音斷斷續續,愈發清晰。

“這兩天,我也想了很多,你這次回來,已經是給了我很大的讓步,可是我昨晚……我确實是很擔心你背上的舊傷,雖然也是有考慮到別的……利益,所以你生氣了,我真的知道你為什麽生氣,也很傷心,但今天早上看見節目,我一下子又開始鬧脾氣,反而自己成了占道理那個,也不顧你的想法,就把你給逼了回來。”

她幾乎殘忍的,事無巨細地剖開內心,直面那個世故又精明的自己。

精心包裝的尊嚴,刻意扮演的矜貴,在感動和負疚感面前,盡數支離破碎。

只剩下柔軟到無可附加的心髒一角。

血肉淋漓卻還規勸着,她不想再讓自己一錯再錯,不想再和紀司予冷戰對冷戰。

是時候長大了吧。

別再蜷縮在他的羽翼之下。

所以她說:“你抛下公司的事,陪我去買戒指也好,願意在老宅這群人面前表态,維護我這個女主人的尊嚴也好,我真的很內疚。”

“我從十七八歲開始,就一直像是用你的喜歡綁架了你,可我不想用自以為是的這種盲目自信,再做那個任性的小女孩了,所以……所以我向你道歉。”

【不該不聽勸,不該把所有被愛的本能當做理所應當。】

【不該籌謀算計人心,因為被偏愛,所以肆無忌憚。】

【不該親手把你逼到不得不退居二線,離開國內。】

【……更加不該,濫用那份得來不易的重逢。】

“對不起,我總是——”

“阿青做的菜,怎麽都這麽好吃?”

“……?”

她話音一哽。

滿腹的歉意還沒說盡,一擡眼,卻瞧見面前那慣來瞧着不辨喜怒的清隽面容,眉眼一彎,登時生動明朗。

一如少年時,他第一次帶她回到老宅,也是這樣,和她一起坐在餐桌一角。

那時,他和她分享七歲那年的日記。

厚厚一摞的筆記本上,滿是孩子诙諧的語氣,卻一筆一劃,寫得那麽認真。

【小護士,你好啊!很久沒見,我馬上就要做手術了,心裏很害怕。

但我想,我做完手術了,變成正常人,你就會更xihuan我吧?到時候,你xihuan我,我也xihuan你,我想,不如你就住進我的房子來吧!我們一直做好朋友,正常人的好朋友,然後,我就會長大,你也會長大。再長大一點,就像胡蘿蔔爸爸和媽媽一樣,永遠都在一起。

你放心,我一定會像個超級無敵勇敢的怪shou,保護你,也每天摘最漂亮的花送給你,我們都再也不要去可怕的醫院,就待在家裏。

我們每天在一起玩玩具,偶爾還去院子裏曬太陽,餓了的話,你會給我做飯,但如果你餓了,我可能就只會做煮雞蛋和吐司哦,對不起。

還有還有,我希望我們永遠不要吵jia,因為吵jia的話,我擔心你會把對我的喜歡jian少了,我本來就更喜歡更喜歡你,你本來就只有一點點喜歡我,jian少的話,我怕你就不會再補起來了!

Suo以,如果你想要跟我吵架,一定請你提前告訴我,這樣我會先跟你說對不起的,好不好?

謝謝你小護士,我永遠喜歡你!

我想像個正常人一樣喜歡你,和你一起上學,放學,吃飯,玩游戲。

我永遠xihuan你!】

那是她第一次直面少時相知,篤定溫柔的喜歡,不知所措,也無從接納。

他們由是走了很長很長的彎路。

可時隔數年的這一天,他不再是十七歲時惴惴不安的少年,也早已學會握住她的手。

同樣的,她更不再是可能會分離的同學,朋友,陌路人。

她是他的妻子。

“阿青,”所以,他說,“兩年前的事,沒有任何人做錯,是我沒有保護好你,我那時候……還沒有成為這個家裏最厲害的人,所以這兩年,只能努力在往上走。”

“……”

“不是為了等你道歉,是因為這兩年,我有必須得要做的事,我不是為了等你這句道歉——所以,不要道歉。”

她揉了揉眼睛。

說話時,卻終于沒忍住,冒出點孩子氣的鼻音:“我不想總是拉你的後腿,所以我有努力學了,禮儀課,插花,茶藝,我都有認真學,我努力把自己扮得很漂亮,沒有人再明面裏說我配不上你了。”

“我知道。”

“他們都說,我看起來一點也不像上不了臺面的私生女了。”

“……我知道。”

從二十三歲,變故陡生那一年起,她便已經把叛逆又向往自由的靈魂,裝進“紀四太太”的人偶,努力适應這大家庭裏的彎曲勾折,努力變成合格的上流人。

哪怕原本可以有別的選擇,可她還是為了他,頭破血流地往大道那頭奔走。

紀司予抱住她。

手指輕扣住她綿軟黑發,将她狼狽不堪的淚水都藏進懷裏。

“我知道,你很努力在做紀四太太……而我所做的一切,阿青,”低沉的男聲,附在她耳旁,“我只是希望,你有一天,能夠光明正大的做你自己。”

世界總是如此,越往高走,越是殘酷。

而她是他殘酷人生中,唯一的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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