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次日, 卓青自上海返抵北京。
連行李都沒放回家, 第一件事, 便是先回公司,向陳啓航彙報了此行的工作進度。
考慮到江承畢竟和自己師徒一場,報喜之外,她也刻意向上頭隐瞞了宋致寧方面, 對個別人的有意針對——即只要解決了江承,就能解決當下對方大部分不滿的事實。
只說:“宋少答應我,這件事他會盡量協調公司董事會,把雙方的損失都降到最低。”
雖然僅限于口頭約定,但或許是因為橙花居目前和宋致寧方面的談判已然漸入佳境,與她所說不謀而合,陳副總倒是難得對她擺出點好臉色。
“辛苦, 問題要是能解決,公司上下都能受益, ”說話間,男人複又搭起二郎腿, 看向一桌之隔、滿面平靜的下屬,有意無意試探了句,“但謝青,你和那個宋少之間吧, 是……”
“以前偶然有機會,經人介紹認識的,”好在卓青早有準備, 聽出他的話裏有話,當即把萬金油似的托詞搬出來,笑道,“算是普通朋友吧,也不太熟。”
即便那些富貴人家,是真的不把錢當錢,一個比一個的揮金如土。
可一個不太熟的普通朋友,就能因為随便陪着聊了幾句,讓出了名“萬花叢中過”的宋家三少,動辄便把幾千萬的利益空間棄之不顧?
陳啓航心生疑窦,但瞧着卓青面色如常,不像欺騙,畢竟也不好再往下細問。
只得再誇兩句,便擺了擺手,直接放人離開。
卓青提着自己的小行李箱,去財務部報銷公賬。
在公司裏上上下下繞了一大圈,快到中午飯點時,方才總算回到自己的大本營,劇設組所在的六樓。
車輪骨碌碌滾,響動聲驚起幾個躲懶睡趴了的同事,連忙擡頭沖她打招呼,她一一回以微笑,把手中順帶買來的幾提咖啡分發下去。
唯獨最角落的工位上,某個戴着耳機專心致志打游戲的大神,竟完全沒注意到這頭變動。
還是卓青專程走到那桌前,放上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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複又手指微攥,輕叩他資料堆成山、幾乎把人埋沒的桌面。
“篤篤”兩聲。
江承猛然擡頭。
一見是她,撇嘴不耐的表情,瞬間換作個燦爛微笑,把耳機往下一扯。
“青姐!你這麽快就回來了啊!”
“別急着套近乎,”卓青拍開他作勢要擁抱的手,側過一步,直視他電腦桌面上、熟悉的游戲操作界面,“不是說陳總讓你去做客服,怎麽這會兒倒是有空,又給我上班時間,在這摸魚打游戲了?”
“別了吧,就我那個客戶,白天基本不上線,除了第一天以外,出沒時間都在晚上一點以後,八成是個跟我一樣的社畜,平時忙到飛起,哪有時間找我,”江承笑,“而且,青姐,這可不是摸魚——你忘了,今天周五了好吧?”
他指了指牆上挂鐘,沖她無辜攤手。
“公司規定,周五我們要下固定本啊,你最近都沒怎麽練號,我趁着有空,就調調自己的裝備,晚點給您扛怪,”小青年滿臉無辜,“不然,死了可就丢臉了,你說是不是?”
這麽一提醒,卓青才想起來,好像,确實是有這麽一遭事。
作為業內大主播,【江湖你承爹】與《創世錄》互相成就,互帶熱度,每逢新賽季,必定是江承各種熬夜加班直播引流的“旺季”。
雖說卓青在進公司前只是個自由的大神玩家,但是既然已經成為在編職員,也不得不為這份“事業”盡一份力,固定在賽季初的每周五,和江承下副本直播,對外做cp營業,時不時賣一波情懷圈粉。
她最近游戲上得少,險些給忙忘了。
“……好吧,那你好好弄,晚上電話提前通知我一下。”
卓青心虛的輕咳兩聲,帶過話題。
末了,話音一轉,又問:“還有,關于上次并購案的事,你哥有沒有說什麽,會不會幫你協調着,就是,緩和一下?”
“緩和?”
“我的意思是,稍微,在咱們公司和宋致寧手上的星辰IT那邊給你做個緩沖,不要把事情鬧得太僵之類的。”
江承聞聲,朗然一笑,還是那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哦,你說這個——但我哥忙着陪嫂子,忙着發展公司,也沒時間管我,我看事情沒發展得太超出預計,李總看着也快處理好了,大不了我扣光獎金呗,哪敢随便去煩他那個大忙人……怎麽,還是青姐,你在上海和人談事,提到我了?”
卓青:“……”
她無意做他和宋致寧之間挑撥關系的罪魁禍首。
短暫一頓過後,當即搖頭,“不是,只是我覺得你哥如果能幫忙,這件事能更輕松解決就好了,對你的影響也可以降到最低。”
她已經把該提醒的提醒了,于情于理,也不該再去添油加醋,惹人聯想。
可惜,江承聳了聳肩,顯然不太想繼續這個話題。
“聽天由命吧,我哥只是我拿來敷衍禿頭陳的借口咯,”倒是端起咖啡抿上一口,又指了指電腦屏幕,示意她看,“要是實在不行,我把這個號送給你,青姐,然後讓他把我發配去客服部得了,反正在那也挺悠閑的,還能體驗生活。”
“……昨天還那麽不樂意,今天倒是又想得開了?”
“那可不嘛,主要我做了兩天客服才發現,啧,但凡能碰到個好客戶,光拿提成,給他做做代練,可就比我們這麽每天日夜颠倒寫劇情做主播可爽多了。”
卓青看向界面右上角的懸浮框,是公司內部系統設計的客服聊天頁。
江承把對話框放大,“像我那個一對一的客戶,事不多,愛充錢,還正好就對箭俠這個職業格外執着,估計也是我們的粉絲吧,指導起來也方便。”
卓青:“……”
她沒來得及糾正江承那微妙的用詞,倒是默然看着那聊天頁左側的玩家ID,有些傻眼。
——【我見青山】
又是他。
怎麽哪哪都有他?
她眉頭緊蹙,“他,這幾天充多少錢了?”
“不多,也就二十來萬吧,土豪就是土豪,688都是10組起充,昨天我跟他說,咱們游戲的女玩家沒一個不喜歡高頭駿馬、大神武特效、頂級時裝,”江承掰着手指,“他想都沒想,直接把商城裏全套過了遍,買空了。”
卓青:“……”
吐槽都不知道從哪吐起。
她只得看向屏幕,畫面上,江承與對面的最後一次聊天,大概在今天淩晨四點左右。
【我見青山】:在?
【小橙子】:親親,在呢,感謝您支持我們游戲~請問還有什麽需要呢?
【我見青山】:你知道Vic77,碧海等等一些主播的聯系方式嗎。
【小橙子】:抱歉親親,這屬于他們的私人信息,不方便透露呢~您找他們有什麽事呢?
江承指着聊天記錄,“他問的都是我們的在職主播,全都是同事,問得這麽專業,我還以為是內行來探消息呢,吓我一跳。”
咳。
能不專業嗎……這可是“青神”親自開金口提醒的。
卓青汗顏。
雖然當時這中二土豪跟完全沒有聽進去似的,但沒想到,這人還是個口嫌體正直的傲嬌?
她接着往下看。
【我見青山】:我需要一個專業的主播代練,把這個號交給他“磨裝備”。
↑
得咧,連特有名詞都原模原樣照搬過來,學習能力還挺強。
【我見青山】:一個月內,如果能讓這個號進入排行榜前三,在打造裝備需要的費用之外,我會另付三百萬的獎金。
那話發出來,毫無間隔的一秒後。
【小橙子】:給我我來。
【小橙子】:VX號是CCC19990806,我是專業的。
卓青無奈地翻了個白眼。
什麽私人信息不好洩露,關鍵時候,江承這小兔崽子,果然還是他行他就上,誰搶都不行:)。
【我見青山】:你不是客服嗎。
【小橙子】:其實說來話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不僅是專業客服,還是我們業界一流的主播。
【我見青山】:?
【小橙子】:你玩箭俠應該聽過吧,我ID叫“江湖你承爹”,是全服第一箭俠。
聊天記錄到這裏,停頓了很長一段時間。
江承神神叨叨的沖卓青感慨:“我感覺他是吓到了,畢竟有可能是我粉絲,突然就是,嗯,跟我來了個親密接觸,還能直接加到微信,估計是受寵若驚吧。”
卓青看着對面在十分鐘後、最終回過來的一個“哦”字。
配上又十分鐘後,回複的——“加了”。
大概是幻覺吧。
她沒覺得有多開心,怎麽反倒覺得殺氣騰騰的?
撇開這些不提,她問江承:“這個活你真接下來了?”
“接了啊,反正我最近直播缺素材,而且對面估計是什麽大老板吧,不差錢,為了隐私,還讓助理加的我微信,”江承答得坦坦蕩蕩,“他遇到我算是運氣好,我作為良心主播,肯定好好給他把裝備弄好,随傳随到好吧,跟我合作絕對不虧。”
卓青沒說話了。
話雖如此,江承說的也有道理。
但是,盯着眼前聊天頁面,她心裏還是突突直打鼓:莫名其妙啊……真的就是,怎麽越看越覺得這語氣有點,有點熟悉?到底是在哪聽過的?
一時之間,倒怎麽也想不起來了。
不過目前來看,她可以肯定的是,自己昨天是真的誤會對方了,這就是個閑得有錢沒處花的土豪,還真不是什麽偷偷摸摸拿了爸媽錢鬼混的小屁孩。
這麽一想,她昨天特意用大號拒絕他,似乎略顯小題大做。
說不定人家真的就只是想跻身高玩行列,不想理睬小透明而已,反正該答謝的時候,已然算是出手闊綽大方,五百金甩手就來了。
“青姐?想什麽呢?”
“……沒,”卓青擺擺手,“你好好幫人家弄吧,畢竟花了大價錢的。”
思來想去到這一步,她倒是有點好奇。
這人又是劍指頂級玩家,又是主動加自己好友,還不惜花重金請主播打造一個頂級號——
該不會是,打算搶走自己一人獨霸的位置,要做全服第一吧?
【完全不對!】
——遠在千裏之外,正因為前一天晚上熬夜打游戲而精神不濟、頂着黑眼圈翻看公司文件的紀總,驀地打了個噴嚏。
恰好候在一旁等待批示結果的陸堯,趕忙頗有眼色地端來一杯熱水,放到他面前,“老板,最近天氣突然降溫,是不是感冒了?”
“不礙事。”
紀總話音淡淡。
複又靜下心來,把手中手裏文件翻了兩下。
也真就兩下。
他忽然問:“陸堯,昨天讓你加的那個游戲代練,聊得怎麽樣了。”
陸堯聞聲即會意。
不用提醒,立刻識相的遞出手機,交給自家老板過目,口中答道:“談得還不錯,對面沒有獅子大開口,因為涉及到的金額較大,我會盡快寫好合同,明天之前交給您過目,之後交給對面簽字。确認無誤的話,再向您彙報。”
“地址和交易人,都用你的信息,中間有各種稅務的問題,報給財務部補償,年底增發一倍獎金,沒問題?”
雖然不明白為什麽老板連玩個游戲都玩得這麽神神秘秘。
但金錢在前,陸堯還是忙不疊笑着點頭,“沒問題,當然沒問題。”
紀司予遂不再細談。
只接過他手機,随便翻了翻兩人散發着滿滿銅臭氣的聊天記錄。
然後。
從不稀罕觀摩旁人生活的紀總,竟破天荒地,點進了對面朋友圈。
陸堯:……?
他當然不敢阻止。
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家老板那纖長手指,頗有目的性地,一路向下滑動。
12月6日,公司聚餐,配三圖加表情包,無阿青。
11月20日,曬游戲戰績,無阿青,但是有一條可疑的回複評論,寫的是“Yes,madam,我馬上去睡覺。”
紀總:(▼ヘ▼#)
接着往下翻。
11月5日,公司又聚餐,照片角落有一片衣角,被打了個箭頭,标記“不願意出鏡的大美女/星星//樹葉/”。
嗯?
陸堯感覺周遭的氣氛似乎有些不太妙。
他擦了擦汗,悄悄掀起眼皮:好吧,自家老板仍在不厭其煩——加不死心的往下看。
眼花缭亂的圖片,插科打诨的用詞。
全都是紀司予絕對不可能喜歡的生活及社交方式。
但是。
直至8月6日。
【今天過生日,小謝也送我禮物啦,感謝小謝。】
一張江承和男孩的合影,終于使得紀司予,停下了越翻越快的手指。
照片上,和之前不願意出鏡的媽媽一樣,小男孩臉上被貼了一個貼圖,似乎有意不想被人看到長相。
他點開那張圖片,放大。
無意識地,便在心裏默默打量評價起那男孩來。
嗯,雖說年紀不大,倒是長手長腳的。
看得出來白白淨淨,有點瘦,所以能輕易就被抱起來,應該要多吃點。
還有……
和那天黑黝黝的樓道,又或是莫名打來的電話不同,這大概是他第一次,用這樣現代化且具象的方式,看到這個孩子,雖然至今也沒看到臉。
但毫無疑問,這就是屬于阿青的孩子,一個愛撒嬌又膽小的小屁孩,取了個文绉绉的名字。
謝懷瑾。
紀司予:“……”
他看着照片,面無表情的,指尖摩挲着那孩子臉上貼圖。
很奇怪,雖然沒有看到臉,但他幾乎可以想象那孩子的表情。
開心的時候,掉眼淚的時候,撒嬌的時候。
一種無法形容的,讓人發悶的感覺,忽然攪得他心裏一陣泛酸。
眉頭緊蹙許久。
不知何故,又氣上心來。
陸堯:“……老、老板?”
他沒心思答話。
只猛地反蓋手機,把想象中、那孩子的臉連同讨人厭的江承,一起抛諸腦後,原地删除。
眼不見心才淨。
哪怕,他并不介意阿青有孩子,不介意阿青有新的生活。
只是看見這鐵證如山,滿滿他從未參與過的人生——
還是讨厭。
他想。
……讨厭極了。
下午五點半。
因為晚上有直播活動“頂替”加班,卓青難得按時下班到家,
“小謝~”
一進家門,她把行李箱推到玄關裏側,便順勢彎腰、一把撈起飛奔過來的小男孩。
大概是剛洗過澡,小謝渾身香噴噴的,也不管自己是個幾十斤重的小秤砣,就這樣像個樹懶似的挂在她身上,死死摟着她脖子不放。
“阿青!”嘴裏還嘟囔着,“你終于回來了,我好想你啊。”
卓青失笑,“知道你想我,但你再這樣下去,快把我摟得窒息了。”
說話間,她勉力抱住小謝掂量幾下,把人抱進客廳。
母子倆一并陷進沙發,白倩瑤正在廚房手忙腳亂做飯,聽見外頭動靜,也探頭出來,喊了句:“阿、阿青。”
卻難得有些拘澀似的。
別人或許聽不出看不出,但卓青和白倩瑤是什麽關系?
那是十幾年鐵邦邦的感情,一個表情就覺察出不對來。
登時也收了笑臉,跟着語氣一變,沉聲問:“怎麽了?鬧不開心了?”
她以為是兩人都鬧小孩子脾氣,有些需要調和的矛盾。
聞聲,白倩瑤手裏扒拉着個湯勺,倆手無處交疊,直往身後藏。
咕哝着:“也不是、就是……我……”
得。
知道這頭是一時半會兒套不出來什麽話了,卓青索性伸手扶住小謝肩膀,把人從自己頸窩處掰正,轉而從他這問:“那小謝,你——”
話未說完,餘音停住。
她的臉色幾乎瞬間便森寒無匹,盯着面前,眼角留着一條狹長血痕,從額頭一路劃到太陽穴的小謝,半晌沒再說話。
小謝臉上寫滿惴惴不安,一時看看阿青,一時扭頭看看瑤瑤姐姐。
年紀雖小,可他畢竟也知道氣氛不對。
半晌,終于鼓起勇氣,開口解釋:“阿青!是我不聽話,一不小心摔倒了,不關瑤瑤姐姐的……”
無奈,話剛說出口。
便被旁邊幾乎異口同聲響起的女聲截斷:“阿青!是我沒有照看好小謝,他們幼兒園裏的小孩真的太兇了,老師還搞道德綁架,我、我明天就去找他們算賬!”
這可就把他的解釋給直接撞破了。
倆“小孩”一個賽一個的愧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終于還是又一并垂頭喪氣起來。
卓青沉默許久。
伸手,小心拂過小謝額角傷痕。
她一碰,男孩便疼得“嘶”一聲抽抽。
“……知道疼了?誰弄的?”
“我、我自己摔倒了。”
“……小謝,你從來不會騙我的,對不對?”
她頓了頓,又擡頭看向紅臉又紅眼的白倩瑤,緩了語氣:“瑤瑤,沒事,小謝這個年紀,本來就是愛鬧騰的時候,看不住也很正常,我會處理的,別哭。”
白倩瑤抹了抹眼睛。
這麽多年,她是最疼小謝的人之一,又生來是個天真脾性。
原本都還不哭,聽着卓青安慰兩句,卻再忍不住地哽咽着。
索性,就把自己知道的來龍去脈說了個明明白白:“我前天,帶小謝去歡樂谷玩,也跟他們老師請假了,小謝還買了很多紀念品,打算回去送給他們班的小朋友。結果昨天送小謝去上學的時候,那個老師找我談話,說小謝之前就和班上的同學鬧了不愉快,我,我就跟她一直在解釋,我們小謝根本不可能主動找茬……我還在前面解釋,然後就聽見他們教室那邊吵起來了,過去的時候,就看見小謝腦袋邊上一圈血,吓得我、我趕快抱他去醫院,醫生不讓用繃帶,說不透氣反而會留疤……”
說到最後,她幾乎要哭出聲來,不住說:“對不起青青,我太粗心了,我本來應該好好盯着小謝的,我……”
“不關你的事,”卓青摟着小謝起身,走到白倩瑤身邊,拍了拍她肩膀,“再說了,已經進了幼兒園,那就是幼兒園老師在盯着,你只是為了給小謝争取好印象,我都知道……好,瑤瑤,不哭了。”
說完,她把不知何時,又摟着自己不放的小謝,輕輕擱到地上。
微微彎腰,她扶住男孩肩膀。
只問了句:“是不小心摔倒了,還是有誰推你了?”
“……”
“我是你媽媽,小謝,你連這點事都不告訴我,是不是覺得阿青不是好媽媽?”
說他可以,但是一說到阿青,小謝的眼圈瞬間便也紅了。
他只能抹抹眼睛,說:“不是,阿青。”
他說,可是阿青,我是男子漢,摔了就摔了,但你好累啊,我不想讓你去跟他們說說說,他們會兇你,他們的爸爸都是男人,個子比你高,也推你怎麽辦?
卓青笑了笑:“笨蛋,這世界上又不是所有人都要用暴力解決問題,”她點了點自己的腦袋,“我用腦子就可以說服那群大壞蛋,幫我們小謝讨公道,你要是不說,我肯定才氣死了。”
“真的嗎?”
“真的。”
她的眼神亮晶晶的,一眨不眨的看着面前的小男孩。
“你還沒有長大,所以阿青保護你,等阿青老了,有老頭子推我,小謝再幫我主持公道啊,好不好?”
她從不試圖用大人的思維去說服小謝,而是努力走進小謝童年時天真缤紛的世界。
所以,小謝笑了。
這年剛剛六歲的小謝,不再因為聰明和成熟藏住自己的委屈,轉而氣憤的揮舞起小拳頭,說起自己主動去找方耀和好,送去禮物,結果被對方随手一推,磕到桌角的事。
“我不想讓英英老師和阿青難過,所以就去找方耀說我們都有錯,就抵消了,不要吵架了,可他把我送給他的明信片扔到地上,還笑我是窮鬼!小桃子幫我去撿明信片,差點被他踢到,我就……我就罵他了!然後他氣得直接推我,我沒反應過來,就覺得腦袋很痛,然後就被送去醫院了……他今天幹脆不來上課,也不願意跟我道歉!”
白倩瑤也在旁邊氣鼓鼓地補充一句:“我明天就找他家算賬!什麽方什麽的,就一個炒股票的,也敢在這吆五喝六縱容他兒子當老大,我用錢砸死——”
咳。
這麽教育小孩好像不好哈。
白倩瑤心虛地咳了兩下,沖卓青笑笑,撓撓頭發。
卓青伸手,拍拍她手背,“我會處理的。”
又低頭,揩了小謝紅紅眼圈,“好了,現在事情都清楚了,我明天去幼兒園一趟,不管怎麽樣,這件事一定要有個處理辦法,小謝乖,小男子漢,不委屈了。”
話畢,便叮囑白倩瑤在客廳陪着小謝玩會兒,自己拽過一旁衣架上挂着的圍裙,進廚房忙活去了。
切菜,熬湯,炒菜。
這邊是飯菜香氣,那頭隐隐約約,重新又傳來嬉笑聲音。
一切好似都恢複如常,有條不紊地進行。
卓青摸了顆洋蔥來切。
切着切着,鼻尖一酸,一邊感慨着這洋蔥嗆人,一邊又揮手把不時湊過來看熱鬧的小謝趕跑。
她擦了擦眼角。
抿着嘴唇,皺皺鼻子。
想起小謝額角的傷痕,痛得龇牙咧嘴的表情。
“阿青”,可以不管不顧,在小謝面前因為爛肥皂劇哭鼻子,因為不順心的工作偶爾抱怨兩句,嘻嘻哈哈地帶着小謝快樂生活。
可是阿青,不能在小謝哭的時候,也跟着一起嚎啕大哭,哪怕她是最心疼小謝的人。
因為她是撐起小謝頭頂蔭蔽的大樹,是小謝最依賴的親人。
她是母親。
是“媽媽”。
媽媽是永遠只會對心愛的小孩笑的。
是故,即便紅着眼睛,她也只是笑着感慨:“這洋蔥,真是……”
怎麽越切,就越讓人想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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