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兩日後。

C大一年一度發獎學金的日子。

姜玥和徐雙雙翹首以盼，就等着獎學金下來續命。

結果徐雙雙的發了，姜玥的遲遲沒到賬。徐雙雙安慰姜玥說可能是晚了，讓她耐心等等，但姜玥犯了嘀咕，心說往年都很準時。

她又問了幾個舍友和同學，化學院其他人的也發了，唯獨沒有自己。

“班長，為什麽沒有我的獎學金啊？”

姜玥實在受不了每天饅頭白水的日子，趁着沒課跑到班長宿舍詢問。

班長是個性格綿軟的姑娘，看到姜玥以後吞吞吐吐：

“那個，我把你名字報上去了的，可是院裏今年突然改了規定，說你上學期缺席了好幾次重大活動，所以要剝奪你的獎學金資格。”

“什麽時候改的規定？”

“就昨天……”

姜玥登時無語，這個針對還能更明顯一點嗎？

她先謝過班長：“我明白了，謝謝班長告訴我這件事。”

“你學習成績這麽好，我也覺得院裏這樣很過分。”班長之前考試蹭過姜玥的學習筆記，所以對姜玥的處境很是同情。可她也只是學生，她的話根本無足輕重。

“要不，你再去跟輔導員争取争取？”班長建議。

“不用了。”姜玥搖了搖頭，心說這事兒可能就是導員搞的鬼，去找她她高興都還來不及呢。

但，難道她真的要放棄這筆獎學金？

C大的獎學金是出了名的豐厚。

三等四千，二等六千，一等則有整整一萬。

姜玥作為雷打不動的班級成績第一名，哪怕是課外活動加分不多，靠着她奇高無比的成績，也能每次評到一等獎學金。

在沒有拆遷之前，可以說姜玥就要靠這個錢活着。

“我覺得班長說的對，要不你還是去找找導員吧，把你的情況跟導員仔細說說，看看還有沒有挽回的可能。”徐雙雙知道情況後，也憂心忡忡的模樣。

姜玥卻還是固執地搖頭：“找導員沒用，我剛得罪完她。”

再說了，上輩子這筆獎學金她是拿到手了的。

她記得很清楚，一萬塊她還了花呗和借呗，然後手上剩下三千。

三千塊錢不算多，但在學校食堂吃飯，節省點也夠花兩個多月。現在突然把她獎學金資格剝奪了，要說沒有貓膩，她是不信的。

不過應該不是高佩蘭，她只是一個導員，沒那麽大權力。

所以，難道是孫倩倩她爸，系主任孫安新？

姜玥心裏有了主意，便對徐雙雙說：“我去一趟院長辦公室。”

“什麽，你要去找院長？”徐雙雙吓了一跳。

“這種時候估計也就院長還能說得上話了。”姜玥點了點頭，表情格外平靜。

“那可是院長呀，他會見你嗎……”雖然兩人不是同一個院，但徐雙雙對院長這兩個字天然恐懼，想到自家院長那兇巴巴的模樣，徐雙雙忍不住說：“要不我先借你點兒，然後過兩天我們一起去打工？”

“打工這事兒我也在考慮。”姜玥摸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嘆了口氣。

她其實也不樂意去麻煩院長，但，誰讓拆遷還沒開始呢？

**

下午兩點，院長辦公室。

姜玥猶豫了一會兒，敲響大門。

三聲後，門內傳來一聲請進。

姜玥本以為自己會先見到辦公室值班的學生，結果一個學生也沒有，就只有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正在伏案工作。

他的面容看起來十分威嚴，甚至有些不近人情。

但姜玥卻是知道，這位兢兢業業的老院長是出了名的愛護學生。

當然，也是出了名的公平公正。

“院長好，我是16級化學本科的學生姜玥。”姜玥開口的聲音帶着些忐忑。

“姜玥？”聽到這個略熟悉的名字，院長擡起頭來，端詳着來人，“你就是那個回回考第一名的姜玥？”

姜玥沒想到院長居然認識自己，這讓她一下子放松了下來。

“是我，院長。”

“你找我有什麽事嗎？”院長放下手中的筆，向來嚴厲的神色柔和不少。

“不好意思院長，這次來叨擾您，主要是因為本學期的獎學金評比。”姜玥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将自己的情況如實相告：

“正如院長你所知道的，我考試成績一直是我們班第一名，不過上學期期末的時候，我爸爸因為癌症住院我請假照顧他，錯過了幾次院裏的活動，現在院上以我沒有參加活動的原因剝奪了我的獎學金資格，而這個規定據我所知是昨天剛剛出臺的，所以我想問問您，這個操作是合理的嗎？”

院長仔細地聽完姜玥所說的話，總算明白了姜玥的來意。

其實不止姜玥，幾乎每一年發獎學金的時候，都會有學生産生疑問。

不過這些學生一般也就找找導員，很少有人會找到院長頭上。

只從這點來看，院長還挺佩服姜玥的勇氣。

“關于這個規定，是昨天在會議上孫主任提出的。”他解釋地十分謹慎：“孫主任認為，獎學金評定過去的規則只看重成績，忽略了學生參加集體活動的情況，導致不少集體活動學生積極性不高，所以才在會議上提議，這一點也得到了我和其他教師的一致同意。”

姜玥想，果然是孫安新。

但他這個理由也算冠冕堂皇，難怪沒人反對。

院長話鋒一轉，“不過我認為你缺席活動的理由也是正當的，不能算無故缺席。”

“院長，我在意的不是這個。”姜玥鎮定的道。

“那是？”

“這則規定是昨天才出臺的，而今天發放的獎學金卻是在上學期期末就評比結束，據我所知，不管是學校還是院裏的任何規定，按照要求都必須公示一星期以後生效。”

姜玥回答的有理有據，不卑不亢。

原本只是對她有些許好感的院長不禁對她刮目相看起來。

這樣的學生，有膽量敢向權威說不，也有實力年年拿班級成績第一，确實是不可多得人才，絕對值得這筆一等獎學金。

但院長同時也有些發愁，因為這事兒按理說已經成定局。

難不成還要讓之前拿一等的學生把錢退回去不成？

“姜同學，這件事是院上考慮不周，我向你道歉。”院長到底還是成熟老道，首先就放下架子給姜玥道歉，緊接着又保證：“這樣吧，三天以內，我會給你一個公平的處理方案。”

“謝謝院長——”姜玥深深地沖院長鞠了一躬，表示尊敬。

她其實沒抱多少希望。

畢竟大學裏官官相護的樣子她見多了。

但轉念又想到沈慕當時給院長打電話處理齊風的事情，心裏下意識就覺得，如果院長不是一個公正的人，沈慕肯定不會将這件事交給院長處理。

沈慕信賴的人，絕對也是她可以信賴的——

如此想着，姜玥這才嘗試地叩開院長辦公室的大門。

哪怕最後結果不一定逞心如意，但至少她也已經努力過。

姜玥問心無愧。

**

姜玥不知道的是，她前腳剛走，後腳沈慕就過來了。

甚至沈慕還認出了她消失在走廊盡頭的背影。

“姜玥？”沈慕眉頭微皺，直接開口問院長：“剛剛那個學生來找您做什麽？”

院長，也是沈慕曾經的老師，見到得意門生後高興極了，卻又假裝嗔怒：“你這小子，好不容易過來一趟，就知道關心人家年輕小姑娘。”

“老師，您忘了嗎，這小姑娘身世挺慘的。”沈慕十分自然地坐在了院長對面的椅子上。看得出，兩人關系不是一般的親近。

“當然記得。”院長輕輕嘆了口氣：“這孩子來給自己争取獎學金呢，倒還挺有骨氣”

“她成績這麽好，沒發獎學金？”沈慕質疑。

“因為請假缺席了幾次活動。”院長略顯渾濁的眼睛微微眯起，這件事是孫安新辦得不地道，昨天才提出來的想法，結果今天就把人獎學金抹了。

“那這事兒您打算怎麽處理……”

沈慕也想起來昨天會上孫安新的提議，但當時覺得這個規矩并不過分，所以他沒有提反對意見。

“孫安新最近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

院長話沒有說完，話裏的意思卻盡在不言之中。

“老師，我有個辦法。”沈慕對院裏這些權力鬥争不感興趣，可一想到姜玥連飯都有點吃不起了，便心有不忍，建議道：“正誠獎學金是專門資助成績優異而且家庭條件困難學生的，且與校級獎學金不能同時獲得，姜玥沒評上校級，申請這個也可以。”

“正誠一般是發給研究生的……”院長頓了頓，本不贊同，可看着沈慕那張年輕的臉，不由自主想到正誠獎學金的來源，緊皺的眉峰漸漸柔和起來：

“不過也沒有明确規定，那就先照你說的這麽處理。”

**

學校南門。

孫倩倩得知姜玥沒評上獎學金，心情愉悅，打算請兩個舍友喝奶茶慶祝。

三人手拉手進了奶茶店，擡眼便看到姜玥。

出乎意料的是，姜玥看起來并沒有受到多少打擊，甚至模樣比起前幾日的頹廢要精神許多。此刻，她正精神奕奕地站在奶茶店收銀臺前學習，紮着利落的馬尾辮，顯得清純又元氣。

孫倩倩看到這樣的姜玥越發覺得礙眼，故意音量放大跟兩個舍友說：

“今天我發了六千獎學金，想喝什麽随便點，我請。”

“哇，倩倩你好大方，真羨慕你有獎學金。”舍友知道孫倩倩看不慣姜玥，配合的應和着孫倩倩。

姜玥聽到熟悉的聲音，自然也知道是冤家路窄。

不過她正在奶茶店實習打工，老板還沒點頭說要她呢，所以她扯出一張大大的笑臉沖着孫倩倩：“恭喜啊，發獎學金是喜事，要不嘗嘗我們店裏今天的主打飲品。”

“那是自然，我可不像某人一樣，學習一整年到頭來一場空。”孫倩倩尖酸刻薄的諷刺着姜玥。她本來是走白蓮花人設的，奈何之前姜玥當着衆人面撕了她，索性這人設也不維持了。

“那是那是，所以你這麽厲害，肯定要喝我們家的主打飲品喽？”姜玥還是半點不生氣，繼續推銷。

“主打飲品是什麽？”有一個舍友忍不住插了句嘴。

孫倩倩白了她一眼：“就你話多——”

舍友很委屈，是孫倩倩要請她們喝東西的啊，她問喝什麽都不行嗎？

果然是大小姐脾氣，真難伺候。

“來三杯。”孫倩倩趾高氣昂地站在姜玥面前點單。

“好的，收您三百塊。”姜玥用飛快的速度點好了單子，笑眯眯拿出收款槍。

“什麽，三百？”

孫倩倩以為自己聽錯了，這不是奶茶店嗎？怎麽會有這麽貴的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