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宮宴
次日,天色一早,應容與要求,君瀾早早就進了宮。
“父皇。”望着床榻上蒼老的男人,君瀾輕喚。
幾月不見,皇帝蒼老的似變了一個人,君瀾從來不知道一個人可以變老得這麽快。
明明記憶中的父皇還是俯瞰大齊的男人,這才過了多久,他已成了滿頭華發的老人。
殿內的香爐裏燃着龍涎香,袅袅青煙起,模糊了君瀾的視野。
“瀾兒,你過來。”皇帝朝着君瀾招了招手,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別幹站着,過來坐。”
君瀾應了聲“是”,上前來到君從盛身旁坐下。
“自從你搬出宮外,就沒再像現在一樣同朕親近了。”君從盛将君瀾放在膝上的手握在手中,輕輕拍了兩下,嘆道,“朕知道你心裏怪朕當年,但是身為君主,縱然可以手握天下大權,卻也擺脫不了帝王的無奈,帝王的可悲誰又能知曉?”
感受着君從盛手心裏傳來的熱度,君瀾心中一緊。
從小她與父親的感情就不是很深,忽然聽到這個男人提起當年的事,君瀾的心中一片複雜。
那些記憶裏只有清冷的冷宮、孤獨的母親、病弱的哥哥,和皎潔的殘月。
荒草古井,殘月如鈎,現在想想,那裏雖蕭索荒涼,卻承載了她最幹淨純真的童年。
君從盛沒有懷疑君瀾的身份,只是問了問君瀾在民間時的生活,君瀾也如實回答。
從北宸殿中出來,君瀾一眼便見到等在殿外的容與。
容與依舊是一身不染塵埃的白袍,在朝陽之下逆光而立,陽光勾勒出他身影的金邊,似遺世獨立。
但君瀾卻知道,他早已陷入皇權争奪的泥淖中,不再是她印象中那個幹淨的少年,也或許是她從未了解過他。
君瀾掩起眼中的蒼涼,快步來到容與身前,深吸了口氣,又拍了拍胸口,呼出一口濁氣,道:“右相大人久等了。”
見君瀾這番模樣,容與眯了眯狹長的鳳眸,不動聲色道:“陛下可有問殿下什麽?”
“問了我受的傷重不重,在外過得苦不苦雲雲。不過我全是按照右相大人吩咐答的,皇上并沒有發現什麽。”君瀾說的很是得意,眉飛色舞。
“現在還在宮中,殿下還是穩重一點的好。”見君瀾那明媚的笑臉,容與皺眉道,”還有,殿下需自稱‘本宮’,在宮中切莫讓人看了笑話。”說罷,容與轉身離開。
見容與離開,君瀾才松了口氣,收起臉上的笑容,向宮外走去。
為君瀾接風洗塵的洗塵宴開設在大齊皇宮的禦花園,但凡在朝中有個一官半職的人都收到了請帖,并帶着家中女眷一同赴宴。各位适齡的世家小姐群芳争豔,都打算借着這機會覓一個良婿,就算當不上太子妃,說不定也能在宮宴中遇上一個心儀之人。
君瀾早早就進了宮,問候了君從盛後就來到禦花園中的湖心亭。這邊沒什麽景色,來往的人也稀少,自然也少了許多吵鬧。
這邊君瀾倚着欄杆閉目養神,不遠處的岸邊突然傳來女孩子的吵鬧聲。
君瀾定睛望去,一眼便認出其中一個衣着華麗的少女,那是容與的義妹,魏國公蕭愈的獨女蕭芷。
君瀾對這個蕭芷還是十分了解的。蕭愈府中有三個兒子,卻只有這一個女兒。對于這個老來得女,蕭愈寶貝得很。蕭芷作為魏國公的掌上明珠,平日裏也飛揚跋扈的很,不知今日是哪個倒黴蛋又惹了這大小姐。
不遠處的幾人越吵越兇,甚至動起手來。君瀾見情況不妙,連忙起身向那邊走去。
推搡過程中,岸邊兩個少女互相拉扯着,紛紛落入水中。等君瀾趕到的時候,早有侍衛将兩人救起。
“你這野種,好大的膽子,竟敢推我!只要有我蕭芷在的一天,你就別想進蕭家的門!”蕭芷渾身濕透,指着對面同樣濕漉漉的少女,怒罵着吩咐身旁的幾位侍女,“這賤人竟然敢推我到湖裏,給我收拾收拾她。”
聽到蕭芷的吩咐,周圍的幾名侍女便攬起袖子想要上前動手。
“住手!”君瀾出聲打斷了幾人的動作。
見到君瀾,衆人紛紛行禮:“見過太子殿下。”
君瀾一笑,上前将蕭芷扶起來:“蕭妹妹無須多禮,快起來吧許久未見蕭妹妹,妹妹又漂亮了許多。”
蕭芷聞言,雙頰染上緋色,收起那盛氣淩人的氣勢,道:“太子哥哥又打趣我。”
“本宮實話實說。妹妹渾身濕透,還是先去換一身衣服吧,不然等受了涼,可是要自己遭罪。”君瀾說着,對旁邊蕭芷的侍女道,”還不趕緊帶你家小姐換一身幹淨的衣裳!”
旁邊的幾個侍女應了聲“是”,連忙帶着蕭芷離開。
目送蕭芷離開後,君瀾這才将目光放在另一個少女身上。
少女看起來應該比蕭芷要年紀大些,身材也高挑許多。君瀾的身高在同齡的女性中算是高挑的,但這少女站在君瀾面前還要高出一點。
“臣女告……。”
“你叫什麽名字,本宮以前怎麽沒見過你?”君瀾出聲打斷少女的話。
“臣女蕭顏,以前并不住在國公府。”名為蕭顏的少女啞聲道。
據君瀾所知,蕭愈只有蕭芷這一個女兒,但結合前面蕭芷的話不難猜測,這個蕭顏大概是蕭愈在外風流時留下的女兒,也難怪蕭芷會這般生氣。
“若殿下沒有別的吩咐,臣女便告退了。”蕭顏垂着眉眼,發上的水珠順着臉頰一滴一滴流下,滴落在早已濕透的衣襟上,消失的無影無蹤。
“等一下。”君瀾在心中嘆了口氣,從袖中掏出一塊錦帕放在了蕭顏手中,“擦一擦吧。”說完便轉身離開。
洗塵宴與其他宮宴流程并無什麽差別,入了席,欣賞一輪歌舞。
又是一曲琴瑟,君瀾昏昏欲睡。
“皇兄,這中原舞曲看多了也是膩得慌,臣弟從南疆回來時帶回一批舞姬,皇兄看看這邊陲舞樂可是也別有一番風味?”靖王君從弈提議。
“準。”
就在君瀾險些睡過去時,絲竹聲一變,鼓聲起。君瀾一擡眼就見一群穿着火紅色舞裙的妖嬈少女款款進殿。
南疆熱舞消散了大殿中衆人的睡意,各位客卿看得津津有味。就在聲樂聲減小,衆人都以為一舞結束的時候,突然樂聲又一轉,一名少女從一群舞姬之中脫穎而出,妖嬈的獨舞,讓人不禁眼前一亮。
一曲畢,紅衣少女蓮步行至大殿中央福身行禮:“奴婢紅玉拜見陛下、太子殿下。”
“皇兄,紅玉乃臣弟在南疆時所認的義女,臣弟此次回京,順便将她帶回來看看邺京風光。方才紅玉起舞時,太子眼睛都要看直了,想來太子殿下也已到适婚年齡,這樣一看殿下與紅玉也是郎才女貌,甚是般配。”君從弈一提到君瀾的婚事,下面不少大臣開始附議。
“靖王這話說的。太子殿下确實到了要婚配的年紀,只是這南疆舞女身份着實低微,況且不知靖王就算是撮合兩人,也得問一下太子殿下是否願意。”容與出聲,目光涼涼地望向坐在上座的君瀾。
察覺到容與的視線,君瀾連忙點頭:“本宮還想以國事為重,平日裏盡量多地輔佐父皇,不想這麽早就成家。”
君從弈冷聲道:“太子婚事亦是國事。”
“好了,衆卿家勿吵。”就在殿內開始吵鬧時,座上的君從盛出聲打斷,“靖王說的在理,太子婚事确實該提上日程了,只是今日乃太子洗塵宴,暫且就不談其他事。太子選妃之事就交給右相安排,衆卿家可還有異議?”
容與起身應道:“臣遵旨。”
君瀾坐在上面不動聲色地觀察着每個人的表情,心中也算着自己的小九九。這群人表面看起來為她的婚事着想,實際上都是想要往她身邊安插眼線罷了。
“想必衆位歌舞也該看膩了,小女準備了不一樣的節目,為各位獻醜了。”魏國公蕭愈的話将衆人的心思重新拉回到節目上。
“只知蕭芷小姐琴技一絕,不知還有何高超技藝。”
“可是蕭芷不還在座上坐着嗎?”
君瀾聽座下有人議論,目光落在座下表情極差的蕭芷身上。蕭芷沒有動作,也就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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