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讓我來交代一下這段孽緣1

當一切都收拾好的時候，天已經黑了，笑笑的背包被海水完全浸濕，裏面準備好的衣物也全濕了。不過還好當初留了兩套睡衣在這，笑笑拉開衣櫃門，裏面放着一套白棉的睡衣，很薄的那種，還有一套很清涼的夏日家居服，吊帶小襯衫配熱褲，一般她都是穿在外套裏面，在房間才會脫下外衣只穿這一套…

“為什麽我留在這裏的會是這兩套啊啊啊!!!”最終她還是選擇先套上睡衣，再穿上寬大的浴袍，因為她必須下去吃晚飯了。

鷹眼送她回房後執意給她送了醫藥箱來，因為沒有買姨媽巾，笑笑操起針線勉強縫制了幾片醫用紗布用作替代品，撐一段時間大概是沒問題。

笑笑把背包裏一切的紙質物品一一攤在桌子上，地板上，當她從最下面掏出一只被悶又被淹得夠嗆的電話蟲和一把小小的鍍金十字架時，她才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好像擅自把鷹眼借給她，用來聯系對方的電話蟲上看起來價格不菲的裝飾品給掰了下來，還折斷了。

…果然還是不還給他了！

下樓時餐桌上的晚餐已經準備好了，目測煎肉是海王類的肉，蔬菜只有幾片生菜葉，作為肉類的搭配。醬汁只有檸檬汁，湯是海裏的藻類做的。沒看到甜點，飲料…鷹眼那邊是紅酒，她這邊是白開水…

很實用但也實在不能更加簡潔的晚餐，很符合鷹眼的風格。

笑笑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鷹眼不知道在幹什麽還沒出來，經過剛剛的事，笑笑不太好意思去主動找他，索性跑到書房拿了最近的報紙出來看。最近沒有什麽大新聞，在新世界外交版塊裏，登了一則庫勞得和瑞林拉結成依附關系聯盟的消息。庫勞得是世界政府聯盟國的重要成員國之一，在一百七十多個成員國裏有着舉足輕重的地位；瑞林拉，資源非常豐富的小島國，非聯盟國，軍事力量不算很強大，但離庫勞得很近，兩國有很長一段友好的外交歷史，所以庫勞得對瑞林拉一直采取援助庇護的态度，瑞林拉也是庫勞得一些礦産資源的主要進口來源。

瑞林拉這塊“肥肉”算是光明正大地流進了庫勞得的嘴裏。本來就因為強大的軍事力量和強勢的經濟政治暗地裏立敵無數的庫勞得，免不了又有好一陣煩惱了。笑笑看了一會兒撇撇嘴，羅維亞姐姐已經恢複得差不多，蘿絲也應該對政務入手了，至于國王舅舅，估計還在和政府那群家夥周旋吧？算了，反正她現在也愛莫能助，這點事情處理起來應該沒有她出場的地方，等忙完了多弗朗明哥那些破事兒再回去看看吧。

再往下翻，翻到更早一些的報紙，她從其中一份報紙的頭條上看到自己的身影，标題是：庫勞得第三順位繼承人回歸！海軍英雄與政界女王之女！

一襲拖地晚禮服，頭發高高盤起，面具蓋住了大半張臉，嘴角微微翹着，笑得矜持又溫柔。不過如果是熟悉的人，很輕易就能看出她眼裏藏着狡黠。很漂亮的人，也很漂亮的圖，笑笑的重點卻在另外一個人身上。他作為貴賓和她的舞伴站在他身側，報紙上只有黑白色，但她清楚地記得，他戴着的面具和他的瞳孔一樣，是漂亮又高貴的暗金色。選擇王下七武海作為舞伴當然引起了熱議，有人認為這個剛回來的皇室成員選擇的舞伴代表了自己的立場，會延續庫勞得以往的風格，和政府維持表面上的關系，但不一定會聽從政府號令，畢竟她的舞伴作為七武海也是這樣任性又獨立的行事風格；也有人認為這位公主會成為政府與庫勞得關系改善的關鍵，因為她畢竟是有着“外交女王”之稱的庫勞得上一代公主哥來特·仲肯·歐莉文的女兒，她的父親也是曾為海軍效力的英雄将領，七武海是與政府達成協議的“被承認非法者”，選擇七武海不正意味着她有和政府進行交流的打算嗎？當然也有猜測她與這位七武海舞伴私人關系的，不過都被淹沒在對政治外交揣測的洪流裏了…

笑笑支着下巴盯着那幅圖，目光卻是呆滞的，很明顯在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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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幹個月前，庫勞得亞當舞會第三會場。

身着西裝，打着黑色領結，滿頭銀絲的老管家風度翩翩地走向他的三公主殿下，“殿下，客人們都已經離開了。要去看看羅維亞殿下嗎？”笑笑趴在桌上，斂着眉，“不了利候，我剛剛去看過羅維亞姐姐，她情況還好，修養一陣子就沒什麽大礙了。”老管家溫和地看着無精打采的小公主，微微一笑，“是嗎，今天真是辛苦殿下了。”笑笑苦笑道：“利候，我好像搞砸事情了。居然把政府的人引來…”她扭頭看向緊閉的會議廳大門，“米霍克桑讓我不要參與他們的談判，但是…”利候還是微笑着，“不，公主殿下已經做得很好了。确實，按理來說政府的人不可能出現在那裏，安保沒有做好，是我的責任。”

笑笑倏地擡眼看他，“利候，你發現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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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管家面上笑着，心裏卻輕嘆一氣，畢竟是那兩人的孩子呢，就算在浩瀚的大海上成長，再豪邁的海浪也包不住敏感細膩的神經啊。攤開手掌，一根微卷的粉紅色羽毛在白色手套上從容地舒展，像極了它的主人懶洋洋看戲的姿态。笑笑用兩根指頭拈起那根羽毛，常常翹起的嘴角弧度加深，她眯起眼，“利候，我很想知道舅舅他們在談什麽。”忠實的老管家側過身，“是時候送些點心進去了呢，公主殿下該回房休息了。”說罷轉身走了兩步，又回頭：“啊，忘了說，公主殿下，會議廳外面臨花園的那扇門，已經很久沒有人打開過了，殿下不能随意進去喲。”

那扇門當然被打開了，裏面是一個旁聽室，好吧，說白了就是專門用來偷聽的地方。那麽，她聽到了什麽呢？

一只電話蟲和國王的交流。

——撫養權？空！你跟我談撫養權？！空古總帥！不要說笑了！你以為會有什麽商量的餘地嗎？！！

——不要任性地說出這種話！君越，別忘了你是庫勞得的國王！你的國家是政府加盟國！你的國民會為你的一切行為埋單！

——總之，我不會讓步！

——別忘了！她父親的軍籍還在海軍手裏，作為海軍英雄的遺孤，她的撫養權還在海軍總部手裏！

——你居然還有臉提到希爾羅嗎！別忘了他是怎麽死的！

——夠了！就算沒有确鑿的證據，你以為我不知道她一直在被誰庇護着嗎？我和戰國，我們花了多少精力把這件事壓下去，如果不是這樣，你以為她為什麽能平安回到你身邊？！

——你想說什麽，空古？

——聽着！十八歲她就自由了，三年而已！在海軍本部，她不會有什麽危險的，我不會把她送去瑪麗喬亞。

——你當我是傻子嗎！三年，足夠政府動手腳了！

——哥來特！沒有別的辦法了！只要躲過這三年，她就可以獨立，可以擺脫政府的控制，不要逼我。我終究是世界政府的人，能說的只有這麽多，不要讓我為難！

——不可能。空古，她早該滿十八歲了！如果不是你的政府幹的好事！

——君越，過去的事情已經無法補救，至少現在她還活着！

——是啊，她還活着，還好她還活着！她本來就該活着，她本來可以活得更好！空古，你知道希爾羅是多麽有分寸的人，如果不是你們，他會是一個非常棒的父親。你知道我在說什麽吧。

——……

——空古，你以為他願意當這個所謂的英雄嗎，你沒有忘記他加入海軍的原因吧？如果不是澤法和你，他不會當海軍的。

——…我知道，是我欠他的。

——不要說這種話了。空古，你知道啓程前他和我說了什麽嗎？

“是我自己做的決定，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不需要任何人為我的決定負責任。”他是這樣說的，空。他其實很少開殺戒，你知道的。但是他把那個新人海賊團全滅了。

——……我知道，政府确實做得過分了…

——真是諷刺，所有人都以為他是出于所謂的“正義”，其實不過是為了女兒。希爾羅給過那個人機會，只要解除能力，就放過他，但是那家夥太嚣張也太自大。即使他有絕對的兵力優勢和強大的果實能力，但和他對手的可是“GOD”希爾羅啊…

暗暗果實的能力很強大，因為果實能力太過抽象，令人無從下手…希爾羅幾乎是用同歸于盡的辦法打敗對手的，結果最後，他死在政府手裏，還搭上了我妹妹…

——對不起，我有我的立場…

——他說過，他從沒對不起過什麽人，但是除了歐莉文和笑笑，他這一生最對不起的，是他的外編部隊，和那次戰死大海的那五千名士兵。因為他帶領他們走上戰場的原因，不僅僅是因為正義，更多的是因為他的私心。

——不，那些士兵是為正義獻身。他們上戰場的目的，就是為了消滅邪惡勢力，維護正義，這一點不會有錯，他們做得很好。

——空古，我知道笑笑體內還殘留了那個果實能力的副作用，但希爾羅早已留下了根治的方法，她出生三年才開始成長，意識才開始運作，你知道為了讓她的大腦“活過來”，希爾羅費了多少心思麽。所以我更加不可能把她交給你們。

——…兩年，在海軍服役兩年。這是在我的職權內能夠作出的最大讓步，如果你同意，我會想盡辦法攔住政府的人。不要急着拒絕，你應該問問當事人。

………

笑笑不太記得自己當時的狀态如何，說實話，她整個腦袋都是懵的。暗暗果實，殘留的副作用，三年的未成長，父母的死因，為了她活下來所付出的代價…

她以為她只是空間混亂被無意中卷進來的外來者，是自己的靈魂占據了別人的軀殼，但結果其實從頭到尾都只是她，也只有她？

她在那個小房間縮了一晚上，直到快天亮的時候鷹眼找到她。

“看來那些老家夥說了不少啊，”他的聲音涼而沉，卻給她安心的感覺。“至少陳年舊事沒少說吧。”

她把頭埋在臂彎裏，沒出息地曲着腿坐在地上，“已經…天亮了嗎？”

“差不多吧，要看日出嗎。”其實他真的不知道要說什麽，只是看到她縮成小小的一團，黑色的小腦袋無精打采，就覺得有點不知道要怎麽辦，胸口有種壓抑感。他知道她可能需要安慰，但他不會。

“日出…我倒是很喜歡，可是會冷吧，這種季節的黎明…”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感覺語無倫次，又感覺就是要說這個。

他兜頭給她罩上自己的衣服，沒有問她的意見，擅自把她從昏暗的房間裏抱出到黎明的微光中，“這不是一場夢，你終究要學着接受，無論記不記得，知不知道，這也的确是你的過往，不會有改變。”他是真的不知道怎麽去安慰她，他只能告訴她、教她怎麽面對。這是他所知道的，能做的全部。

“但是，那不是你的錯，你沒有做錯什麽。”

他的聲音很低沉，很薄涼，但他的胸膛卻很堅實，很溫暖。她突然覺得有了倦意，把頭倚在他懷裏，“謝謝你，米霍克桑。”聲音悶悶的。

謝謝你願意接受我的邀請；

謝謝你願意攪這趟渾水；

謝謝你的安慰；

也謝謝你的擁抱。

“嗯。”

她知道他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