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焰火之後

笑笑手裏把玩着一只小巧的金屬殼打火機，穩步朝出口走去，幽暗的回廊除了鞋跟擊打地面瓷磚的脆響，還有擦火輪轉動的“嚓、嚓”的聲響，微弱的火光一明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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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出托蘭拉比斯高級酒店後門的瞬間，酒店頂樓的時鐘響起來，她知道，等響完第十二聲鐘聲，這個島嶼才真正蘇醒。

笑笑打了個哈欠，平常這個時候她早睡了。她對托蘭拉比斯這個島嶼不感興趣，對它的夜晚，也不很喜。

她再一次擦燃手中的火機，随手丢進身後的大門裏，從容地走開了。

唔，出來的時候，她在門廊兩側看到很多繁茂的盆栽，一看那肥厚圓潤的葉片，就知道這是儲油量頗豐的油性植物。聽說托蘭拉比斯經常會在夜裏放煙火，很多客人都前去觀看，想必很漂亮。就是不知道焰火他們喜不喜歡呢？

笑笑走到原先登陸的海岸時，身後島嶼中央地段的豪華酒店已經火光沖天，風中隐約傳來人群的驚叫和雜亂的腳步聲。

她晚飯沒吃，又幹了這麽多體力活腦力活，這會兒肚子餓得厲害，往兜裏摸一摸，比臉還幹淨，突然反應過來，這是多弗朗明哥給她準備的衣服，當然不會有貝裏或者零食，讪讪地抽出手，“時間不早了，出來說話吧。”

海風呼嘯着，海浪一遍一遍拍打在礁石上，半晌，沙灘上依舊沒有動靜，笑笑覺得有點淡淡的尴尬…

人家不賣她面子，她也沒辦法，只好自己再把面子撿回來，于是她清清嗓子，“既然你不願意出來，那我就先走了。嗯…我還會再來的…大概。”

風很大，如果把頭發放下來吹一吹大概會美美噠，但現在她只覺得涼飕飕，穿這麽少衣服好冷啊多弗朗明哥你個八嘎呀路。

像她這麽要面子的人一般說到做到，更何況她一點都不想待在這裏做一顆又冷又餓的小白菜，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所以她一絲停留的意思也沒有，扭頭就走。

一個人影蹿了出來，二話不說直擊門面，笑笑本能迎戰，擡手就把來人的後腦抓牢，狠狠扣進地面，誰料這厮一身蠻勁，上一秒臉被摁在沙灘上，下一秒就以頭撐地倒立身體，兩只腳後跟砸向笑笑面首。笑笑對這等頑強的抵抗力和反應速度有些驚愕，但還是下手不客氣地把胳膊武裝色，另一只手還牢牢摁着對方腦袋。【靠！打人不打臉啊！】

這一下子要真上去了難免骨折，不能怪笑笑下手太狠，是對方更狠，一出手不是打臉就是…打臉。像笑笑這種常年混跡于大海上，接觸過不少血腥暴力的人，面對一個像未開化一樣的野人對手，還是一個相當頑強且孔武有力的野人，難免不由得為之心悸。不過才兩招下來，笑笑已經能感受出一股非比尋常的狠勁，看對方年紀也不大，卻像是從地獄裏爬回來跟她尋仇的，裹了一身的陰冷殺伐之氣。她暗自思襯，自個兒肯定沒有得罪過這號人物，況且他沒有敵意，只是單純的想殺她，或者說打敗她。他沒有情緒，眼睛像一潭死水，讓笑笑想起世界政府派來的殺手，就像一件趁手的工具，像一臺機器在操縱下完成正常的運作…像一把殺人的刀。還是一把極鋒利的刀。

笑笑咬咬牙，把拳頭握緊，關節和肌肉像繃到極限的彈簧，蓄勢待發。

就是那一秒鐘內的時間，一陣風掠過眼前，頭頂的月光被一片陰影遮蓋，黑色的的布料拂過肩膀，笑笑的瞳孔急劇收縮，揮出去的拳頭猛然減速，同時面前傳來金屬和沙礫摩擦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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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拳頭收得快了0.01秒，才險險躲過那柄鋒利的細劍。但發出去的力量已經收不回來，笑笑只能硬生生把拳頭撞到劍上。

那柄手指粗細的劍迎上笑笑的攻擊就像一支定海神針，不動分毫。

盡管整只手臂都武裝色了，笑笑仍然感覺到冷硬的疼痛從手指關節一路蔓延到肩膀。

——好強！

眼前的局勢已經容不得她感嘆更多，執劍人下一輪攻擊已經展開，而以笑笑自身目測，她大約躲不開，更別說應付了。

——要怎麽辦？

利器劃破空氣的淩冽呼嘯而至，她一眯眼，作出決斷。手臂再次武裝色，盯緊了眼前人的腹部——傷敵八百自損一千，不是無計可出，她斷不會想出這麽一個兩敗俱傷的蠢法子。

叮——

肩膀被什麽人握住，發出去的拳像被卸了力軟下來，後背靠到一片堅實溫暖，她被扯進一個懷抱。

她用力仰起頭，那把索命的細劍被黑色的刀擋住，明明是純粹的黑色，偏偏在月光中流轉着耀眼的光華，她感覺有什麽東西蹭在額頭上，毛毛刺刺的，有點癢有點微痛的觸感，她一下就想起那個人，他的下颚上黑而密的短鬚，曾經擦在她嘴角的細致的貼合。

“你在幹什麽。”薄涼的音色從額頭上傳來，背後的胸膛随着充滿磁性的嗓音微微震顫，金色的瞳孔撞進她的視線。

——是他了，

熟悉的紅酒醇香摻合海風與他特有的氣息彌漫周身。

一定是他呵出的氣息沖到她眼睛裏了，不然她的眼睛為什麽會那麽濕潤。

他攬住她騰空向後躍。“你…”他的話在喉嚨眼剎住，因為他看到那雙望向他的漆黑的眼睛水潤得在月光下反出光來。

笑笑情不自禁地揚起唇角，“米霍克桑！”

“怎麽了？”鷹眼看着她的笑臉，聲音不自覺放柔。

“很高興，”

她的笑容愈發燦爛，眼睛彎彎，嘴唇粉潤，露出瑩白齊整的貝齒。

“只是，很高興而已。”

剛才眼裏的濕潤像是錯覺。但他不再想去探究，幫她擋下那一劍時內心莫名的慌亂和憤怒，也早已在那粲然一笑中消融殆盡。

她似乎看到上方男人的面孔浮現出一個淺淺的微笑，他張嘴，在她耳邊輕聲道：

“笨蛋。”

海風潮涼，腹中空空，她的心卻自然而然的溫暖踏實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