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變裝

鬼蜘蛛的表情非常淡定，他用力吸了兩口煙，粗大的雪茄很快只剩下一截煙頭。

這是他五分鐘以來的第三根。

副官先生沒有鬼蜘蛛那麽強大的心理素質，盯着眼前人瞠目結舌。

鬼蜘蛛在點燃第四根煙時終于平穩地開口，“你這是什麽鬼樣子？”

笑笑看看自己，白色的高級制服，金扣金邊，穿在她身上修長挺拔，腳上踩着一雙白色的男款皮鞋。

挺好看啊，夏姨幫她過了眼的。

副官震驚地問她：“笑笑小姐！你，你，你的頭發…”

笑笑摸摸頭頂上食指長短的小辮，潇灑地把配套的貝雷帽扣在頭上，笑眯眯地問：“好看吧？”

副官張張嘴，什麽都說不出來。

倒不是不好看。笑笑的樣貌本來就長得好，穿了男裝剪了頭發，在鞋子裏墊兩個增高墊，言行舉止大方自然，這麽一看，誰不贊一句好個清隽男兒。生的白淨斯文又潇灑大氣，哪裏看得出來是個女孩子。

只是從小到大，除了頭發沒長全紮的是朝天辮，笑笑從來沒有換過發型，萬年不變紮馬尾，長了就往上盤幾圈，辮子永遠不過腰，越長大頭上越不見頭飾，別人給她買了也從來不戴。後來出了意外，她離開了海軍本部幾年，回來後因為發型不變，幾乎所有熟人都一眼認出她。

青雉曾經開過玩笑說去食堂占座都不用找，擡眼哪個是高馬尾素黑發，今天的高層聚餐就在哪裏。

現在突然換了發型，就是鬼蜘蛛心裏也有一種不太适應的感覺，就好像他每天吃的圓飯團突然被捏成三角形，怪別扭的。

而且…鬼蜘蛛默了一會兒，還是由着副官講出了他的心聲，“頭發就算了，這只面具也太惡心了吧！”

笑笑臉上的面具是露眼不露臉的款式，鼻子的位置面具上畫了兩個大鼻孔，裏面縱橫交錯的鼻毛和鼻屎畫得幾乎以假亂真…嘴巴麽，犬牙交錯長舌猩紅，是不怎麽美…

副官對她簡直不忍直視，“你這個樣子是怎麽上的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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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笑眨眨眼，“我就這麽上來的啊。”從港口小店屋頂上跳過來的啊。

副官捂着臉不看她，虛弱地對鬼蜘蛛說：“我明天會召集準尉級別以上海軍開會的。”

鬼蜘蛛點點頭，又抽出一只雪茄。

笑笑不好意思，“有那麽醜嗎？那我換一個好了。”說罷回身迅速換了一個面具，再轉過頭來，臉上的面具款式未變，卻換成銀白色的，下颚處有精細的暗紋，延伸至太陽穴和眉骨的地方還刻了金色的圖騰，很顯貴氣。

鬼蜘蛛和副官看了一會兒，臉色更難看了。

所以說她先前戴的那個，就是專門用來惡心人的嗎。

副官沒有鬼蜘蛛的定力，但他涵養好，他說了句：“那麽屬下先去檢查一下軍艦的航行狀态了。”就迅速離開。

笑笑面具下的嘴角尴尬地抽了抽。她有什麽辦法，嘴唇本來就咬破了，還被鷹眼弄得又紅又腫…

鬼蜘蛛對于笑笑的裝扮沒有異議，他對一個女孩子的裝扮本來就不怎麽在意，而且笑笑也沒有出格的地方，她喜歡就随她好了。

比起這個，他更關注她的身體狀況。現在算是他在負責她的安危。

“你的頭發，是不是有點亂來。”

高層大都知道笑笑頭發不能剪的原因，就算突然能剪，這下手也太狠了。

笑笑不以為意，“當斷不斷，必受其患。”

鬼蜘蛛深以為然地點點頭，又立刻搖搖頭，咳了一聲，“你是新兵，資料在檔，想隐瞞性別是行不通的。”

笑笑擺手，“誰說我要刻意隐瞞性別，而且等這次任務過去，能升職到上尉的話檔案加密也不成問題。再說誰會無緣無故查我一個新兵的檔案。”

穿男裝行事方便些罷了，想查其實根本瞞不住。上面沒指望，基層誤導一下還是可以的吧。

唉~，無論是哪個世界，更吃虧的大多是女性。

鬼蜘蛛不再說什麽。

誰敢查她一個新兵的檔案？誰查誰就要做好被本部大将查的準備。

接下來的航程裏，笑笑就在鬼蜘蛛的軍艦上到處轉悠，哪裏需要幫忙就到哪裏搭把手，沒事幹就躺在日光充足的艙室上曬曬太陽。和善勤勞又不煩人的形象獲得了大部分人的好感。

當然，大部分人并不知道她也是海軍本部的新兵，在笑笑只言片語地引導下都順其自然地當她是順路搭船的貴族或者高層的親屬之流，至于先前的女孩子，只是管家的女兒而已啊…

負責士兵三餐的廚師大叔對她尤其關照，經常在她到廚房幫忙的時候塞一大塊熟牛肉或者小半截香腸給她吃，并且振振有詞：“那群小子看不出來，我還看不出來麽？”

笑笑心驚肉跳，大叔繼續說：“別看你穿得人模狗樣的，瞧瞧你一身排骨瘦的，沒吃好吧！這臉白的，是受過傷失血過多吧！”

笑笑的心放下一半，大叔繼續唠叨：“看你步子走得穩當輕快，身手不錯吧，是不是又是給出任務的海兵幫忙的時候受的傷？鬼蜘蛛中将大人對你那麽客氣，我一下就看出來了。哼！本部那群飯桶飯桶！居然要民衆幫忙！”

笑笑：大叔你想象力真好真給力。

大叔：“你雖然瘦，但底子不錯，要不留下也當個海兵好了，我們中将雖然長得兇，但他人很好，一定會幫你寫推薦信的…”

這就是傳說中的再不争氣也是自己的娃的那個家長嗎？

笑笑笑眯眯地點頭說好啊，大叔一高興給她切了一小塊煎好的高級牛排。

晚上饑腸辘辘的鬼蜘蛛看着餐桌上本來就不大的牛排上缺失的那塊角落上擺的漂漂亮亮的裝飾鮮花，轉頭同大口吃着牛肉咖喱蓋澆飯的笑笑說，“要不咱們換一下？”

笑笑：“好呀。”

晚飯沒吃完，外面就傳來了炮擊聲。鬼蜘蛛丢下勺子接過副官拿來的披風出了艙門。

笑笑把剩下的牛排一口塞進嘴裏，跟出去了。

海面不知何時起了霧，霧很濃，天色也暗了，不是從身邊經過的船根本看不到。沖破濃霧的炮火照亮一百米開外的船只。

看外表是只客船，比鬼蜘蛛的軍艦還要大個五六倍，鬼蜘蛛是中将，以他的軍銜配備的軍艦，居然還要大五六倍。明明吃水挺深，裝飾卻不合常理的奢華。

穩是夠穩，不過走不快，現在這種間距要發現這艘豪華客輪，憑軍艦上的瞭望臺是不夠的。那就是軍艦先拉開了距離。鬼蜘蛛确實很有才幹，至少兵帶的不錯。

鬼蜘蛛瞄了她一眼，副官湊到她耳邊大概說了任務情況。

這次任務是要對付一個人口販賣集團，這個集團在地下世界臭名昭著，是位于香波地諸島的‘人類職業介紹所’的貨源之一，除了拐賣收購普通人類，也負責接受貴族指定想要的種族類型的非法捕捉，只是因為首領相當小心謹慎，下手十分隐秘，一直沒有露出馬腳，也無法收集證據，所以海軍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據說這個集團背後不僅有不少貴族撐腰，還和黑暗世界裏大名鼎鼎的‘Joker’有密切往來，海軍更加不敢輕舉妄動。是個棘手的任務。

笑笑站在鬼蜘蛛背後幾步遠，鬼蜘蛛站在軍艦船頭，鎮定地指揮作戰。對面大他們五六倍的華麗客船左右兩側探出突兀的炮口，攻擊密集迅猛，帶出來的三艘軍艦形成半包圍圈，但無法接近，客船很嚣張的按照自己的原定航線行駛。

笑笑擡手接住被炮彈的氣浪震飛的小士兵，順手拿走他手裏的槍朝迎面而來的炮彈群開了兩槍，直擊側翼的兩顆炮彈在天上炸開。鬼蜘蛛微微側頭往身後投去一瞥。

笑笑咽下牛排，拿帕子擦擦嘴，“哦，那現在你們找到證據了？”

副官頓了頓，低聲道：“沒有…我們造了假證。”

笑笑淡淡地看着他的眼睛，副官把目光挪到地上，盯着鞋尖，“有幾個貴族的小孩被拐，政府要求立刻出兵…”

所以立刻想辦法造了假證？

笑笑的神情似笑非笑，她看向鬼蜘蛛，一頭張牙舞爪的頭發随風亂舞，背影沉默但堅定。

這個距離，副官聲音再小也瞞不過他的耳朵，但他沒有回頭，更沒有只言片語。

笑笑無所謂。就算是身為中将的鬼蜘蛛，有些東西也是無法可想的，她不是有意讓他難堪，只是意氣難消。

少數平民的性命和自由算什麽，要保全大局。

笑笑冷眼看着敵船上華貴奢侈的裝飾，桅杆上的旗幟鑲了一圈金邊。打來的炮彈上沾着高級紅酒和鐐铐與血液混合的鐵鏽的氣味。

真惡心。

“我去立幾個小功。”

鬼蜘蛛揮刀斬斷幾顆彈丸，轉頭看到白色的挺拔身影從身邊掠過。

“我說過要聽指揮！別亂來！”

笑笑揚一揚手裏的圖紙，踩着彈群跳到敵方的船上。

副官大驚，一摸口袋空空如也。

鬼蜘蛛立在原地，招手叫上一個小隊，踏着月步沖上對方的船。他不是不放心她的實力，只是怕她會沖動。

在鬼蜘蛛的印象裏，笑笑多少還是有些孩子心性，她把世界想得太美好了。而赤犬幾個和白胡子都不會刻意教她一些不能見光的東西，像他們這些有點天賦又是從底層打拼出來的人，很明白有些東西是教不了的，自己去實踐才有用。

鬼蜘蛛很清楚這些內幕和慘相，他怕笑笑經此一役會對海軍的立場産生動搖的想法。而這種事放在笑笑身上是絕對不允許發生的。鬼蜘蛛對赤犬做出的決定可以理解，但他還是覺得有些冒險。

她的身份太尴尬。無論是于海軍還是于世界政府，她又太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