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羅

講真在明主且自由的白胡子海賊團待了那麽久，補個底艙縫個船帆處理一下船上的基本故障笑笑還是沒問題的。

然而潛水艇要怎麽修？

這些儀器表盤是什麽鬼？

撞得凹進去的部分從裏面敲一敲再凸出來還能湊合着用嗎？

再說為什麽老子非得替這個臭着臉的黑眼圈男修他的海賊船…艇呢？

潛水艇不會修，人家也不需要她講解偉大航道奇妙的磁場和詭異的天氣。七條航線這些偉大航道常識不止在颠倒山以內早被講爛了，四海中有點本事闖過偉大航道的人物大約也慷慨激昂地宣傳過，特別是南海北海這些實力強大的海域。這種基礎情報，稍微有心就能知道的。

特拉法爾加·羅是一個相當有腦子的海賊，從他配備齊全的偉大航道航海裝備來看就能知道。

安排如此妥當，不愧是高智商的醫學鬼才。然而就算備了十個永恒指針也敵不過油箱漏光他的賊艇走不了的事實。

很明顯，這位紅心海賊團的船長在進入偉大航道之前準備指針地圖更新升級自家潛艇其實花了不少錢，以至于如今他只能肆無忌憚地賴在她這個臨時守燈塔的這裏，混吃混喝還想混點錢。

“這是出診費。”

黑眼圈男淡定地将手從沾染了血跡的醫療手套裏抽出來。

後腦勺頂着一塊面積16cm的正方形創可貼，她面無表情。“你出診的這塊創可貼這麽貴？”

“我的醫術為它升華了價值。”

“我記得，這塊創可貼好像也是我自己的。”

“在你手裏，它只值五十貝裏，但經過頂級醫生的手，它起碼翻了兩千倍的身價。”

被對方身高碾壓突襲進行“治療”笑笑已經不想再計較什麽，畢竟人家确實把她頭發上凝固的黏糊糊的血跡和傷口清理得很幹淨，如果價錢公道她也認了。口袋裏還有五千貝裏，就當她做好事捐給創業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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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掐指一算，特拉法拉加醫生此次出診費共十萬貝裏。

大概她眼神太陰郁，殺氣太重，躲在特拉法拉加身後一個身着白色工作服帽子上印有"penguin"的船員端着她水壺倒水的手一抖，水潑了大半在地上。

她僅剩的一壺淡水…如果潑沒了她只能爬到拉布肚子裏去庫洛卡斯的小屋找了。

“淡水一壺十萬貝裏。”

“哈？哪裏有這麽貴！”

笑笑淡淡瞥了那船員一眼，“這壺水在你們出發的上一個島嶼只值兩百貝裏，但物以稀為貴，這裏的荒蕪升華了它的價值，它翻了五百倍的身價。”

特拉法拉加·羅挑挑眉“哼”一聲，不知道是嘲諷還是輕蔑，沒說什麽扛着刀回潛艇了。

船員還想讨價還價一下，被她截住話頭，“知道為什麽你家船長沒有直接打劫我麽？”

對方眨巴眨巴眼睛，猶豫地答：“因為…你只是個守燈塔的，沒錢？”

說完這話他就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他們船長是那麽有節操的海賊嗎？！就算沒錢，依現下他們海賊團的財務狀況和必需品儲存量，至少得把人家的存糧劫走啊！

佩金看到對面人唯一露在面具外的眼睛彎了彎，“不，”少女一雙眼睛帶着笑意，“因為他打不過我。”

“開什麽玩笑…”佩金脫口而出，又頓住了，他得承認這小子說得似乎有點道理，船長的行事确實不同于往常。

但是，真的假的？他們船長光憑果實優勢就吊打北海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同期海賊完全無壓力，船長的高智商和他手裏的鬼泣也不是放着看的…反觀眼前這小子，沒他家船長高，沒他家船長有氣場，沒他家船長身材好，長得估計也沒他家船長帥（不然幹嘛帶個面具），主要是這人對他這種（船長眼中的）戰五渣來說并沒有任何威壓感…

“真的喲，你家船長本來要把你們轉移到我塔屋裏來的，但臨時選擇在塔下降落。”

佩金一震，難道…是能力者？

這就好說了，如果對方是能力者，還是和船長類似但是是比船長更厲害的能力，一切就都能解釋了！

笑笑留下佩金船員在一邊思考未來，目光追随着那個修長的身影暗嘆：年輕人吶，還是青澀了些。身材不錯，個子高寬肩窄腰的，卷起來半截袖子露出的小臂看起來蠻結實，不過骨架子果然還是太單薄，肩膀寬但不夠厚，瞧那腿，細竹竿兒似的，當筷子她都嫌握不住。一看就沒好好吃飯，還醫生呢，不如一個劍客會照顧自己…

少女思緒恍惚了一下，左手下意識在右手無名指撫過。

嗯，那人肩膀寬厚，窩起來很舒服。

腿長而且步子沉穩。

聲音冷靜又冷清，但是有時也特別綿厚低沉。

很有決斷又對她有點強勢…

笑笑甩甩腦袋。自從收了戒指那次之後，她立馬把鷹眼那厮抛到腦後了。巡航完畢去出任務忙得不亦樂乎，直到老爹發病的事情都過去半個月了，她現在才想起來要想他。

怎麽感覺好像她是把人騙到手就露出薄涼本性不理不睬的負心漢似的？

“喂。”

笑笑擡眼，羅扛着一只身着橘黃色套裝北極熊走上岸，“我們需要在這裏借住幾天…”

“希爾羅。”

笑笑好說話地接上羅的沉吟。

“…希爾羅當家的。”

笑笑瞥見那毛茸茸的熊腦袋上腫起好大兩個包，點了頭。

羅這家夥，相當有眼色。

笑笑自認為沒有露出半點異常，就是羅要往塔屋裏來的時候往門口站了一下表示拒絕。

能夠預知羅的行動，正常來講也不過能看出“有兩把刷子”的程度，而羅顯然在這個認知的基礎上要更加謹慎，半步不肯逾越。

羅将北極熊放到地上，動作利落但并不粗暴。

笑笑盯着他的側臉看了兩秒，扭頭摸摸拉布的下巴。那裏有被潛水艇撞後留下的一點點摩擦的痕跡。

特拉法拉加·羅，确确實實地成長成為了一個男子漢呢。

那雙灰色的眼睛裏那種平靜淡然的神情，與記憶中充滿怨恨瘋狂的絕望已經完全沒有半點相似。如今那眼底深埋着的不甘和堅決，反而讓她放心了。

那是多麽可貴的生機勃勃的鬥志。

她腦中突然又自然地閃過一張面孔。那人臉上被鮮血淤痕融得一塌糊塗的油彩，在已經模糊了的記憶裏，依然觸目驚心得色彩鮮明。被化成小醜笑容樣的唇線遠遠地沖她一張一合，掩蓋在誇張妝容下的微笑分明溫柔地無奈着。

看到這樣的羅，這樣健康聰慧，沉穩謹慎的活得很有勁的羅，他會開心得笑出來吧。

這樣，你可以放心去死了吧。白癡。

特拉法拉加·羅吩咐船員們在原地搭好臨時帳篷，安置好貝波，自己找塊小土坡坐下。

戴着面具的少年在安撫那頭巨大的島嶼鯨。

啊…是安撫吧…

那只鯨大半個身子潛在水裏，露出圓滾的大眼睛巴巴地瞅着岸上的人。

少年只是冷冷地抱着手站着，明眼人都看得出那是在生氣。那只鯨大概也看出來了，本來應該大得驚悚的眼珠子這會兒看起來居然很有點可憐的意思。

剛才一直在處理潛艇的事情，拉布也很安靜，沒有作出攻擊行為，羅就不很關注它。現在他才看到拉布巨大的腦袋上，前額的位置有一大片縱橫交錯，猙獰扭曲的疤痕。新傷覆蓋舊傷，層層疊疊。

據他目測，這應該是自我傷害才能造成的傷口，而且是常年不間斷的撞傷，大概有二十年的積累。

聽說島嶼鯨大腦發達智商高，情感豐富，是聰明溫和的動物。這是一頭有故事的鯨。

當然了，他對這頭鯨的故事不感興趣。

羅的目光無焦距地望向海面，餘光卻鎖緊了那個叫希爾羅的少年。

他似乎認識他，他看他的目光別有深意。可羅對他這個人本身完全沒印象。

他到底是什麽人呢。

從發型，到身形，到走路的姿勢，說話的語氣，這的确是一個他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可他卻莫名其妙的确信他對他，對他的船員們沒有惡意。

只要他安分一點，他就能按既定計劃，繼續航行。

少年微微轉頭朝他看來，羅垂下眼簾。

算了，這些事情無所謂。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柯拉桑，我終于到這裏來了。

我知道，我離他還很遠。但總算比十年前近一點點。

總有一天…

總有一天。

————————

正義之門東南面一百五十海裏的熱帶氣候小島上，從海軍本部一路追出來的海軍聚集在一片叢林前。

一艘西洋棺材樣的小船停在岸邊。小船的主人正從海軍身後的叢林裏穩步而出。

領隊的海軍中将往前一步，質問道：“朱洛基爾·米霍克，你怎麽會在這裏？”

男人淡淡掃了對方一眼，“我沒有義務向海軍彙報行蹤。”

中将眉頭擰緊，冷冷回敬：“我們正在追查的重犯往這座島逃來了，那是從瑪麗喬亞逃出來的奴隸，如果不想被牽扯，你還是配合調查為好。”

鷹眼再淡淡看他一眼，“路過，找點吃的。”

“你為什麽會到這片海域來，這裏離海軍本部可不遠。總不見得是散步散到這裏來的吧。”

“路過。”

“…你最好配合一點！”

“旁邊的海域在刮暴風雪。”

“你的意思是，你走的是旁邊的海域，但那裏下了暴風雪，所以才往這邊來的，對吧？”

“嗯。”

中将轉頭朝副官吩咐，“去查。”

“你剛剛說你來找吃的，食物呢？”

“已經吃完了。”鷹眼又瞥對方一眼

“……”

那個眼神是什麽意思！我又沒有要你把食物分給我！

“布魯布魯布魯…”

鷹眼掏出一只電話蟲，走向自己的小船。

“喂！等一下！”

鷹眼站住，回頭望一眼，接了電話，對電話筒說了句：“等一下。”

“還有什麽事。”

“你的嫌疑還沒有排除…你想幹什麽！”

鷹眼握住黑刀的手微轉，“只要知道那個重犯在不在島上就可以了吧。”

“話是這麽說…”

鷹眼擡手一揮，強大的劍氣迅疾出鞘，一邊的海軍們被劍風吹得睜不開眼。

眼前的叢林以不可思議的柔韌最大限度齊刷刷往一個方向倒下去，大部分仍然紮根在地上，根基不深的樹苗、矮灌叢的根整片整片帶着泥土翻起來。幾塊大小不一的石頭在叢林另一邊滾落海中。飛禽走獸四處逃竄，一片混亂。

一時之間，整座島上一片平坦，一眼能望到邊。

“島民雖然不多，靠打獵采集果實還是溫飽無憂的。這片叢林，你們自己看着辦吧。”

鷹眼收刀，把刀背轉回來。長腿一跨，從容地上了自己的船。

小船駛出一段距離，他拿起聽筒，“久等了。”

“米霍克桑…”

鷹眼嘴角微微下垂。

聲音聽起來不太有精神。

“我前兩天領了年假。”

“我知道。”

“咦，你怎麽知道？”

“剛才，你所屬的部隊出來執行任務了。”

“任務？這兩天應該沒有任務安排啊。”

“追查聖地瑪麗喬亞逃出來的奴隸。”

“…瑪麗喬亞…你見到了嗎，那個…奴隸。”

“沒有。”頓一下，鷹眼瞥見船邊海水下如影随形的黑影，“沒看清長什麽樣。”

“你看到了？他在哪裏？”

鷹眼再看，水面恢複平靜，黑影無影無蹤。“可能去找你了。”

“……”

“現在不用想這個。”

“…也對。”

兩人陷入沉默。

鷹眼将電話蟲放在扶手上，順手轉起左手無名指的銀戒。

“米霍克桑。”

“嗯。”

“今天遇到一個熟人。”

“不開心？”

“嗯…還好。”

“別理他。”

“……嗯。”

有點不情願，還有點小委屈。

鷹眼硬朗的面部線條緩和一些，“我過兩天回城堡。”

“待多久？”小雀躍。

“很久。”

電話蟲的眼睛笑眯眯彎起來。

“在行船？”

“嗯，我繞路回去看老爹。”

“小心。”

“好。”

“……”

“米霍克桑…”

“嗯。”

“我想你了…”

男人唇畔的線條輕輕地舒展開，嘴角微勾，眼簾溫柔地半垂下來。

“嗯，繼續想。”

作者有話要說：  課餘時間攢一章給米娜過過眼

下一章麽…

還有兩個月，祝福Z君吧！

嗯，笑笑事業上升期，鷹叔只好暫時獨守空閨（霧）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