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千面

·東海·芭拉蒂餐廳·

送走最後一位客人，已經暮色四合，卡爾涅剛要挂上打烊的牌子，門又從外面被推開了。

來人身材矮小，發須皆白，佝偻着腰杵着拐杖，一臉笑眯眯的慈祥模樣外加眼角眉梢的疲憊讓卡爾涅喉嚨裏那句"不好意思我們已經打烊了"怎麽都吐不出來。

"不好意思，我們已經打烊了。"

西裝革履的金發青年雙手插兜，嘴裏叼着煙從後廚走出來。嘴裏的話因為咬着煙有些含糊不清，态度卻從容堅決，"如果要吃飯，請明天再來吧。"

"山治！你這樣太沒禮貌了…"卡爾涅有些埋怨地嘟囔了一聲。

"山治！你又把客人往外趕！"帕迪從廚房裏竄出來，兩只手交握在胸前摩挲，腰杆瞬間低垂到與粗壯的身材完全不合拍的角度，"大爺您好！您裏邊兒請！有錢嗎…不是，想吃點什麽？這是賬單…菜單！"

老人禮貌地對一旁臉色不善的年輕人笑笑，"抱歉，我趕了很久的路，實在是很餓了。如果方便的話，随便給我些簡單的食物就好。我一分錢都不會少給的。"

山治揉了揉頭發，一臉不耐，無奈地道："既然餓了那就快點單吧，想吃什麽？飯還是面食？"

"真是麻煩你了，年輕人。那就請來一份海鮮炒飯吧。"

山治點點頭，把煙頭摁滅回頭進了廚房，只有卡爾涅嘀咕："您還真會點，您大概不知道芭拉蒂的特制海鮮炒飯做起來多費功夫…"

"還很考驗廚藝，對吧？"老人在帕迪引導的座位坐下，"聽說芭拉蒂是東海最好的海上餐廳，真是期待吶。"

"那是當然…哎喲！哲夫老板！"

卡涅爾趕緊将挨了一腳的帕迪拉到一邊，回頭看見自家老板抱着胳膊在那老人對面坐下了。

"布朗。"

"哲夫桑的眼力還是一如既往地犀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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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年未見，您還能記得我的名字，真是十分的榮幸。"

"快點把你虛假的表皮撕下來吧，實在是讓老子…很不爽。"

帕迪同卡涅爾對視一眼，在老板陰沉的表情裏握緊別在腰後的菜刀鍋鏟把柄，只要老板一個眼神肯定，他們的勇氣就充滿意義…

山治托着餐盤路過，用看智障一般的眼神掃過他們，徑直走向窗邊對坐的二人，"您的炒飯。"

"多謝了小夥子。唔…看起來很不錯，味道也很好聞。"

被叫做布朗的老人剛要下嘴，綁着麻花辮般胡須的餐廳老板就一叉子攔住了他的勺子，力度之大令勺柄叉子碰撞時濺起火花，布朗手裏的勺子卻好似預料到一樣紋絲不動。

山治疑惑又略有些火大地擰起圈圈眉，"喂，臭老頭，你對我的炒飯有什麽意見嗎？"

"閉嘴，臭小鬼。這裏沒有你說話的份。"

布朗撥開手下的叉子，"呃…請冷靜一下。我想現在并不是吵架的好時機。"

"少廢話布朗，你至少要遵守我的餐桌禮儀，并且尊重給你制作菜肴的廚師…我跟你說過的吧？"

布朗沉默了幾秒鐘，餐廳裏的氣氛凝聚了一種莫名其妙的尴尬感，帕迪和卡涅爾面面相觑，山治煩躁地掏出打火機點煙，"你在說什麽啊老頭？"

"嘛，說得也是呢，真是失禮了。"身影佝偻的老人緩緩起身，兩只手左右捏住自己的臉皮，看似輕巧地往兩邊慢慢扯，扯得整張臉都扭曲變形成一張滑稽的鬼臉，衆：……

除了哲夫，在場其他三人都露出了想吐槽又硬要憋住的表情，接着他們驚恐地看着布朗先生蒼老的帶着微笑的面容被生生撕裂，帶着撕開血肉的聲音，大量的血水從裂口迫不及待地湧出。同時他的身形也發生了變化，考究的老式大衣下有什麽東西蠢蠢欲動着要沖破禁锢，脊背處發出"卡拉卡拉"令人毛骨悚然的骨關節錯位的聲響，卡涅爾很想挪開目光，但劇烈的視覺沖擊讓他無法控制自己的眼睛，眼角餘光看到山治的煙已經燃到嘴邊，山治卻瞪着眼睛毫無知覺。

很快，一個挺拔的身形從布朗已經碎裂的顱骨以及沾滿了碎肉鮮血的軀殼殘衣中"生長"出來，那人抹了把臉上的碎肉，擦掉糊住眼睛的紅色液體，灼灼目光望向哲夫："好久不見，哲夫桑。"

山治吐掉煙頭，沒忍住罵出了聲："這他媽什麽東西！"

——————

"米霍克桑…我真的很想好好吃頓飯。"

"……"

"拜托了…"

"……"

"我發誓那真的只是個意外！"

"……"

"求求你…"

"過來。"

"……"

"過來。"

"……"

"我比多弗朗明哥可怕？"

"…………"

笑笑現在很想去死一死，死前順便把多弗朗明哥那只火雞閹一閹，好叫他不要随便亂發情。

她做好了一切買下托蘭·拉比斯的準備，并決定視察一下在島上悄悄建立的情報所，沒想到半路遇到火雞那厮同一位算是她熟人的家夥…

如果她沒看錯，這家夥就是那天晚上和多弗接頭的那位，還是她牽的線。

‘四皇凱多和七武海堂吉诃德·多弗朗明哥接觸，并且已經達成合作共識。’這是她從和二人打照面起得出的第一個重要消息，至于第二個…她想起遠遠跟在身後全副武裝一身鬥篷的鷹眼，腦袋裏警鈴大作。【要糟！】

"怎麽跑到這裏來了，嗯？"

多福朗明哥若無其事地走近前，擋住了另外一個人的目光，盯着她看的眼裏泛出興味，"不是要回去麽？"

一旁的帕波在多弗朗明哥上前的那一刻就垂着腦袋腳步不停地繼續前行，仿佛只是一個順路路的陌生人。

配合他＝愛情的美酒釀成醋一缸

翻臉＝中間人的招牌砸成柴一捆

配合or翻臉？這是個問題。

笑笑的腦袋瞬間轉了八百個彎，垂下眼，撇過臉，一副冷漠的樣子："真難得，joker大人居然還記得我的模樣。新來的兩位金發美人伺候得不盡心嗎？"

多弗朗明哥幾乎是她話音剛落，爪子就摸上了她的下巴，"嘛，別這麽冷淡嘛。你知道我不喜歡聽這個，可不要犯傻。"

笑笑眼角一抽，驕傲地扭開臉避開他的手指，"啊是嘛，既然我這臭脾氣對不上joker的胃口，想必是我沒這福分侍奉您，那就先…"告辭兩個字還沒吐出口，多弗朗明哥那厮居然一臉張狂的笑意直接摟住她，動作快準狠，突兀得她差點沒忍住要一掌劈過去，等她把臉從他硬邦邦充滿侵略性氣息的胸前擡起來，內心已經在後悔為什麽沒有直接出手了。

多弗朗明哥一爪放在她腰臀處，一爪在摸她的臉，臉還湊的越來越近。講真她感到脊背一陣一陣地發冷，連多弗朗明哥也略帶戒備地擡眼。

"你大概不知道，"笑笑低聲而又十分快速地說，"我最近領了了無風帶和新世界入口的幾條航路巡邏任務。"潮熱的氣息輕輕噴在他臉上，他分明看到她眼裏一片寒光交織着隐隐的怒意，嘴裏說的話讓他眯起眼睛，定定看了她兩秒。這兩秒對笑笑來說簡直度秒如年，好在他終于松開了她。

"真巧，我最近有幾艘貨船要從無風帶過。"

笑笑退了兩步拉開距離，聽了這話眉梢一挑："哦是嗎？我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

她都不知道，多弗朗明哥什麽時候會親自過問這種事了。勞心費力的事情他向來交給屬下去做，做好了有賞，沒做好就罰。他從來只看結果。

"如果沒有其他吩咐，我就先告辭了。"向多弗朗明哥那位灰色眼睛的客人禮貌地打過招呼，笑笑腳下生風地離開。下一個拐角的小巷子裏毫不意外地迎面撞上一身冷冽的鷹眸男人。

她狠狠打了個寒顫，在男人帶着冰碴的目光裏舉起雙手，弱弱地說："我選擇坦白從寬…"

鷹眼兩手環住她的腰，把她抵在牆上，聲音平靜，"說。"

"…"說什麽？笑笑自己一臉懵。

說多弗朗明哥抱了她摸了她而她打斷他三根胸骨然後繼續讓他摸讓他抱這一切都是逢場作戲？

她的猶疑落到鷹眼眼裏無疑是火上澆油，當他看見堂吉诃德那厮把手放到他女人身上，兩人還維持着親密的姿勢竊竊私語了幾句時，他感覺胸口一沉，要命的窒息感纏繞喉間。接着就是鋪天蓋地的怒火，他必須找個地方置放他的雙手，否則這些磅礴的怒氣一定會傷及她。

想到幾分鐘前有另外一個男人将手放在她的腰上，他不禁用力了幾分。

笑笑覺得鷹眼的手箍得太緊，卻不敢喊痛。她還在為"坦白"什麽而苦惱。

"不知道怎麽說？"

笑笑忙不疊點頭。

"那我來問。"

巷子一側傳來小孩子嬉戲着跑過的聲音，笑笑瞅着怵人的金色瞳孔眨眨眼，小心翼翼地建議："要不我們換個地方說？"

鷹眼看着她有些畏懼的神情，閉閉眼，撈着她以最快速度直接回到自己的小船上，解開繩子，起航離開這座島嶼。

笑笑乖巧的縮在一邊，她敏銳地感覺到前頭那男人氣場陰沉，不太敢靠近。

鷹眼看她緊繃如刺猬的樣子，臉色更加難看，但他不想再拖延。

"你和…多弗朗明哥，怎麽回事。"

"我和他的關系絕對算不上友好。不存在私情！剛剛是逢場作戲，合作需要！"

"……"

鷹眼內心輕嘆，早就猜到的事情，親眼看到反而無法忍受。他當然相信她，但卻不允許任何別的男人染指她。碰一下也不行。

這丫頭不知道，早在她喝醉那晚上，他可不僅僅是在她肚子上吻了幾下那麽簡單…當然，這些他是不會告訴她的，又吓跑了可怎麽辦。

內心燥郁，他陰着臉不再吭聲，小船就這麽一點空間，眼看她拼命把自己窩在角落裏，幾乎要挂在船沿上，他又好氣又好笑，叫她幾次也不肯過來，索性就這麽大眼瞪小眼地漂過了無風帶，然後，她的肚子響了。

天邊有大片的陰雲聚集，氣勢洶洶湧來，恐怕會有一場風暴。鷹眼擡眼望望天，嘆口氣，語氣軟和了："過來，帶你去吃點東西。"

那丫頭瞬時像彈簧一樣跳起來，沖進他懷裏，讨好地環住他的腰，在他嘴角啄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