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不一樣的挽留

連塵的這句問話有些激怒半夏，他還沒有長成男人，但總有一天，他半夏會是男人，頂天立地的男人。

半夏的雙手捏成拳頭，緊緊的，然後又緩慢的松開來，他努力的壓住怒氣，對視連塵，這個男人，有這半夏想要成為的一切。

“我會成為男人的！”半夏一字一字的道。

“我相信，你會長大成為一個男人！”連塵雙手交握，身體微微向前傾斜，“但不一定是出色的男人，你的骨氣很好，但有時候，恰恰好就是骨氣，令你什麽都得不到！”

半夏不服氣的冷哼了一聲。

“你不要我爺爺給你的玩具，不要我爺爺送你的新衣，你甚至要求你的弟弟妹妹也如此拒絕，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想的事情，猶奢入簡容易，由簡入奢卻難。是不是？”連塵似是沒有聽到半夏的哼聲，态度破天荒的溫和，嘴角有笑。

“是！”半夏很傲然的道，一副人窮志堅的節氣狀。他就是這樣想的，連家的一切就是天堂，他們以前一年都吃不到幾頓肉，吃肉都是大節日大日子，現在呢，頓頓有肉，菜裏不單單是油水足，而且還鮮美的讓人想吞了知己的舌頭。這樣的鮮味習慣了，回到羊角村，怎麽吃到下糠米糙飯？怎麽吞咽的下寡菜素味？

但他們生來就不是富貴命！總是要回去的。

“男孩子，有骨氣是對的，思想也是好的！”連塵繼續看着半夏道，“只是你有沒有想過，以後也住這樣的房子，也能穿的光鮮，也能頓頓魚肉，精米細食？”

“當然，我是男人。怎麽能讓奶，還有弟弟妹妹一輩子吃苦受罪！”半夏話語铿锵而堅定。

“但是你知道嗎，任何一個骨氣過了頭的人，到最後都被撞的頭破血流。骨氣本身沒有錯，錯就錯在，你還認不清楚人心，你覺得我們給你，給你的弟弟妹妹買着買那，是對你們的禍害，是對你們的羞辱，你有看清楚我們的善意嗎？而你能從我們的善意裏面挖掘出更多有利于你的東西嗎？你覺得這個世界，是怎麽樣的？”連塵始終語氣溫和，面有笑意。完全沒有平時候的那種冷酷傲然。

半夏抿緊了嘴，心裏在說，當然，骨氣比什麽都重要，人沒有骨氣還成。貧賤不能移，書上铮铮的字，半夏刻在腦海裏從不忘記。至于世界的樣子，那重要嗎？半夏想，重要的是他長大以後能讓世界變成什麽樣子。

連塵見半夏抿嘴的神色，知道這個小子在想什麽，類似的想法。他連塵小時候也有過，那時候帶他看清楚世界的人是爺爺連雲重。殘酷的世界，看清楚了未必好，但總比看不清楚好。半夏是聰明的孩子，連塵有點撥他的心。

“敢不敢跟我一起去看看，什麽叫現實世界？”連塵站起身來。一邊向外走，一邊道。

半夏沒有用語言回答，而是用铿锵的腳步聲回答了連塵。

夜已經降臨，初一的冬夜，冷的刺骨。二人一前一後的走出了別墅。離開了。楚安若知道的時候，連塵和半夏已經走了，楚安若就給連塵發去一條短信，問他帶半夏做什麽去呢。連塵回了一句，“讓他知道自己以後要什麽！”

楚安若并不知道連塵和半夏到底去了什麽地方，做了什麽事情。她只知道，他們倆人，當天并沒有回家來。楚安若電話過去，連塵說讓她放心，就将電話挂了。

第二天的中午，連塵和半夏才回了。連塵精神很不錯，半夏則是眼圈很重，但眼眸卻亮的驚人。而且連塵說“你先去睡覺”，半夏居然點頭說恩，那小牛犢的倔強似是一下就收起來了。

楚安若就狐疑的盯着連塵，她想知道昨晚上發生的事情，連塵卻掃過她的眼睛，跟大家打了招呼後，也說困，竟也是回房間睡覺去了。

“他喜歡那個半夏，是個好小子！”連雲重逗弄着小良姜，笑嘻嘻的說了一句。

大家各自做自己的事情，孩子們各自嬉鬧。

楚安若陪着王桂花說話。

至于回羊角村的火車票已經訂到了，初五大家就回去。

“等我這裏買了房子，我就把你們都接了來！”楚安若道，她現在還是有錢了的。連塵那筆還了雖然空了，但每年有分紅下來，今年年底一分紅，她大概能有首付了。

話說楚安若真心覺得這個世界的房子事情不若大楚國的好。

當然，楚安若不會本末倒置的先買什麽房子，孩子們的手術才是最重要的，其它的都能緩一緩。

“好好好，到時候啊，我就來跟了你享福！”王桂花笑的滿臉的褶子，但真有那一天的話，她未必舍得離開羊角村，城市是好，但不自由，也太陌生了。

“還有孩子們的手術，慢慢來，都會好起來的！”楚安若對王桂花道。

連家似沒有親戚，反正初二他們沒有出去拜年，也沒見什麽人來拜他們的年，只于觀音打了個電話過來，連雲重接的時候楚安若也在，所以她知道。

到年初三，依舊是他們不出去，別人也不來。楚安若也不操心這些，她開始給王桂花和孩子們買東西，她按照習慣列了長長的單子，琢磨了很久知道沒有少什麽東西後，才換了衣服鞋子，準備出門。

她只是說出去，并沒有說去哪裏，大包小包的拿不下的問題她不擔心，因為有一種服務是送貨上門。但在門口，連塵卻是叫住了她。

“我們談談！”連塵手插在兜裏，灰色棉襖，圍了格子的圍脖，看着楚安若，将腦袋偏了偏，示意她跟他走。

“我先出去，回來再談！”

“我們先談，再決定你出不出去！”連塵的口吻帶出強硬，同時取了兜了鑰匙，按了下鐵門的按鈕，那原本開着的鐵門開始合攏。

楚安若瞪了他一眼，“談談談！”，走向連塵。連塵轉身，轉身的那一刻，面上有了笑容。

他來到了暖房，暖房裏溫度适宜，春花早開，有着馥郁的香味。有二杯咖啡沖好了放着，一只咖啡壺放在邊上。

連塵脫了外套挂牆上，然後在一處坐下，楚安若也将棉襖脫了，然後也就坐到了另外一處。看到咖啡她就明白了，他是早就安排好了。

“要談什麽？”楚安若取了咖啡抿了一口後才問。

“談談你即将欠我多少錢？”連塵優雅的取過咖啡，眼睛瞄了眼楚安若，道。他知道她在想什麽，她奶奶的手術費用如今還清了，她在找房子打算搬出連家去。雖然沒有偷偷摸摸，但也不是光明正大的。

她不想住連家了。

但問題不是她想不想，而是她不得不住連家。一來她被秦儒良盯上，搬出連家對她來說絕對不是好事情；二來麽，連塵想，自己好不容易定心要追她的，她要是距離他遠遠的，他怎麽追？要他去她新住處的樓下等她接她，額，想想有點惡寒。

“欠你的錢不都還清了麽！”楚安若微微噘嘴，想想卡上那麽大一筆錢，她都沒有捂人就到連塵口袋裏了，有點心疼郁悶的。以後她再不要欠他錢了。因為不欠，她現在就能想去哪裏去哪裏，不用住連家了。

住連家是沒有什麽不好，但是，可但是，終究不是件事兒啊。

“現在起，你又要欠我錢了。”連塵微微眯眼睛，不知道是因為咖啡的味道太好，還是想到楚安若要欠他錢，心裏太高興。反正他的眼神是明顯的在叫嚣：哈，老子很開森。

“怎麽說？”楚安若狐疑的問，心裏在計算這，是他給孩子們買的東西打算來問她收錢？不至于那麽摳門，可自己什麽時候又要欠他錢了？

連塵放下手裏的咖啡杯子，看着楚安若不安又狐疑的樣子，心裏很開心，很想笑，但在面上卻摒牢，神色鎮定，“因為，我給孩子們聯系到了最好的醫生，無論是金花銀花的兔唇還是良姜的心髒問題，或者是地龍地黃的肢體矯正手術，都可以開始積極治療了，你要知道，年紀越大，手術的成功率就越小，而其中，良姜的心髒修補手術，不是一般的醫生就能成的，這個，你知道嗎？”

“當然了，我聯系的醫生，開價都是很高的。你可以選擇不問我借錢也不承我的情，讓孩子們都再等一等，關鍵還在你哦！你，考慮考慮，如果你決定接受，那麽孩子們就都不用回羊角村了。哦對了，無論最後你怎麽決定，半夏是不回去了！”

“什麽？”楚安若驚訝的看着連塵，半夏可沒有說過他不會去的這件事情。

“你可以自己問問他，我爺爺打算資助半夏，所以半夏會轉學到這裏來上學！你也好好的想一想，我就在房間裏！”連塵說着，起身離開。

只是他還沒有走出暖房，楚安若就給了答案。

“借借借！”楚安若聲音很溫和，溫和裏有絲無奈。她似乎進了連家後，就出不去了一般。但什麽驕傲，都比不上孩子們的康複來的重要啊。

而且連塵他，也是好心，楚安若看的出來他的善意。

“謝謝！”楚安若對連塵道。連塵腳步微頓，沒有回頭，面帶了微笑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