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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時候,九皇子還沒有露出狠毒陰險的真面目。
不……或許可以說,九皇子從未露出過他的狠辣的真面目。
直到燕寧死去的時候,在她偷聽到沈言卿與九皇子門下客卿的對話之前,在燕寧的心裏,九皇子一直都是一位文雅風流的斯文皇子。
就算是被阿蓉拒絕,就算阿蓉駁了他的求親卻答應了他弟弟十皇子的婚事,九皇子卻依舊沒有不悅,然後在衆人的面前真誠地祝福。
他退而求其次納了理國公的外室之女姜嬛為自己的側妃,盛寵一時,令姜嬛在九皇子府上說一不二,沒有正妃之名,卻有正妃之實。
燕寧一直都以為所有的不好的事都只是姜嬛一個人做的。
直到太子夫妻薨逝于東宮,她大表姐阿蓉與十皇子夫妻被困殺于十皇子府上,她都以為九皇子是個好人,作惡的都是深深地怨恨阿蓉的姜嬛。
可是到了最後她才知道,原來九皇子早就有奪嫡的野心。
他豢養私兵,早有謀反之意,可是在人前卻總是擺出一副與太子兄友弟恭的樣子。
太子敦厚,對幾位皇弟都很照顧信任,或許也正是因為這樣,因此才帶來了之後的無數的風波。
燕寧欲言又止。
九皇子有奪嫡的野心,可她不過是個深閨中的小丫頭,又怎麽能無憑無據地指責一位皇子?
她不知道九皇子的那些私兵是什麽時候開始籌備,然而如果現在告知了阿蓉,可是九皇子卻沒有來得及準備,未免打草驚蛇,甚至會驚動九皇子把私兵給轉移到別處去,那時候燕寧就真的不可能知道九皇子的事了。
她忍耐了一會兒,拉着阿蓉的手小聲兒說道,“我不喜歡九皇子的熏香。大表姐,九皇子的熏香叫人聞起來心裏發涼。”她說的是實話,九皇子這些親手制的熏香都是冰冷的香氣,雖然沁人心扉,可是卻沒有半點溫暖。
“我喜歡十皇子給大表姐做的風筝。等到了春天,春暖花開,我想和表姐一塊兒去放風筝。”
燕寧扭了扭阿蓉的衣擺帶着幾分撒嬌地問道,“好不好表姐?”
“只要你好起來,我就答應你。”阿蓉微微挑眉,美貌嬌豔的臉上露出幾分疑惑。
燕寧一向膽小,從前提及九皇子和十皇子的時候,她總是十分膽怯。
可是現在卻有勇氣說出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了。
她的目光柔和,看着燕寧耐心地問道,“這麽說,你喜歡十皇子的風筝?”
“我覺得十皇子對表姐更用心。熏香雖然好,可是卻不及風筝能帶給人鮮活的快樂。”燕寧恨不能現在就告訴她大表姐,十皇子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
雖然看起來笑嘻嘻的,有些不着調的樣子,可是十皇子對阿蓉卻是真心。誰又能知道,當宮中與京都都認定了十皇子妃姜蓉就是毒殺了太子夫妻的罪魁禍首,當皇帝傷心欲絕要把十皇子妃治罪的時候,是一向都笑嘻嘻看起來什麽都無所謂的十皇子護着妻子從宮中逃出回到十皇子府上,堅持毒殺太子夫妻的不是自己的妻子。
他堅持要護着妻子,希望還妻子一個清白。皇帝盛怒至極,然而或許是因為疼愛自己的皇子,因此叫他只需要把十皇子妃交出來,并不會将這件事牽連到十皇子的身上。
十皇子那麽幹脆地拒絕,因此令皇帝動怒,重兵圍困十皇子府十天十夜,直到府中沒有了聲息才撞門而入。
那時候十皇子夫妻已經自盡,十皇子的手腕上據說還有割破手臂的傷痕。
皇子府上沒有半粒糧食,聽十皇子府脫困的下人說,十皇子曾給饑餓昏迷的十皇子妃喂血。
他們夫妻為了不牽連皇子府上的下人,因此一同自盡,放了下人們一條生路。
燕寧想到這裏,只覺得眼淚又要流出來。
她一直都知道十皇子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因為并不是每一個男人都會默許自己的妻子把已經出嫁了的表妹留在家裏一養就是一兩年。
也并不是每一個男人都會在妻子和皇家其他長輩的争執裏依舊站在妻子的身後作為支持。
也并不是每個男人都不納婢妾,只守着自己的妻子過日子。
可是她沒有想到,十皇子寧願自盡也沒有把她大表姐放棄。
如果一個男人用生命與不離不棄證明了自己的愛情,那燕寧相信他是真的深愛妻子超過自己的生命。
“表姐,我覺得十皇子對你可真好。我覺得他比九皇子對表姐真心。熏香很好,可是卻并不是表姐喜歡的。風筝看起來并不珍貴,可是表姐,你喜歡放風筝,對不對?”
“小丫頭,你才多大,還知道這麽些事。我心裏有數。”
“反正我只想叫十皇子給我當姐夫。”燕寧把眼淚揉進阿蓉的肩膀上,哼哼着撒嬌,小聲兒說道,“大表姐不能錯過他。他和大表姐最般配了。”她噘着嘴說着幼稚的孩子氣的話,阿蓉想到了十皇子笑嘻嘻地趴在牆頭往自己懷裏丢風筝的樣子,不由笑着捏了捏燕寧柔軟的耳垂低聲說道,“行了。病成這樣還不忘了幫人說好話。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賄賂的你。”
她的笑容帶着幾分戲谑,燕寧哽咽了兩聲,努力露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說道,“就是覺得他是個好人。”
阿蓉噗嗤笑了一聲。
“我對九皇子與十皇子都不過是尋常相處。不過你的話我會想想。”
見燕寧的眼睛驟然一亮,阿蓉給她擦了擦臉上的眼淚輕聲說道,“打小就是一個小哭包。”
她笑着揶揄了一句,見此刻丫鬟小心翼翼地端着湯藥上前,就哄着燕寧喝藥。
燕寧最怕苦了,就算此刻因為重新回到曾經的十二歲因此心裏多了幾分慶幸,不會叫她總是幼稚得不得了,可是她喝了一口湯藥,頓時哭着撲進了阿蓉的懷裏。
“不,不想喝了。”她抱着阿蓉嗚咽地央求。
苦得叫她都要暈過去了。
燕寧很擔心自己再喝兩口湯藥,或許這重新回到的十二歲也要宣告完結了。
“不行。”阿蓉板着臉哼了一聲,然而感覺到懷裏的小姑娘努力往自己的懷裏鑽,她無奈地在丫鬟竊笑的目光裏拿了一旁的桂花糖水耐心地對燕寧說道,“把藥趕緊喝了,咱們吃你最喜歡的桂花糖水。”
她的話叫燕寧微微一愣,她覺得這句話很熟悉,霍然想到上一世,沈言卿對自己說話的樣子。
他捧着燕窩,對她說她最喜歡燕窩時的樣子……燕寧到死都不明白,沈言卿到底是怎樣的人。
怎麽可以有一個男人,會用那樣溫和的聲音與溫情做着這世間最可怕的事情。
她怔怔了一會兒,下意識地把湯藥一飲而盡,之後吧嗒吧嗒掉眼淚。
她深愛沈言卿那麽多年,可是如今想想,她的愛情就如同笑話一樣。
“快點喝糖水。”看見她哭成個淚娃娃,阿蓉急忙把桂花糖水喂給她嘆氣說道,“你啊,這麽嬌氣。日後也不知道……”她頓了頓,見燕寧怯怯地瞪着一雙紅腫的眼睛看着自己,急忙摸着她的臉說道,“沒關系。無論你怎麽嬌氣,你都有我呢。”
她難道還護不住一個小姑娘不成?阿蓉的笑容充滿疼愛,就在這個時候,一個丫鬟匆匆進門,對阿蓉緊張地說道,“大姑娘,不,不好了……國公爺跟太太鬧起來了……那位,那位嬛小姐她暈倒了。”
“暈倒了?才跪了一晚上就暈倒了?潑醒她。”阿蓉冷淡地一邊喂着燕寧,一邊說着冷酷的決斷。
“可是國公爺不答應……姑娘過去瞧瞧吧。國公爺瞧着臉色不好看。”
“大表姐,我和你一塊兒去吧。”燕寧這一世不想如同從前那樣息事寧人了。
反正她大舅舅理國公與姜嬛都不會因為她的寬容就心生感激。
既然這樣,那她想要跟着阿蓉,一塊兒去看如果要處置,姜嬛會受到怎樣的處罰。
“你還病着呢,能行麽?走得動麽?”燕寧病得風吹一下都要飄起來的樣子,阿蓉不由關切地問道。
“我,我……”燕寧無力地動了動,再沒有什麽時候這樣讨厭自己總是軟綿綿的無力的身體。
她咬着嘴角,眼淚吧唧地看着阿蓉。
可是阿蓉也沒有法子。
她雖然年長些,可是也沒有力氣把小表妹給抱到上房去。
姐妹倆正發愁得不行的時候,燕寧垂着小腦袋想要弱弱地說一句那就算了……上一世的自己是被理國公叫人給擡過去的,可是不知道怎麽回事,這一世理國公沒有派人過來。
她很失望。
本以為自己可以親眼看到姜嬛倒黴的。
“走不動有什麽關系。”就在這時候,門口傳來少年清朗的聲音,一個身披狐裘的俊朗少年笑着快步進來說道,“我把阿寧背過去不久行了。”
他身姿修長高挑,穿着狐裘從風雪中快步進來,還對呆呆地看過來的燕寧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不過可說好了。如果你是去原諒她的,那我可不浪費這個力氣了。表妹,如何啊?要不要我背你過去?”
他笑容英俊陽光,燕寧吸了吸鼻子,露出小小的笑容,幹脆利落地對他伸出了手。
“三表哥,三表哥,我一定不原諒她,我要給她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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