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單設部長（一）

佟潔見李千千一直不說話，就拍拍她的肩膀，“想什麽呢。”

被這一拍，李千千魂歸附體，“我做不了，真的做不了，我剛剛聽你說那些，就跟聽天書似的，您能理解我什麽感覺嗎？”她頓了頓，望着佟潔，看她是不是明白自己，“我看我還是算了吧。”

“算了吧是什麽意思？小李，我不知道陳博士怎麽會選你，但他既然選了你，就說明你有自己獨特的優勢，他認為你能做好這份工作。”佟潔能理解眼前這個傻乎乎的女孩是什麽感覺，她理解不了的是陳卓為什麽會讓這麽個毫無經驗、看起來又并不那麽玲珑幹練的女孩來接替自己。

看着李千千那猶猶豫豫的樣兒，佟潔有點不耐煩，把臉湊上去低聲說，“我再提醒你，多少人想做這份工作呢。想做，就打起精神好好做，不想做，就幹脆利索點。你好好想想吧。”說完，佟潔出去了。

“工作了，不可避免會遇到一些壓力或阻力，擺好心态，凡事盡力就好。”“相信你是最棒的！”“記住：不遠的地方，有個人會一直在關注着，支持着你！”就這麽放棄，讓鄭磊怎麽看自己，太孬了吧。可是……李千千點開一封封郵件，看着裏面不知所雲的事情，糾結。就這麽糾結着，李千千度過了她的在惠能光伏的第一天，快下班的時候，她做了決定——不能走。最終做出這個決定，倒不是顧忌鄭磊的看法，而是在睡大街還是暫時睡在那個陰暗的招待所之間，做的一個選擇。

李千千別無選擇。

別無選擇的選擇就像喝中藥湯子，喝完就願意含塊糖過過嘴。騎驢找馬吧，這是李千千所能找着的唯一的一塊糖。

不過，馬可以慢慢找，眼下首先需要解決的問題是怎麽騎上這頭驢。

佟潔又在這裏壓了兩天陣，第三天一早，李千千收到了佟潔的短信，說是病了，會請兩天病假，有什麽問題随時打電話。即便下周一她去了生産部工作，有問題仍然可以問她。當然，短信末尾少不了的總是鼓勵的話：好好做，你一定能做得非常出色！

橫豎都是死，那就豁出去。不知道怎麽幹？佟潔說得對，誰拿鋤頭誰定苗，想怎麽幹就怎麽幹，大不了姑娘拍屁股走人。從那天起，李千千就做好了随時打包袱滾蛋的準備。

早請示晚彙報，郵件分類、打印、存檔，每天傍晚夾着工作本子去生産部參加生産例會，李千千在朝九晚十的日子中，一轉就轉了三個星期。枯燥卻清淨，沒有碰着什麽複雜的人際溝通問題，陳卓也沒有挑過她什麽毛病，挑她毛病的只有一個人，這個人是采購部的國內采購主管趙碩。

趙碩是采購部的老人，也是上級集團公司派下來做業務支持的骨幹。對元老級人物，采購部的人都敬着一尺，不過元老并不需要因此而回敬一丈，民意默認和自我默認，他已是采購部事實上的老大，真正私下較起勁來，或許蓋了陳卓的威力。

老大自然就要負起老大的責任，維護部門的利益，哪怕是幾張紙。趙碩找到李千千，就是因為幾張A4紙。

李千千每天瘋狂地打印郵件，打印機也無奈地跟着瘋狂運轉，瘋狂的結果就是三天兩頭出毛病，出毛病了就喊信息部的人來修理，時間長了信息部的人難免抱怨，抱怨也不會沖着李千千，而是沖着打印機所屬部門的主人。

趙碩就對這個新來的副總經理助理有了點意見，但是又不知道該怎麽提這個意見，畢竟人家不是你采購部的人。可話又說回來，不是我采購部的人，卻用着采購部的資源，或者有些根本就是浪費。這樣看來，得着機會還是得要教導教導。

在李千千的工作中，找到這樣一個機會一點都不難。一天下午，李千千一如既往地打印，鼠标點開一封封郵件，辦公室那頭的打印機就開始嘩嘩嘩地反應着。因為打印量大，離着遠，李千千總是打印完一批，才過去拿。她專心地點擊着郵件，沒有注意到趙碩拿了一疊A4紙站在她面前，“千千，以後打印東西，你看着點。瞅瞅，這都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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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注意到邊上站個大活人，李千千驚了一哆嗦，趕緊站起來，拿過打印稿一看，三分之二沒有字，三分之一的字模糊不清。“哎呀，怎麽是這樣的呀？”

“沒墨了呗，這些天打印機的油墨用的特別快。今後打印，随時看着點。”

“哦，我知道了，我一定注意。” 對這個低級錯誤造成的浪費，李千千很內疚，心情難免沮喪起來。

“你這打印的都是什麽啊？”趙碩并不清楚上司的助理每天的具體工作是什麽，他從來不關心也關心不着，可是現在對這個舉手投足都很生澀的新手，他需要問問。

“郵件。就是陳博士郵箱的郵件。”李千千沮喪地說。

“全部都要打印嗎？不會吧。”趙碩不以為然。

“嗯，佟潔說全部都要打印。以前，她覺着沒什麽用的，就沒打印。有一次，陳博士就是要找一封沒什麽用的，結果電子版沒找到，紙質版也沒有，就發火了，說以後全部打印。”

“哦，這麽回事。千千，我覺着你吧，應該和陳博士談一談，多溝通溝通，便于優化工作內容。看你來了也快一個月了，好像還沒有和陳博士溝通過呢吧。作為助理，你要知道你的工作是需要你經常去和領導溝通的。”趙碩說得很誠懇。

“哦。可我不知道怎麽溝通，陳博士很忙，他不找我，我也就不好意思打擾他。”

“秘書的工作流程一般都有早請示晚彙報，你也有吧？”

“我就是把郵件中認為重要的事情還有公司各個部門通知的事情打印在紙上給陳博，早上一次，傍晚一次，不過常常他都不在辦公室，很少打照面。”李千千像個小學生一樣老老實實作了回答。

“呵，你們這整個一個書信交流啊。”趙碩笑笑，也沒再說什麽，卻放下一句客氣話，“慢慢來，有什麽需要幫助的，盡管和我說，別太腼腆。”

話是客氣話，可是放在那裏，就讓人覺着那麽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