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我不是來數飯卡的（二）

回到采購部，見技術部的王興正蹲在林小燕旁邊，低聲交談着。隔着屏風，斷斷續續飄過來一兩句。“我要沒有現在的這點利用價值，你會……。”林小燕笑着低聲打趣。“這話說的，我就那麽勢利？噢，求着你了，才……。說句心裏話，那純粹是因為你林小燕大氣，值得交。”王興低聲在那裏信誓旦旦。

李千千輕輕冷笑了一下，盯着電腦，出了口氣，心說假，真假！你可不就是求着人了，不就是想讓人把自個兒的那點東西先買來嘛，不然，至于這麽賭誓發信、低三下四嗎？

李千千正發着怒呆，段海月端着水杯走過來，趴下身，摟着李千千低聲說：“千千姐，陳博又尅你啦？”

這一摟一問，讓李千千眼睛熱熱的，淚花又要往上泛。她長長地舒了口氣，盡力掩飾着控制着。眼淚沒下來，嘴裏卻鹹鹹的。她說不出話，于是搖搖頭，擺擺手，表示沒什麽事。王興走了，林小燕也探出腦袋，趴在工位的屏風隔斷上，望着李千千嘆了口氣，笑笑沒說話。

這時，總經辦楊玲玲打來電話又讓她上去給陳卓拿飯卡。李千千默然地把辦公室每個人的飯卡數出來，默然地放在各自的桌上，又打電話給倉庫來取飯卡，之後默然去了三樓。

“陳總，我申請轉崗，如果不能，我辭職。”李千千把陳卓的飯卡撂在辦公桌上，同時撂下了這句話。

對李千千的這個轉崗請求，陳卓沒有任何心理準備，一時間有點無措。他望了望李千千決絕而冷漠的臉，感到了一點不同以往，問：“為什麽要轉崗？”

“吭哧吭哧學習了這麽些年，我不是來數飯卡的。最根本的一點是我不适合做助理，經常出各種狀況，不光不能助理您的工作，還淨是給您添麻煩。”

陳卓又問：“那你想轉到哪個崗位啊？”

“車間操作工。”李千千回答得幹脆利落。

這個回答又一次讓陳卓始料未及，他看着李千千，嘆了口氣，說：“操作工三班倒，每月拿一千塊錢的工資，你能接受？”

“能接受。”李千千的口氣裏全是義無反顧。

“你能接受，公司也不能接受，這是人力資源的浪費。”陳卓頓了頓，又看了看李千千，說：“這樣吧，你先回去。這事稍後我再給你答複。”陳卓仍舊想用之前平息“戰争”的老辦法——拖。

“稍後是什麽時候？”李千千緊逼一句。

這一逼問問得陳卓有點不痛快，心說李千千你不知好歹，還來勁了是吧。他的臉也耷拉下來：“好吧，既然你這麽着急，這麽不情願做我的助理，那你就去生産部吧。今天我找劉部長談這個事情，明天你就過去。”

李千千點點頭，說了句“謝謝陳總”，轉身就走，走到門口，又停住，“陳總，試試讓趙碩做采購部部長吧。好孩子是可以誇出來的，今年的諾貝爾□□都能給了美國總統奧巴馬，您何不也做個嘗試呢？趙碩業務能力很不錯，試試吧，別讓自己太累了。”第一次聽到李千千用這麽成熟的聲調在這麽個時刻說這麽一段和今天的主題毫無關聯的話，陳卓有些詫異，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接茬。

李千千也根本沒打算理會陳卓的反應，只是把話放下，就徑直下去了，這叫“人之将走，其言也善”，好歹也和你陳卓共事一場，離開的時候給個勸告，好自為之吧。

李千千到底沒能去車間當操作工，而是去了生産部辦公室，直接主管是梁麗。

沒有任何郵件公告，也沒有任何送行與歡迎儀式。因為太突然，采購部的人還在驚訝之中，李千千就搬東西跟着梁麗去了生産部。到了生産部，從劉棟梁到梁麗，誰都沒有公開介紹來了新同事，也許是因為李千千的編制本來就在生産部，也許是因為大家都熟悉了，不必介紹。下邊的人誰也沒興趣去追查事情的原委，只以為是陳總的助理因為工作需要來生産部辦公了。總之，就這麽黑不提白不提的，李千千流轉去了新的工作崗位。

一切好的壞的的變化，都需要有個适應過程，好在是周五了，李千千可以有兩天的時間調整自己，以最好的狀态去迎接即将到來的新世界。傍晚下班，李千千坐了班車按時回家，一天的折騰，有些疲累，她靠在座椅上，半閉着眼，提前享受着周五夜晚的靜谧與狂歡，沒錯，狂歡，獨處就是一個人的心靈狂歡！

“終點站了，都下了啊。”班車司機師傅一聲喊，李千千睜開了眼，有點踉跄地随着大夥下了車。天已經黑了，空氣的寒涼倒讓李千千精神了起來，她深深地吐了口氣。路邊有賣爆米花的，香氣撲鼻，她走過去拿了一大袋已經爆好了的奶油爆米花，可摸了半天錢包卻怎麽也摸不着，把腦袋伸進挎包，也沒看見錢包的蹤影。回想這一路，也沒有丢的可能，再想，壞了，今天郭小雨朝自己要身份證複印件，身份證一直是放在錢包裏，自己複印了身份證，就把錢包順手扔桌子上了？

李千千不太确定，但模模糊糊有這麽點動作影像。如果落在公司肯定丢不了，對于錢包她倒不擔心，她現在愁的是這兩天她怎麽過？

李千千借着路燈前後左右望望，前邊那人，沒錯，從班車上下來的！所謂“倉廪實而知禮節”，身無分文的時候就顧不上許多了。

“站住！你等等！”李千千喊道，同時快步跑過去，“你是惠能光伏的吧？”

對方被問得一愣一愣的，笑笑說：“是啊，有事嗎，李助理？”

李千千有點納悶，問：“你認識我？”

“呵呵，當然認識了。只是恐怕你貴人多忘事，早不記得我了。”小夥子說。

借着路燈，李千千仔細看了看對面的小夥子，也覺着很眼熟，“你是，哦，你是那個，那天……”

“那天一塊兒面試的。”小夥子幹脆替她說了。

“哎呀，真是巧啊。”李千千感嘆着，又問：“可我怎麽從來沒見過你呀，你叫什麽？在哪個部門？”

“我叫崔健，在生産部車間。”小夥子很爽朗。

“崔健？哈哈。”李千千大笑起來，“唱兩嗓子吧。”

“我可來不了搖滾，哈哈。”崔健也樂了，“以前是兩班倒，咱們的作息不一樣，很難碰上，這剛剛改了三班倒，今天我上白班，所以趕上坐了這趟班車。”

“還真是，雖然我也去車間轉悠，不過愣是一回也沒碰上過。不過，今天開始，我轉到生産部辦公室了。”

“是嗎？太好了，這樣也許咱們能經常見着，我們和你們辦公室的郭小雨他們都很熟的。”小夥子笑笑，又想起點什麽似的說：“李姐，你還記得面試的時候，我和你說有個人在你前頭，看起來很有實力，記得嗎？”

“哦，我那會兒好像出去上衛生間了，所以沒碰上，是不是？”李千千追憶着。

“對，反正你出去了。你猜那人是誰？”小夥子問。

“是誰？難不成也在惠能光伏？”這事讓李千千很好奇。

小夥子點點頭，“梁麗，生産部辦公室領班，用生産部的術語，生産部辦公室的leader了。”

借錢借出這麽個大“秘密”來，李千千驚住了，這世界真是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