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不盡木3
吳不曉和其他酒店客人被裝在“幽靈船”裏帶回人界後,由薛梅城所屬的異事處接手了。
他們還在沉睡,但異事處需要清理那艘游輪,就搭了一些簡易房,把他們搬了進去。等他們蘇醒後,異事處給他們做了個簡單登記,然後便放他們走了。
吳不曉是第二天上午醒的,醒後便離開了。
風玄問方心:“你知道他可能去哪嗎?”
方心搖頭,道:“他是高州人。”
“高州吳姓?”風玄想了一下,沒印象,要麽不是什麽特殊家庭的孩子,要麽他所說的來歷是假的。
“知道他為什麽接近望北嗎?”英八問。
方心遲疑。
姜讓道:“你生前的事我不一定會管,但你死後的事,我肯定會管。”
方心心想,這是警告她不要“死不悔改”嗎?她苦笑着道:“你們風家挺出名的,很多人都想知道你家是怎麽回事,我也很好奇……”
吳不曉是為了她去風家工作的,至少她原本是這麽認為的。
風玄看向英八:“吳不曉去過我們家幾次?”
“兩三次吧?”
風小毛球“啾啾啾”地叫了三聲。
英八立刻換成了一副肯定語氣:“我想起來了,是三次。”
“塗小姐,吳不曉在我家看到什麽了?”風玄問。
方心道:“沒什麽特別的,就是有點怪癖的有錢人家,房子很大,花園很大,喜歡種樹養動物。”
實際上吳不曉說的是:風家像個土皇宮,配了一個盜版禦花園的那種。
風玄如果知道他被人嘲笑品味了,一定會挖地三尺都要把吳不曉挖出來。
“他沒說別的?”
方心搖頭:“沒有。”
吳不曉在她在前沒露過什麽破綻。瑤池夜宴的事,是她主動要求吳不曉幫忙的,吳不曉有些為難,但最終答應了。她讓吳不曉幫忙做的事有兩件,一是把風望北帶到瑤池夜宴上來,二是讓風望北喝下加了料的酒。
兩件事吳不曉都做到了。事情本該很順利。但他們的運氣實在太差,先是禮容出現,接着姜讓又來了——他不是壓死駱駝的稻草,他是把駱駝壓成肉餅的巨石。
姜讓道:“吳不曉應該也是伥虎的同夥。”
伥虎既然可以找方心合夥,它為什麽不能找更多人?
風小毛球仰起了腦袋。
姜讓和它對視,道:“他要從綁架風望北的事中得益,最好的合作人就是伥虎。”
“可惜伥虎死了,沒法向它求證了。”風玄埋怨,“你們怎麽不留着它?”
小夢道:“是我殺了它,不過它的鬼役還在。”她看向方心,“把你的鬼役叫出來問問?”
“好。”
可惜鬼役們沒什麽用,他們不知道吳不曉是誰,也不知道伥虎和人界的哪些人有交易,因為伥虎和人談事時一般不會把他們叫出來。
姜讓道:“人界的事總能查清楚,只是快慢問題。麻煩的是靈界的事,都廣野為什麽要抓風望北?這點連伥虎都不知道——所以它活不活着其實影響不大。”
“所以冥主你殺它其實是因為它是都廣野的走狗?”英八嘴快地道,“你是不是太感情用事了?”
雖然小夢說伥虎是她殺的,但大家都知道如果不是姜讓默許,小夢是殺不成的。
風玄瞪英八:你閉嘴吧!誰都知道幽冥之主對都廣野的恨意有多深,你還當面戳他的痛處,不要命了?
都廣野?風望北看向姜讓,可惜姜讓的嘴角紋絲不動,大概拿下他的面具,也只能看到一張面無表情的臉。
風小毛球遺憾地“啾”了一聲。
姜讓和風小毛球的小黑眼睛對視,然後伸手撥了一下小毛球頭上的呆毛,道:“楓山是什麽樣的地方?”
“……”這話題轉得真是讓人猝不及防。
風小毛球“啾啾”地叫道:一個可以看楓葉的地方。
楓山是京州的一座名山,滿山紅楓,紅于二月花。
山上有座莊園,叫紅楓山莊,是衛家的産業。
這次的讨論會就是在紅楓山莊舉行。
“楓山在郊區,”英八對風小毛球說,“我們飛過去吧,我帶你飛。”
風小毛球有點心動,它畢竟是只鳥,有一顆向往天空的心,它“啾啾”地叫:你怎麽帶我?
“你呆在籠子裏,我叼着籠子。”就是關小泥人的那個籠子。
姜讓看了眼窗外,摸了摸風小毛球的背,道:“外面天氣不好,沙塵大,你跟它出去飛一圈,會變成一只小黑鳥。”
小毛球的親爹哈哈哈哈地大笑道:“一個小煤球。”
“……”風小毛球看了看自己的白絨毛,那還是算了。
“王,我也要去楓山嗎?我覺得我現在不太方便出現在人前。”方心道。
瑤池夜宴上,很多人都看到她死了,她現在再次出現,十分可疑。
姜讓道:“鬼是可以不存在的,讓小夢教你。”
不存在就是“透明化”,虛弱的鬼通常是透明的或半透明的,強大的鬼可以選擇“透明化”,也可以選擇“實體化”。只要不碰到比他們強的人,一般不會暴露。人界比小夢和方心強的人大概不多。
第二天起床後,風小毛球發現外面的天氣非常好,它用小翅膀拍了拍姜讓的手指,示意他看窗外沒有一點沙塵的藍天白雲。
姜讓看了看外面的天空:“飛機?”他眼力好,看見了一架劃過天空的白色小飛機。
風望北趕緊道:“那不能亂動的,裏面有人的!”
說到有人,姜讓大概不介意是不是有人,像天留客酒店裏就有人,瑤池夜宴的游輪裏其實也有人,死人。
——那些死人被鬼王拉去幽冥轉了一圈後,又回到了人界,總算是能夠入土為安了,夜宴聯盟也能對死者家屬有個交待了,不過船艙裏的血腥場景可把幫忙收屍的異事處員工們吓得夠嗆。
風望北又道:“你喜歡的話,我給買架新的。”
如果風玄此刻在場,心情肯定會十分複雜。
姜讓倒是道:“飛機沒什麽稀奇的,就是會飛的鐵鳥,靈界有很多類似的靈器,比它更好用。”
“是嘛?以後帶我去試試。”
“好。”
早飯後,他們和薛梅城、禮容一起乘車前往楓山。
英八也乘車,他沒能飛成,因為風玄用關小黑人的籠子提醒他:衛家人是有籠子的,你可別又被抓住了。
薛梅城沒有看到小夢和方心,便問了一聲。
姜讓道:“她們不和我們一起走。”
實際上她們就在車上,就坐在姜讓身邊的空位置上。
禮容看了眼空着的座位,但沒說什麽。
“哦。”薛梅城道,“冥主,你是做為目擊者參加讨論會的,我跟他們說天留客酒店出事時,你也在場,你是我和風玄的朋友,是人類,所以你能不能把你的裝扮向人類靠齊?”
風玄和夜宴那些家族多少打過交道,他出現讨論會上不算奇怪,但姜讓卻是生人,所以只能說他是薛梅城和風玄的朋友了。
姜讓看向風玄和英八,這兩人完全是人類的打扮,西裝革履,和普通人類沒甚區別。他又看向禮容,對方穿的不是西裝,但也是人界的服裝。
一縷一縷的黑霧從姜讓的鬥篷上冒出,繞着他周身流動,然後他身上的服飾變成了襯衫西褲皮鞋,外套是一件帶兜帽的長款風衣,他按自己的習慣把風衣兜帽罩在頭上,但他沒有扣上風衣的扣子,而是選擇讓它敞着。
沒了鬥篷遮擋後,他的頭發露了出來,漆黑的頭發像流水一樣在座位上蜿蜒,一直淌到座位下面。
靠在姜讓大腿邊的風小毛球伸出小翅膀去摸姜讓的頭發,一縷黑霧從姜讓的頭發上流動到小毛球身上,像墨汁一樣在小毛球的白羽毛上暈染開來。什麽東西?小毛球甩了甩翅膀,黑霧消散了。
姜讓低頭看了眼小毛球,然後他的頭發開始迅速縮短,小毛球仰頭去看,看到發稍最終停在了姜讓肩膀下一些的位置上。
姜讓撈起小毛球,把它放進自己的兜帽裏。
風玄眯起了眼睛,他看到的是:他家的小毛球消失了。看來姜讓的這件衣服很能藏東西,難怪他天天穿着。
風小毛球站在姜讓肩膀上,又用翅膀去摸姜讓的頭發,這次沒有被染上黑墨。
英八打量了一下姜讓,酸溜溜地點評:“不錯不錯,很有型,像個男明星,看來這一天兩夜你看了不少時尚節目。”
薛梅城道:“冥主,你的面具是不是可以換個樣子?”
被兜帽隔離的恢複了說話能力的風小毛球提議:“換成墨鏡?”
姜讓道:“換不了。”
有些靈器接近成精狀态,它們有自己的脾性,使用者只能順着毛摸,或者選擇殺死那個靈體,但那會讓靈器降級。
“那就這樣吧,已經很好了。”薛梅城道。
“嗯嗯嗯。”風望北完全贊同。
一個多小時後,他們到達了楓山。
姜讓看着外面的紅葉樹木,問:“這就是楓樹?”
薛梅城道:“是楓樹的一種,楓山的楓樹和別的地方的不一樣,這裏的楓樹葉子邊緣沒有鋸齒,是光滑的,很奇特。”
“哦。”
快到紅楓山莊時,前面居然堵車了。
薛梅城下車去詢問情況。
過了會兒,他回來說:“前面設了路障,正在檢查來往車輛,因為昨晚衛家出事了。”
衛家的人說,昨晚有人闖入他們紅楓山莊打傷了衛家大爺衛正明和他侄子衛宏,兩人都被打成了重傷,現在還在昏迷中,堪堪吊着命,也不知道能不能熬過這劫。
薛梅城無奈道:“我看他們是病急亂投醫。在這攔路檢查有什麽用?兇手早跑了。”
英八表示贊同:“還設路障,我看他們是智障。”
“不,他們好像知道兇手是誰,我猜他們認為兇手是來參加讨論會的某個或某幾個客人。”風玄道。
“我去看看。”英八變成鳥,從車窗飛了出去。
英八飛到路障附近,停在一棵樹上,偷聽衛家那些人說話。
有個人正在說:“不知道大爺好一點了嗎?”
另一人搖頭:“聽說是本命靈器被毀,估計……”那人沒有往下說。
先前那人罵道:“那人真惡毒,傷了人還不罷休,還要毀人靈器,這不是不給人留活路嗎?”
“嗯,幸好我們有辦法追蹤他的氣味,抓到他後就能為大爺報仇了。”
“對,我們一定好好檢查。”
英八飛回車上,把事情和大家說了一下。
“那人被毀的本命靈器是什麽?”姜讓問。
風玄他們一起看向薛梅城。
薛梅城道:“衛正明的本命靈器是什麽我不知道,但我聽過他很喜歡木偶戲,所以我猜他可能是個傀儡師?”
風望北立刻道:“那個小黑人。”
風玄和英八也想到了,他們一起看向姜讓。
風小毛球從姜讓帽兜裏跳出來,小翅膀不堪用,它直直地往下掉,姜讓立刻撈住它,順便點了它的“啞穴”。
炸了毛的小毛球站在姜讓手上,邊跳腳邊“啾啾”地叫:昨天晚上姜讓根本沒有出門,我可以作證!明明他們來我們家偷襲,居然反咬一口說我們去他們家打人,太無恥了!
英八失笑:“哎,一只憤怒的小鳥。”
風玄聽不懂鳥語,但大概猜到了他兒子在說什麽,便道:“好了好了,別氣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姜讓沒說什麽,只是略帶笑意,一下一下地順着小毛球的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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