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陳靜夜半驚夢起
陳小英說話之際已經步入院內三步,一時興起,全身氣息游走從丹田而上,右手拔劍寒光一現,氣息直入合谷穴而下勞宮穴,自少商穴向右一揮,一臉微笑若大浪淘沙對陳靜說道:“靜靜,看為娘給你使一次劍氣!”
哐當!
越女劍被陳小英這一甩,飛去了十步之外,撞去了東廂房屋檐下一根碗大的楠木立柱旁。
陳小英,雙頰再一次火辣辣的彩霞滿天飛,恨不得挖一個洞把頭埋了進去,丢人真是丢到家了!
陳靜忍住了想要發笑的眼神,卻又吐了一回舌頭,搖頭似蚊子展翅般弱弱說道:“娘,靜靜都感覺出來了,娘的心思都在幽嫣谷外。”
“娘,如果你把心思都收回來。興許就能使出劍氣了!”
“……”
陳小英被小小年紀的陳靜一語戳中痛處,雙頰滾燙如茶水,翻滾之間的一绺绺清香茶味從胸口沖關而出,不安分的熱血似洩洪潮水奔湧向前,一波又一波沖擊去了雙頰紅暈,那是無比嬌羞!
陳小英心裏怎麽會不明白:如花青春似水年華,誰個妙齡女子不懷春?無論劍上功夫有多俊,女子終歸都是要嫁人的!
六個師兄師姐都有了各自的歸宿,陳小英怎麽能不為将來的歸宿去尋尋覓覓!
大師兄慕容太白如今已是燕國皇帝慕容軒身邊的大紅人了。二師姐賀蘭佳琦和三師姐虞丘淩薇,雖然也都是名門閨秀,但在慕容太白年幼落魄之際就你侬我侬、心心相印,私訂終生而結秦晉之好。
慕容太白就像是龍門下的一條小魚,經歷了那麽多磨難,苦盡甘來最終化為人中龍鳳,不知折煞了多少旁人,眼紅了陳小英多少次!
在陳小英很小的時候就特別喜歡和慕容太白待在一起,雖然年長了許多,卻更有爹爹一般的感覺。
慕容太白年幼落魄,對陳小英的身世多了幾分同病相憐,還把陳小英當成親妹妹那般疼愛。
就在慕容太白帶了兩位師姐離開幽嫣谷墨家的時候,陳小英一個人私底下難過了好久。
以陳小英現在想來,都還難過得一塌糊塗。那是因為:上有陳旭嫦的處處打擊與處處刁難,下有四師兄劉一騰、五師兄劉一虎、六師姐劉一躍的處處疏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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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家三兄妹雖同處一門,卻自持皇室宗親,除了陳旭嫦之外,可以說就是目中無人。
劉家三兄妹自持上九流之後,對陳小英這一個被抛棄了的棄嬰,好似比下九流還要下九流。
陳小英在劉家三兄妹離開幽嫣谷墨家的時候,沒有一絲的眷戀之意,完全就似雲過了山頭、風吹跑了塵埃那般無關痛癢。
只是,六個師兄師姐離開幽嫣谷之後,幽嫣谷确實比先前冷清了更多,最後連鳥啼獸鳴都能知道它們長什麽樣、住在那裏!
這不,陳小英越女劍法稍微有起色之後,便一個人信馬由缰縱橫江湖: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陳小英才不願意像陳旭嫦守了一個未亡人孤老終生。如果一輩子都待在幽嫣谷,最後連未亡人都沒一個,豈不是比陳旭嫦還差勁?
陳小英這才不得不只身離開幽嫣谷,江湖之大、路途遙遠不得不一年半載才折返一次。
雖然,這麽多年來陳小英還是沒遇見心上人,自然沒有未亡人,但是只有走出去才會有希望!
心上人也好、未亡人也罷,倘若待在幽嫣谷墨家與外人老死不相往來,只會遺恨此生!
陳小英一副風吹落葉、浪拍孤舟似的白了一眼陳靜說道:“某一些人啦,就不要打擊為娘了!十八年華春心動,誰受的了?……”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生而為人,都會有十八歲。哼哼,……”
“……”
陳靜好似花枝撞見了蚜蟲、初荷着了秋霜、飛蛾遇見了暴雨,一陣抓狂又無處發作的搖了搖頭,又弱弱的問道:“姥姥不是都說過:世間貌美的男子是明擺着的薄情,貌醜的男子是陰暗處的薄情?”
“娘,這話你也對靜靜說過。難道娘在懷疑姥姥?……”
“……”
陳小英心中那是風吹稻谷那般踏實、雲襲秋果那般饞人雙眼,又毫不猶豫的白了一眼陳靜,在耳朵邊上嘀咕似斷斷續續的泉水道:“靜靜,你就是一個小傻瓜,你知道什麽?小小年紀你懂什麽?……”
“倘若沒經歷過傷心往事,又怎知情多或情薄?……”
“你姥姥心裏藏着的那一個未亡人都幾十年了。可為娘到現在都不知道是何方高人!……”
“你姥姥能說出這樣的話,曾經那一個未亡人必定多情無疑。多情與薄情,只在一念之間!……”
“……”
陳靜的腦袋瓜子裏好似雲霧缭繞了秋霜、飛雪夾雜了柳絮、江水湧進了湖水,渾濁不堪;又好似石灰遇了涼水、面粉滲了熱水,無比混沌,對陳小英的一番言辭又吐了一回長長的舌頭。
陳靜雖然年紀不大,但是總覺得陳小英的言辭經不起推敲。
有一些事情不一定非要親力親為,倘若如陳小英那般認為:殺人不對,莫非還要去殺了一個人之後才說不對?
陳小英正在自鳴得意之際,以為陳靜通通都聽進去了。況且,大人說話的時候,小孩子是不應該插嘴的。只要小孩子不插嘴的時候,那就是無理由的默認了。
都是過來人,陳小英曾經也是小孩子,所以自以為能明白像陳靜這麽大的小孩子的心思。
就在這一個時候,陳小英靜心沉默一刻,氣息丹田游走而上越女劍,一道寒光過處,劍氣滲進去了剛才那一根楠木立柱,東廂房“咯吱咯吱”的劇烈搖晃了起來。
陳小英,這一次還真的使出了劍氣!這第一擊劍氣威力還不小。
不但踏破鐵鞋無覓處,還是無心插柳柳成蔭!劍氣使出來了,卻可憐巴巴了好好的東廂房。
東廂房好似被劍氣傷了的一個龐然大物,倘若一股腦兒壓下來,陳小英與陳靜便處倒懸之危。
轟轟~
東廂房半邊的屋子還真的就往陳小英和陳靜轟然倒了過來,就在這一個萬急的時候,玄色木漆拐杖如弓弩直襲而來,“嘭”的一聲從下往上似有千鈞之力,抵擋住了下落的茅草、竹竿、木頭!
雖然抵擋住了下落,但依然沒能阻擋住玄色木漆拐杖接觸之外的茅草、竹竿、木頭紛紛落地。
窸窸窣窣,茅草紛紛揚揚似冬日飛雪、夏日柳絮!
噼裏啪啦,竹竿缭繞而下更似雨後春筍、五月稻苗!
稀裏嘩啦,木頭滾滾更似谷場裏的一條條巨大山藥棍子!
就在陳旭嫦舉手投足之間,一個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步法,閃到了陳靜身後,捉了陳靜後領一拽旋即一跳,退後到了十步開外。
陳旭嫦胸中似有一堆熊熊篝火加了熱油,大怒道:“小英子,你這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半年不着家,這是給為娘一個天大的驚喜,是吧?……”
“……”
就在陳旭嫦大罵之際,從東廂房二層竹樓間如弩箭溜下了一排數十根竹竿,陳小英眼疾手快越女劍一道寒光過處,卻沒有劍氣!
沒有劍氣,陳小英只得手持越女劍上前去抵擋這一排竹竿,莫奈何還是有一根竹竿成了漏網之魚,極速戳去了陳靜的額頭上。
陳旭嫦老當益壯,雖然捉住了這一根竹竿,但是陳靜額頭上還是被親昵了一個深深的傷口,頃刻之間一绺血流就如枯萎的雞冠花。
“小英子,埋汰旮旯!……”
陳旭嫦重重一罵,讓陳小英好似生無可戀,自作孽害人不淺,愧疚得連走路都擡不起頭來。
陳旭嫦領了陳靜急忙去西廂房敷了一些金瘡藥。天色漸晚,東廂房外的亂局只得來日收拾了。陳旭嫦自與陳靜在西廂房說悄悄話,陳小英自去後堂做晚食。
待月上柳梢頭,一家人擠在西廂房大床上沉沉的睡着了。屋外的蝼蛄與蛐蛐之聲,比三人的鼻息都重了十倍、百倍!
“來人,來人,快來人啦,快救救漂亮姐姐啦!……”
“來人,救救漂亮姐姐!……”
“……”
陳靜夢中的驚乍與驚叫,又是一陣張牙舞爪的拳打腳踢,驟然驚醒了陳小英與陳旭嫦。
燭臺,弱弱明了;二老,匆匆近了;呼聲,緩緩停了!
陳靜一臉虛汗似從激流中捉起來;驚慌的眼神好似遭遇了生命之危;一身衣服好似剛出鍋的蒸籠,升起了一绺绺急促的熱氣。
“靜靜,你怎麽了?”
陳小英,一把捉住濕漉漉的小手,比在城隍廟後井裏救起陳靜的時候還要濕、還要滑。
陳靜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似雨後山洪那般哭出了聲,傷心欲絕的嚷嚷道:”姥姥,娘,靜靜夢中的漂亮姐姐被壞人追殺!……”
“姥姥,娘,靜靜不能見死不救啊!……”
陳旭嫦忍不住對陳小英揚起了巴掌,罵道:“都怨你,莫不是竹竿傷了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