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自從兇案發生之後,蓐收和白虎就沒怎麽見到青衣,也不知是不是心裏難過一個人躲了起來,蓐收着急找人,只得偷偷釋放出些許靈力,這才得知青衣此刻正在郊外。
郊外的一處荒山,孤墳林立,有些看上去土色較新周圍也很幹淨,顯然是新埋的,但随着一點點的深入,腳下愈發雜草叢生,破舊的墓碑歪歪斜斜的插在地上無人打理,也只有上面不甚清晰的名字算是此人曾經存在過的證明。
找到青衣的時候,她正坐在一個墳前,四周雜草齊腰幾乎将她的身形隐沒。
“小姐姐~”蓐收輕輕喚了一聲,随即拽着白虎來到墳前,“好幾天沒見到你了呢。”
“這幾天鎮子上事情多,煩。”青衣無奈的撇撇嘴角,然後指着墓碑道:“來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我相公,有時候心裏煩就喜歡過來找他說說話。”
蓐收聽罷當即雙手合十朝着墓碑拜了拜,“素未蒙面的小哥哥,我是青衣小姐姐的朋友哦,帶着我家大白給你打個招呼哈~”白虎什麽都沒說,倒是按照蓐收的意思稍稍點了點頭,權當招呼了。
“對了,那件案子怎麽樣了啊?”
蓐收仔細回想了一下,然後原原本本的講給她聽。
就像是之前每一個有關戲服的兇案一樣,這個故事也依舊簡單的很,簡單到若是放在很多年前,青衣自己都不理解為什麽李財會做到如此地步,可這麽多年下來她也懂了一些,這世上的糾葛根本沒有多少是有關深仇大恨的,事情的起因往往十分簡單,一個欲望,一時沖動,就成了罪惡的**,然後就此萬劫不複。
青衣現如今只是一只孤魂野鬼,陽間的那些事她已經不想再去過問,只是那件戲服,她無論如何都割舍不下。
想當年她和相公一起創建了這個戲班,那時候窮的連件像樣的戲服頭飾都沒有,哪怕她是戲班的當家花旦,身上穿的都是從別人手中買回來的破爛貨,有時還得打着些補丁,每次登臺首先收到的都是一片哄笑,可她并不覺得苦,心愛的相公就陪在身邊,還有什麽比這更重要的呢。
後來随着戲班的名聲漸漸傳開,他們的日子也好過了許多,班子裏也添了許多的新東西,其中自然不乏好看的戲服與頭飾,直至某天又進了一批貨,她相公從中取出了一個仔細包好的包裹遞給了青衣,她打開一看,是一件許久以前看中的戲服,只是因為價錢太貴一直舍不得買,卻被自己的相公記挂到現在。
從那以後,無論何時登臺,青衣都始終穿着這件戲服,那時她已經小有名氣,漸漸外面就有了傳言,說是只有當家花旦才能夠穿的了這件戲服,也有人說這戲服會帶來好運,你看青衣穿上之後不就越唱越好嗎。
人們總喜歡從這些風言風語之中尋一些茶餘飯後的談資,關于戲服的傳言也是五花八門,可這時青衣突然由于隐疾離世,人們不知內情,就連她的相公都以為青衣是被人所害,鎮子裏頓時變了個風向,又說這件戲服其實是有詛咒的,就像是一杯摻着**的美酒,穿上它能帶來巨大的聲望,但同時也會深受詛咒。
而他們其實都忘了,它原本只是相公送給妻子的禮物而已。
班主離世之後,新任的班主嫌它晦氣想要把它扔掉,可戲班中有一個小花旦卻對戲服的傳言深信不疑,于是暗搓搓的又把它撿了回來,此事一出又給這件戲服填上了新的傳言,她卻不甚在乎,只想着有一天自己是否也能穿上它登臺,然後一舉成名。
似乎就是從那時起,整件事就走上了不可預測的道路。
這麽多年,青衣一直守着戲服、守着戲班,然而她看到的卻是各種醜惡的面孔,想要一舉成名暗中搶奪的、又或是私人恩怨借着戲服詛咒的傳言殺人滅口的,自己最愛的那件戲服完全淪落成了肮髒的工具,她很難過,卻又無力阻止。
每當這時,她都喜歡跑到相公的墳前坐一坐,似乎只有這裏才能讓他繁雜的心緒安靜下來。
見她聽完後一直沒有言語,蓐收知她心情不好,趕忙從乾坤袋裏拿出了那件修補好的戲服,“這個還給你哦,我跟班主買了下來,以後它還是你一個人的呢,不過……我要怎麽才能把它送到你手裏啊?”蓐收略為苦惱,難道是像燒紙一樣生一堆火然後給她燒過去?那樣戲服真的不會壞掉嗎?
有那麽一瞬,青衣以為自己看錯聽錯了,她像活着的時候一樣,擡手揉了揉眼睛盯着看了好半晌,這才确認自己真的沒有看錯。
“你們……”
雖然鬼魂沒有眼淚,但蓐收總覺得青衣的表情像是要哭出來一樣,一時間有些擔心,立即安慰道:“不要傷心了呀,還有什麽落在戲班裏的東西嗎,我現在幫你回去取好不好,不哭不哭嘛~”
“嗯,不傷心,我這是高興的。”青衣又抹了把眼睛,看着蓐收和白虎道:“謝謝你們。”
“不客氣噠~”蓐收手捧着戲服,回頭問向白虎:“大白大白,這個要這麽弄啊?總不能真的燒過去吧。”
“不知。”白虎也是第一次與鬼魂打交道,顯然不明白其中的門道,“不如問問禺疆神,北海之下,幽冥之地,他應該知道。”
“對哈~”蓐收就在青衣一臉錯愕中催動靈力試着聯系禺疆,等了片刻,那邊就傳來了禺疆的回音,“怎麽了?”
“小呆禺~”蓐收興奮的叫着,“有件事要問你哦,你知道怎麽給鬼魂送東西嗎~?就是我手中現在有一件戲服,想要送給一個小姐姐,要怎麽做呢?”
“嗯,知道。”禺疆道,“天地萬物都是一氣之轉變,正所謂氣聚而生,氣散而死,所以這鬼魂……”
蓐收和白虎開始各自望天,顯然是對此早有準備,只有青衣不明所以還在那裏認認真真的聽着,結果聽得頭昏腦漲,不得不說禺疆這一番話說下來,還是很有殺傷力的。
半刻鐘後……
“呼……”蓐收輕輕的舒了口氣,某人總算是說完了,這要不是看在青衣還在這兒,他又得和禺疆吵起來,“小呆禺你繼續忙吧,有時間我去找你玩哦~”然後生怕禺疆再張嘴,迅速切斷了聯系。
等到青衣回過神來,蓐收已經拽着白虎開始這樣那樣的開始計劃接下來的事了,青衣呆呆的看了一會兒,心裏的疑慮越來越甚,終是開口問道;“你們二人……到底是誰?”大家算是萍水相逢,青衣也未曾問過他們的名字,反正在她心裏一個是大郎君一個是小郎君,能做區分就好,可是她剛才清清楚楚的聽到了禺疆神三個字。
凡間對于神仙二者頗為敬仰,青衣雖然生前不供奉這些,但也知道禺疆是世人口中的北海之神,堂堂天界的四方神之一,而這個小郎君甚是親切的稱呼他為小呆禺,更別提他手上那個神奇的扳指,應該就是世人口中的什麽法器吧,否則怎麽能有千裏傳音的功效。
蓐收在那邊忙的沒空擡頭,随口回道:“我叫蓐收哦,這是我家大白,就是上次戲臺子上那個大戰蝗蟲精的監兵君。”結果兜頭就被白虎揍了一下,畢竟那天的戲簡直太辣眼睛,簡直不想提。
“戰神蓐收?”
“是呀是呀~”蓐收拍拍手上的土,好奇道:“小姐姐,凡間有沒有關于我的話本子呢?”
“有的……”青衣絲毫不懷疑他的身份,認真想了想,說道:“在那些小話本裏,他們說你是個身長九尺的虬髯大漢,一口氣能吹走一座山,手中七傷钺舞的虎虎生風,還說你額……特別喜歡騎着化成真身的監兵君到處巡視,還沒事就撸撸毛,而監兵君就臣服在你的威嚴之下……”
啪的一聲,白虎氣的直接把手中的棍子撅斷了。
蓐收聽完也很憂傷,但不是為了白虎,而是為了自己,畢竟身長九尺什麽的,實在是和自己太不相符了,誰規定戰神就得長得威猛了,再說了,又不是自己想要長得這麽矮的……
三人在那邊一邊閑聊一邊忙活,時間倒也過得快,蓐收按照禺疆教他的方法将戲服送到了青衣的手中,她輕輕摩挲着上面的花紋,思緒瞬間又回到了若幹年前那個熟悉的戲臺上。漫天霞光中,青衣手腕一抖戲服加身,足尖輕點身姿曼妙,張口便是幽婉動人的戲腔,聽的人如癡如醉。
蓐收學着那些看客不停地歡呼叫好,可下一刻眼前一個恍惚,只見青衣的面容漸漸褪去了慘白之色,眼中也不複灰暗的瞳孔,一點點的變化着,直至漸漸的恢複了她生前的樣貌。
“大白,小姐姐這是……”
“執念已消心結已開,她也該離開了。”白虎道,“現世終究不是她該停留之處,去投胎轉世才是她最好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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