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槍聲

大廳裏響着貝多芬的交響樂,巨大的吊頂燈下是盤旋而下的木質臺階,王嬌将一頭烏黑的長發紮成馬尾,露出修長又優美的脖頸,身上穿着陳叔送過來的一件時下英國正流行的白色及踝長裙,踩着音樂一步一步的向下走來,這優雅閑散的白裙在她的身上最大限度的發揮了優勢,就好像生來就是王嬌的一部分,讓她看起來好像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在這古典的背景下炫目的美的有些不真實。

張浩南看了一眼就垂下了眸,蘇紹輝有些情不自禁的站了起來:“這莫不是哪裏來的精靈。”

王嬌走了下來剛好聽見這一句,一開口就把這美好給破壞了個精光:“我要是胖子的時候你能這樣誇我一句,指不定我就以身相許了。”

一面說着她撿了單人的沙發坐下,端起了仆人端過來的飲料喝了一口。

蘇紹輝擠擠挨挨的坐在她旁邊:“要不我回到過去同你說一聲?”

王嬌嫌棄的看了他一眼:“你平時就是這麽泡妞的嗎?難道時下的姑娘們智商都低了,這種話就能哄的人對你一心一意?”

蘇紹輝立刻舉起了雙手:“行,我錯了,我不該以為你也很膚淺的。”

王嬌哼了一聲。

桌子上是傳統的家常炒菜配了米飯和湯,這到和王嬌的口味,她一向對西餐不感興趣,尤其是英式的西餐,還好張浩南沒那麽沒眼色。

蘇紹輝一直十分殷勤的給王嬌布菜,王嬌忍了又忍,終于忍不住道:“能不能不要用你吃飯的筷子給我夾菜?我完全可以自己來的。”

蘇少爺覺得人生的信念好像一下子坍塌了一樣,他站在刺骨的寒風中,瑟瑟發抖,完全看不見前路,像個迷途的羔羊。

瞧見一向大大咧咧的蘇紹輝被王嬌打擊的臉都綠了,張浩南沒忍住笑了出來,咳嗽了一聲掩飾了一下:“那個,陳叔,在拿一雙幹淨的筷子來。”

王嬌看了一眼蘇紹輝,覺得自己可能是有點過了,用幹淨的筷子給他夾了一筷子土豆絲:“個人有個人的習慣,我也沒別的意思。”

蘇紹輝故作大度的道:“沒什麽!”

王嬌就笑了笑,迅速吃完自己的飯,去看了一下黎牧,交代有什麽情況就去找她,快速進了自己的屋子,誰知道多待一會會不會又聽到什麽不該聽的秘密,她只救人,可不想參合進那些如陰溝裏的水一樣又黑又臭的事情裏去。

誰知道半夜睡的好好的,皎潔的月光下,一睜眼就對上一雙漆黑深邃的眼,她一怔下意識的就朝那臉抽了過去,虧得張浩南反應快,一把抓住了王嬌的手,這到底是不是個女人,他都做好了準備要捂她的嘴,結果她到是先來抽人。

王嬌只是沒來由的覺得這屋子過于安靜了些,只用眼神控訴的看向張浩難,責問他為什麽大半夜出現在她的床上,然而屋子裏忽然有了輕微的響動,張浩南抓住王嬌,将她整個人都帶進了他的懷裏,用一種保護的姿勢,緊緊的圈住她。

即使這個姿勢十分暧昧,王嬌卻一點都感覺不到被亵渎,她仔細的豎起了耳朵,仿佛可以聽到有人在走動,屋門被打開,透進來了外面微弱的光,王嬌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好像有一瞬間不能呼吸。

又過了片刻,張浩南利索的翻身坐起來,扯着王嬌向外走:“跟着我,別怕!”

王嬌在心裏想,你要是別來管我,或許我的命還能長一點,但張浩南不知道是不是嫌王嬌走的太慢了,幹脆将王嬌夾在了胳膊下面帶了出去,王嬌簡直欲哭無淚,張浩南是很高大但是也不該這樣歧視她呀,這樣的動作到底是幾個意思?放她下來好不好,她要進空間!

外面只開了地燈,實質上并不能看的很清楚,但王嬌卻發現她在夜裏的視線竟然十分的好,能清晰的看見下面的客廳裏此刻有五個鬼鬼祟祟的人,像是在找什麽,幾乎一瞬間她就明白過來,這些人是在找那個她救治的病人,她在心裏又把張浩南罵了千百遍,要不是這家夥她何至于現在這麽危險。

也就是她走神的空隙,突然之間就響起了槍聲,張浩南蹲了下來将王嬌擋在身後,說起來這個動作叫王嬌有些微的感動,她仗着視力好,又有空間的緣故小聲的給張浩南指出下面那些人的位置,張浩南年紀輕但也是身經百戰的少帥,槍法十分的好,等到驚動了外面的侍衛沖了進來,下面的人已經叫他打死了兩個。

大廳裏開了燈,陡然之間強烈的光線竟然叫王嬌有些不适應,張浩南站了起來,一轉頭瞧見她的睡袍滑落了下來,露出雪白又圓潤的肩膀,見她要站起來,一下子将人摟在懷裏,擋住了那外洩的美,不顧王嬌的掙紮将她推進了屋子,給她挑了一件大衣穿上,才又将人帶了下去,大抵也是害怕上面不安全。

雖然現在平安了王嬌思緒卻有些亂,她十分安靜的坐在張浩南的身邊,卻聽不見張浩南正在同屬下商議的聲音,只是覺得她以前的日子可能真的過的□□逸了,都快忘了這是亂世,到了現在才體會到所謂的亂世到底是怎樣,大抵就是睡覺的時候也有可能被闖進來的人殺死,朝不保夕就叫做亂世。

人都已經走了,大廳裏也安靜了下來,蘇紹輝去照看黎牧,就張浩南陪着王嬌,看她的樣子,想了想道:“是不是被吓着呢?”

王嬌垂下了眸:“談不上吧,只是忽然意識到了所謂的亂世到底有多亂。”

難得見一直十分鮮活的王嬌這樣低沉,張浩難竟然覺得有些不習慣,他笑了笑道:“這可不像你一貫的作風。”

但王嬌卻一點跟他貧嘴的心思也沒有,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我上去休息了。”

然而才走了兩步,忽的轉頭狐疑的看向張浩南:“你怎麽會事先出現在我的床上?”她像是一只戒備的貓,若是不能給一個滿意的答案,下一刻就會伸手将人撓一爪子。

張浩南挑了挑眉毛,似笑非笑的看着王嬌:“你不是說我看上你了嗎?怎麽還問這個問題?”

王嬌怔了怔,啐了他一口:“少用你的那些手段在我身上,姑奶奶我不稀罕!”一面說着蹬蹬上了樓,張浩南站在下面清晰的看見她從睡袍裏露出的兩條光潔白皙的腿,像是閃耀着某種光澤一般炫目,他的面色一冷,四下裏看了看,見跟着的警衛員低着頭,才哼了一聲。

第二天一大早,黎牧已經難得的清醒了過來,大家對王嬌的醫術又有了更深一層的認識,然而只有王嬌知道,這一次是空間泉水起了大作用,她給黎牧喝了一杯泉水,又大致檢查了一下,确定他度過了危險期就着急要回去,還是張浩南送了她出來,她還穿着來的時候的衣裳,半披着頭發,上了汽車轉頭去看見那幢別墅好像遙遠的都模糊了起來,連昨天發生的事情都不大真實了一樣。

“還是要謝謝你。”張浩南道。

王嬌哼了哼,趴在車窗上向外看,山間的風灌滿了汽車帶着濃郁的秋的氣息:“可不是,你欠我的多了去了。”

“不若改天我請你去看電影吧。”

王嬌嘟囔起來:“有什麽意思,我可不喜歡。”不過很快又警覺的看了一眼張浩南:“這兩個之間有什麽關系嗎?為什麽要請我看電影?”

“我只是想你之前可能沒看過。”張浩南目光專注的看向前面,好像十分專心的樣子。

笑話,她看的電影高端有趣的多了去了,她才不會去看這種老舊的無聲電影,無聊,她不說話只看向外面,伸出手像是要抓住從指間溜走的風,然而很快發現這個游戲十分的無聊,沒一會就在汽車上睡着了。

飛馳的光從外面照在王嬌的面龐上,越發顯出她容貌的精致,她長而卷的睫毛停靠在眼肚子上像一只乖巧的黑蝴蝶,粉嫩的唇微微嘟着如嬰兒一般可愛無辜,張浩南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專注的看向前行的路。

昨天晚上精神過于緊繃,到了光明的地方陡然放松下來,覺得十分的疲憊,但進了城,街上喧嚣的聲音很快就讓她醒了過來,她只叫張浩南将她送到了街口,張浩南向她道別:“再見。”’王嬌十分嫌棄的道:“最好是別見,見了你總沒什麽好事。”

她進了街道踩着熟悉的青磚好像人也安心了下來,不遠處看見王二太太站在一群女人中間在說着什麽,她抿的十分光亮的發髻上新買了一只銀簪子在太陽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聲音尖亮,聽起來十分的清楚。

“.....我這頭上的簪子就是我們家嬌兒給我買的,她現在在醫院裏當醫生,一個月有兩塊大洋,我原說叫她自己管着,她卻非要叫我管,說我拉扯大她不容易,這錢該我管!”

她用一種十分驕傲自得又揚眉吐氣的語氣說出這些話,叫王嬌覺得又愧疚又好笑,想來以前的她真的是叫王二太太擡不起頭,又總是傷她的心,叫別人不知道看了多久的笑話,現在終于出息了,怎麽也該出來大聲的說一說。

大家看見王嬌過來,都同她打招呼,眼裏也是敬畏又羨慕的光,不是說誰有多勢力,一個人總要向比人證明自己有值得別人尊重的能力,才會獲得別人的尊重,這同外表并沒有多大的關系,因為在她還沒瘦下來的時候就已經是這樣,她笑着同大家打招呼,就好像之前從來沒有發生過什麽不愉快的事情。

王二太太看見王嬌一臉的笑:“你可回來了!你爹和蓉兒都等着你呢!”

顯然也是知道王嬌去了哪裏的,只是不便叫外人知道。

“嬌姐!”小四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當然瘦下來之後她還是惹到了一些桃花運的,比如小四,小四不知道把他娘的桂花油在頭上擦了多少,老遠就能聞到一股香氣,穿着不合身的袍子,不知道哪裏找來了一個金絲邊的眼睛帶着,裝扮的四不像:“嬌姐回來了呀!”他伸長了脖子想要看一眼王嬌,王二太太看的來氣,提起掃帚劈頭蓋臉的打了過去:“站在這裏做什麽?誰是你姐,別亂攀關系!”

王嬌一轉頭看見王蓮正一臉哀怨的捏着她那帕子看小四,瞧見王嬌在看她,哼了哼一扭身又進了屋子。

王嬌仰天長嘆,看來這輩子王蓮都不會喜歡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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