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小野馬

顏延和莊亦雲的聊天框原本還停留在加好友時的系統提示：你已添加了莊亦雲，現在可以開始聊天了。

莊亦雲的消息發過來時，顏延以為自己最近熬夜熬得幻視了。退出微信再打開，才發現真的是他發來的消息，淩晨兩點，怎麽看怎麽像是喝高了在玩大冒險。沒想到看着禁欲又正經的莊亦雲也會玩，顏延嘴角牽了牽，是一個帶點戲谑的笑容。

顏延：莊哥哥你是說今天還是明天？

莊亦雲正準備撤回，沒想到顏延的回複來了。陽臺上的寒風無遮無擋刮過脖子，傷口上的那點刺疼也感覺不到了。

莊亦雲：今天。怎麽沒睡？

顏延：被哥哥說中了，好忙，剛寫完畢業論文任務書

顏延：[貓貓困困]

莊亦雲：去睡吧

顏延：[貓貓精神]可是哥哥主動找我，我好激動

看着聊天框裏持續顯示的【對方正在輸入……】，沒等他回複什麽，顏延的消息又來了。

顏延：開玩笑的，我知道哥哥不是約會的意思。我睡啦，哥哥晚安

顏延：對了，哥哥明天見[貓貓呼呼]

莊亦雲：晚安

聊天框裏小貓表情包重複着蓋被子打呼嚕的動作，那副軟萌的樣子和莊亦雲冷硬的眉眼形成強烈對比。他收起手機，踏着客廳裏的一片狼藉，視若無睹走回了卧室。

顏延說睡覺，那必須是騙人的，這種振奮人心的時刻怎麽可能睡覺，連日來的疲憊簡直都一掃而空。他在宿舍床上踢了被子，聊天截圖甩過去，開始給姜黎發消息。

顏延：明天早上順路去我家幫我拿個假發，深栗色的那頂。我跟你說，哥們出息了，莊亦雲主動約我了！

Advertisement

顏延：艹，新衣服買起，要甜要乖，要甜得讓他按住親的那種~

顏延：貍貍，你說他是不是反射弧太長？當時拒絕得斬釘截鐵，現在回過味來想起我好了？我都開始好奇了，他要找我說什麽？

姜黎自然是不會回他的，這會正常人誰不在睡覺。顏延也知道自己這話也就嘴上爽一爽，莊亦雲會找他99%不是因為後悔拒絕，但那又怎麽樣？總之主動上門是很好的機會。這麽想着，他也睡了過去。

第二天等顏延睡醒，姜黎已經坐在他寝室了，聽見他翻身的動靜，站起身來像杆槍似的戳在他們宿舍頂天立地。氣場太強，一米八硬是站出了兩米的氣勢。

男生進女生宿舍，宿管阿姨恨不得查你戶口，女生進男生宿舍，宿管阿姨大方放行，算是大學宿舍最常見的性別“不平等”潛規則了。

姜黎的三個室友安靜如雞，各自坐在書桌前裝看書。宿舍住了個gay他們三個直男早就适應了，但是gay的好姐妹隔三差五來“探監”，對他們的光膀子大褲衩臭襪子視而不見，他們四年了都沒适應。

“起來。”姜黎推了他一把。顏延不起，姜黎直接把帶來的假發用來捂他嘴巴了。

“嘶……”室友們倒吸一口涼氣，眼看着顏延手腳并用掙紮，卻被姜黎一只手鎮壓。

體大女籃隊長，真的太吓人了。等姜黎終于大發慈悲放過他，顏延立刻就從床上爬了起來，一頭金毛亂翹，嘴裏呸呸呸想把弄斷的頭發吐出來，哪裏還有半點平時的拽哥形象。

“姜貍貍你真的是粗魯。”他還想繼續抱怨，被姜黎瞪住不敢說了，認命地爬下來仔仔細細清洗假發。沾了口水等下臭了，被莊哥哥親親抱抱聞到要嫌棄的。（？）

想到這，被姜黎暴力叫起他也不計較了。

顏延洗漱收拾好，兩人往外去，出了宿舍樓姜黎立刻開始八卦，兩人一路猜莊亦雲找顏延是什麽事。

“晚上我跟着去，坐你們旁邊桌，裝不認識你。”

“幹嘛？”顏延叼着棒棒糖，邊挑衣服邊問得漫不經心。

“事出反常必有妖，學歷高不見得人品好，萬一對你圖謀不軌……”

“得了吧，我巴不得他圖謀不軌。”

“不怕有病了？”姜黎拿了一件粉橘色花紋的套頭毛衣往他身上比，被顏延退開。

“那是你怕，要不是打不過你，我怕個屁。”

“我還不是為你好，酒吧裏那些看你的不知道一天混幾個場子，能沾嗎？讓你正經找一個你又這看不上那嫌棄的。”姜黎又換了一件淺藍衛衣讓他拿去試，“你這個莊哥哥，我要去親眼看看。憑我夜店小公主的火眼金睛，看哪個妖魔鬼怪逃得過！”

“夜店小公主……”顏延嗤之以鼻，上下打量她，“只有胸小也能算是‘小’公主？”

“去你的顏延！老娘打死你！”

顏延火速逃進換衣間。

說是不必去，顏延還是默認了姜黎跟着，他知道姜黎是真的關心他。他跟誰都能說上幾句，但交心的朋友并不多，姜黎雖然性別性向都不同，卻是關系最鐵的一個。

姜黎為什麽非要去，當然是覺得顏延這回動了真心，怕他吃虧。其實真不至于，好色而已，表現得特別積極，無非是這個色的級別很是有點高。姜黎沒找顏延求證過，顏延也懶得說。姜黎跟到餐廳，結果莊亦雲定了個包廂，她啥也聽不到，啥也看不到，去了個寂寞。

包廂門一關，莊亦雲沒有等上菜，點完菜等服務生出去便直入主題。

“你應該猜到了，我今天來找你是有事。”

顏延點頭看向他，他喜歡這個态度，那種明知道有事卻假裝無事，吊着一顆心吃飯的感覺很不好。說完了，好事壞事只要解決了就能不影響吃飯。

“我想請你和我構建一段婚姻關系，為期一年。”

“？”顏延滿臉疑惑和不敢置信，下意識認為自己聽錯了。這是什麽，遇到了傳說中的協議結婚？他差點沒壓住自己直沖天靈蓋的興奮。

“我知道這個請求很冒昧，這完全出于我個人的原因，對你來說大概很勉強，但我還是希望你能考慮。在我們的婚姻關系存續期間，我可以為你提供我能提供的一切條件和補償，包括但不限于你的生活和娛樂開支、學習和就業指導與幫助、出席你需要的社交場合等。你的義務只有一項，在此期間你不需要履行夫夫生活的義務，但是需要和我同住，對外我們是已婚狀态。當然，在你的社交圈公開程度看你。”

顏延猜，莊亦雲大概是出于某種壓力才提出了這件事。要麽是家庭，可他看起來完全不像是抗壓能力差的小年輕，顏延在家自由慣了，有點想象不出來，什麽樣的狀态才會讓他做出這樣的選擇。

要麽是擋桃花。

他的目光落在莊亦雲頸側，那裏貼了一張膚色的創可貼。他一開始還在想不會是遮草莓吧，現在卻覺得，搞不好是遮傷口也有可能。他們見的第二面，顏延對莊亦雲有了“好看”以外的感受。

“你還想要什麽補償，只要我能提供的，你都可以提，包括錢。如果期間你遇到了喜歡的人，或者對我有別的不滿，你有權随時終止關系。”莊亦雲又補充說。

“聽起來所有的好處和主動權都在我身上，而我只需要去領個證而已。”

“不，需要付出寶貴代價的是你，大學畢業不久就會成為離婚人士。”

沒等莊亦雲說完，顏延已經搖起了頭：“不是，這是同等的，我離婚你也離婚。而且，離婚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醜事，更何況離婚對象還這麽優秀。”

對上顏延帶點羞赧的笑容，莊亦雲的表情沒有變化，仍是平鋪直敘。

“除此之外，你或許還會遭遇一些刁難和麻煩，但是我會保護你。因為我個人的原因想和你形婚，你完全有權利提出條件、索要補償，不必不好意思。”

顏延心裏早就美得冒泡了，他最重要的條件其實只有兩個：第一是對方必須配合他履行真正的夫夫生活義務，第二是如果一年到了他還沒膩那必須繼續婚姻。這種白嫖的好事，他來之前根本不敢想，不過這兩個條件要是說了，這好事也就跟他沒關系了。

他克制情緒，不能提，真是肉痛，整理了一下措辭才說：“哥哥你也知道我不想再去相親了，可是結婚對我來說确實很突然，畢竟我還在上學，根本沒想過組建自己的小家庭……但結婚對象是哥哥的話，我可以的。我沒什麽別的要求，只是既然要同居一段時間，為了避免未來的矛盾，我們還是應該事先做一些約定比較好。”

“生活習慣以你為先。”

“聽我的？”

莊亦雲點頭，拿出準備好的協議：“我把你的要求作為附加條款寫上。”

顏延這次卻拒絕了：“哥哥會提出這件事，肯定不希望被知道這不過是協議吧。”

“但是你的權益需要被保障。”

顏延還是搖頭。

“哥哥不會害我的，不是嗎？”

“不會。”

“所以我不需要，不需要什麽協議。”

談到現在，莊亦雲的神情終于有了一點變化，從單純的談條件變得柔軟。顏延狡黠地想：他才不要簽什麽協議，他會通過自己的方式索取報酬，也不需要什麽保障，那張價值九塊的結婚證，就是對他最大的保障。

至于莊亦雲這請人幫忙還硬邦邦的态度，顏延只覺得更有挑戰欲了。越是襯衫扣得一絲不茍，解開時才越有張力不是嗎。

這時，莊亦雲的聲音把他脫缰野馬般的思緒拉了回來。

“延延，謝謝。”

顏延聽出來了，莊亦雲喊的不是“顏延”，那個語調毫無疑問是“延延”。男人的聲音入耳，似是帶來了一些共振，瞬息間振紅了他的臉。這男人真是狡猾，先是冷冰冰地和他談條件，現在居然喊他這麽親密，除了他爸媽，沒人這麽叫他。

“我今天的承諾一直有效，你有需要随時提，我會盡力。”

莊亦雲沉默下來，菜上來了，兩人都專心吃起飯來，明明只有兩個人，還是說好了準備要結婚的兩個人，莊亦雲卻用上了公筷。顏延很不習慣，他家、他和朋友之間從來不這樣，一雙公筷把他想說的話全堵了回去。得了，小爺并不是很爽，莊帥可以先靠邊了。

他不說話，莊亦雲反而詫異，每一次擡頭會不動聲色地打量他。他不是沒被人追過，上學時候追他的女生喜歡寫情書送吃的送小玩意，他從來不收，但那些小姑娘臉上害羞的表情、臉上的紅暈，和顏延第一次見他時很像。

但是後來他就捉摸不透了，這個人對他看似熱情，又隐隐疏離。

兩人吃過飯從包廂出來的時候一前一後，姜黎一眼就看到了他們。男俊男美，實在太養眼，沒辦法。還沒等她跟着起身，就見旁邊桌的女士霍地站了起來，她身下的椅子腿摩擦過地面發出刺耳的響聲。

姜黎把視線投了過去，再一看，顏延和莊亦雲也看向了她。

莊亦雲找的這家店生意不錯，大廳裏基本坐滿。當着這麽多人的面，那位明顯激動的女士還是按捺了下來，盡管目光銳利，但她沒有高聲喊叫。她和莊亦雲之間有隐約的針對，證據就是見到她以後，莊亦雲主動牽住了顏延的手，頗有些示威的意味。然後，她立刻就追着兩人跑了出去。

姜黎滿臉黑線，瞬間腦補了一堆狗血故事，三步并作兩步也追了上去。

作者有話要說：

好家夥，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