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小野馬

周二，他們拿到了新鮮出爐的結婚證。莊亦雲讓顏延挑日子，他哪裏是會看什麽日子的人，他的日子就是越早越好。本來想周一去的，但是那天莊亦雲有個重要的會，只好選了周二。

兩人先去做婚前檢查。協議結婚，按照莊亦雲的想法，兩人根本不會有親密關系，做什麽婚前檢查？可是顏延不這麽想，再加上姜黎擔心，他決定還是借機查一查。畢竟正好是機會，本來結婚就有這麽個流程，平時提出要讓對方去體檢還不好說，于是兩人就先去做婚檢了。

做個婚檢而已，顏延一開始沒多想的，男科檢查時他才意識到，這檢查好像不那麽一般……他裝害羞讓莊亦雲先去，等自己去的時候，醫生一問兩人是一對，看他的目光突然變得很有內涵。

“醫生，有什麽問題？”

“沒問題，很健康，你老公也很健康，發育得特別好。小年輕悠着點，注意做好準備工作，我已經提醒過你老公了，他那樣的承受方很容易受傷，我讓他不要太橫沖直撞。”

橫沖直撞……顏延的臉唰的一下紅了，他發誓，這次真不是裝的。光是想象一下那個場景，他鼻血沒流下來屬于是很有定力了。他現在很想知道，他“老公”到底多大，能讓醫生專門提醒。

“不用謝我，這些事父母都不會知道，只有我們婚檢醫生能提醒了。”

顏延小臉通黃，出去以後看莊亦雲眼神都不對了。

有了這一遭，婚檢在顏延這裏成了超級好的項目。可他沒想到的是，他也笑不到最後，等到體格檢查的時候他就翻車了。

站上身高體重秤的時候他根本沒多想，直到電子秤報出：體重68.5kg，身高179.2cm……

“你不是說自己182嗎？”一直沒說話的莊亦雲突然開口了。

顏延下意識反問：“什麽時候？”

“第一次見面，你跟我媽說的。”

“179.2四舍五入不就是182嗎？”

“四舍五入不是這麽個算法，數學必須嚴謹，四舍五入應該是體重70kg。”莊亦雲說着站上了電子秤。

電子秤自動播報：體重76.4kg，身高190.8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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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延：……

他有一句MMP不知道當講不當講，他最讨厭別人說他不足180，第二讨厭別人說他有70公斤，莊亦雲一次踩兩個雷，真想跟他打一架！真是高個不知矮個難是嗎？！

顏延氣炸，到了婚姻登記處都沒再跟莊亦雲說話。

婚姻登記處現在同性登記仍然不是主流，他兩又長相出衆，領個證也一直被圍觀。別人真情侶結婚大多有親友幫忙紀錄拍個照，他兩走個形式自然不會想到這些，但是他們沒想，姜黎卻不請自來。

憑借着一米八的身高，女籃隊長的壯碩體魄，一路擠進人群到了兩人面前。

“竟然不叫我，顏延你真夠義氣。”

“我忘了。”顏延一下笑了，剛才因為莊亦雲生的氣突然就散了。

莊亦雲的目光跟過來，先是看到顏延純粹快樂的笑容，接着變成了愧疚（裝的）。一場形婚，自然想不起來跟好閨蜜說。莊亦雲下的這個結論不能說不對，只能說跟顏延是殊途同歸。顏延确實是這麽想的，發展個穩定C伴，倒也不必這麽注重儀式感吧，假結婚還把朋友叫來。

莊亦雲本來不喜歡拍照，更何況是紀錄這種謊言時刻，但是想到顏延這位朋友并不知道真相，在姜黎舉起手機時他還是沒有阻止，甚至在姜黎的催促和示意下，還摟住顏延的肩，跟他在登記臺前的隊伍裏拍了一張合照。

這張合照被姜黎當場發給了顏爸顏媽，照片裏的莊亦雲沉靜穩重，顏延笑容溫柔，好似一對璧人。除了性別，除了顏延的假發，這是他們過去十年想過的最好的場景了。顏家兩口子差點喜極而泣，立刻就在他們家群裏圈顏延，讓他把莊亦雲拉進來。

兩人那會已經排到，正在填寫資料，填完交表等待審核的空檔，顏延給他看群聊記錄，問他：“哥哥你要進群嗎？不進也沒關系。”

莊亦雲沒多說，直接在他手機上操作，把自己拉進了群。三個人的小群，加入了一個莊亦雲。

他一進群，群裏立刻冒出一連串鞭炮歡迎表情包。顏爸顏媽用的不是那種中老年鮮花綻放表情包，而是可愛的漫畫，很是懂潮流。接着就是紅包，有發群裏大家一起搶的，還有制定發給他和顏延兩人個人的。

顏延搶紅包搶得不亦樂乎，直到被工作人員詢問打斷還在笑。

“哎，你怎麽不搶？快點快點，手機拿出來。”顏延小財迷差點得意忘形，說話聲音都高了一截，跳出了溫柔小零的範疇。攤着手對着莊亦雲，他滿臉都是笑，四目相對間，莊亦雲心頭一跳。

大概是氣氛太好了，周圍人都洋溢着即将邁入婚姻的幸福，顏家的群裏又這麽熱鬧，莊亦雲想，他一定是被感染了。

沒等莊亦雲把手機拿出來，工作人員已經制好了他們的結婚證，拿到臺面上擺好給兩人看，然後蓋上了那枚婚姻登記專用章。于是顏延的手裏沒有等來莊亦雲的手機搶紅包，先等到了他們的結婚證。

顏延有些錯愕，對于結婚這件事，直到這一刻才有了實感。雖然是假的，可是工作人員在說：“恭喜，祝你們愛情甜蜜，白頭到老。”

在他們附近排隊的未婚夫妻們紛紛鼓掌，在他後面的女生還悄聲提醒：“快把喜糖拿給工作人員呀，領證慣例請他們吃喜糖的……你們不會沒帶吧，快拿着，我帶了半包包，你抓一把去。”

顏延愣愣的，見女生大方拉開自己的包包湊過來，各種一看就很甜蜜的喜糖在裏面挨挨擠擠，他真的就抓了一把送給工作人員，禮貌地說：“謝謝。”

這一幕幕都被姜黎的鏡頭忠實地紀錄了下來，她業餘愛好是攝影，身兼體大攝影協會副會長，很會抓拍，哪怕只帶了手機，同樣把這段虛假關系裏不被主角察覺的溫暖和柔軟都定格了下來。這組照片她當時甚至沒有發給顏延看，而是自己保存了下來。

走出婚姻登記處，顏延還有點恍惚，手機震了一下才醒過神來。他剛才是不是中了什麽蠱，竟然感覺被祝福很開心，明明他兩又不是什麽愛侶。顏延把亂七八糟的念頭從腦海中甩出去，拿起手機來看。

他家群裏，莊亦雲發了紅包表示感謝。避開了對他父母的稱呼，沒有曬他們的結婚證，也沒有多說其他任何話。是了，這才對嘛！顏延，雖然是第一次來婚姻登記處，好歹有點定力好不好，幸好莊亦雲清醒，沒讓他繼續犯傻。

不過，他這麽清醒，怎麽好搞？看來雖然持證上崗了，他還要想辦法才能吃上肉。

他們婚後第一頓飯，姜黎沒有跟去吃，兩人拿到證她就主動撤了。可這頓飯，顏延竟然也沒能吃上，莊亦雲說要回去忙工作，把他送到學校直接走了。

顏延摸着口袋裏的證書，差點沒揮成爾康手。他是沒天真到以為有個證作用很大，但是完全沒用他也是沒想到的呀！

婚後的生活，第一天是他自己在宿舍過的。然後第二天他就被系主任的研究生抓去鄰市出差調研，一個本科畢業論文，他也不知道自己撞了什麽邪被選去困難模式，總之一去就是三四天，直接到了周天。

這是他和莊亦雲說好搬家的日子，他搬去莊亦雲家住。

顏延之前是家裏和學校兩邊住，主要是學校不方便直播，以前學校住得多，這一年慢慢變成在家裏住得多了，于是他在家裏和學校都收拾了一些東西。從家裏走的時候偷偷摸摸，趁着他爸媽不在家收拾了就跑。明明是協議結婚，他爸媽卻當兒子真結婚看待，顏延覺得自己從來不是矯情人，但也在他爸媽的殷切叮囑下有些心虛。

莊亦雲在他家樓下等，帶他回家，給他錄了開門指紋，又走形式般帶他簡單參觀。市中心的高層公寓，南北朝向，有通透的大落地窗，站在客廳裏甚至能遠眺他們學校。顏延有點興奮，莊亦雲的房子雖然走的也是黑白調性冷淡風，卻因為細節處能看到的生活痕跡而散逸着若有似無的男性荷爾蒙。

他擡頭看走在前面一步遠的莊亦雲，這個男人真是照着他的審美長得。越是靠近了看越迷人，恨不得直接按在門上親。

莊亦雲不知道他腦子裏的跑車已經快飙過高鐵，随口簡單介紹：“裝修的時候我把次卧和客廳打通做成了開放式書房，現在就一間卧室，你住，我睡沙發。”

顏延抓着行李箱拉杆，眼看着莊亦雲給他打開卧室門就準備走，輕輕拽住了他。

“哥哥你一直睡沙發不舒服，床大，一起睡也行……反正我們都是男的。”

莊亦雲低頭看他，只看到他微紅的臉頰。上次他主動牽了他的手，這會被他拽住就不好掙脫，權利和義務都該是對等的。顏延的手看起來骨節修長，觸到卻很軟，右手大拇指裹進他掌心，另外四根手指覆在他手背，接着左手也覆上來，像個小男孩是的晃了晃他的手。

莊亦雲眉心一跳，現在的男大學生都這麽軟嗎？

“可你不是同嗎？和男人一起睡不方便。”他的目光越過他頭頂落在毛絨絨的領口，顏延平直的鎖骨露出一截，像幼鳥的巢穴，是一種帶着暖意的漂亮。

“同性戀也不是看到一個男人就……你天天睡沙發會腰疼的，我擔心你。”他聲音越說聲音越小。

作者有話要說：

男大學生不僅軟，還愛撒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