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小野馬

顏延的本意是讓莊亦雲躺着，粥給他端房間吃，但是退燒了的男人不這麽想，拿上衣服洗了個澡他就出來了。于是兩人坐在餐桌前，一人一碗粥、一點小菜，顏延還熱了幾個速凍包子，對坐着開始吃早中餐。

莊亦雲不複先前的倦色，神态語言都清明許多，但因為高燒剛退，乏力而松弛，像将将化凍的冰雪，有種難言的溫柔，顏延感覺一指頭說不定能戳出個小窩窩來。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他也放松地喝起了粥。

要是之前，肯定是顏延不說話那莊亦雲也不說話，兩個人安靜吃飯，但是這會莊亦雲心裏愧疚，見他笑就問：“笑什麽？”

“笑……沒什麽，有點開心。”顏延擡頭看了他一眼，又重新低下頭去吃包子。

視線一碰，莊亦雲心裏冒出一個想法：因為他回來了，所以顏延開心。

胸口微微發熱，他是不是又燒起來了……

“抱歉，我昨天回來晚了，浪費了你準備的大餐。”

“你不是吃掉了嗎？剩下的還在冰箱裏。”

顏延看似重新變得好說話起來，卻沒再看他，莊亦雲直覺他還在生氣。他想起一桌菜顏延都沒動，肯定是氣得吃不下飯出去了。

“你特意叫我回家……”

“你之前就說了你不怎麽回來，你沒義務配合我。”顏延突然打斷了他，聲音還是平靜的，但手裏的包子放了下來。本來看莊亦雲病了一場他已經不生氣了，可被他一說又挑起了火氣。

隐隐尖銳，氣氛驟然緊繃起來。

“是我要求同居，我有義務配合你。”良久，莊亦雲說。顏延的話讓他意識到，他們結婚以來除了給了張卡，他沒履行過任何義務。但是顏延去他講座現場，邀請他去動漫節活動，給他做平安夜大餐。

這不對等。

而且，他給的卡只産生了一筆消費，他之前沒關注顏延買的什麽，現在知道了，家具店的消費記錄，他給自己換了張沙發。

莊亦雲你很有點渣男……他第一次給自己下這樣的定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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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裏盤了一大圈，顏延聽完卻說：“沒關系。”

态度還是有點冷，莊亦雲心裏七上八下，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往下說。他最喜歡安靜，這會卻怎麽都不對勁。

莊亦雲想來想去，一頓飯快吃完了終于想到可以做什麽，問他：“你學的什麽專業，畢業論文要幫忙嗎？”

“旅游管理。”

莊亦雲：……他不懂的領域。

又安靜了，莊亦雲這下真的有點無力，他還沒意識到自己這個行為是在哄人，又憋出一句：“四六級考了嗎？要不要輔導英語？”

“考了！”顏延想笑，忍住了，這就是博士的畫風？

“雅思托福也可以……”

莊亦雲聲音低下來，就在他以為顏延要繼續拒絕的時候，一個白瓷盤突然伸到了他手邊，上面放着一個白白胖胖的包子。

“哥哥，別光喝粥。”

聽到這聲帶着關心的“哥哥”，莊亦雲微微笑了。很難形容那一刻的心情，竟然有種撥雲見月的暢快，窗外的陽光都變得耀眼了起來。

“要是真覺得抱歉的話，你可以回來住嗎？我家挺熱鬧……我其實是不太習慣。”

莊亦雲想起了他家的氛圍，溫馨熱鬧，父母和他平等相處，關愛又包容。他不住家的時候應該是住寝室吧，男生寝室……他又想起了自己上本科的時候，顏延的宿舍肯定也很熱鬧。總之一定不是他家的樣子，他當然會不習慣這種冰冷。

原來如此，他是不習慣，所以才主動叫他回家。他第一次提要求，自己卻一口回絕了他，能不生氣嗎？

說出這句話，顏延好像又變回之前那個顏延了，大概是覺得自己提這個要求有點逾越，他忐忑地看了過來。

“好，我盡量。”莊亦雲一口應下，之前那些不能和顏延培養感情的想法都被抛諸腦後。

兩人達成一致意見，莊亦雲舒坦了，顏延更是滿意，并且覺得這人真是好調理。要不是假發禁锢了他的靈魂，現在他能造一根尾巴翹天上去。

他們認識的短短一個月來，從沒有如此親近和諧的時候。顏延照顧生病的莊亦雲很用心，把他媽照顧他的那套全搬了過來。

顏延廚藝不錯，主要因為這幾年父母已經不怎麽組織家庭旅行，轉而變成了夫妻二人旅行的模式，被丢下在家的顏延吃膩了外賣就會去琢磨一下做菜。他有天賦，上手很快，有成就感又祭五髒廟，一舉兩得更積極，幾年下來很是積累了一些拿手菜。

昨天吃的冷菜已經讓莊亦雲覺得驚訝，今天簡簡單單的米粥也格外香，下午他又睡了一覺起來聞到熱菜香味的時候，只覺得自己饑腸辘辘。

起身走到客廳，就見顏延圍着圍裙在忙活。脊背挺直，蝴蝶骨形狀美好。他的家居服褲腿寬闊，和腰部收緊的圍裙形成強烈對比，襯出那勁瘦的腰肢和腰臀曲線。他伸手去拿鹽罐的時候露出一截雪白手腕，弧度煞是好看。

莊亦雲愣了下，他從沒見過這樣的場景。一個年輕男生在他家圍着圍裙給他做飯，還這麽……賞心悅目。意識到自己在看顏延的腰，他立刻把目光收了回來。

顏延聽到了身後的腳步聲，但他沒有回頭。他特意買的衣服，溫柔的淺卡其色撞松綠，開衫領口不高不低，正好露出半截鎖骨和一點點胸口，褲子垂墜，布料堆疊在腳邊，溫柔又靈動。圍裙一系，背面是勒出來後特別顯眼的細腰，正面……正面是圍裙的兩根純黑系帶挂過的鎖骨。

他就是特意穿給莊亦雲看的，如果做好了飯他還沒醒，他就系着圍裙去叫他起床。他自己醒了正好省事，背對他的方向，顏延揚了揚嘴角。

腳步聲靠近，顏延聞聲回頭，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哥哥你醒了，飯快好了。”

說完顏延就轉回身去，利落地盛菜裝盤。

“你吃紫菜嗎？再做個紫菜蛋花湯就好了。”

“吃。”

“嗯。”顏延應了一聲，然後就開始四下裏找他的紫菜，“紫菜我沒拿出來嗎？”

他自言自語着打開高處的櫥櫃，伸手去夠沒拿到。他特意把紫菜餅放在最高最裏的位置，就是為了這個時刻。見他踮腳都夠不到，莊亦雲兩步上前，擡手幫他拿食材。

兩人的距離極近，莊亦雲前胸幾乎貼上他的後背，兩人的體溫瞬間交織，顏延身上的煙火氣、發香萦滿鼻端。顏延還在瞎摸索，兩人的手撞在了一起。男生被吓到，手一縮便回身，擰着腰身整個人撞進了他懷裏。

這下兩人的體溫徹底浸染，都僵在原地。莊亦雲是真沒跟人這樣接觸過，顏延是沒想到這一刻的沖擊那麽大。他縮手時半故意半自然地碰到了莊亦雲的胸，隔着衣服觸到他的胸肌，比他上次直接摸男舞者都來得刺激。

他指尖發麻，這人身上帶電，碰一下要命。就他兩現在這個距離，擡頭就能接吻，他只好低頭，怕自己忍不住親上去。

顏延心跳得有點快，耳朵尖輕輕顫動。他聞到了莊亦雲身上的香味，不是之前淺淡的消毒水，先是香根白茶，他最近用的香水味，然後是清新的青檸香，是莊亦雲的沐浴露。混合的香味，就像是他們剛才發生過什麽一樣……

“咳，吓到你了，抱歉。”看着他縮手垂頭的樣子，莊亦雲反應過來立刻往後退，把拿下來的紫菜餅放在他手邊的碗裏。

顏延輕輕搖頭，終于擡眸看他。一步的距離裏，兩人目光相觸，莊亦雲眼裏只剩下那雙受驚又羞澀的眼，還有六月水蜜桃一般的臉頰。

顏延很快挪開視線繼續做飯了，他很努力才把摻了欲望的眼神藏起來，莊亦雲看到剛才還游刃有餘的他，有一瞬間手忙腳亂。手上的動作幫他穩定下情緒，做菜這件事在他手裏重新變得藝術了起來。

他先是燒幹鍋子，不加水不放油把紫菜餅放進去烤，直到烤出香氣，拿出來掰碎和切好的小蔥一起放進碗裏。然後打蛋花湯，蛋花均勻，熱湯滾燙，往碗裏一澆，就是鮮美的一道紫菜蛋花湯。

莊亦雲的目光不自覺就被他做菜的樣子吸引，他突然發現，每次見面他都會從顏延身上看到一些意外，一些他過去從未了解和感受的。

兩人一起端菜盛飯，美味溫熱的飯菜下肚，莊亦雲感覺病已經徹底好了。吃完飯顏延還準備了水果，洗好裝盤，種類豐富，顏色搭配得宜，就是沒有蘋果。

莊亦雲又想起昨天的蘋果了。

“蘋果……昨天的蘋果我沒吃到。”

“聖誕節蘋果太貴了，我就只買了兩個，哥哥你要吃的話只能等下去買了。”顏延當然不是真的買不起幾個蘋果，他只是要讓莊亦雲牢牢記住他精心雕刻的那幾棵小聖誕樹。不出意外的話，這個家裏別說今天，接下來一個月他都別想吃到蘋果。

聽到他的話，莊亦雲想到的卻是另一件事。他給顏延的卡只刷過一回，買的沙發，剛才他看到櫥櫃裏、冰箱裏滿滿的食材都是之前沒有的，所以這些，都是顏延用他自己的錢買的。

也就是說，昨天到今天，他吃的喝的所有東西，都是顏延花錢。

他給了卡又怎麽樣，他竟然在吃男大學生的軟飯！

作者有話要說：

鄭重聲明，莊博士不僅吃軟飯，還睡人家的床，摟人家的腰，有他不占的便宜嗎？沒有！

莊博士：你在說什麽胡話！這是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