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小野馬

喬遷新居的第二天，顏延想起之前沒問的事，趁着他吃早飯的功夫問他上班地點。

莊亦雲似乎有輕微的潔癖和強迫症，渾身上下打理得很幹淨齊整。襯衫熨燙得一絲不茍，羊絨大衣的扣子扣得整整齊齊，跟穿一身搖粒絨家居服的他對坐嗦粉，有種奇異的和諧。

“高新區産業園。”

顏延點頭，車程20分鐘左右，那不算很遠，又問：“哥哥你是做什麽的呀？”

莊亦雲以為他早知道，如果不知道也早該問了。這時候才想起來，多少有點奇怪，但是那點虛浮的感覺一時又抓不準。

“做醫藥研發。”

“聽起來很厲害。”

“還好，對你來說應該很枯燥，永不停歇的實驗和研讨。”

莊亦雲吃完最後一根米粉，渾身熱乎，坐在那有點不想起身。他有飯後漱口的習慣，這會卻想美食的味道在口腔裏再多留一會。

自從他回來住以後，只要在家吃飯，顏延就會把三餐打理得很好。葷素搭配營養均衡，色香味美，而且家常菜的味道确實和外面不同，是他過去鮮少體會的。明明也沒有幾天，卻像是已經把他養出了回家吃飯的新習慣。

臨上班前顏延塞給他一個餐盒，裏面裝着一份切好的三明治。

“今天太早了，我怕哥哥上午餓就做了這個。”

他們組今天有個實驗結果早上出，要親自去盯，7點前要到。昨天只是随口一提，沒想到他起床的時候顏延已經在準備早餐。有早餐吃已經挺驚訝，沒想到還有這個。

其實森藍的員工福利很好，上午下午都有茶點供應，再不濟他還能給老同學一個刷好感度的機會。可接過這個普普通通的透明餐盒，莊亦雲甚至覺得有點指尖發燙，上面明黃色的邊框就像是顏延給他的感覺一樣，像獵獵冬日的暖陽。

“謝謝。”

把人送出門，顏延沒急着收拾桌子，先回房間補覺。這一通起早真不是他的生物鐘，為了莊亦雲也是拼了。強打起來的精神耗盡，顏延往床上一躺就睡了過去。

Advertisement

莊亦雲到研發中心的時候還沒什麽人，只有他們組來了四個，三外一中，顏延如果在，聽到那唯一的中國組員說話就會認出來，是平安夜截胡他的那個人。

這人叫栾清，比莊亦雲大一歲，牛津大學博士，三年前慕名加入莊亦雲的團隊，也是一位名副其實的天才。他面嫩，二十八歲看起來像二十四，同組同事平時都不由自主照顧他。

莊亦雲走進辦公室，其他人已經在換衣服準備進實驗室，他手裏拿個餐盒就特別醒目。

“莊，這是給我們帶的早餐？”有組員一眼瞟見。

“不是。”

另一個組員上前打趣：“這一看就不是外面的打包盒，家裏帶來的，有情況啊莊博。”

栾清穿戴的動作不自覺放慢，注意力全集中到了莊亦雲身上。

莊亦雲沒回答，徑直進自己辦公室放東西。栾清的目光被阻隔在他辦公室門外，旁邊組員們還在說。

“肯定是上次叫哥哥的那個。”

“中文這叫什麽，鐵樹開花？沒想到莊也有這一天。”

栾清緊緊蹙起了眉頭，他不信。

他不信，但是上午他再去莊亦雲辦公室彙報的時候，就見他在吃那份三明治。一邊吃，一邊目光還鎖定在電腦屏幕上，他進門都沒換來他一分目光。

“組長，要再幫你拿份茶點嗎？”

莊亦雲這才回過頭來，完全沒有回答他的提問，而是叫他過去一起看屏幕上顯示的論文。

“Kevin剛上刊的新作，你看……”

這番情景顏延倒是沒有百分百預料到，但是他确實是有意為之。他沒有忘記平安夜那通電話裏聽到的打趣和起哄，莊亦雲的同事是已經有了鋪墊的助攻，如果不用起來，豈不是浪費？

對于機會他總是十分敏銳，昨天莊亦雲一說他就想好了今天的準備。他的準備也确實起了效果，雖然莊亦雲沒什麽太多表示，但是顏延在他的同事那裏已經明顯刷到了存在感，盡管他連姓名都還沒有，那不影響，以後他們都會知道那就是他顏延。

那天以後，莊亦雲天天都帶着那個黃邊框餐盒，有時是水果，有時是顏延自己烤的小餅幹。莊亦雲不想被同事一直議論，但顏延總有辦法叫他收下。後來顏延還體貼地給他準備了一個專門的提袋，但是……那可愛的波點提袋，還不如沒有。

很難說清楚他心裏的感受，一邊拒絕，一邊總會吃得幹幹淨淨。有一次栾清要從他的餐盒裏拿曲奇餅幹，他還把人瞪走了。

短短一周，整個研發中心就已經傳遍，六組的莊博士有對象了，至少是在被人追而且有好感的狀态。最關鍵的是，期間六組有一位組員過生日，莊博士還去跟人打聽了生日禮物的事。那位組員倒是沒往外說，不然八卦樓要再創新高。

茶水間裏，莊亦雲把手裏剛做好的咖啡端給那位女組員，單獨道了聲“生日快樂”。

女組員頗有些受寵若驚，心情一陣激動，不過一看到莊博士那張沒有表情的臉，就像被當頭潑了一桶冰水，迅速冷靜了下來。

“莊博你有什麽事只管說。”

“我看起來就像有事？”

“無事不登三寶殿，又單獨送我祝福，又給沖咖啡，你肯定是有事，不然哪會浪費這個時間。”

莊亦雲啞然，但沒反駁，只是看來他在同事心中的形象确實有些不近人情了。

“有事請教。今天你收到的禮物裏，最讓你滿意的是什麽？”

讓人摸不着頭腦的問題，莊亦雲實在不是會關心組員收到什麽生日禮物的人，女組員心念電轉，想到了最近的傳言。

所以莊博是要給人送禮物但是不知道送什麽？！竟然問到了她這裏。她實在難以想象，栾博士都沒拿下的人，到底什麽樣的大神能把人收了。栾博士的生日在夏天，肯定不是他了……想到她剛入坑就BE的雲清CP，她就一陣暈眩。最近這傳言出來以後，研發中心的女生小群裏吵得不行，一半鬼哭狼嚎不願意承認自己嗑錯了CP，一半痛哭流涕自己的男神脫單，總之沒個清淨。

誰能想到，她現在竟然莫名其妙沖到了一線呢？真想去群裏嚎兩嗓子，但是莊博士這冰山臉，她不敢。

“很難回答？”

莊亦雲的聲音把她從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裏拉了回來，她又想了下趕緊回答：“最喜歡的是一套書。”

“書？”莊亦雲對照了一下，感覺顏延可能不是熱愛閱讀的人，畢竟家裏的書他完全沒有動。

“其實我業餘愛好是看小說，我閨蜜送了我本命作者的簽名書，送到了我心坎上。”

莊亦雲若有所思。女組員在旁邊還想繼續說點什麽，他已經有了主意，道了謝就先走一步。

回到辦公室莊亦雲就開始做功課，快速敲定了方案。顏延還不知道莊亦雲竟然已經惦記上了他的生日，而且拿出做項目的嚴謹來準備禮物，要是知道，怕不是當場跳到莊亦雲身上去。

有一些事在醞釀，卻還沒有給生活帶來什麽直接的改變。反而是顏延在準備期末考試，大四再沒了挂科餘地，他不敢馬虎，于是乖乖去住校和室友們一起複習了。

新的一周星市突然回溫，不複上周的幹冷。陽光明媚，照的人心情都跟着好了起來。

顏延不在家，莊亦雲自然就沒了專屬加餐，研發中心的八卦小群裏又開啓了新一輪的活躍，大家一口一個自己/栾清的潛在情敵黃了。對于自己帶來的這些變化一無所知，莊亦雲如常上下班，可沒兩天，發生了一件讓他措手不及的事。

那天臨近下班，栾清突然來找他，約他一起吃晚飯，神态鄭重，莊亦雲沒有拒絕。

栾清帶他去了一家私房菜館，主打雲南菜。栾清是雲南人，莊亦雲頓時有了一些不是那麽好的猜想，難道他家出了什麽事？栾清是工讀生，他聽說過，他家庭條件不好，出國深造是拿了全獎才能去。

吃飯的時候栾清明顯心事重重，莊亦雲沒有點亮過談心這個技能，一時不知道怎麽開口問，吃得頗有些食不下咽。偏偏栾清一開口又跟沒事人一樣，還給他介紹菜品的特色，于是這頓飯就更難熬了。

他不自覺就想顏延了，跟顏延吃飯很舒服，他吃什麽都一副很香的樣子，看他吃飯就能胃口大開。平時不覺得，有了對比以後想起來，便發現都是優點。

好不容易吃得差不多，栾清終于起了頭：“其實我今天找你來，是有事想說。接下來無論我說什麽，請不要打斷我，讓我說完可以嗎？”

他的語氣和平時不同，呼吸緊繃，尾音幹涸，有種故作鎮定後的緊張。

莊亦雲不由得擔心，如果他家真出了什麽事，自己有什麽能幫他。

“好，你說。”

“組長，這是我們認識的第四年了吧。我一直很崇拜你，專業上好像沒有什麽能真正難倒你，你的天賦、你的努力，都讓我望塵莫及。”

“你很優秀……”

“說了不打斷我的，我考慮了很久，三年，如果不能一鼓作氣說出來，我可能很難再有勇氣了。”

“組長，我很崇拜你，一開始只是單純的崇拜，我也一直告訴自己要注意分寸，畢竟我不是直男。但是我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我的感情就變質了。當我知道你可能有了戀愛對象，你或許在向別人展露你的溫柔，我再也沒法忍耐和等待了。我在想，既然你是願意接受別人的好意的，那為什麽不能是我呢？”

“我今天請你吃飯就是想告訴你，我喜歡你，你準備談戀愛的話，也請考慮一下我。”

除了研讨時意見有分歧，莊亦雲第一次聽到栾清說這麽長的話。一貫就事論事的他，竟然如此聲情并茂。那一瞬間，他感到無比頭大，比初見顏延為難十倍的那種。

他最得力的研究員，他的天才搭檔，現在跟他告白，說喜歡他，開什麽玩笑？！

作者有話要說：

顏延：請叫我用一盒剩飯釣到大魚的男人

啊，今天延延戲好少，想他

評論區有小夥伴催更，開心~~不過還是必須很抱歉地說一下，因為我是兼職寫手，所以更新量确實沒法很大，但是日更是沒問題的！如果真有事更不了我會挂請假條。

每天更新時間在晚上八九點，希望每天都能和大家相會，一起把故事好好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