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小野馬

“段志鵬你他媽的在幹什麽？！”

其他人的麥都被顏延閉了，這會能說話的只有男當事人。顏延正想詢問他那邊出了什麽事，又一聲傳來，男當事人現場的女人又說話了：“你對着個男主播的聲音……你他媽！騙子，我殺了你！”

彈幕前一秒還在刷：【延哥你真出櫃還是戰術出櫃？】

後一秒直接成了：【他對着延哥的聲音怎麽了？是我想的那樣嗎？】

“我沒有，麗麗你聽我說，不是的，我沒有。”

“我瞎嗎？你沒有？”

直播間瞬間像按了暫停鍵，所有人都恨不得穿過網線去那個真名已經爆出的段志鵬身邊看一眼。

看一眼，這本來是不可能的事情，誰知道今天顏延直播間像是中了什麽心想事成buff，那頭沒吵兩句，攝像頭突然開了。

一對年輕男女出現在鏡頭裏，兩人已經扭打在一起，但男人頭上流着血，女人占了先機很快贏得勝利。然後顏延直播間一分鐘內暴漲十萬觀看的直播間裏，那位段志鵬先生就被他的女朋友抓着頭發湊到了鏡頭前。

“我剛才都聽到了，這樣是打開了攝像頭對吧，直播間現在有多少人，我要給你們看看這個人渣，畜生！”

“王麗麗，你他媽放開我，你是不是想我死？”

“對，我現在恨不得你死，你個騙婚死基佬！剛才是說送禮物給男人是吧，他剛還聽着主播的聲音硬了。”

“王女士，你別說這麽直白，我直播間一會被封了。”

【延哥求生欲滿點，雖然我用聲音釣魚執法了，但是你不能說，我直播間會被封】

【我從沒見過這麽刺激的直播，主播你真不是請了演員？】

【這段什麽看起來已經要社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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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你們說的那什麽游戲道具，十萬是吧，對面那姑娘，你是他游戲情緣？就是游戲老婆的意思對吧？我是他未婚妻，你有沒有他購買的證據？”

顏延給委托人打開了麥克風權限，那頭女生略有些發顫的聲音嗆了一聲，很快穩定下來。

“我有，他的號上能查到購買記錄和郵件寄送記錄。不止這個，還有別的，零零總總加起來也不少錢，至少二三十萬。”

“好，你一會發給我。本來咱兩這關系算情敵了，但是畜生面前我們都是人，我們都是他的擋箭牌受害者，希望你幫我！”

“我相信你的話，我把截圖發公屏了，麻煩主播放大收錄進直播鏡頭裏。”

“謝謝。”

委托人聽到這句謝謝，情緒明顯激動起來：“對不起，他騙我說他沒女朋友。”

“行，你這麽仗義，我信你。”

“加油！一定不要讓渣男好看！”

王麗麗在鏡頭前紅了眼睛，目光落在眼前男人的側臉，像某種決絕。不知道是被情敵的鼓勵鼓舞了，還是看到截圖以後徹底失望了，她像是下定了決心，吸了吸鼻子，一抹眼淚揚聲說：“今天這事，主播，借你場子，我要公開舉報！他叫段志鵬，XX市XX局工作人員。”

“閉嘴！你亂說什麽，王麗麗——！”

王麗麗并不理他，直接按住他的頭在鍵盤上又砸了一下，看得直播間觀衆跟着腦門痛。

“王女士，別打了，有話說話。”顏延其實挺想看渣男挨打，不過還是只能出來制止。這一個男的，扯出來三女一男，就是見慣大場面的他也瞠目結舌。但是直播間有錄屏，要是事後段志鵬拿錄像去報警……明知道是在直播，觀看人數衆多，這會不會被界定為公共場合，王麗麗被定個尋釁滋事罪就不好了。

“最近我發現他花錢很有問題，一會大手大腳，一會緊緊巴巴，我就去查了他的銀行卡。然後發現，他在挪用公款，這錢不是用來吃喝買奢侈品，他全充進了游戲裏。我原來以為他是自己買游戲道具，後來才發現是在給別人花錢。本以為是個女人，結果是個男的！”

“騙婚，腳踏，你這是幾條船啊段志鵬？我說結婚你說沒彩禮錢，結果你就在網上給男人十萬十萬的花錢？我要是沒發現，你還想騙我給你生小孩是嗎？既然你不做人，那你就去蹲局子吧你！”

“王女士，我直播間有回放，你有需要一會可以下載作為證據。但是我這裏不是警察局，水友們也不是法官，你說的情節得走正規法律程序。”

直播間已經完全炸了，甚至顏延在說什麽都沒人聽。看了這麽一出大戲，彈幕全是感嘆詞。

“我直播間現在的觀看人數是十六萬，而且還在持續增加，十秒一萬起跳，這件事造成的輿論影響可能會比你想的還大。我個人建議你立刻報警，注意自身安全，對方畢竟是男人。你現在可以開着攝像頭報警，你說地址的時候我給你關麥，避免發生什麽意外事故。”

在現場的王麗麗情緒太激動沒注意看，但是直播間鏡頭裏看得很清楚，她男朋友的眼神已經稱得上狠厲，眼看着就要暴起。

顏延的話提醒了那頭的兩人，王麗麗又給他補了一下，直把人創個了頭暈眼花。然後就是報警，警察來帶人一系列流程。

顏延其實一開始是因為對神跡有情懷，又想着快過年了播個俗套的，誰知道……這都什麽事？

直播間人心浮動，觀看人數突破了三十萬大關，警察已經把人帶走了，所有人都還不肯從直播間退出去。顏延從這場大戲裏回過神來，他的直播間，最後還是得說幾句。

“今天這事我也很意外，沒想到普普通通直播就遇到了法制咖。如果真的是因此抓獲了一個不法分子，那我們當然是拍手稱快，但那畢竟是王女士一面之詞，我不便評判。我更想說的是彎裝直騙婚這件事。”

“廣大女生請提起警惕，有未婚妻、游戲有老婆、送女徒弟時裝的，都有可能是GAY。同性婚姻法已經頒布了，但是還有一些同性戀者無法、不敢直面自己的性向，甚至基于內心或外界的壓力，做出騙婚這樣喪盡天良的缺德事。”

“沒錯，外界還有一些人仍帶着歧視在看待我們……”顏延想起了莊娴。

【等等，我們？？？】

【延哥你說真的？】

【終于到了這一趴！我剛一直在問你是不是真出櫃，終于回應了。】

顏延一笑，語調輕松：“沒錯，我是GAY，這有什麽不能說的嗎？”

顏延接着往下說，語調轉而嚴肅：“外界的歧視不是騙婚的理由，你可以懦弱害怕世俗而彎裝直，但是不能去毀了一個女孩的一生。而且，歧視已經是少數，有更多的普羅大衆接受了我們的性向，不管認不認同，他們都尊重祝福。當然，你可以仍然是個懦夫，但不要做一個人渣。”

“我沒開玩笑，我純種彎，這輩子沒直過。但我對女孩子沒有性幻想，不是因為我讨厭她們，只是恰巧取向不對。每一個女生都是上蒼的恩賜，她們體魄上不如男性，但是她們從不肯屈服于所謂的強者。就像今天來到直播間的三位女生，不管是暴力了一點的王女士，還是另外兩位，她們都勇敢主張自己的權益。并且，雖然彼此之間有矛盾，但是girls help girls，很了不起。”

“反而是只出現在大家口中的徒弟的情緣，這個男人不管是彎是直，大概率是在利用他人謀利。要麽他利用了無辜單純只是打個游戲的小徒弟，借用她的身份作為掩蓋和段志鵬談戀愛。要麽，或許他對段志鵬也是假的，只是哄他給自己花錢罷了。當然，也不排除有誤會。具體情況是怎麽樣，我們不了解不評判。”

“游戲随時可以删號退游，但一個女孩的青春不會重來。今天在我的直播間，就在我們眼前發生了這樣的……悲劇，我不知道段志鵬和王麗麗背後還有什麽故事，但是他們今天都遭遇了人生的重創。希望，至少在座的各位不要重蹈覆轍。直面真實的自己，勇敢地莽上前去。”

“本場直播的所有禮物收入，我會捐贈給同妻權益保護協會，希望能夠幫助更多像王女士一樣的人。”

【這個男人今天有點帥？】

【只是今天嗎？不是一直嗎？延哥牛逼！！！延哥是boys help girls】

【麗麗眼睛紅的時候我也想哭了，媽的，遇到渣男真是一輩子的陰影】

【這個男人今天居然在煲雞湯？】

【我可能進錯了頻道】

【卧槽，只有我比較俗？延哥出櫃，我只想問上次那個哥哥，是你男朋友嗎？】

“不是，沒男朋友，單身。”

說完這句，他和大家說再見，沒管直播間的吵吵嚷嚷，下播。

他在椅子上待了一會，心情并沒有像直播間裏表現得那麽輕松，眼前反複閃過的是莊亦雲挨的那一巴掌。

騙婚的gay不敢面對非主流的家庭環境，所以給自己編織一個幻夢，擒獲一個無辜的女孩困在這個無止無盡的夢境裏。那莊亦雲呢？

現在想起來，他好像從來沒有流露過對家的向往。

顏延霍地起身，他不能一個人再待在這了，對一個狠狠拒絕了他，并且吓唬他的男人共情，簡直莫名其妙！給點人道主義援助就仁至義盡了，怎麽，還想以身殉道呢？他決定一會就在房間裏寫個大大的标簽，遠離莊亦雲，混完答應他的這一年就跑路。

顏延剛出影音室，電話就響了起來，踩着他關電腦的點，他一看，是橙子。沒睡着的莊亦雲按着額角從主卧出來，兩人四目相對，距離只有兩米。空間寂靜，只剩顏延的電話鈴聲。

顏延若無其事地看了莊亦雲一眼，把電話接起來，然後橙子的聲音就傳了出來：“延哥，我有事跟你說，方便嗎？”

“方便，對你，當然方便。”

“真的嗎？”

莊亦雲蹙眉，不由自主走近了一步。空間太安靜，于是聽筒那邊的聲音傳了出來，他聽了個清清楚楚。

“找我什麽事？”顏延靠着牆，整個人放松了下來，雖然莊亦雲稍有靠近，但是他完全沒注意。

“之前一直不知道你的性向，所以我沒敢說，今天你公開出櫃……我不想放棄這個機會。延哥，我喜歡你，既然你單身要不要跟我試試？”

莊亦雲兀地睜大了眼睛。對面的男生對顏延表白，還說顏延是單身，問他要不要試試？

喜歡？單身？莊亦雲一時分不清哪個詞對他沖擊更大，整個人僵在原地。

顏延沒意識到莊亦雲聽到了對面橙子的話，但人跟自己站得這麽近，當着他的面回複影響自己發揮，于是他轉身就回了房間。

砰一聲輕響，在莊亦雲耳邊卻跟炸雷似的，等他反應過來，他已經被關在了門外。剛才是他在影音室門口聽了回牆角，現在……

一回生二回熟，莊亦雲站在了次卧門口。

他不明白，明明中午出門上班之前他還和顏延交流良好？半天而已，他回來顏延就完全當他不存在了？

顏延真沒有當他不存在，但他接電話呢，他們也不是接着電話還要特意打聲招呼再走的關系。門一帶上，他說話更放松了一點，回答橙子的話游刃有餘。

“想跟我搞網戀？”

橙子性格好，長相也不錯。他直播是開攝像頭的，雖然多少有濾鏡加成，但也看得出來他本身相貌分七八分是有的，白皮膚小圓臉蛋雙眼亮晶晶撲棱棱，年紀才十八，青春美少年一個。和長相相反的是他游戲裏犀利的操作，他打起游戲來很鋼，跟他的形象反差巨大，這也是他吸粉的一個原因，反差萌。

“不止網戀……”

少年人的告白純粹又熱烈，顏延雖然對他沒有想法，但也受用就是了。有人喜歡自己，還是個長相性格都好的美少年，不開心嗎？別人不知道，反正顏延沒什麽不開心，以前沒想法，不代表以後不可以有。

“先網戀再奔現？你就沒想過到時候見光死，網戀也成了虛假泡沫？你都沒見過我，說不定我是個兩百斤的胖子，說不定我混社會大金鏈子加花臂。”

橙子那邊還沒回複，門外的莊亦雲已經緊緊蹙起了眉頭。

他還想跟人網戀奔現，還說什麽見光死？想想他這去個酒吧就一堆人請喝酒的樣子，兩百斤的胖子不存在，花臂也沒有，怎麽可能見光死？

“不會的……”

“怎麽不會？你沒聽人說，聲音好聽的都長得醜。”

橙子：“……”不知道他是說真話，還是為了拒絕自己不惜自黑，不管哪種都不算什麽好消息。

莊亦雲：“……”聲音好聽又長得好看的就在面前。

“我喜歡的是你這個人，不是長相。延哥，你是在拒絕我嗎？”

“我只是告知你風險。”

“所以不是拒絕？”

顏延想了想，說：“橙子，說實話我沒想過這回事，不管是跟你談戀愛，還是跟任何人網戀。”

就在橙子以為自己要被拒絕的時候，顏延的話鋒一轉，接着說：“但你說對了一件事，單身，也不是不能試試，畢竟我們一直玩得來。”

門外咚一聲響，有什麽東西撞到了門上。

顏延起身拉開門，就見莊亦雲一本正經站在門口，原來是他敲門？那聲音不太像啊。他眼神示意有什麽事，莊亦雲沒事，只有震驚，震驚得剛才手滑砸在了門上。

顏延以為他是現在不方便說，也不關門了，準備打完電話再問他，于是當着他的面把話說了下去：“不過我對網戀沒興趣，合不合拍的，見一面就知道了。”

和網友表白直接收到面基邀請，橙子呼吸都急了起來，恨不得立刻下樓跑幾圈，當即開心得狠狠點頭：“我來找你，明天我就來。”

顏延失笑，相比之下他那股勁都不算什麽了，這才是少年人。

“急什麽，馬上要過年了，你确定不是來找我過年蹭飯？”

“可以啊。可以一起過年嗎？我會做飯，我還可以……我會炒火鍋底料，全國人民都知道我們川渝火鍋第一，我可以給你煮火鍋吃！我會做的菜很多的，我之前還想要不要做美食博主呢。”

“給我做飯就不用了。”顏延笑了，他沒準備壓榨誤入歧途的準美食博主，要是把人撈回家，他的人他來寵。要是見了面沒感覺，那他也不會拖泥帶水使喚人，願意繼續做朋友就做，不願意大家以後就一拍兩散各自安好。

至于來找他……

“過完年吧，我去找你。”他還是有良心的，橙子剛成年，讓人小孩來陌生城市找他不合适，當然應該他這個哥哥去一趟。

想到哥哥，他掃了門口的莊亦雲一眼。這位哥哥拒絕他沒關系，他可以給別的弟弟當哥哥。哥哥拒絕了我，我就成為哥哥，邏輯滿分。

橙子挺招人喜歡的，說不定見了面覺得更好呢？

人生，還是要給自己多一點可能。放下一棵樹，他還有一片森林。

作者有話要說：

莊博士：該死，對面的會做飯，被比下去了，顯得我像個笨比

顏大鵝：你終于知道你是笨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