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小野馬
放寒假回家的大學生,一般剛回去的時候父母都特別熱情,吃穿住行各方面遷就,但通常這個包容期就三天,三天過後就相看兩相厭開始各種挑刺和教導。
顏延因為同城上大學,周末回家的次數多,因此幾乎沒有享受過這種待遇,這一次可算是享受到了。如果不逼他去給莊亦雲送餐的話,那就更好了。可惜,他媽堅持認為莊博士吃食堂就很可憐,非要他天天送。用他媽的話說:送個飯都不願意,那你回你家去住。
他家?!敢情結個婚他家都換了?
如此三日,姜黎代吃都吃得有點不好意思了。第四天他還要給姜黎送,遭到了姜黎嚴正的拒絕。
“你好歹給他送一餐。”
“不送。”
“我說你怎麽回事,态度變化也太大了,莊博士的神顏殘了?按理說心容易變,顏值不容易變才對。”
顏延不答,不僅不樂意去送飯,還留在黎野酒吧不回家了,他才不要再往人跟前湊,最好是劃清界限免生誤會。當天晚上柯銘誠正好來了,在吧臺見到他,立刻就給莊亦雲發照片。照片裏顏延穿着調酒師的黑馬甲,吧臺圍了四五個帥哥在跟他說話。
莊亦雲本來在去顏延家路上,他想去接顏延回家,或者至少見一面。等紅燈的時候看到消息,下一個路口直接調頭往酒吧去。
莊博士這輩子就來過一次酒吧,高三畢業的時候背着他媽,跟同學去玩過一趟。去了發現也沒什麽意思,就再也沒去過。黎野,是他這輩子第二次進酒吧,第一次進gay吧。
燈光炫目,音樂嘈雜,舞池裏群魔亂舞,說話不是貼近了都得靠吼,他一走進去就感到不适。更關鍵的是,他從一進來就被身邊所有人圍觀。
沒辦法,gay圈遍地飄0,一1難求,更不用說他這種身高身材顏值氣質,還是生客,一走進來自然就勾走了無數人的視線。
“卧槽,來了個極品。”本來在和顏延說話的一個客人看向門口,驚呼。
顏延看過去,正和莊亦雲的目光對上。
于是他越過人群,毫無遲滞地走了過來。
顏延着實驚訝,這不像是他會來的地方,而且他看起來像是目的明确地沖自己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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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向柯銘誠坐的位置,顏延大拇指向下對他比了個手勢。柯銘誠一笑,不在意地對他隔空舉杯。
“他過來了!”吧臺前有客人興奮地喊。許多人在觀望,既想有人先去探探底,又怕被人搶了先機,說是唐僧肉進了盤絲洞也不為過。
“他在看我!”
“不是吧,我感覺是在看……”
說話的客人轉過身,目光投向了顏延。
“兩一相逢必有一零?更何況延還是0.5。”
“身高首先就輸了。”
在旁邊聽着的顏延怒氣值開始上漲:“我聽着。”
“顏延,這也是實話,當然,我還是最喜歡你。”
“要不顏延你上,替大家把把脈?”
“滾!”
顏延說話間,莊亦雲站在了他面前,正聽到他對那兩個客人說滾。他面色瞬間黑了下去,想到網上那些關于酒吧的傳言,聯想到的事件沒有一個是好的。
這兩人想欺負顏延,這個結論瞬間在他腦中形成,他看向那兩人的目光已經冰刀一般。
無辜躺槍的兩位客人,雖然被新來的大帥哥關注到很開心,但是近距離被他這麽看着也太可怕了,這人也太有壓迫感了,差點要跪……
旁邊沒被他盯的其他客人有大膽的上來搭讪,他看也不看,徑直在顏延面前站定。
“喝點什麽?”顏延例行公事地問。看着他繃緊身體盡量避開其他客人的靠近,他低頭彎了一下嘴角,那一瞬間心裏有種微妙的柔軟。
“不喝,我開了車。”
“也行,那你別一臉兇相,坐這,能攬客。”
“……”
攬客這詞放在莊亦雲身上,實在是一種對科研工作者的冒犯。莊亦雲想反駁的,可顏延明顯在笑,語氣揶揄戲谑,但眼裏有光。他一下就說不出反駁的話了,乖乖跟随他的指引坐了下來。
“你第一次來,給你介紹一下,這是姜黎他哥的店。姜黎你還記得嗎?我朋友,女生。”
“記得。”顏延只給他介紹過這一個朋友,他當然記得。
兩人說話這熟稔又帶點別扭的狀态,弄得旁邊圍觀的其他客人瞬間化身瓜田裏的猹,恨不得給他兩遞個話筒。沒想到帥哥是來找顏延的,而且他兩的關系看起來不一般。
看吧,顏延讓他坐下他就坐下了。
“說了別一臉兇相。”
莊亦雲勉強放松了一下臉部肌肉,結果……更冷了。
“不然你去找柯總,別在這。”
“不去。”
“不是,你到底來幹嘛?”顏延手上調酒的動作不停,搖酒杯晃出極有節奏的韻律,“來坐我面前當雕像?”
莊亦雲被他的動作吸引,身上那層抵抗環境的硬殼稍有軟化,如實答道:“來看你有沒有喝酒?”
“哈?那不好意思,廚子偷吃天經地義。”顏延笑得更得意了,看得旁邊的人眼熱不已。很少見他這麽小,調皮,滿是少年一般的朝氣。
“你身體剛好,不能喝酒。”莊亦雲微微蹙眉,被他的笑容擊穿,聲音整個柔下來。
“剛好,意思是已經好了,好了那就是正常人。”
莊亦雲被他的邏輯打敗,大概是放松了下來,難得開了個玩笑:“我看你倒是高考語文狀元。”
“所以互補咯。”
顏延的話脫口而出,一個沒注意嘴比腦子快。話一出口,兩人正好在對視,各自都有點尴尬地別開了眼。我是語文狀元,你是其他科目的狀元,這是放在一家人的概念上定義的互補。
“讓讓。”在旁邊的人都在吃瓜的時候,一個身影強勢插了進來,是一個眼線妖冶的男人。身材纖瘦,指尖夾着一根細長的女士煙,走過來大大方方打量莊亦雲,猝不及防在他胸口戳了一指頭。
容貌豔麗,行為輕佻,莊亦雲瞬間黑下了臉。
那是黎野的一位熟客,作風大膽直來直去,和顏延關系不錯。
“一杯生鏽釘。”點完單他就轉向莊亦雲,盯着他冰冷的眼神毫不退縮,很社牛地問,“帥哥,看上我們小顏了?”
顏延倒酒的動作緩了一下,悄悄豎起了耳朵。
莊亦雲沒接話,顯然對于陌生人這種問話,他完全是敬謝不敏的态度。
“我們小顏可是黎野的酒仙,還管他喝不喝酒,你是第一個哦。”熟客像是真的完全不在意別人的态度,又說,“你這麽俊雅的帥哥,酒都不敢喝,勸你別沾他。他是野馬,想馴服他是要被踢的哦,踢個半死也沒什麽稀奇。”
“哦?”莊亦雲不知道被戳中了哪根筋,一直內斂的氣勢瞬間外放了出來。
那是一種成熟男人的壓迫感和掌控力,帶着科學家嚴謹到有些刻板的特質。随即,他把領帶微微扯松,修長手指輕點桌面,問顏延:“我把你的酒喝了,你不喝行不行?”
嚴謹瞬間消失,侵略感倍增。
顏延腦子裏嗡的一下,被他扯領帶的手、敲桌面的手攫住了全部注意力。這人竟然有主動運用美色的一天,他想掐自己一把,看是不是在做夢。
吃瓜群衆已經吹起了口哨,興奮的尖叫聲此起彼伏。
“又不是應酬擋酒,我是自己想喝,你就算把我的都喝了,我沒嘗到,還是想喝。”
“嘴對嘴,伸舌頭讓他嘗!”
顏延被喊得瞬間眼神帶飄,悄悄紅了耳朵尖,被人一喊搞得跟他索吻一樣,真是操了。
莊亦雲看向他,直覺他害羞了,那一瞬像是滾水入喉,直接燙到了下腹。他的手指無意識搭上了領帶,熱,想扯得更松一點。
另一頭,酒吧老板姜野關注到這邊的動靜走了過來,姜野的目光從莊亦雲和顏延身上掃過。
“你朋友?”
看姜黎就知道他哥什麽樣,他和莊亦雲差不多高,卻比莊亦雲要更壯實,氣魄雄渾,敞開的領口是一個黑色刺青,雖然穿着正裝,卻一身匪氣。用客人們的話說,姜老板的名字就代表了一切,野,痞帥那一型。
“野哥。算是吧。”
“延延的朋友來了那我肯定要招待,喝什麽?”姜野向莊亦雲伸出右手,“姜野,這家店老板。怎麽稱呼?”
看着姜野,他剛才那點旖旎心思像被潑了冰,凍住以後又澆了油,火一點,熊熊燒了起來。
橙子的事已經讓他很難接受,但那畢竟是在網上,顏延還沒去見。但是現在姜野站在這,他們一個喊“延延”,一個喊“野哥”,對方一副東道主的保護者姿态,而他落個“朋友”兩個字都得附加一句“算是”。對比之強烈,簡直就是踩着最脆弱的神經蹦迪。
他還記得當時柯銘誠讓顏延喊他哥,顏延說只有他一個哥哥。
“莊亦雲,延延的老公。”
姜野一愣,轉而把求證的目光投向了顏延。
“他喝多了說胡話,野哥你別理他。”
“我沒喝酒。我說錯了?我們确實是領了證見過家長的結婚對象。”莊亦雲的态度強勢起來,握住了姜野伸出的手,“延延平時在這邊多虧你照顧,麻煩了。你是姜黎的哥哥吧,下次請你們兄妹一起來吃飯,請務必賞光。”
“延延?”姜野沒回莊亦雲的話,還是看向顏延。
“這種話你也信,你問問旁邊這些是不是我老公。”
顏延不想在姜野面前說什麽結婚的麻煩事,野哥和貍貍兄妹兩其實差別很大。野哥把他當弟弟看,當初混社會的時候就罩他,他的脾氣不會認同這種游戲,他一直主張讓顏延好好談個男朋友。
“老婆!”
“卧槽,小顏老婆!”
“延寶,嫁我!”
此起彼伏的呼喊響起,笑得一個比一個大聲。他們看向莊亦雲的眼神變得頗有些取笑的意味,這帥哥帥是帥,看起來腦子不太好。
顏延笑罵:“滾——!還真敢喊?!就你們這,給小爺乖乖當零。”
“來呀~延哥,老公,正面上我。”之前戳莊亦雲的那個熟客騷得一騎絕塵。
姜野信了,以他的了解,顏延是很幹脆利落的一個人,他對誰的态度都不會含糊不清,就算玩暧昧,那也是明明白白地玩,拒絕也是清清楚楚地拒絕。
有滾滾雷雲在莊亦雲周身聚集,顏延還想跟那熟客繼續調笑,把調好的生鏽釘放在他面前,結果他推杯的手還沒收回去,被莊亦雲一把扣住。
“我們談談。”
“我在忙呢。”
“延延,我們談談。”
顏延對上他深淵一般幽深的眼眸,像被刺了一下,态度軟了下來。
“野哥你叫哈維替我一會。”他說着把身上的黑馬甲一脫,把人帶進了員工休息室。
這會正是忙的時候,員工休息室裏空無一人。顏延把門鎖上,外面的喧鬧都被隔絕在了門外。
“你幹嘛?我還沒說你在酒吧亂說話,你生什麽氣。”
“我亂說話?我們難道沒結婚嗎?”
顏延蹙眉,問他:“現在是在我的社交圈,我沒有想以假作真的想法,你不尊重我的意願就是破壞游戲規則。”
“我說的是事實。”
“哪門子的事實,結婚什麽情況需要我提醒?”
“那結婚也是事實。”
顏延氣笑了,今晚本來還不錯的心情全崩。這人瘋了嗎?開始耍無賴了?是誰提的協議結婚,又是誰拒絕他所有的示好?現在擱這說什麽事實?
“為什麽?你不想讓誰知道?你想在誰面前維持單身形象?”莊亦雲也覺得自己瘋了,說的問的一句比一句不像話,但是他控制不了,一想到剛才的情景就難受。
“莊亦雲,你不會是吃醋了吧?”
莊亦雲頓住,鋒利的喉結上下滑動,就在顏延以為他要像過去一樣拒絕、否認的時候,他突然點了下頭。
一下,然後又是一下,清楚明白地點了兩下。
“對,我不能聽他們叫你老婆。”
“那你也叫呗,就不會輸了。”顏延的嘴是真的欠,說出口他自己都無語。
誰知道莊亦雲更無語,他不知道什麽時候逼近了來。他垂眸,墨色的眼瞳中映出顏延的臉,喉結輕滾,一聲帶着氣音的“老婆”就如砂礫般碾過了顏延的耳膜。
作者有話要說:
吼吼吼吼吼吼,我沒失約,雖遲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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