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小野馬

顏延承諾的年後來看他，自然不是指大年初二，但是這不妨礙橙子滿心期待。會是哪天呢？怎麽還不聯系他？他每天一有空就想。十八歲的少年人喜怒形于色，心思根本藏不住，直播的時候粉絲一提起延哥他就笑。

有時候隊友正坑，他氣鼓鼓要跟人理論，彈幕上一看到問延哥的他就消氣了，還有調侃他的也會回。

“延哥平常過年也不播，今年沒什麽特殊的。”

“他在家過年啊，陪家裏人。別開玩笑，哪有過年陪網友的？”

話是這麽說，心裏肯定是想的，要是能和延哥一起過年就好了。

想到了顏延，橙子游戲間隙喝水的時候就拿起手機看，正好就刷到了他的朋友圈。原本他要是在家過年那沒什麽，但他出去玩了卻不是找他……橙子情緒一下上頭，直播間裏就垮了臉，想也沒想就給顏延發消息。

消息發過去，顏延好一會沒回複。

橙子切出朋友圈發私聊：延哥你怎麽不回複？

對話框裏顯示“對方正在輸入”，想半天的顏延回了消息。

顏延：不鴿，過幾天就來找你。

橙子頓時高興了些，接着問：延哥，你是和家裏人一起去海南過年？

其實這個問題網友問來多少有點越界，現實生活的事對方不說就不該問，但是少年人沒這麽多考慮，他只是有了猜想就問。

顏延：算是吧。

顏延想了想，莊亦雲法律上算是他的家人。

橙子又把他朋友圈的照片翻着看了一下，和平常一樣延哥沒露臉，更沒有家人的影子，但他突然發現其中有一張用餐的照片，看菜量不像是一家人出行。

他頓時忐忑不安起來，直覺這句“算是吧”就有點問題。家人怎麽還能算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所以說，其實不是和家人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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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敢再往下問，情緒低落。

總覺得延哥對他，沒有過年前那麽親近了，他身邊是不是有人了？

身邊确實有人的顏延把手機鎖屏，心情有點微妙。

橙子這麽可愛，主動和他聯系他應該很開心才對，為什麽他反而有點提不起精神。

這就算了，畢竟感情的事順其自然。最關鍵的是，他明明只是答應要去找橙子面基，兩人并沒有确定關系，怎麽被對方一問，搞得他劈腿偷情一樣？

顏延不解，大為震撼。難道在他心裏，和莊亦雲出來玩，真的成了什麽情侶雙人甜蜜游？那程度到了他心理上默認不應該和其他人再暧昧的程度？

就離譜！

他擡眼看向不遠處的莊亦雲，他正在觀景平臺上眺望，附近好幾個女孩偷看他，到哪都是別人的視線中心。

莫名其妙，他一個正兒八經的單身人士，除了多了張無效結婚證，根本就毫無約束，跟誰出來玩都行，想摸誰摸誰，想上誰上誰，怎麽搞得偷偷摸摸。

想到這，顏延鬼使神差的舉起手機，劃開相機，給莊亦雲拍了一張。

打開相冊看，這男人真是随手抓拍都好看，帥到360度無死角嗎？

莊亦雲感覺到他的視線，向他走了過來。莊亦雲在他旁邊坐下，說：“今天的天氣可能看不到日落，我想在這再等一天，行嗎？”

“我說不行呢？”剛那一通心理活動讓顏延的心情不是很好，語氣有點不耐煩。

莊亦雲點頭回複：“那就到了東方再碰運氣。”

顏延情緒稍稍被撫平，說：“這裏還行。”意思是再留一天也可以。

“謝謝。”

人并不是時刻憑理智做事，反而大多數時候憑借的是經驗和直覺。答應了莊亦雲以後，顏延慣性使然跟着他去踩點，把酒店龐大的花園走了個遍。

倒也頗有收獲，就是不那麽得勁。他們發現花園裏有一家清吧，服務生說晚上有歌手演唱，顏延決定晚上去看看。

還發現花園裏專門布置了一處婚紗照的取景地。鮮花拱門、純白秋千、碧綠草坪，還有巨大的雙心雕塑，有情侶在那自拍接吻照，莊亦雲和顏延驟然闖進去，被抓了個正着。

女生害羞想跑，男朋友卻穩穩牽住她，過來和顏延搭話：“能幫我們拍一張嗎？”

“行啊，不過我水平一般。”

“沒關系沒關系，感謝。”男生真摯又熱情，臉上洋溢着幸福，女生雖然害羞卻努力配合着，看得出很相愛。

顏延舉起手機，平平無奇的構圖，然後咔擦按下快門。莊亦雲看不過眼，舉起手中的相機給兩人拍了幾張，還指導他們擺pose。

拍完了莊亦雲主動說：“留個郵箱，一會回房間發你們。”

小情侶忙不疊地感謝，莊亦雲矜持地點了個頭走了。

離開小情侶的視線範圍，顏延好奇地問他要看照片，莊亦雲把相機給他。

“被你拍得這兩不結婚沒法收場了，不然下一任要是看到這張照片，那真是飛天大醋。你要是不搞科研了就去婚紗影樓吧，聽說跟拍攝影師挺掙錢。”

“怎麽，怕我養不起你？”

“笑話，我什麽時候要你養了？這趟出來的團費還是我出的！”

“嗯。”莊亦雲點頭，“确實。”

顏延側頭看他，蹙起了眉頭。明明這人是順着他的話說，說的也是事實，怎麽偏偏像在說反話。奇怪了，花錢的不是大爺嗎？

他們從婚紗照取景地出來，就發現了花園裏的木頭棧道。棧道一路往下延伸，最後通往了酒店下方的礁石海岸。

出生長大在內陸城市，顏延對海灘的記憶停留在一些熱門的旅游景點，柔軟白沙和碧海藍天，共同構成了海岸的象征符號。他們從棧道下來，是他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海岸。

狹長僅有三四米寬，說是沙灘不如說是石灘，岸邊全是碎石，尚未被污染的海水清澈見底，其下紅色的石頭像是寶石。不遠處是海水拍打在礁石上的聲響，明明吵鬧卻給人安靜的感受。

海岸上空無一人，沿着狹長的海岸，一端是一座八角亭，另一端則是堆疊綿延的礁石山。

兩人仿佛被這份靜谧壓制掌控，不約而同站在了原地。

忽然，有天光刺破重重雲層，灑落汪洋。緊接着，海風吹散層雲，夕陽顯出了它的身形。落日像一位戴着面紗的美人，薄雲掩不住它的絕代風華。

太美……顏延不自覺往海邊跑了兩步，腳踩進了海水裏也一無所覺。

莊亦雲舉起相機向前，本來說還要多等一天的海上日落就在眼前，可他最後拍下的卻是落日下那個飛揚的身影。

看完日出回去的路上，顏延後知後覺想起來他拍得好不好，問他要看相機。這一次莊亦雲沒有給他，只說：“明天再給你看。”

“怎麽？莊博士失手了要回去P一P？”

顏延開他玩笑，倒沒有放在心上。莊亦雲的攝影水平擺在那，這麽美的落日，不可能拍不好。

回酒店餐廳吃飯，然後兩人去清吧聽了會歌，沒太多意思，于是各自回房。脫團單走，兩人沒有再擠一間房。

莊亦雲回到房間，把單反相機的內存卡插進電腦，看着那日落半個小時的近百張片子，全是一個人。有遠景，有特寫，有局部，有全身，他一張張浏覽篩選，做基礎修圖。

第二天清晨六點，在顏延睡得還很香的時候，莊亦雲獨自把車開了出去。他去了昌江城區，等照相館開門，洗印了一張照片。等他回去時顏延正在餐廳吃早餐，見他姍姍來遲就笑他：“十點才醒，莊博士堕落了。”

莊亦雲不置可否，安靜吃飯，填滿幾乎通宵未眠而尤為空蕩的胃。

因為已經拍到了落日，所以他們沒有再多停留，吃過早餐他們就去收拾行李退房。

退房的時候在前臺偶遇了昨天那對情侶，男生比昨天更熱情地上來感謝莊亦雲，聲稱回去要把照片洗出來挂床頭。

小情侶走後，退完房的兩人走出酒店大堂，顏延看向莊亦雲的眼神滿是調笑，說：“啧啧，莊博士的攝影作品了不起，服務區拍的那幾張是不是也發給我，我也去洗出來放房間。”

“不用。”

“嗯？”

莊亦雲打開随身的攝影包，将早晨洗好的那張照片遞給顏延。

顏延莫名，拿過來翻開，竟是自己的照片。是昨天在海邊拍攝的，那是最耀目又最柔軟的光影，落日将他的頭發照成了真正的金色，他擡眸望向大海，羽睫沾了水珠，映出純澈的世界，與昨日的美景徹底融為一體。

很美，他從沒見過這樣的自己，那是一種超越外貌的美。不知該如何形容，仿佛被人捕捉到了喧嚣浮華之下的靈魂，那個靈魂純淨又溫柔，讓他幾乎不敢相信是自己。

看到照片的那一剎，顏延心髒狂跳，整個人怔在原地。

他靜靜地看了一會，然後翻過背面，看到了剛才被莊亦雲的拇指壓住的字跡。

【神跡

——攝于海南·昌江】

顏延腦海之中轟的一聲電閃雷鳴，瞬間将外界所有聲響抛諸腦後，只剩下這寥寥數筆。

“喜歡嗎？”莊亦雲問他，終于把他叫回現實。

他沒回答喜歡或者不喜歡，恍惚覺得一句簡單的“喜歡”不足以回應這幅作品，他只是把照片認真地收進了包裏。

出發以後，莊亦雲因為通宵未眠，就主動提出讓顏延繼續開車。車行沒多久他睡了過去，所以不知道顏延在他睡着以後曾在服務區短暫停靠。

顏延情不自禁将那兩行字偷偷拍下，單獨設置莊亦雲不可見，發了朋友圈。

作者有話要說：

都跟我念：我的CP絕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