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小野馬

他們不知道是怎麽親在一起的,那一刻顏延甚至想不起來是誰主動。他只知道自己想親,想被親,想抱,也想被抱,不用力不罷休的那種。

就像他失控的想象裏一樣,靜谧、四下無人的房間裏,他們纏吻,肆意交換着彼此的熱度。莊亦雲一手攬着他的腰,一手扣着他的後頸,微微用力讓他擡頭承受。他的手臂交疊在莊亦雲頸後,挺着胸嵌在他懷裏。

和他們的初吻不同,那時莊亦雲兇暴又野蠻,說是接吻不如說是在打架。短短兩天,他像是上了什麽進修班,吻技突飛猛進。舌尖掃過時讓他渾身過電般戰栗,含住他的唇珠時,又有種冰消雪融的溫柔。

額角、頸側全是汗,眼睛、嘴唇都濕漉漉的。唇瓣紅豔如點血,有一點痛,大概是磨破皮了。顏延低聲喘息,兩人的唇稍稍拉開距離,對視一眼又重新吻在一起。

莊亦雲的手往下,兜住他的臀稍稍用力,顏延便本能般心領神會,就着這股力雙腿一擡,勾在了他腰上,拖鞋啪嗒掉落,像他完全沉溺的心。

心髒鼓噪,血液在血管裏直接沸騰,顏延被抱到沙發邊時腳在沙發靠背上一蹬,帶着點急不可耐的催促。莊亦雲被他這副樣子勾到失控,直接坐下去。顏延就這麽順勢坐在他腿上,兩人面對面抱着接吻。顏延穿着寬松輕便的家居服,寬松本是遮擋,但兩人這麽貼着,反而只凸顯了面料的輕薄,将身形勾勒得一清二楚。

莊亦雲的嗓音已經變得完全低啞,動情地喚他:“延延……”

被他一喊,顏延被這把嗓子勾動,抱着莊亦雲的頭頸,側頭叼住了他空着的左耳垂。他兇得很,像是要在莊亦雲左耳上留個印,好和右邊的耳釘對稱。

得到回應,莊亦雲差點沒把他的腰勒斷。

“唔……你他媽輕點……”

顏延松嘴喘氣,腦子一片空白,感覺和前兩天沖浪時,迎着大浪往上沖一樣。

他開了口,莊亦雲自無不應,松開他一翻身,把他籠在陰影之下。顏延張嘴還想說點什麽,發聲卻一片破碎,腦子裏全是岩漿。

窗簾沒有關,冬日下午的陽光斜斜灑在他們身上,照的顏延更覺灼燙,有種随時會被人窺探的刺激。他不甘示弱,把莊亦雲的襯衣從褲腰裏扯了出來。

如箭在弦,突然,響起了一陣馬林巴琴的聲音。那聲音在靜谧的空間裏尤為突出,是莊亦雲的手機鈴聲。莊亦雲不理,顏延喊他,被他再次咬住唇。

可那電話鈴聲完全不放棄,響了一次自動挂斷後,很快又響起了第二次。顏延攀着他的上半身,把手機從他褲子口袋裏摸了出來。

“真吵,接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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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接?邊幹邊接?”莊亦雲的目光像狼,像要把他拆吃入腹。顏延懷疑莊博士這輩子說的所有粗俗話,都是在他面前。這都沒幹呢,給他厲害的。

手機還在響,莊亦雲接過正要直接按掉,一掃發現是工作電話。休假期間不是急事不會找,他被迫冷靜下來。顏延一看他那神情,直接點了接聽。要接就接,接完接着做,磨磨唧唧幹什麽。

來電的是莊亦雲的組員,電話接通,說實驗室出了點問題需要他去一趟。莊亦雲全程不說話,直到挂斷前才應了聲“好”。

等他挂斷電話,顏延也已經坐起身來,上衣随着他起身的動作滑下去,蓋住了胸前的暧昧痕跡。

顏延看着他,問:“要出去?”

“對不起,出了點事,我得去趟實驗室。”

這種時候落跑,莊亦雲既不舍也不該,自己都覺得實在是過分。但實驗室出了問題又不得不去,那是他們整個團隊苦心孤詣的研究成果,不只是他一個人的事。

顏延倒沒有多生氣,就是純純的欲求不滿。斜着眼睛睨他,一口咬住他下唇,含含糊糊問:“咬個口子你帶着出門?”

莊亦雲回吻他,說:“随你開心。等我回來,寶貝。”

顏延被他喊得熱氣上湧,到底沒真咬下去。

莊亦雲收拾出門,他身體的熱潮也已經平複,幹脆去收拾行李。箱子打開,衣服、生活用品各歸各類,收拾完自己的箱子,他出來拿喝的,見到了莊亦雲放在門邊沒來得及收的設備包。

有點好奇。窗外陽光正好,不如他也用單反拍拍照試試。

顏延于是把莊亦雲的相機拿了出來,随性擺弄。拍家裏的擺件,拍窗外的風景,拍完開始翻看相冊。翻完自己拍的就往前翻,看完對比必須承認,他的水平跟莊亦雲的水平真不是一個境界,莊亦雲是真會拍。

他翻着翻着,結果越翻越不對勁。

怎麽這麽多他的照片?

雖然莊亦雲送了他那張絕美的《神跡》,但是他一直以為那只是恰好合适抓拍到的,這一刻卻福至心靈。他迅速往前翻,翻到了在昌江看日落的那一天。

那一天的日落那麽美,可是莊亦雲的相機裏,只有他。

粗略一翻,那天就拍了至少上百張,各種各樣。

心髒一瞬麻痹,顏延覺得,他好像發現了什麽很重要的事。

莊亦雲是真的喜歡他吧?很喜歡的那種,跟他的感覺完全不同的那種……

有種撥雲見月的明朗,卻又帶來更多的茫然。

他呆坐在沙發上好一會,然後大步跑回房去換衣服,把姜黎約了出來。

“你不是才回來?一回來就叫我喝酒?”姜黎不訓練時午覺能睡一下午,捂着頭縮在被子裏不想動。顏延最好有個正當理由,不然拉黑他算數。

“江湖救急……我攤上事了,你趕緊地收拾。不喝酒,逛公園行嗎?”

“啊哈?逛公園?您不是顏延吧。”

“趕緊的!”

姜黎還是爬起來了。大冬天的和顏延相約公園,兩人坐在湖邊長椅上的時候,她恍惚以為他們已經七老八十,在老年公寓當鄰居了。

太陽漸漸西沉,沒了陽光的溫度加持,冷風開始顯現出它的威力。顏延裹着棉服坐那,終于徹底清醒。

長籲一口氣,他竟然開口就喪:“我萎了……”

“啥?”姜黎掏了掏耳朵。

“我剛差點和莊亦雲睡了。”

“這麽好的事?有什麽問題?他技術太爛所以你萎了?”姜黎看向顏延,他沒什麽表情,但是好像真的在煩惱。

“他想跟我談戀愛。”

“這是什麽問題?這不是當然的嗎?他也不像是亂搞的人。”

“對。是我沒深想……唉……操……”

姜黎見不得他唉聲嘆氣,趕緊打斷:“停!你要麽別說,要麽好好說。”

顏延應了一聲,搓了搓被風吹得有點冷的手,整理了一下措辭。

“他好像很喜歡我,出去玩一直撩我,還給我拍了一張照片。”

“什麽照片,裸照?”

顏延白她一眼,接着往下說:“我之前覺得照片拍得好只是專業水平高,撩我只是有好感。他對我……總之又親又抱,我就精蟲上腦了……現在回想起來,我多少有點自欺欺人。”

“我懂,一門心思想睡呗。你就是男人最真實的靈魂态,只是有些人不表露而已,其實個個都是下半身思考。”

“喂,姜貍貍你怎麽回事,那他媽的那些濫/交渣男、普信醜男,他們配跟我的靈魂相提并論?”

“行叭。”姜黎為了聽故事,忍住了沒跟他繼續battle。

顏延安靜了一會,這才回過頭把話續上。

“我剛才看他相機才發現,他不是碰巧給我拍了那一張照片。是很多,他相機裏全是。海上日落多美你知道嗎?我當時看得都覺得自己可以原地飛升了,但是他沒拍,站那只拍了我……他還帶我去跳傘,他朋友說他年年去從來沒帶過人。”

“他還去打了個單邊耳洞,你敢信?莊博士右邊耳朵戴了個鑽石耳釘,剛才他就這麽戴着去他們研發中心了。搞到一半他被工作喊走,他還喊我寶貝,讓我等他回來。”

顏延叨叨叨像個老式打字機,姜黎冷冷反問:“所以你發現他很喜歡你,然後呢?有什麽問題?”

平日裏的顏延都是張揚自信的,好像随時可以把各色追求者玩弄于股掌之間,可以和自己看上的各種皮囊你來我往地調/情。但是這一刻,他連平靜都維持不住,終于露出了心裏壓不住的茫然無措。

“我覺得他想假戲真做,等一年到了他不會同意離婚。”顏延擡起頭,看向波光粼粼的湖面,像莊亦雲那顆鑽石耳釘的光芒。

聽到這,姜黎終于明确了問題在哪,替他總結陳詞:“但是你只是想睡他,不想跟他談戀愛。”

“我沒認真想過……我只想睡一睡爽了就夠了。我跟他談戀愛?他又悶又工作狂,從不泡吧喝酒打游戲,我跟他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他的工作高級到我根本不懂,我們根本沒有共同話題。我跟他在一塊除了講騷話,就無話可說。”

“能講騷話還不夠?”姜黎反問,“你是不喜歡他,還是自卑啊顏延?”

“怎麽可能……”

顏延突然想起第一次見到莊亦雲照片的時候,他媽堅決不讓他去禍害莊亦雲。那張視頻截圖,他當時存在了手機裏,還給姜黎看過。是國家臺的采訪,那是哪個節目?他完全想不起來,因為他從來沒關心過。莊亦雲從沒在他面前顯擺過學識、職業,但是他确實很牛逼,是他這輩子都夠不到的那種牛逼。

但是自卑,真不至于。

他是比不上莊亦雲厲害,但是他的靈魂比莊亦雲有趣多了,莊亦雲就知道工作。哦,不對,他現在學會搞顏色了。

“我跟他不是一路人。”顏延複述了一遍,強調。他可以僅僅因為一個男人長得帥就想方設法去釣,但莊亦雲不會。他之前一直不搭理自己,後來轉了态度也不是想找床//伴,事實證明,他是心動了才上的類型。

姜黎不說話,在她看來顏延是犯了傻。

“你不知道,前幾天橙子找來了,我拒絕他然後他……操了,再想起來還是尴尬。他一直哭,還撞見莊亦雲親我……”

“我拒絕莊亦雲的話,他不會哭吧?”

“你為什麽要拒絕他?”沒等顏延回答,姜黎像是知道他要說什麽,緊接着又說,“別說什麽不合适,你居然還知道什麽叫合适?你不是只管爽不爽、帥不帥的嗎?”

“可是他喜歡我,他肯定比橙子還喜歡我。”顏延想起莊亦雲從直升機上一躍而下,像一只雄鷹翺翔在天際。沒有一刻如此清晰,他不想那只鷹折翼。

“我跟他不一樣,我只是看他帥……我他媽不是騙身騙心嗎?”

“那你就喜歡他啊。”姜黎一個爆栗敲到他頭上,“他多喜歡你,你就多喜歡他,不就得了。誰說喜歡外表不是喜歡?多少喜歡都是從臉開始的。”

莊亦雲的喜歡像一張網,當他發現時已從四面八方向他湧來,讓他茫然、無措。随着和姜黎的溝通,這些茫然也在漸漸散去。

顏延被姜黎點醒,那雙漂亮眼睛重新亮起來,他看向姜黎,像垂頭喪氣的小狗有了精神。

他确認一般問:“是嗎?”

“是啊。”姜黎點頭,無比肯定地答複他。他們是最要好的朋友,一起成長的夥伴,在這樣的時刻,就是要毫不動搖地給他信心。

“那我現在還不喜歡。”

“那你就慢慢看呗。你才二十一,他二十七,他都不急你急什麽?你就裝不知道,讓他追你!”姜黎笑了,“顏延,十年了,我終于又見到你這副慫樣了。一天天牛逼轟轟的,結果嘞,在姐面前還是那個小矮子,我都懷疑你剛才要哭了。”

顏延高中的時候确實是個被人欺負的小矮子,當年是姜黎和她哥姜野罩他,他才沒被校園霸淩。別人要是說起這些事,嘲笑他小矮子,他肯定炸了,但是姜黎可以說。

更何況他現在滿心歡喜,根本沒情緒計較,糾結的問題不糾結了,只覺得身心暢快。

一暢快他嘴上就沒把門的,揚聲說:“姜貍貍,你一個母胎單身怎麽這麽戀愛專家!你牛逼!”

姜黎:“……”我真是謝謝你提醒我母胎單身!操了,誰攤上你這張嘴誰倒黴!

作者有話要說:

全世界只有姜黎受傷的成就達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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