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小野馬
莊亦雲當然是想把另一只耳釘送給他的,本來昨天就準備送,結果臨時出了事,沒找到送的時機。顏延耳朵上7個耳洞,這是第一個,他準備今年再送三對,給他戴滿。送禮物要是按年報計劃,想想他搞直播間的那個審美,顏延可能會被他7個耳釘的最終搭配氣死。
有些時機一旦錯過,可能就不是一兩天能找回來。莊亦雲不僅提前結束了假期,而且進入瘋狂加班期,國家醫藥中心來了一個工作組,兩方專家不停研讨磋商,他們研發六組全員進入007工作模式。
近十天兩人沒打上照面,莊亦雲連續幾天忙太晚睡辦公室,實在想他,回來睡一晚也是他到家人已經睡着了,人還沒醒他已經回研發中心了。
周六那天,他躺好把睡着的顏延抱進懷裏,親了親他的耳朵準備入睡,可大概是一整天大腦過于活躍,反而毫無睡意,親着親着便不自覺噙住了他的唇。
想把人弄醒……他有些惡劣地想。
原本只是嘴唇貼貼,貼完借着月光凝視他的臉,随即他卻伸出了手指。食指撫過顏延的唇瓣,從他微張的齒關探進去,戲弄那條濕軟的小舌。
顏延不知道夢到了什麽,大概是把他的手指當成了棒棒糖,睡夢中回應他的動作,舔上了他的手指。莊亦雲下腹緊繃,把手指抽出來換上了唇。
幾乎是瞬間,顏延就驚醒了。莊亦雲吻得放肆,整個人壓了上來。意識到在發生什麽,他腦子裏轟一聲響,下意識繼續裝睡。可那将睜未睜的眼睛、顫動的眼睫,已經洩露了一切。
莊亦雲的動作停下來,有些不解,低聲問:“裝睡?”
無人應答,可那雙眼睫又輕輕顫了一下。顏延腦子裏正刮風暴,強調一定不要睜眼,反正就裝睡,不然今晚不搞是收不了場了。
意識到顏延是鐵了心裝睡,莊亦雲的心沉了下來,終于後知後覺意識到了這些天的不對勁。顏延不是什麽早睡早起生活習慣好的類型,但是他回來的這幾天人都已經睡了,有一次他盡早,在十二點半到的家,顏延也已經睡得很沉了。
他是在故意躲自己。
莊亦雲眸間有陰雲聚集,又盯着顏延看了兩眼,沒說話。就在顏延以為自己已經糊弄過去,對方該睡覺了的時候,莊亦雲擡起那根沾滿他津液的手指,慢條斯理地全擦在了他臉上。
“晚安,寶貝。”
他重新把顏延抱進懷裏躺好,但是這一次,抵在顏延腿間的東西安靜卻強勢地彰顯着它的存在感。顏延被他撩撥得心如擂鼓,生怕自己控制不住太“禮貌”,被察覺就裝不下去了。
最後他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睡過去的,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家裏已經只有他自己了,感受着身下濕涼的觸感,他只好無奈地爬起身去搓內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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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了,我這是造的什麽孽?”
顏延一邊搓洗,一邊想起了昨天的夢境。夢裏莊亦雲用手為他服務,然後也把手指上沾的東西塗他臉上了。
深吸一口氣,打住,再想更要不好了!這男人有毒,外表那麽冰冷正經,怎麽趁他睡着就做這種動作。可是偏偏他覺得好帶感怎麽辦?
顏延呼出一口氣,搓內褲搓得像磨刀。
當天,六組所有組員都感覺到了莊亦雲的變化。前幾天他渾身洋溢着寬容,今天一來,就連嘴角都寫上了“苛刻”。最典型的是之前他都是一人就能力挑國藥中心的專家組,今天全交給組員去溝通,他自己一言不發,只負責坐在那給組員制造烏雲罩頂般的壓迫感。
而且,他完全不回家了,每天晚上能忙到三四點,在辦公室囫囵睡四個小時,起來就繼續忙,弄得全組莫名其妙更緊繃了。他想趕進度,好空出一點時間好好跟顏延“溝通”。裝睡,躲他,是哪裏不滿意?
結果,等他忙得暫告一段落,送走了國藥中心的專家組,回到家一看,顏延已經借着開學搬回宿舍了。甚至他昨天給顏延發消息的時候,他都沒有說一聲。
果然是在躲他。莊亦雲站在空蕩蕩的次卧門口,目光淩厲如刀。
半晌,他掏出手機來打電話。
“林院長,您之前的邀請還作數嗎?”
莊亦雲上次受同學所托到理工大藥學院做講座,之後藥學院的院長就盯上了他,一直想邀請他到理工大做客座教授。
莊亦雲之前沒答應,畢竟對本就工作繁忙的他而言,無非是增加負擔,他暫時沒有傳道授業解惑的人生追求。但是現在他不這麽想了,顏延偷跑回學校想借此躲他,那就讓他躲無可躲好了。
林院長沒想到之前拒絕過的莊亦雲突然轉了主意,大喜過望,立刻回複:“當然作數,莊博士願意來授課,是我院學子的榮幸!”
他這話絕不是客套,理工大的藥學專業在國內排名并不靠前,別說莊亦雲取得過的研究成果,只把本碩博的畢業院校擺出來就不是他們這座小廟好請的。哪有不作數的,巴不得他來才對!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讓他轉了主意,總之是大喜事。
顏延住回宿舍正和一個月不見的室友們熱情地聯絡感情,四人出去聚餐,放松得很。他想着至少緩緩,不用随時面對莊亦雲的荷爾蒙攻擊了,可以清淨下來想清楚以謀後續,卻不知道有人已經馬上就要追到學校了。
一起住了四年,雖然顏延因為是本地人所以經常回家,但大家相處的時間也夠多了。除了性向不同,顏延和室友們相處得不錯,一開學就是大四下學期,想到大學的最後一個假期結束了,吃着吃着氣氛突然沉重了起來。
寝室長何興是他們宿舍的主心骨,一看氣氛不對便舉杯:“這還沒畢業呢,又不是吃畢業飯,這是做什麽?”
個子最高,平時在姜黎沖來他們宿舍時一般擋在前頭的李明勝附和:“就是,而且興哥和顏延都會留在星市吧,以後随時可以回來再聚啊。”
火鍋的熱氣騰騰往上冒,顏延夾了一筷子毛肚,接話說:“嗯,興哥保研,我應該也在,你兩都要走?”
李明勝點頭:“我簽了京市的酒店,準備去北漂了。”
顏延驚訝,他才知道李明勝确定了工作,而且還是他們旅游管理對口就業。他一直沒怎麽關注同學就業的事,只是偶爾聽說大家都不想對口就業,沒想到李明勝是少數。
不得不說他們專業确實尴尬,985學校,但是旅游管理專業就是湊數的,一半跟他一樣是分數進不了強勢專業所以調劑來的,缺少熱愛,就業上也缺少優勢,有點高不成低不就。做旅游或酒店行業,行業對他們這種985本科學歷人才需求少,高端一些的酒店管理崗他們夠不着,基層崗位學歷仿佛浪費,以至于同學都不願意對口就業。
李明勝仍笑着,卻帶了點自嘲:“那總得工作啊,跨專業找工作我也沒什麽優勢,做酒店至少包吃包住,不然北漂房子都租不起。顏延,還是你厲害,早早搞直播,現在有粉絲也不怕。”
“我沒想一直做直播,我就是做着玩。”
“做着玩比別人正兒八經全職當主業的還強,你還要什麽自行車,少凡爾賽啊。”李明勝打趣他。
顏延吃完那筷子毛肚,一時沒再下筷,有些他一直沒認真考慮的問題像是突然到了眼前。他下意識轉移話題,看向沒怎麽說話的另一個室友胡聰。
“大聰,你呢?你也定了嗎?”
“定了,我準備回老家考公務員,我寒假一直在備考。前兩天我老家那邊省考公告發了,正好我們當地旅游局招人,幾年沒招,正好我們畢業這一年就招了,我一定要考上。”胡聰笑容憨厚,卻少見地表露出野心和信心。
那天吃飯大家都挺開心,顏延心裏卻有些怪怪的。随着同學陸續返校,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
他們學校雖然是985末流,但是放在全國高校裏比也算能打,到了大四下學期基本上所有同學都已經确定了畢業方向。保研的、考研進面的、秋招簽約的、出國留學的、考公考編的,總之大家都多多少少有了去處,反而顏延像個異類。
他在班上成績一直平平,但是長得好、人緣不錯,聲音條件尤其突出,不少同學都覺得他找工作就是随随便便,甚至可以去娛樂圈去當歌手,但其實顏延對自己的未來一直茫然。
他秋招時也不是沒有參加過招聘會,但沒遇到什麽想投的公司和崗位。去年研究生考試他沒參加也沒想法,做直播……他是真的沒想當成主業。仿佛過了個寒假一問,所有同學都已經确定了自己的方向,有些同學甚至已經跟學校請假直接去上崗了,只有他還飄飄蕩蕩。
顏延有點郁悶,但是不知道怎麽說,這種情緒在畢業論文初稿被打回來的時候達到了巅峰。系主任把他叫去一通批,給他的論文指出十八條問題,最後總結陳詞:“你就業方向也不定,論文還不好好寫,怎麽回事?想上天啊?!自己回去好好想想!”
那天被系主任罵完,顏延一邊往宿舍走,一邊真的有在好好想想。他雖然之前沒認真對待畢業問題,但也不想啃老(公),只是在他沒察覺的時候,畢業壓力就到了眼前。
他多少有點沮喪,上了網開直播再拽,其實也是個将要畢業前途不明的大四學生,再加上将要畢業,被老師罵了別有一份成年人的羞恥感。不像社畜聽多了領導的難聽話,也不像未成年無法比拟的銳氣,他正介于一個微妙的臨界點,也就收獲了一種微妙的心态。
拎着自己的論文往圖書館走,再去查查文獻好了,總不能真被系主任看扁,搞得讀了四年畢不了業吧。
顏延沒注意看路,走得慢,手上翻着自己的論文,走着走着正前方出現了一雙穿着皮鞋的腳。他往旁邊讓開,那雙腳的主人也移向同一個方向,他再邁回來,對方還跟着。顏延蹙眉,擡起了頭。別跟他說這是默契,他看這是找茬。
沒想到他一擡頭,映入眼簾的竟是莊亦雲的臉。
他有些愕然,沒想到會在學校見到他。
莊亦雲上下打量他,似乎要确定他有沒有少了哪裏,有沒有受傷。顏延被自己的想法哽到,他好好地在學校,怎麽會受傷。
莊亦雲确實是在打量,打量怎麽一周多不見,他家顏延成了沒精打采的小狗。
他們相遇在去往圖書館的林蔭小道上,這條路本來人就少。莊亦雲其實早就看到他了,見他一路耷拉着頭往前走,跟着他選了人最少的地方撞上。他見不得顏延情緒低落的模樣,以為他回學校了應該開心才是,所以他雖然答應了林院長來任教,也沒有直接找上顏延宿舍。誰知道離開了他的視線,他反而不好了。
“誰欺負我的小狗了?”
顏延本來思緒還停留在論文和畢業的事,被他一言雷上天文臺,腦子裏噼裏啪啦閃電光。
“什麽玩意?你的什麽?”
莊亦雲早就已經意識到了自己對顏延的偏執,他最喜歡顏延張揚鮮活的模樣,被他怼甚至會興奮。聽到顏延這麽一反問,他手都發癢,想抱他。
于是他湊到他耳邊,輕攬了一下他的腰,低聲說:“小狗,我沒精打采的……小母狗。”
“操了!莊亦雲你別以為這是在學校我就不會打你!”顏延在他肩膀直接推了一把,後退一步,用兇言厲語掩藏自己被挑動的神經。
媽的,莊亦雲真是照着他的XP長的吧,小母狗什麽的,撩得他差點把論文捏皺。他堂堂一個博士,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在大學校園裏怎麽說得出這種話!?
賊他媽帶感,他呼吸都亂了。
莊亦雲聞言點頭,好整以暇地答:“打吧,你開心就行。”
顏延一拳捶在了他胸口,被他反扣住手,直接拉進了懷裏抱住。他姿态無比強勢,扣在顏延腰上的手鐵鉗一樣。
明明是一個帶着強迫的擁抱,可當莊亦雲将他完整擁入懷裏的那一刻,他感覺到的卻是溫暖。鼻端是他熟悉的衣物香氛,耳邊是他熟悉的聲音,四周靜谧,開春的暖風拂過,低落的情緒像是找到了宣洩口,讓他一下僵在了這個擁抱裏,忽如其來地有了傾訴欲。
“我畢業論文被打回來了,也不知道畢業了要去做什麽,我好像有點失敗。”顏延突然說。
這是他們第一次談論人生,猝不及防地交心,也讓莊亦雲愣在了當場。原來,是因為這個。他轉而愉悅起來,他們的協議結婚,他終于有了真正付出價值發揮作用的時候。這一刻他無比慶幸,他比顏延年長,比顏延更早面對了社會。
他沒有随便否認顏延的說法,盡管他完全不覺得這是失敗,他只是把顏延抱得更深了一點,問他:“那你想跟哥哥詳細說說嗎?”
聲音溫柔,姿态包容,除了自稱的這聲“哥哥”,都踩在了顏延的點上。顏延沒壓住傾訴欲,只好認下他的自稱,反正他以前“哥哥長,哥哥短”地沒少喊。
他一笑,來了精神。推了推莊亦雲,從他懷裏擡起頭,眼神帶着潮意看向他。
“嗯,那哥哥帶我去吃飯吧,我餓了。”
莊亦雲差點直接親上去,剛還無精打采,轉眼就這麽撩他,吃飯?只想讓他這張嘴吃點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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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