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小野馬

顏延其人，常常不講武德，只要能打贏，他才不管請不請外援。更何況他看得很清楚，他一個晚輩，還是個男的，再會噴再兇悍能發揮的也有限。在他看來要解決莊娴，最好的人選就是他媽。

都是女性，都是當媽的人，還是老同學，來文的來武的都不虛。所以他假裝說催送禮物的，其實是打電話把他媽叫來了。電話裏顏延簡單說了情況，錢如青路上還半信半疑，結果到了一看，真是把誰當傻子呢。

生日叫兒子來吃飯，顏延沒來，她帶來這麽個漂亮男生，非親非故帶來這，見了鬼了！

錢如青打量一眼那漂亮男生，怒火中燒，但冤有頭債有主，她看了一眼就把視線轉向了莊娴。

“莊娴，他誰？”

“我助理，怎麽了？”

“哦。”錢如青拉了個長音，冷笑，“你特意叫兒子吃生日飯，還要專門帶這個助理一桌，什麽來頭，好大的面子啊！”

“我叫誰吃飯還要跟你請示，錢如青，到底是誰臉大？我就看重他，怎麽了？”莊娴确實不願在同學群裏壞了形象，但是錢如青先嘲諷的，她沒理由慫，更何況她看顏延不順眼不是一天兩天了，這跟她錢如青脫不了幹系。

“親家親家，親如一家。話雖然是這麽說，但我也沒那麽大臉真去管你的家事，可這事不一樣，這事有點大。你帶個年輕帥氣的新助理和小雲來吃飯，想給他介紹後爹人選呢？既然是未來親家，那我這個老同學兼親家不得參謀參謀？”

錢如青話一出口，饒是顏延都倒吸一口涼氣，立刻就去看莊亦雲的反應。莊亦雲他爹，他媽這是精準踩了最大的雷呀！

莊亦雲反應平平，幾乎就是沒有反應，反而有些譏諷的模樣。倒是對面兩個，那男生臊得臉通紅，看着這場面完全不知所措。而莊娴，氣得像随時要厥過去了。

錢如青才不管她氣成這麽樣，她這麽惡心孩子，有想過孩子們會氣成什麽樣嗎？

“錢如青——！”莊娴咬牙切齒，高跟鞋踩得噔噔響，幾步邁過來就要扇錢如青巴掌。

“莊阿姨住手。”顏延提醒都來不及，莊娴的手已經揮了出去。說時遲那時快，莊娴的巴掌落了空，錢如青的拳頭揮到了她臉上。她一個踉跄，要不是抓住了旁邊的椅背，已經直接跌到了地上。

沒錯，揮拳，錢如青天天去公園晨練跟人學的。莊娴那是女人的打架，錢如青這完全是男人的打法，一拳就把她打蒙了。

“嘶……”顏延看着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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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亦雲下意識往前邁了一只腳，意識到以後又收了回來。然後他伸手牽住了顏延，很用力。顏延任他牽，動了動手指給他回應。

“你打我——！”莊娴詫異又憤怒。

她那個“助理”想去扶她，被錢如青一個眼神吓住。錢如青只是個小學老師，但她當了很多年班主任，端起氣勢來也挺唬人。

“嗯哼，打你了，怎麽了？！要扯頭發拽裙子嗎？！”錢如青往前踏了一步，直接拽住了她的羊絨披肩，冷豔女霸總嘴角滲了血，鬓發散亂，那高貴的面具碎了。

“你想想你該不該挨這一下，我還沒解氣呢！”說着錢如青又舉起了拳頭。

莊娴這輩子沒挨過這種打，完全沒見過這種野蠻路數，還在震驚當中，下意識側過臉往後躲，躲完覺得掉份，又強撐着轉回臉來瞪她。

“你敢！”莊娴虛張聲勢，卻掩不住那股子色厲內荏，可正因為這樣，她又更憤怒了，她怎麽能被錢如青壓制住。

錢如青沒她那麽複雜的心思，她因為心疼兩個孩子，所以生出無限的保護欲和勇氣。

“你看我敢不敢，我以前沒打你是不知道你這麽不要臉。你有當媽的樣子嗎？你這麽惡心孩子們，顏延是我生的你不心疼，小雲是你自己生的你也不心疼？你弄這些事，你問過他們願意不？！”

“對，我知道我們顏延條件比不上小雲，配他是高攀，但這事本來就是你起的頭。就算你反悔了，就能直接給他介紹小三？！你還說我打你，我打你就是你該的，為老不尊！道德敗壞！”

“我不是小三……”那男生出來反駁。

“滾，我們兩家的事，有你一個外人說話的份嗎？”錢如青一指門口，看也不看那人。

那男生還不肯走，顏延睨向他：“要我請？”

他不說話。

顏延冷笑，問他：“看了我的資料，上面有沒有說我脾氣不好喜歡打架？”顏延說着擡起了手。

錢如青也把莊娴松開，母子兩動作一致，袖子一挽，都一副準備幹架的架勢，那男生把最後求助的目光投向莊亦雲，見他穩如泰山，終于吓跑了。

顏延還想嘲諷兩句，就聽錢如青開口了：“你兩也出去，大人的事不用你們聽。”

“媽，你悠着……”顏延想稍微勸一下，他看莊阿姨那眼神，氣得有點狠了。

可他話沒說完，就被錢如青吼住了：“閉嘴，出去！”

莊亦雲見狀，二話不說把顏延拉了出去。

兩人一出去，錢如青和莊娴當即打成了一團。錢如青是比她厲害，所以她趁其不備就撲了上去，确實是氣得狠了，兩個人潑婦似的拽頭發掐手臂，都是五十歲的人，在地板上滾了一身灰。

誰也不說話，打着打着莊娴不動了，坐地上哭了。

“你知道網上那些人怎麽罵的嗎？他們罵我兒子是網紅的舔狗，說他不配做科研，說他只是炒作，只想紅……這都是因為誰？這都是因為你家顏延！莊亦雲長這麽大，從來沒有這麽丢人過！”

錢如青呸了一聲想把嘴裏的頭發吐出來，弄半天沒吐出來，一邊摸瞎扯嘴裏的頭發，一邊說：“是，确實是因為顏延，但那也是小雲願意。千金難買心頭好，你看見你兒子現在多開心了嗎？而且你只看到罵的了嗎，我看網上也有很多人誇他呢，說他是真男人，特別爺們。這些你怎麽不說？”

“他做的是科研工作，需要這些旁門左道的贊譽嗎？”

“他做的是科研工作，需要管這些亂七八糟的诋毀嗎？”

兩個女人對視一眼，各自回敬一個白眼。

“他從小就是最完美的，他的人生沒有過瑕疵，除了顏延！”莊娴又說。

“完美？誰的人生能夠完美？那只是你認為的而已，你去問問小雲，看他覺得完美不完美。你知道他在我家什麽樣嗎？大年初一我給他一個紅包，他都像要哭了似的。幫我洗個菜切個水果，渾身上下都透着開心勁。”

“我告訴你莊娴，你的兒子你不想要，正好。你不要，我要！我不會把他當工具，我只要他開開心心的就好。我說我們顏延配不上小雲，我那是謙虛，我兒子哪怕聰明才智都不如小雲，那也沒有什麽配不上的。我兒子樂觀開朗正直善良，會玩會鬧會生活，漂亮懂事又機靈，你以為路上随便撿嗎？”

包廂門外人流漸少安靜了許多，站在門口的莊亦雲和顏延都把話聽到了耳朵裏。

“撿不到！打着燈籠也找不着，那是我耐着性子壓着脾氣一點點帶出來的。你呢，你現在想想，除了那顆聰明腦袋瓜，你給你兒子帶去了啥？我看他那小可憐樣都心疼，想不通他從小到大過的什麽日子，他明明也不是沒媽呀，怎麽跟一根草似的。”

莊娴被問住，卻不肯認，讷讷地說：“學識、地位，體面的工作，優渥的生活，還不夠嗎？他有最光明的未來……”

“可是他一點都不開心。”顏延兀地推開了門，母子兩異口同聲。

莊娴擡起頭望向門外，下意識尋找莊亦雲，卻只看到他的一個側影。他沒有回頭，沒有望過來，像是不想看一眼。她突然心慌，才意識到已經失去了什麽。

莊亦雲有很多不願，但他很少表達。再一回想，他不僅不表露厭惡，也幾乎不表露喜愛，他像是被削峰填谷，平靜得如同一潭死水。

莊娴突然想起莊亦雲和顏延結婚之前，當時她去問莊亦雲相親怎麽樣，對顏延怎麽看，莊亦雲怎麽說的來着。

“挺乖，有點可愛。”

當時她氣得砸了很多東西，莊亦雲之前住的那套公寓被她弄得一片狼藉。當時濺起的玻璃碎片劃傷了他的脖子，他也完全沒反應。

可是現在……他會對顏延笑，他還給他夾菜，摸他的頭發叫他“寶貝”。

莊娴摸到自己臉的時候，已經全是淚水。

“誰讓你開門的？出去，你和小雲先回家，我會送你們莊阿姨回去。”錢如青把顏延趕走，這才拿了紙巾去給莊娴擦眼淚。

“上學的時候你簡直是大家的女神你知道嗎？不止男生喜歡你，我們這些女生也很喜歡你，聰明漂亮會讀書，除了高傲一點沒有毛病。你現在也是我們這些老同學仰望的對象，聽老同學說你公司開得不小。但是養孩子也跟做事業一樣，不能一味地往前沖，有時候也要以退為進。而且你得全面，你是不是只關心他學習？”

莊娴遲疑着，點了點頭。

“我就知道，一看他就是。是不是做飯靠保姆，你平時連飯都不做給他吃的？”

莊娴又點了頭。

“抓早戀你是不是特別粗暴？”

這下莊娴搖頭了：“他沒早戀過。”

“哦。我跟你說，帶孩子不是這樣帶的，愛玩是天性，你越壓抑，他最後爆發起來就越狠。你看他現在還聽你的話嗎？他願意跟你溝通嗎？”

莊娴再次搖頭，表情痛苦。她猶疑半晌，聲音很小地說：“我怕他走錯路，像我一樣，所托非人。”

“要我說你條件這麽好，幹嘛單着？忙活兒子的婚事，還不如給自己物色物色。哎，我真不是損你啊，我是說真的。鳳凰男小白臉要不得，正兒八經的好男人可以找啊。”錢如青說着，突然壓低了聲音，“小白臉也不是不行，有錢樂意養就養個快樂，就是別把心養大了就行。”

莊娴一臉茫然，完全不懂話題怎麽轉到這的。

錢如青拉着她起身，坐在地上涼。她幫莊娴理了理頭發，拉好披肩，不容分說帶着人往外走。

“你開車沒？我送你回去，去你家敘敘舊！”

豪氣幹雲，莊娴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聽了話，親自開車把人領回了家。說起來好笑，顏延這個兒媳婦還沒上過門，親家倒先來一步。

那天她們聊到很晚，喝了點酒，東拉西扯。太晚了兩人都餓了，錢如青還給她做了頓夜宵。吃着夜宵，錢如青鼓勵地看着她，沖她點頭。莊娴想了想，決定聽從她的建議。她給秘書發了消息，讓他去預約心理咨詢師。

“你說小雲以後還會理我嗎？”發完消息，莊娴問。大概是已經撕破臉皮打了一架，又聊了很多，反而放下了所有包袱，什麽都能說了。甚至就連稱呼，她也被錢如青帶偏，想想這麽多年，莊亦雲甚至連個小名都沒有，她确實幾乎沒有母愛的表達。

“這我不知道，你不能逼他，不能道德綁架他。你要改變就要從這裏開始，他二十七歲了，不是你給不給他自由，而是你真的管不住了。”

“嗯，好。”莊娴深吸一口氣，壓下因為這句話而翻湧的氣息，點頭。

親家真的親近了起來，莊亦雲和顏延回家的路上卻一直沉默。顏延知道莊亦雲心裏大概是五味雜陳，他幾次想開口，最後都閉嘴了，就讓莊亦雲安靜地自己想一想吧。

他讓莊亦雲安靜，沒想讓莊亦雲安靜一整晚。那天回去以後莊亦雲還是不說話，顏延去洗完澡了，莊亦雲還在陽臺發呆。今天還說罰他早點回來，結果呢，早回來了，看到一個撩他老公的小賤人，還有一個開了靜音模式的老公？

不存在的，他顏延不受這委屈。

莊亦雲電話響起來的時候，看到屏幕上顯示了延延兩個字很詫異，不明白就在一套房子裏為什麽要打電話。他回頭一看，人不在客廳，于是接起來。

“哥哥，你來下衣帽間，我有件衣服找不見。”

莊亦雲有一瞬茫然，不明白這個事為什麽要叫他，顏延的衣服他沒管過，讓他去找他更是一頭霧水。但他還是第一時間起身，往衣帽間去。

衣帽間門半掩着，他推門進去，一打開，就看到站在中間的顏延。他本來倚着衣帽間中央的配飾陳列櫃，聽到聲響就偏過頭，直勾勾地看過來，說：“哥哥，有一個地方扣不上。”

只見他勾了勾腿上的帶子，那一下像是直接勾到了莊亦雲心窩上。

他只穿了一件白襯衫，明顯大了，是誰的不言而喻。腿上戴着黑色的襯衫夾，在他雪白的皮膚上顯得尤為色氣。大了這麽多的襯衫，襯衫夾怎麽夾得住……

說話間顏延交疊的雙腿換了一邊支撐，朝向莊亦雲的那條腿放低，向莊亦雲展露了更多的風景。

他裏面，什麽也沒穿。

轟的一下，什麽五味雜陳什麽生日飯，全被莊亦雲抛在腦後。他，脹得疼，大步走過去就覆上了顏延那只勾帶子的手。

顏延見狀搖頭，另一只手抵在他身上推他。

“哥哥今天不乖，招來了蒼蠅惹我心煩，回來後又一直不理我，要罰。”

“怎麽罰？”莊亦雲的聲音低啞得不像話。

“穿上這個給我看。而且，今天哥哥只能看我，不能碰。”

莊亦雲沒應，目光順着顏延的手指看過去。那是……黑色袖箍、皮革武裝帶。

莊亦雲輕笑，過去拿了起來。穿可以，但是不能碰？就讓他先天真着吧，莊亦雲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作者有話要說：

之前有小可愛問我的大眼仔，大眼仔：花笙釀酒

情人節禮物提前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