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你是烏龜嗎

? 太陽的光芒從屋頂照到窗戶,透過縫隙投進房間裏,在寬大淩亂的書桌上打上一條光亮的線。書桌上放着的明珠在亮起來的空間裏不再顯得耀眼,只剩下微微的光芒。房間角落裏放的香爐半夜裏就熄滅了,但空氣裏還是有着渺渺的幽香。

趴伏在桌前認真擺弄一個小玩意的浮望終于停下手裏的動作,拿起桌上的精細小玩意左右看了看,眼裏露出一絲滿意。把東西放回桌上,他扭了扭手腕,将椅靠上搭着的一件外衫披上,推門從書房裏走出來。

外面的空氣比起緊閉了一晚的書房要清新許多,浮望披着外衫攏着手站在書房門口,被太陽刺得微微眯了一下眼睛。

不用看旁邊的房間他都知道,舒魚已經出門了。從她徹底能和妖族交手後,他這個‘老師’就再沒有布置過作業,舒魚很自覺地找人練手,沒再讓他操心過。他忙着學習很多東西,舒魚也有她自己的想法,兩個人相處的時間反倒沒有前幾個月那麽多。

想着舒魚每日早出晚歸,只有晚上一起吃飯,然後就去休息,一大早就出門的作息時間,浮望忍不住搖搖頭,他很确定舒魚在避着他。

她做的很隐秘,沒有急着避開他,而是慢慢在改變,似乎怕他看出什麽來。可浮望那是個什麽樣的玲珑心思,她有那個意思後,浮望就察覺到了。

只是就算察覺到了,浮望也沒什麽辦法。

這半年下來,浮望試了許多種方法,都沒奏效,有時候浮望看着那姑娘,都忍不住覺得她其實是只小烏龜。任由他敲龜殼也不生氣,看似柔順的很,實則嘴巴和龜殼一樣的硬。無論如何暗示明示她都慢悠悠的不表态,暧昧起來她就縮着腦袋任由你暧昧。

實在是……讓他又憐愛又無奈。想用點過分的手段逼一逼她,卻又如何都狠不下心來,只能眼睜睜看着小烏龜探個頭出來無辜看他幾眼,又輕手輕腳的縮回去。除了敲敲龜殼出出氣,他還能做什麽。

如果她擺出拒絕的态度,浮望就有辦法順杆上,但她沒給他這個機會,也或者說她似乎沒法拒絕他的好意。可是她更不會回應,你對她好,她就會努力對你更好。除此之外,什麽都沒有。

她不願意,浮望不可能來強的,他的性格決定了他不會那麽粗暴的達到目的,再加上他一日比一日更加在乎舒魚的感受,因此束手束腳,從前那些個小計謀是半分用不出來,竟然就這麽僵持了這麽久。

眼看着一年之期已經過去一半,浮望縱是再不動聲色,心中也有幾分焦急。

“竟然心軟至此,不像浮望了。”輕的像嘆息似得話語消散在晨光裏。

浮望正準備提步下臺階,眼角餘光瞄到什麽,一轉頭就發現書房窗臺上放着東西,心下一動,走過去看,果然如他所想。幾塊玉簡,兩株他現在剛好能吃的靈藥,還有一張箋紙。

——“昨天無意中得到的東西,你應該能用。另外,晚上還是要休息的。”

摸摸那被露水浸濕顯得有些模糊的字跡,浮望一笑,又忍不住嘆氣。

這半年來,她給他送什麽,從來不肯當面送,總要他某個不經意間瞟到放在某個地方的東西和一張書箋,才能知道,她又給他弄了什麽來。并且那書箋上從來寥寥幾語寫上類似“無意撿到的”“無意挖到的”“無意得來的”,一定要叫人覺得這些東西來的容易沒費力氣才行。

他有幾次還撞見過她拿着東西左右看看,做賊心虛一般的放在他的書桌或者窗臺上,然後又悄悄溜走的樣子,那樣子簡直像在做什麽壞事,從頭至尾冒着一股子熟悉的傻氣。這讓浮望忍不住想起初初見她的那日,嘴邊自然而然的就彎起一個弧度。

他從不吝啬對舒魚好,而她看似當時不在意,卻會在後面默默的對他更加好。這種付出能得到回報珍惜的感覺讓人着迷。

浮望從某個方面來說又是個很吝啬的人,他從來吝啬于給別人自己的感情和真實情緒,對于給舒魚的感情經常讓他感到不安,于是就更加迫切的想讓舒魚和自己有同樣的心情。

想讓她也因為他輾轉反側,患得患失。

那她有沒有這種心情呢?浮望不太确定。他将窗臺上的東西收起來,留下一株靈藥處理了,放進小爐子上的壺裏炖,自己則是坐在小爐子旁邊的躺椅上。許久沒好好休息,驟然躺下懶洋洋的享受陽光,感覺不錯。

這搖椅還是浮望受傷養傷那會兒做的,後來他傷好了,迷上了陣法丹藥等雜學,這搖椅就棄之不用了。不知道什麽時候被舒魚占據,就放在院子裏,每天晚上吃完飯,舒魚就窩在躺椅上蓋着毛毯看會兒天發呆。

那時候的她總是顯得很難過,好像心裏裝滿了心事。她也許是想家了,想念那個,她懷念卻最終閉口不曾提起的世界。她從沒和他說過想回去,可浮望知道,她是想回去的。所以,如果她有一天真的能回去呢?

再如果,讓她相信,自己再也回不去了呢?這樣的話,她是不是就能安心留在他身邊?

浮望相信舒魚對自己是有着那種感情的,他還記得那時候,舒魚還沒能像現在這樣下手不留情,并且她那時還只會選擇男妖練手,對女妖從來不下手。

他覺得不妥,便在後來的一日随着她一起去,先前從不對女妖下手的舒魚,看到那位狐族女妖出言調戲他時,卻突然抿着唇二話不說的動了手,後來面對他的笑容又尴尬的紅着臉幹脆逃了,實在讓他印象深刻。

就算那不是喜歡,哪怕只是在乎呢,只要有那種感覺,他就有自信讓她離不開自己。只是她顧慮太多,始終不對他吐露分毫,讓他無從下手。

搖椅咯吱一聲停頓下來,随後又開始慢慢的搖晃起來。藥香逸散白煙袅袅,浮望的眸子半瞌,瞟着那咕嘟咕嘟沸騰的爐子,看不清眼底的光芒。

她被他剛來秘境裏受傷那次給吓住了,即使他現在身體很好,也總是會給他搜羅這些藥草靈物帶回來。他的身體是半妖駁雜之體,于修行一道并無天賦,他再如何努力修煉百年也比不上舒魚這個身體修煉一月。

這種差距他從出生被丢棄起就每時每刻都在感受,那些看不起他,欺辱他的人,随随便便就能達到的高度,他卻需要不停的去追趕去用盡自己的力量得到。

不甘、憤怒、想要改變,這個念頭始終很強烈,只不過從前他會表露出來,而随着年紀增長,這個念頭漸漸被他藏在了心裏,只等着哪天醞釀發芽。

從前,他想靠着天風瑾瑜,一步步得到權利和力量,半妖之體又如何,他終将成為那些人仰望的存在。

他是個有野心的人,即使現在仍舊沒有變,他不否認喜愛舒魚,或者說正因為明白了愛這回事,讓他比從前更加迫切的想要得到力量。

半妖,活得最長不過區區兩三百年,而舒魚呢,她的天生神體,接近不滅。浮望要如何忍受這種只能相伴短暫的事實,他怎麽可能接受百年後,自己垂垂老矣走上末路,而舒魚還正在最美的年紀。

無法忍受。浮望看着自己修長年輕的手掌,驟然握緊。

這一晚,舒魚回來時意外的發現,BOSS他今天沒有泡在書房裏研究他那些叫人看不懂的東西,而是睡在院子裏的搖椅上,看樣子還睡了挺久的。

需要睡覺的BOSS經常整夜整夜的不睡覺,忙忙碌碌。她這個不需要睡覺的妖怪,倒是每天按時休息按時起床,作息時間比在原來世界還要規律健康。BOSS努力的時候,她在睡覺,總有種說不出的心虛。

舒魚先是在院子門口站了一會兒,見浮望沒動靜,鬼使神差的就踮着腳走到了搖椅旁邊。

他微鎖着眉頭,似乎在夢中還在思考着一件讓人煩惱不解的事情,只穿了一件中衣,外套大概原本是披在身上的,現在躺在搖椅上睡着,那外套就滑落下來了,微微敞開的領口能看見漂亮的鎖骨和喉結。

舒魚摸摸鼻子,默默把自己的眼神從脖子上拔下來,伸手把堆在浮望腿邊的毛毯拉起來,蓋上了腹部。再一低頭,看見浮望那流水一樣的黑色長發沒有束起,都垂到了地上,又蹲下去把那幾縷頭發撈起來,小心拍了拍灰塵,放回搖椅上。

就像每個故事裏,給人蓋被子都會被發現,舒魚看着那只突然握住自己手腕的手,心想:我竟然絲毫不覺得意外。

“舒魚。”

“嗯?太陽要下山了,外面有點起風,要不你進房裏去睡吧?”舒魚說着,還沒發現什麽不對勁,身體比思想快一步的發覺危險,腳下忍不住退後了一步。

浮望眯着眼睛瞧她,就在舒魚動了的下一秒,他手裏突然一用力,一用力……舒魚氣沉丹田雙腿微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巍然如一座大山,并沒有像他想的那樣倒下來摔進他懷中。

浮望:“……我要用多大的力氣才能把你拉倒?”

舒魚默然,良久遲疑的說:“大概需要再用力,額,一點。”嘴裏說着一點,手裏卻誠實的比劃了一個很長的距離。

浮望看着那個距離,嘆氣收手,把身上的毛毛毯往上拉了拉蓋住脖子,他決定今晚霸占搖椅,不讓舒魚睡搖椅看星星。

袱脆皮·BOSS·望,膝蓋被.插一箭,今天的調戲依然失敗了,他不開心。

這天晚上,舒魚果然沒能睡上搖椅,她只能搬着小馬紮坐到浮望旁邊看星星,最後看着看着不知道為什麽忽然覺得困,腦袋一歪就靠在搖椅旁邊睡着了。浮望看一眼自己剛才放在舒魚旁邊的香爐,露出【和善】的微笑。

伸手摸摸她的腦袋,浮望俯身把她抱上搖椅,攬着她躺在一處。

看,他的目的總會達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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