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一節:坦誠對Carlyle的顧慮

鄭迅和黎華的住處,是與S國首都市政中心毗鄰的一個社區。因為這樣的地理位置,加上最近剛發生一起恐襲事件,所以這裏的治安也是管理得異常的嚴格。

最後是打電話黎華出來接,夏晚和慕稀才得以順利進去。

“氛圍還這麽緊張呢。”夏晚看着黎華問道。

“據說沒查出上次恐襲者的身份。而上次襲擊的目标也讓人摸不着頭腦。所以政府就更加緊張了,不知道那些人的目的是什麽、下一個目标又是哪裏。”黎華點頭說道。

“對這次工程的推進會有影響嗎?”夏晚問道。

“應該不會。”黎華想了想說道:“S市這樣的事情也不是才有的,政府都有了一套快速、完整的反應系統。”

“難怪,當天的政府救援人員來得那麽快,醫院也有專門的醫護區。”夏晚點了點頭說道。

“夏行長是想到什麽事情了,這麽晚還拉着女朋友一起過來談工作?”黎華看着慕稀微微笑了笑,算是打過招呼。

“事關‘亞安’董事會能否批準這三套方案。”夏晚嚴肅的說道。

“哦?這麽嚴重?而且還是‘華安’內部的事?”黎華的神色不由得也一緊,但通過這兩天與夏晚的溝通,知道他不是一個會大驚小怪的人。

既然他說嚴重,就一定不會是小事。

“恩。一會兒見到鄭工一起說。因為我不了解貴公司董事會人的行事風格、對這次項目的關注點,所以也不确認是否有我想象的嚴重。”夏晚點了點頭,說話間,三人已經到了鄭迅房間的門口。

三人進門後,沒有過多的寒暄便直接進入了主題。

“所以,夏行長是擔心董事會看中了Carlyle的方案,亞安銀行這邊便沒有了機會是嗎?”鄭迅聽夏晚将擔心說了一遍後,眉頭不禁揚了起來。

“沒錯。”夏晚點頭說道:“原本做投資這一行,有好的客戶、好的利益回報,投資人都會去搶,這很正常。”

“但這次的竟争不一樣。”夏晚沉聲說道:“這是Carlyle公司的資料、還有他們曾做過的案例,兩位看完後,便能知道我在擔心什麽。”

“哦?”鄭迅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接過資料後,仔細的看起來----他原本就具有高度的商業敏感度、而夏晚的資料,又刻意強調了案例的結果。

所以鄭迅在一頁一頁的翻下去時,神色不禁越來越凝重。

“鄭工?”黎華皺着眉頭看着鄭迅。

“你看看。”鄭迅将手中厚厚的一沓資料遞給黎華,眼睛卻看着夏晚:“夏行長的意思是,Carlyle想用這種方式對付‘華安’?”

“不是Carlyle,而是有人委托他們這麽做。”夏晚沉聲說道:“Carlyle只是一個單純的投資公司,他要的是單純的利。”

“哼,‘華安’在國內的實力,我不敢說第一,但有資質、有能力、有魄力走出國門做地産、建築生意的,卻只有‘華安’一家。”鄭迅冷聲說道。

“若不只有這唯一一家,他們又怎麽會選擇‘華安’出手。”夏晚沉着應着。

“Carlyle做這種案子沒失過手?”黎華掩上資料,看着夏晚若有所思的問道。

“當然有。”夏晚從黎華手裏拿回資料,放回到自己的包裏後,看着他們說道:“一例是兒童飲料品牌,失敗的原因是國家幹預,不允許這家企業賣掉股份。”

“一例是電子産品,原因是企業老總不融資、不上市,所以Carlyle的資金無法介入。”

“還有一例是國內一家電子商務平臺,因為就在前幾年,沒有人敢相信,連計算機、手機都不普及的中國,電子商務能有多大發展;而當他們醒悟過來時,已經來不及了----Carlyle已經吃不下這家企業。”

“除了這幾例,Carlyle出手皆有所得。”夏晚沉聲說道。

“那夏行長的意思是?”鄭迅直直的看着夏晚,話裏的意思很明白----這件事于亞安來說,只是失去一個客戶;于華安來說,卻是失去整個品牌。

于誰來說更重要,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可為什麽,夏晚會這麽緊張?

“說小一些,這關乎我的個人利益。我剛在Carlyle手裏丢了一個項目,損失在三十追億以上,這個洞,我必須在新的項目上補回來;而且,我要在Carlyle的手裏拿回來。”

“說大一些,這關乎國家建築業的發展,是否會因此倒退五年----我在決定與‘華安’合作以前,對國內建築做了個調查:若華安倒下,國內其它的建築公司,至少在五年內,不可能再走出國門。”夏晚看着鄭迅,語氣沉重的說道:

“中國周邊的國家、非洲那邊的發展、目前還在戰亂中的國家,在未來民建房的需求有多大,鄭工比我更清楚。如果我們不在現在建立起中國民建的口碑、積累對外民建的經驗,到時候面對國際的大量需要,我們只能眼睜睜的看着機會被別的國家搶走----特別是這一次,要做死‘華安’的國家。”夏晚的語氣認真而嚴肅,更帶着凝重。

鄭迅點了點頭,沉聲說道:“夏行長分析得沒錯。”

說着遞給夏晚一支煙,黎華當即拿出火機,幫鄭迅和夏晚都點上後,給自己也點燃了一支。

三個人抽着煙,一時間陷入思索之中----

鄭迅考慮的是若夏晚對顧止安的判斷準确,他将如何改變這個局面;

黎華考慮的是,夏晚的這番話裏,私利和大義各占了多少?他這樣一個喝洋墨水長大的所謂國際化人才,視野不該是如此----他該是職業化的:所謂職業化,便是抛開一切的家國人的情懷,因事而事。

所以他此番做作,有幾分真?又有幾分假?是為了打動自己和老鄭,以得到華安的投資?還是真的事關愛國?

而夏晚考慮的是,鄭迅在董事會面前,究竟有多少發言權?為這個項目他又能做到什麽地步?敢拿着現有的地位去賭一次輸贏嗎?若沒有這樣的決心和氣魄,面對董事會和政府的壓力,最後也只能讓步。

“要喝咖啡嗎?”一直在客廳看書的慕稀,被書房飄過來的煙熏得不行,又久不聞三人說話的聲音,便敲門進來。

“不要。”

“不用。”

“不喝。”

三人異口同聲的答道,看來是對這裏的咖啡印象,已經到了不能再壞的地步。

“那三位先生,需要點兒什麽?”慕稀看着他們凝重中帶着些滑稽的樣子,不禁失笑。

“我這裏有茶,在茶水吧那邊,慕小姐不嫌麻煩,就幫我們泡一壺過來吧。”鄭迅見慕稀掩着鼻子的樣子,忙将煙蒂按熄在煙灰缸裏。

“好啊,三位稍等。”慕稀莞然輕笑,朝着夏晚皺了皺眉頭後,轉身往茶水吧走去。

“我們還是加快進度,否則慕小姐可要不耐煩了。”黎華用力按熄了煙蒂,凝重的語氣裏,有着想刻意調節氣氛的輕松。

“恩。”夏晚點了點頭,按熄煙蒂後,對鄭迅和黎華說道:“于我來說,并不是每個這樣的案子我都會去幹預,因為有的品牌的存亡只是行業興衰的進程,企業家若無品牌保護意識,我的幹預毫無意義;但華安這樣的案例,我卻不能說服自己只作資本之争----這關乎的,已經不僅是企業利益與行業發展。”

“這就是我在資本之外,關注這個項目的要意。但我想,這個本意對兩位來說并不重要----兩位只需要知道:于公于私,這個項目亞安執在必得;兩位對亞安立場的顧慮,可以完全打消。”

夏晚沉眸看着鄭迅與黎華,最後一句話,幾乎是一字一句的說出來的。

“可是夏行長……”

“好,有了夏行長這句話,我們對于這個項目的把握也更大了。夏行長剛說的這種可能,我和黎華再合計一下,一旦有新的想法,我會立即與夏行長聯絡;總部董事會那邊,我今天晚上就會将這邊的進度與方案發過去----無論如何,先搶占先機;就算搶不到先機,也要知道對方做了什麽。”鄭迅未等黎華将話說完,便沉着的将事情定了下來。

“鄭工是個可以謀事的人,感謝。”夏晚點了點頭,緊張的情緒微微放松了一些。擡眼看慕稀托着茶盤走過來,微微笑了笑:

“我們明天要晨起進沙漠,時間是一周。今天就不多耽擱了。鄭工這邊有任何信息,可以發在我郵箱裏,我能第一間收到。”

“我盡量不在這段時間打擾夏行長和慕小姐。”鄭迅看着慕稀笑了笑,站起來送夏晚和慕稀出去。

“沒關系,您有事盡管找。他這個人,一天不收郵件談工作,就渾身難受。”慕稀笑着,微微眯着的眼睛,淡淡的,有股恬靜的溫柔。

“慕小姐真是善解人意,夏行長有福了。”鄭迅哈哈笑着,将夏晚與慕稀送到門口,看着他們進了電梯,這才關門回屋。

回到書房的沙發上坐下,端起慕稀剛泡好的茶,看着黎華問道:“你剛才是不是想說,以夏晚的身份和背景,因為國家利益而做這樣的決定,似乎有些不可信?”

“你知道?那你為什麽那麽爽快就答應他了?”黎華放下茶杯,看着他一臉郁悶的問道。

“第一,因為我信他;第二,他的目的,與我們的決定沒有關系。”鄭迅淡淡說道。

“沒有關系?怎麽會沒有關系?”黎華有些着急的看着鄭迅,不解的問道。

“我只問你,Carlyle的這些案例是不是真實的?”鄭迅淡淡問道。

“是。”黎華點頭。

“夏晚分析的Carlyle對華安的意圖,有幾成可能性?”鄭迅再問。

“九成以上。”黎華緊繃的後背慢慢變得沉重。

“那麽,我們能因為夏晚的目的不純,而放棄對項目的争取、對Carlyle的攔截、對‘華安’的挽救嗎?”鄭訊捧起茶杯輕啜子一口,語氣越發的沉重起來。

“不能。”黎華點頭:“鄭工,我明白你的意思,但若夏晚與Carlyle的目的相同呢?亞安是純外資公司、夏晚成名于美國華爾街、亞安在中國的投資與金融政策一向強勢。我們有什麽理由相信,夏晚會因為國家利益而選擇幫助華安?”

“第一,他不是在幫華安,他是要從這個項目裏賺錢,這不違背他的原則和身份,以及利益;第二,即便不是為國家利益,從他過往經手的案例來看,他的投資涉利益、不涉政治。”

鄭迅微微一笑,篤定的說道:“何況,銀行與投資公司不同,銀行是獨立體,自己不經營品牌;夏行在亞安中國是說了算的人物,在業務上不受任何人控制。

“所以無論從亞安這個金融分析、還是從夏晚的個人利益分析,他都沒必要做死‘華安’。”

“所以你說你相信夏晚?”黎華沉眸看着鄭迅。

“是的,我信他。”鄭迅點了點頭:“這次的恐襲,他沒有任何的現場經驗,卻明知危險還要沖出去救人。在這個年輕的銀行行長身上,除了有我們平時看到的專業和謀算,還有血性。”

“恩。你看人的角度總是與別人不同。”黎華點了點頭,笑着說道:“不過,我信你。”

“我們抓緊做方案吧,将夏晚的三套方案,加入初步的利潤測算,今天晚上就和華董溝通一下。聽夏晚說,Carlyle的顧止安,是個能力和謀算不低于他的年輕人。所以我們必須以快打快。”鄭迅拉過電腦,邊打開邊說道。

“恩。”黎華也不再多說,兩人打開電腦,即刻進入工作狀态----原本以為只是一個國際化的竟标,輸贏雖然也重要,但也只是一場輸贏而已。

而現在,卻是關乎公司、品牌的存亡;關乎國家出口業未來幾年的競争力。所以,他們不僅要全力以赴、更要分秒必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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