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金玉閣

沈珺悅聽到這裏若有所覺,不由得摸摸自己藏在帷帽裏空空的耳垂,心裏一動。

看起來憨憨厚厚的夥計行事卻很有章法,将瞧着就氣度不凡的成徽帝幾人帶上了二樓的貴客雅間安頓,又很是周到地給他們上了茶水,才出去找掌櫃開箱給他們調一些上品的耳墜來。

盛臨煊帶着沈珺悅坐在圓桌邊,又幫着她把頭上的帷帽摘下。

見她鬓邊發絲略有散亂,扶着她肩膀道:“別動,”伸手将那幾縷碎發別到她耳後,看了看,才對她笑道:“好了。”

雅間裏畢竟還有別人,沈珺悅忍不住紅了紅臉,對成徽帝羞澀一笑:“謝謝爺......”

沒一會兒,就見那夥計捧着一個寶盒進來擱在桌上打開,手腳利索地又将各色耳墜理了理,整整齊齊地展示給客人。

那夥計擺完貨擡頭,一下撞見沈珺悅的面容,只覺眼前的女子生的天仙一樣,瞬間被奪去了神魂般呆呆地,看着她目不轉睛。

忽聽“篤篤”兩聲,他驚了驚忙低下頭,心砰砰跳個不停,不敢再看。

盛臨煊抿了抿唇,收回方才敲桌的手,心中略有不快。但見那夥計一經提醒很快便識趣地低了頭沒再盯着沈珺悅看,便也沒再說什麽。

只因盛臨煊認為沈珺悅确實美貌,便是他當初乍然一見,也是驚豔的。更何況這小鎮地方的小老百姓,又何曾見過這樣的美人。如此一想,便就釋懷了。

沈珺悅方才被那夥計直勾勾的眼神看得也不太自在,她側着臉往成徽帝身邊靠了靠,一手悄悄地捏住成徽帝手邊的袖子,适時地表現出她的不安與依賴。

盛臨煊心中對她的愛憐之意便愈盛,微微一動反手将她那纖柔綿軟的小手攥在掌中,輕輕地、仿佛在安撫她一般地握了握。

那憨臉夥計醒過神之後臉色有些不好,自知冒犯,再加上對着沈珺悅這樣的大美人總覺得心虛氣短,怕自己一個不留神更加得罪客人,便對成徽帝道:“這些都是上等貨色,小的平日見得也少,不若我去請了我們女掌櫃的過來,好幫着客人們掌掌眼。”

盛臨煊心想這夥計還算有點眼色,便點頭應了。

待那夥計出了門去,他便略過這一段,轉頭問沈珺悅:“夫人看看,可有喜歡的?”

到了這會,就是傻子也明白成徽帝到底是為誰來的這“金玉閣”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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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珺悅很領情,心裏也确實高興,那雙亮晶晶的眸子又彎成了月牙的形狀,笑出了兩個可愛的小梨渦。

她搖了搖他們交握的手,對成徽帝撒嬌道:“爺幫妾身挑吧”,頓了頓,又故意接上一句:“爺當初為妾身挑的首飾就很好,妾身相信爺的眼光。”

盛臨煊聞言也想起來當初給她送了一匣子首飾的事情,便點了點她的鼻尖笑道:“這是得了便宜來賣乖了。”

沈珺悅不回話,只是笑望着他。他便沒轍了,搖搖頭,還是老老實實地看起了桌上那一盒子的耳墜來。

沈珺悅瞧着他認真仔細的模樣,唇邊不自覺地綻開了一朵美麗的笑花。

他挑了幾副看起來料子還算湊合的玉質耳飾,有耳墜也有耳珰。又揀了最順眼的一副對着沈珺悅白玉似的耳朵比了比,心中只覺什麽樣的耳飾都不及她這一對天然的耳朵來得美麗,真不知是耳飾襯人,還是人襯耳飾。

心裏有了比較,便總也挑不出合心意的出來,且越發覺得這些“次品”沒有一樣配得上沈珺悅。

這當口,“金玉閣”的女掌櫃吉娘子敲門而入。

大盛對女子的教條不算苛刻,但是普通人家女子抛頭露面做生意的還是少的。能出來做事的要不就是家中實在貧困需得多一份收入養家糊口,要不就是上了年紀出來也沒人非議的。

這吉娘子兩種都不是,她是個孀居的寡婦。俗話說,寡婦門前是非多,這吉娘子在這鎮上也可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一號人物了。

“金玉閣”是她與丈夫一起打下的家業,只是她丈夫在世時,都是男主外、女主內,她也并不出面管事。夫妻倆齊心把個“金玉閣”經營得風生水起,在這片小地方也是數得上的富庶人家了。

然而她丈夫急病去世後,婆家親戚有人眼紅“金玉閣”偌大的家業,便欺她孤兒寡母,妄想搶占她家的財産。

為了家中的稚子幼女,吉娘子被逼走到臺前,興許她天生便是做生意的料,口條好手腕高,長袖善舞,處事圓滑,竟将“金玉閣”經營得比她丈夫在世時還要好。

她又不懼人言,且懂得與人為善,常常在冬日放些米糧接濟窮人,因此得了個善名。

前兩年盛臨煊在洗曬節那天經過金玉閣,見她門前圍了一圈人鬧事,他恐是地方惡霸欺壓正經營生的店家,于是便駐足旁觀,準備伺機而動。沒想這店家的掌櫃是個能幹的,她三言兩語便解決了争端。他好奇問了路人,才知道了吉娘子的名號。

于是便對“金玉閣”有了印象。今日想給沈珺悅添一對耳飾,也立時想起了這裏。

吉娘子進了來,一看坐在桌邊的成徽帝與沈珺悅二人,心道怪不得鐵柱那厮說他接待不了,非得讓她來,原是這樣兩位神仙似的人物。

她未語先笑,到了近前才爽朗道:“我是這‘金玉閣’的掌櫃,貴客上門,小店多有怠慢,在這給諸位賠禮了。”

她說話的時候先是對着盛臨煊,爾後便只向着沈珺悅,說話行事有禮有度,落落大方。

她擺出接待貴婦人的姿态招呼沈珺悅:“夫人花容月貌,非上品不能匹配。我們這店裏別的不敢說,玉料是真材實料的好。夫人可看看——”

沒有多餘的話,便介紹起了玉耳飾來。

吉娘子話裏帶着恰到好處的恭維,讓沈珺悅聽得舒服,又不至于尴尬臉紅。且她幾乎不跟成徽帝說話,只有講到哪個款式适合沈珺悅時随口帶一句“這位爺看看”。

話說得好聽,做事又有分寸,沈珺悅對這位女掌櫃頗有好感,看她介紹的東西也順眼起來。這店裏的東西跟宮中的自然沒法比,但是戴個趣味還是可以的。

便聽了她的介紹挑了一副造型別致的耳珰戴上耳朵試了試。

她對着銅鏡照了照,自己覺得還不錯。便歪着頭問成徽帝:“爺覺得怎麽樣?”

成徽帝自己挑時各種挑剔,此時見她嬌俏模樣卻覺得再适合不過。

吉娘子又跟着湊趣,趁勢又讓沈珺悅多試了兩副,美人美玉,自然是都好。

于是花錢的買得開心,收錢的賣得就更起勁了。最後竟不只耳飾,別的發簪、步搖之物,沈珺悅也多少挑了一些。而盛臨煊也發現,裝扮自己喜愛的女子,竟還別有一番趣味。

這一日,吉娘子舌燦蓮花,讓“金玉閣”有了好大一筆進賬。生意做成,吉娘子笑吟吟地要送盛臨煊一行下樓。

還未走到一層,便聽見樓下的喧嘩聲,有個粗聲粗氣的男聲嚷嚷着:“把你們掌櫃的喊出來,我們少爺來光顧,她還不趕緊出來招呼!”

正好成徽帝牽着沈珺悅的手下來,剛拐過這一半樓梯。

吉娘子走在他們身後,也聽見了這聲音,聽得那人話中意思,臉色一黑,咬了咬牙卻又強擺出一副笑臉來,心裏暗道“晦氣”。

怕成徽帝他們走在前面被那些人沖撞了,她便着急往前要先擠着下樓來。

沈珺悅出來的時候因要下樓梯,怕紗簾阻礙視線,頭上的帷帽便只是虛虛戴着。不想這會被吉娘子從旁一擠,碰到了她扶着帷帽的手,竟不小心将她頭上的帷帽掀翻了。

帷帽掉落在地上,又滾落樓梯,直到碰到了一雙着皂靴的腳,又被旁邊伸出的另一只腳踢開,撞到了櫃臺,才停止了滾動。經了這一路,原本幹淨潔白的帷帽已變得髒兮兮地,無法再用。

帷帽掉落的時候,沈珺悅挽救不及,忍不住驚呼了一聲。她身旁的吉娘子發覺闖了禍,也“诶”了一聲。

然而此時店裏卻變得十分安靜。方才趾高氣揚的叫嚷,頤指氣使的聲音,只是一瞬間,便全部消失了。

沈珺悅微低着頭,正以指作梳,整理被帷帽帶亂的額發。整理好了一擡頭,才發覺現場的氣氛不太對。

“金玉閣”店裏進來了好些人,那些人正站在樓梯下盯着樓梯上的他們看。準确地說,應該是盯着沈珺悅一個人看。

當先的一個男子癡迷地看着沈珺悅,就像土財主見着了什麽大寶貝一樣,只差流口水了。

帷帽掉落的時候盛臨煊便知不好,出于男性本能,他立刻就注意到了其他男人對沈珺悅觊觎的眼神,心中十分不爽,沉着臉往前一步将沈珺悅擋在身後。

沈珺悅已經意識到了不妥,她緊了緊與成徽帝交握的手,小聲道:“帷帽掉了,我們一會再走吧。”希望回到雅間,讓李榮去買了新的帷帽來,她戴了再走。

盛臨煊冷冷地掃了樓下的人一眼,對沈珺悅溫聲道了句“無妨”,仍帶着她往下走。

美人被擋住看不見,那個一臉癡迷的男子總算回了魂,這才注意到盛臨煊。瞧他手向後,明擺着就是牽着那個大美人的樣子,臉僵了僵。

可是這樣的絕色美人,是他生平未見的,這見着了,就不想放過了。

仗着自己的出身,在盛臨煊帶着沈珺悅将要越過他出門的時候,他腳步一挪,擋住了他們的路。

他貌似有禮地朝盛臨煊拱了拱手,自報家門道:“在下乃榆陽鎮首富之子林之寶,觀兄臺氣度不凡有意結交,可否賞個臉到寒舍做客?”話說得四不像,說話間眼睛還直往盛臨煊身後的沈珺悅臉上身上瞄。

站在後面的沈珺悅快被惡心壞了。此人滿臉橫肉,頭大如鬥,腰似水桶,長得肥碩就算了,偏要學文人的那一套還穿一身白,無限顯胖的同時,他這大夏天的一身臭汗浸透了衣衫實在不雅。

最為致命是他這樣的尊容,竟還一副自以為玉樹臨風的狀态,敢當着成徽帝的面就眯着眼睛沖沈珺悅抛媚眼。

聽着他黏黏糊糊地說話,臉上汗津津,快将一身白衣穿出了一面牆的效果,卻還故作斯文意圖染指沈珺悅的樣子,盛臨煊心頭火起,懶得再看他腦滿腸肥色迷心竅的醜态,低低地說了一個字——“滾。”

作者有話要說:周日第一更奉上!

視情況不确定掉落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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