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狗咬狗
虧他還那樣沉得住氣!
沈珺悅一時之間不知是該擔心好還是氣他好,還有圍繞着自己那“鴻運之人”的謎團至今也仍未解開。
後宮之人如今面上諱莫如深,背地裏高談闊論的都是賢夫人意圖詛咒謀害皇上之事,與她相關的流言倒是沒有。
在聽玉璧壓低聲音說到:“都說賢夫人是因被剝奪了掌宮之權便暗恨了皇上,因此才使出那樣的手段。”
玉環與染紫都露出“她怎麽這樣可怕”的表情,天慧則面無表情地別開臉去,沈珺悅瞥了天慧一眼,自己心中卻也根本不信賢夫人真會做出這樣的事。
雖然她對賢夫人并不熟悉也不了解,可她總覺得以賢夫人多年來穩居皇後之下第一人位置的智商,怎麽也不會忽然犯蠢;還有便是賢夫人即便真對皇上有怨念,卻哪來的膽量真敢做這樣的事情。
即便不是土生土長的古代人,沈珺悅都知道以巫蠱厭勝之術詛咒帝王是何等重罪,若施術之人被查出,不止她個人,便是她的家族、親朋,興許都會為她所連累,跌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這件事意味着什麽,賢夫人不可能不明。
沈珺悅的猜測沒錯,賢夫人很清楚這事一旦定罪在她頭上,她個人、家族将遭受什麽,所以她在宗人府獄中極力喊冤,根本不承認那巫蠱娃娃出自她手。
提審時更是賭咒發誓,哭訴她并不知情。
當日散朝後,遵成徽帝旨意,宗令豫親王便聯同慎刑司掌印女官并掌司內侍,以及乾泰宮大總管李榮,三堂坐鎮,提審景瑞宮中衆人。
成徽帝離開景瑞宮後,太監們初時還算守禮,李榮出面請她跟着往宗人府去,可是賢夫人那時已醒悟過來,只說要見皇上并不願前往,所以最終還是太監們動了粗将她抓來。
宗人府獄內,賢夫人委頓于監房地上,愣愣地看着牆角發呆,不懂自己怎麽就到了這裏來。
因近日都在自己宮中抄寫後妃規冊,賢夫人便沒有什麽心情打扮自己,今日的穿戴也都以簡單舒适為主,半日間遭逢劇變,與太監拉扯時衣衫零落皺巴,發散鬓亂,倒也透出幾分哀凄來。
她被提出來時尚且力求鎮定,想要與堂上之人好好分說,結果剛一照面,聽豫親王念出成徽帝“褫奪魏氏一品夫人位份”的旨意時,她便幾乎昏厥過去。
其實提審她不過是走個過場,為保持皇家體面,又不可能對她用刑,而指望她自己招認更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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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蔓蔓全程只哭喊着——
“本宮是冤枉的!”
“本宮沒有做!”
“那是有人害我!”
問出的問題她皆沒有實質的回答,李榮看一看上首面色凝重的豫親王,便揮揮手讓人将她帶下去。
那刻了鎮魂咒的木盒與人偶皆被擺在刑訊室中間,等待着指認之人出現。
魏蔓蔓是沒有受罪,可她手下人就不一樣了,伺候她的宮人都被押送過來,丁香、杜鵑這兩個貼身大宮女首當其沖,兩人被提上來後只跪着流淚,問什麽都只知搖頭喊冤,一點實在話都說不出來。
慎刑司掌司內侍見此便進言道:“這些人,嘴硬得很,想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的罷,還是要給她們點厲害瞧瞧的。”
豫親王只猶豫片刻便同意了。
于是丁香杜鵑便被拖下去,施拶指之刑。纖纖十指被套入夾板之間,太監們猛然用力拉扯收緊,兩個姑娘便爆發出痛苦的尖叫與哀嚎。
十指痛歸心,兩人很快便相繼暈了過去。
其他宮人擠作一團,已經被這場面吓懵了。那掌司內侍卻又指了指他們道:“這不是還有呢麽,總有受不住刑罰招供的。”
果是重刑之下必有懦夫,有一個小太監哆哆嗦嗦道:“奴才有一日起夜,好似見着娘娘身邊人鬼鬼祟祟地拿着什麽東西往前院那處去,別的奴才真的便不知道了。”
這供招的也無甚價值,那掌司內侍眼睛掃過一衆宮人,陰陰笑道:“趁着現在有知道什麽的便盡早說了,若不然,待會兒怕是你們想說也說不出了~”
有一個小宮女跪倒在地上哭哭啼啼道:“大人饒命啊,大人饒命啊,奴婢有話說!奴婢曾見過那盒子的!”
堂上幾人聞言面色一整,豫親王身子前傾,沉聲問道:“你說的,可是這裝了人偶的木盒子?”
那小宮女被帶出來跪在中央,離着那放了木盒與人偶的桌子不過一臂遠,她盯着那盒子緊張道:“見過的,是見過的,可是、是康貴嫔,奴婢看到是康貴嫔将那盒子給了我們娘娘的......”
康貴嫔?!不想這一問竟又牽扯出另一位宮妃來,豫親王面色愈加難看,其他三人也坐正了身子。
那小宮女還在訴說,她似乎想到了什麽,神經質地瞪眼點頭道:“是康貴嫔,是她,一定是她害了我們娘娘,請大人們明察,那真不是我們景瑞宮的東西啊!奴婢親眼所見,句句屬實啊!”
大概是越說越覺得自己的猜測是對的,她激動起來,極力想要說服堂上的主審們。
事關重大,不管這小宮女說的是真是假,都不能等閑視之。豫親王轉向李榮道:“李總管,你看這......”
李榮站起來道:“王爺與諸位這邊審着,咱家這便将此事禀報皇上。”說完便朝其他幾人拱拱手,退出了審訊室。
他這邊出去面見成徽帝,很快出來又帶着一撥人進了後宮,直向儲芳宮而去。
後宮之中,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剛剛經歷了禦林軍戒嚴解除才出來互相走動打聽消息的人們便又遇見了這個陣勢。
幸好這一回沒有攆人也沒有扣留,李榮領着那幫內侍匆匆而過,并不理會閑雜人等。
驚魂未定的後宮衆人見今日之事好似尚未結束,便有那膽大的宮人按捺不住好奇之心,遠遠綴在李榮這些人身後,想觀一觀後續。
“怎麽會?!”儲芳宮中,康貴嫔在聽潮汐說今日之事竟是全因賢夫人使用禁忌之術詛咒皇上引起時,也是極難相信。
“千真萬确啊娘娘,是皇上帶着幾位大人親入後宮查辦,眼下賢夫人已經被關入宗人府,伺候的宮人亦被慎刑司帶走,如今整個景瑞宮已經空了。”
康貴嫔扶着桌子慢慢地坐下,臉上神色晦澀,還待再說些什麽,忽然宮門處傳來一陣喧嘩,她擡眸看去,撞見兩個小太監連滾帶爬地跌了進來,“娘娘!外頭來人——”
他話未說完,康貴嫔卻已見到出現在外面院中的李榮等人了。她眼皮又是一陣急跳,那種不祥的預感至此達到了頂峰。
李榮命人制住康貴嫔及其手下宮人,自己則領着幾個小太監在康貴嫔所居正殿親自進行嚴密的搜查,住儲芳宮東西偏殿的兩個小妃嫔隐在門後偷偷看着,親眼瞧見乾泰宮大總管李榮及手下太監在正殿裏捧出了幾樣東西。
緊接着,康貴嫔便繼賢夫人之後,亦被“請”入宗人府調查,正殿的所有宮人也被一并帶走。
宗人府內,李榮将搜出的那些東西與那木盒人偶擺在一處,經專人查驗,證實那康貴嫔小佛堂中找到的一對香木笅杯與那人型木偶用料相同,且觀其紋理,似乎出自同一快木料。除此之外,康貴嫔小佛堂中還搜找到一些詭異的符咒。
新的物證以及康貴嫔來時,魏蔓蔓同時也被帶到堂上,聽罷審訊官員對證物的陳述,她死死地盯住康貴嫔,那仇恨的眼神,似恨不得将她咬下塊肉來。
“是你......是你這賤人陷害本宮,是不是!”若非被人制住,魏蔓蔓早就沖上前去了。
可是康貴嫔卻根本聽不進賢夫人所說,在審訊官句句指向她時便當場崩潰了。那香木笅杯怎麽會與那木盒出自一塊木料,還有那些符咒,她不過是為求靜心安神!便其中有幾張夾雜了她私心不同些的,也只不過是求得良人回轉姻緣圓滿的許願符罷了。
康貴嫔聲嘶力竭的自辯毫無用處,那香木笅杯等物乃她從宮外托其奶嬷嬷的兒子從一仙姑處所得,這從宮外夾帶進來的東西,沒有經過查驗,那到底進來的是什麽,便誰也說不清。
魏蔓蔓原本自身脫罪無望,此時因康貴嫔反倒有了一絲曙光,她心底深處未必真的便相信那一切是康貴嫔所做,但是她知道,這是她唯一的機會了。
便不為她自己,也要為父母家人,掙出一條生路來。
此刻她已經不去想這件事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她只能堅信真相就是這一切都是康貴嫔在背後搗鬼,而自己清白無辜,是被康貴嫔所陷害!
魏蔓蔓一聲高過一聲的指責很快讓康貴嫔回過神來,她也是個聰明人,立刻便明白了賢夫人的意圖,她紅着眼眶,咬牙切齒地一句句還回去。
生死關頭,兩人都恨毒了對方,在堂上互相侮辱謾罵,都想踩着對方掙生路。
京城貴女,後宮佳麗,不管往日多麽賢惠溫雅、光鮮亮麗,此時在這宗人府中,為了脫罪求生,佳人氣質已蕩然無存,只管端出潑婦罵街般的氣勢,勢要拼個你死我活。
康家父兄皆在朝為官,聽聞康貴嫔也牽扯其中,真恨不得沒有這個女兒/妹妹。康家也如魏家般被軟禁起來。
後宮之中則因了這第二遭搜宮抓人的舉動,頓時人人自危。
便是沈珺悅都覺得,雖外頭風風雨雨似不與宸福宮相關,可是處于風暴中心,誰又能真正安之若素,泰然處之?
總之這一日過得實在太過揪心。
傍晚時分盛臨煊如常來到宸福宮,所見宮人比之平時似乎都更為小心謹慎,一個個如履薄冰的樣子,令他有些無奈。
沈珺悅眼神總是往盛臨煊臉上飄,打發走宮人,盛臨煊便将人一把抱進懷裏,咬着她耳朵問道:“偷偷瞧朕?”
偷.窺被逮個正着,沈珺悅臉紅了紅,卻雙手攬上他脖子,看着他眼睛問道:“皇上這會兒該同臣妾好好說說今日之事了罷?”
他湊近親了親她微微嘟起的粉嫩丹唇,拿下她雙手,攬着她靠坐在貴妃榻上,才道:“此事便如今日所查,很快便會結束。”
沈珺悅有些不解,她雖不認為做一個人偶便能以詛咒傷人,可是架不住這時代的人對鬼神之說的信奉,這件事算得上大案要案,能這麽輕易便結束?
可是如今他卻如此篤定。這件事從頭到尾都透着古怪,沈珺悅忍不住道:“賢夫人、康貴嫔盡皆牽涉其中,皇上您心中,是不是早有決斷?”
盛臨煊心中一窒,說不清是什麽感覺,他擡起她的臉細看。那雙會說話的眼睛明亮清澈,不染纖塵,這樣與她對視,盛臨煊竟有被看透之感。
沈珺悅眨眨眼,握住他捧着她臉的手,擡頭主動親了親他的下巴,眼神純摯:“臣妾不懂的事情很多,但是臣妾相信,不管您做什麽,都自有您的道理,臣妾惟願皇上事事順心,平安康泰。”
心口如被一汪溫水包容,寸寸浸潤,盛臨煊親上那雙美麗動人的眸子,再與她交換一個溫柔動情的吻,兩人唇齒相依,親密無間。
盛臨煊将她緊緊抱在懷中,對她承認道:“朕于此事上,确實是使了些手段。”想要快速達成目的,有時,總要做些非常之事。
沈珺悅知道盛臨煊絕非迂腐之人,可也沒想到,他的無畏亦非常人所能及。
作者有話要說:這幾天更得晚,小可愛們都不見了,哭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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