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上趕着

見丁容華這麽問,王美人便以為她已被自己說服,不由得滿意一笑。當然,自己握有她的把柄,也不怕她不就範,只是她能識趣地答應,大家面上歡歡喜喜的,總比強迫來得好。

“主意妹妹自然是有的,”她捏着嗓子道:“只還需姐姐幫忙——”

“妹妹請說。”丁容華端着微笑聽着對方的所謂計劃,越聽越氣,心中的那把怒火更是越燒越旺。

想得真美啊,自己動動嘴皮子讓別人去冒險,她怎麽說得出口!看着對方蠢而不自知,還妄想把別人都當傻子,丁容華只想撕爛王美人的那張嘴。

計劃說完,王美人靠坐回去,笑着問道:“姐姐覺得,此計如何?”

做與不做,此時都不宜與她翻臉。丁容華面上适時地露出一絲為難,“這......妹妹的計劃自然是極好的,只是姐姐怕力有不逮......”

王美人笑着打斷她道:“姐姐,不是妹妹說您,您就是顧忌得太多了~若凡事都如此瞻前顧後,又豈能成事?”

丁容華還想做做樣子推托兩句,那邊王美人卻已有些不耐,話裏話外都帶上了幾分威脅:“姐姐在鄭婕妤一事上可不是這樣的,拿出您當初對待鄭婕妤的果斷與魄力來,妹妹相信姐姐定能做到的。”

果真是個賤人!丁容華幾乎連面上的假笑都端不住:“妹妹太看得起姐姐了......”

“姐姐自來聰明,好了,此事便這樣定了罷。”王美人擡手摁一摁額角,嬌聲道:“哎呀~妹妹昨兒休息得不好,這會兒實在精神不濟,便借姐姐的地兒養養神,姐姐莫怪才好。”

說罷也不去管丁容華如何,便徑自歪了身子,占據了馬車內半壁江山,閉上眼睡去了。只不過真睡假睡,就不得而知了。

丁容華垂下眸子,怕自己控制不住朝她甩去的眼刀被察覺,只是藏在袖中的手已經撕裂了一面絲帕。

馬車不停,她倆便得同處一車。丁容華實在難忍,幹脆也閉上眼小憩,眼不見為淨。

許久,王美人睜開眼,瞧着丁容華略顯灰敗的面色,忍不住勾勾唇,得意地笑了——哼,聰明人又如何,還不是要為我所用~

車行了一個多時辰,終于又停了下來,兩人幾乎同時睜開了眼睛,又同時對對方笑了笑。

不一會兒,便聽見王美人的宮女敲了敲門邊,接着便掀開了簾子。

王美人笑得志得意滿地與丁容華暫別。

看在丁容華眼中,那笑便仿佛摻了劇毒,她從牙縫中擠出一句:“妹妹好走。”待簾子一放下了,丁容華勉強端住的微笑也立時垮掉。

“砰!”王燕如,你好得很!

跟在丁容華車外的随車太監聽見車內傳來杯盞落地的聲音,眼神微動,面上則不露分毫。

還在馬車外的丁容華的兩名大宮女剛要上車,聽見車內的聲音,忙掀開了車簾子,忍不住驚呼一聲:“主子,您這是?”

看着大驚小怪的身邊人,丁容華額角青筋亂蹦,強忍着氣道:“無事,倒水時失手碰倒了,別嚷。”

當初為了不讓繼母安插的人随自己進宮便使了手段一個婢女都沒帶,現在的貼身宮女都是進宮後內務府分派的,不是別有異心就是機靈不足,自己花了幾年的時間清理門戶,才将老實的幾個提拔了上來。但也因為這樣,這幾個調.教起來也不容易,用着也不順手。

想到自己當初在侍郎府中備受繼母苛待,好不容易在大選時避開繼母的毒害,将她的手段回饋給她親生的二妹,踩着她們母女進了宮,又在宮中謹小慎微地走到了今天,每一步都和着血淚,個中屈辱與苦楚只有自己知道。

可是王燕如那蠢貨輕易便想奪走她辛苦努力得來的一切!丁容華露出一個冰冷的笑:王燕如,我絕不會放過你的。

傍晚歇在驿站,沈珺悅随盛臨煊下榻驿站的一個小院。

晚膳時她胃口不佳,便是盛臨煊吩咐随行禦廚特地給她開了小竈,只往日喜愛的美食端上來,她卻實在提不起品嘗的興致,只喝了幾口白粥就再吃不下任何東西。

盛臨煊舉着勺子,哄着她道:“乖,再吃兩口。”

“臣妾真的不......嗯——”沈珺悅扭過頭去,揪着胸口壓下反胃的感覺。

盛臨煊忙放下碗勺攬着她撫背,一邊急道:“快宣太醫!”

“不、不用!”沈珺悅忙叫住人,緩了緩才道:“太醫之前便說過,臣妾這些反應都是正常的,這會兒人多口雜的,宣了太醫必定又惹人注目,反而不好。”

盛臨煊眉頭緊蹙,仍是不同意:“可是你......”

沈珺悅抓着他袖子晃了晃,“您就別擔心了,左右也就這麽幾日,待回宮便好了。”見他還是一臉苦大仇深,只好撒嬌道:“皇上便依了臣妾吧~”

盛臨煊心中焦急,但也不好逆了她意,只好妥協。

沈珺悅吃不下,但是卻十分嗜睡,膳後盛臨煊牽着她在院子裏走了一刻鐘,看她又悄悄掩嘴吞下一個哈欠,只能帶着人進屋,早早安置她睡下。

看着她前一刻還對自己笑,下一刻沾床便睡,盛臨煊忍不住笑了笑。他坐在床沿,看着她安然的睡顏,輕輕地撫摸她的臉,嘴角的笑很快又消失了。

只因她以往紅潤的面色如今卻透着蒼白,讓他又心疼又無力。他知道女子懷孕辛苦,只是如今眼看着自己心愛的人走這一遭,還是免不得難受。

天慧進了來,見成徽帝靜靜地凝視着皇貴妃,一時也不太敢上前打擾。

半晌才見他收回手,給皇貴妃掖好了被角,又站起身放下帳幔,才轉過身來,目光沉沉地射向她。

天慧敏感地察覺,自家主子此刻心情不甚美妙。想到自己等下要禀報的事情,不免感嘆那人找死也不看時候。

出了內室,天慧剛要開口,盛臨煊便擡手止住她。走出外間,盛臨煊吩咐門口的玉璧進去守着沈珺悅,又讓李保等人守好房門,這才往小院的廂房而去。

皇上對皇貴妃真體貼啊~天慧暗自感嘆了下,只是一擡頭看着成徽帝透着冷意的背影,卻不自覺地抖了下。皇上威嚴日漸加重啊~天慧撫了撫手臂上冒起的雞皮疙瘩,急忙跟上去。

盛臨煊坐在桌案之後,一半面容隐在燭火映照不到的暗處,問她:“說吧,又出了什麽事?”

他這個樣子,天慧莫名地覺得有些可怕,定了定神,才将手下人偷聽到的話一字不落地禀報給他。

說完了,上首的人卻沒有半分動靜。天慧悄悄地擡眸看去,因燈光昏暗,一時還看不太清他的表情,再一看,卻與盛臨煊的眼神對上。

天慧瞳孔一縮,心口急跳,立刻垂下眼簾。

只不過一眼,天慧卻清楚看見成徽帝眼眸中透出的濃烈殺意,還有唇邊噙着的那一抹嗜血的笑。

“喀嚓——”盛臨煊所坐椅子的扶手被他生生掰斷。

天慧立刻跪下,只覺面對這樣的主子壓力巨大,一時之間後背密密浸了汗,暗罵飛鷹不早不晚,偏偏今日不在。

好一會兒,才聽到成徽帝開口道:“這麽說來,她們回宮後便要對皇貴妃下手了?”

天慧忙應道:“是......”

“呵——”

一聲輕笑,卻讓天慧頓覺頭皮發麻。

盛臨煊低頭看着被他折斷的椅子扶手,将心中的那股暴戾之氣發洩在他抓在手中的那一段木頭上。

悅兒本就難受着,那些人竟還想傷害她,簡直不可饒恕......

細微的碎裂聲在安靜的廂房中被放大,天慧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直到回到內室,将熟睡中的人兒擁入懷中,盛臨煊眼中的陰暗與血腥才逐漸褪去。

親了親懷中人的額角,察覺她嘴角上翹,睡着了還挂着微笑,料想她應當正做着什麽美夢,盛臨煊心中一軟,不由得低喃道:“任何人都不能傷害你。”

接下來的幾日,沈珺悅的孕期反應持續發酵,已發展到許多味道都聞不得的地步,飯吃不了兩口,整張臉白得紙一樣,身子更是單薄。

盛臨煊心急如焚,面色也一日難看過一日。

面對他的黑臉,太醫也是叫苦不疊。哪裏想到皇貴妃的妊娠反應來得這樣急,但是是藥三分苦,如非必要,太醫也不敢給開藥。

偏偏那幾個宮妃看着太醫進出禦攆,聯想到皇貴妃在行宮的最後幾日就已稱病不出,這會便只當皇貴妃病情加重。

這日,見太醫又苦着臉從禦攆上出來,王美人眼珠子轉了轉,便拉着丁容華道:“皇貴妃娘娘病重,不若咱們姐妹去瞧瞧娘娘吧?”

丁容華對她的愚蠢簡直難以置信。麗妃昨日已經告誡過她們回程路上不要随處走動,也不要去禦前打擾。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因皇貴妃有恙,皇上偶爾露面都是面色沉肅,她這時候還上趕着去讨好,難道以為皇上會垂青于她?

簡直滑稽,這女人的腦子莫不是個棒槌罷!

可是話不能這麽說,丁容華只得婉言相勸,搬出麗妃說事。

“麗妃娘娘帶着公主用膳去了,這會可顧不上咱們!再說了,”王美人撇撇嘴,壓低了聲音道:“她不讓咱們去打擾,但她自己這幾日可沒少去!”

丁容華耐着性子道:“麗妃娘娘畢竟與我們不同......”

王美人嘲諷道:“有何不同?只許她禦前獻媚,便不許咱們去關心下皇貴妃娘娘了?”

越講越覺得可行,王美人幹脆道:“咱們快去快回,麗妃回頭便是知道了又能如何~”說着便扯了丁容華的袖子往前面禦攆而去。

“哎——”丁容華顧忌面子,不好在大庭廣衆之下與她拉拉扯扯,只能被她帶着往前走。

只她們離着禦攆還有一段距離,便已被人攔了下來。

任憑王美人如何軟的硬的說了一大通,那太監還是不給放行。氣得她怒目圓睜,差點便不顧形象與那太監罵将起來。

丁容華趁機拉了她手道:“這都是禦前的人,妹妹可別失了分寸,咱們快回去吧!”

王美人正在氣頭上,聞言并未有所收斂,反而覺得丁容華不幫自己不說,還淨拖後腿,便一把甩開丁容華的手。

丁容華眼中掠過一絲暗芒,順勢裝作站立不穩的樣子往後退了好幾步,口中驚呼道:“王妹妹!”

她們這處的騷動早惹了人眼,随侍在禦攆左右的李保聽着聲音便要過來。

“誰在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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