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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解,低聲問:“主子,可有問題?”
蕭長風擺了擺手,道:“只是意外罷了,當年五妹不管不顧的大鬧,到底是醜事,母後多有遮掩,又因五妹近年都不在京,更少有人提及,我倒也險些忘了。”
六安勸慰道:“畢竟是新安公主的私事,主子忽視了也正常。”
對這個異母妹妹,蕭長風倒無多大感情,至少比不上他替表弟張天祥操過的心,且他感慨也不是為了自家五妹,蕭長風哂然一笑,道:“這麽多年了,往事早已塵封,只是我還以為這位簡姑娘早就成親了。”
永福方才恰好在雅間外聽了幾耳朵,聞言便有些感慨道:“說到底,還是這簡姑娘命不好,都訂四回親了,還是嫁不出去。”
原本漫不經心的蕭長風,都多了一絲興味,挑了挑眉:“說來聽聽?”
永福不敢隐瞞,将雅間內的對話一一轉訴了過來,末了道:“陳大人那段屬下沒細聽,因着怕主子久等,只聽到似乎是陳大人母親的原因。”
“這位陳大人屬下也知道。”六安興致勃勃的道,“陳浩然探花出身,如今任翰林院編修,他雖出身不好,家境貧寒,然自個兒也是有風骨的,想當年榜下捉婿,九門提督的女兒他都不願意娶,倒是對簡家家風極為推崇,這才求娶簡姑娘。”
說到這裏,六安又嘆了口氣:“本也是才子佳人,年紀輕輕的探花郎與知書達理的閨秀,多麽般配,卻不想陳編修的母親十分抗拒此事,甚至一哭二鬧三上吊也要把親事攪壞,還真差點把自己吊死,陳編修這才沒辦法,不得不退婚。”
許是簡珞瑤的經歷太令人唏噓,一貫冷漠的永安也不由嘆氣,六安眼珠子一轉,笑嘻嘻道:“我原以為你是塊木頭,沒想到也會憐香惜玉啊!”
“我只是感嘆簡四姑娘,這也太慘了些。”
“更慘的是還遇到了世子爺,若不是咱們主子嚴厲禁止,簡姑娘說不準就真被毀了。便是如此世子爺還蠢蠢欲動呢。”說到這裏,六安話鋒一轉,道,“不過也還好,世子爺到底不敢鬧大,至于把柄,就算簡姑娘真有什麽不可說的緣由,以陳編修的人品,怕也不會随意吐露,注定世子爺的算盤要落空了。”
侍從們說完,蕭長風才道:“穩妥起見,還是派人盯着天祥,別讓他鬧出什麽來。”
兩侍從雖有些詫異主子為何忽然改變主意,卻也并不多問,永福正色道:“屬下立即去安排。”
簡珞瑤這一被禁足就是足足一個月,能解禁還是因着堂姐的婚事。
簡珞芳是大房嫡女,定的是劉閣老家。簡珞芳的未婚夫劉愈雖是劉閣老的庶子嫡出,但因未來公爹是劉閣老的長子,其姨娘還在世,且頗得劉閣老寵愛,因此對庶長子所出的長孫也頗為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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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性劉愈自個兒也争氣,從小便會念書,在劉家一幹纨绔子中,越顯得鶴立雞群,劉閣老這才特意為長孫定下簡家大房嫡女,當時簡家老太爺還在世,劉閣老看重的不僅是簡家家風,更是欣賞其滿門清貴,定能給走科舉之路的長孫帶來裨益。
原本定下的是簡珞芳及笄後成婚,卻不想劉老夫人驟然離世,孝期不能嫁娶,簡珞芳這才拖到十八歲“高齡”才出嫁。好在劉家重視簡珞芳,并未給劉愈房裏添人。
嫡女出嫁,在外地的大太太宋氏也趕在婚禮前回京了,簡珞瑤衆姐妹聚在廳裏迎接。
宋氏走的是水路,簡府一早便派人去碼頭候着,宋氏乘的船方一靠岸,便有人回來報信,簡珞芳一手緊緊抓着帕子,一手握住簡珞瑤的手,臉上頭一次沒保持平日的溫柔笑容,眼神有些緊張、忐忑,也有着顯而易見的雀躍,已是第四回問簡珞瑤:“怎麽還沒到,可是路上耽擱了?”
簡珞瑤還沒說話,簡珞岚已經掩了唇笑道:“二姐姐顯然是關心則亂,管家親自帶了人去碼頭接,大伯母還能走丢不成?且自碼頭到咱們家,少說也要兩刻鐘的路程呢。”
簡珞芳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抿了抿唇笑道:“五妹妹說的是。”
“二姐姐與大伯母一年多未見,激動些也正常。”簡珞瑤回握住了簡珞芳的手,安撫的笑了笑。
簡珞岚目光轉向簡珞瑤,道:“說起來四姐姐也好久未見了,若不是大伯母回京,只怕還見不着人,不知道四姐姐整日待在院中作甚?”
說是閉門不出,祖母還特意免了她每日的請安,明眼人誰不知道這是被禁足。簡珞岚眼底閃過一絲笑意,只是遺憾不論自個兒如何打聽,都打聽不出嫡姐為何被禁足。
“無他,整理三哥寄過來的信稿而已。”簡珞瑤拿出官方說法。
這個說法,簡珞岚本能不信,只是還未張口,簡珞芳已經接過話茬:“我聽祖母說過,三哥寫給你的都是些游記和畫作,你将其整理成冊,還給做了序呢。”
簡珞瑤倒有些驚訝:“祖母也知道?”
“何止是知道,祖母還瞧過呢。”簡珞芳笑盈盈的道,“二叔說你模仿三哥的字跡語氣,足以以假亂真,有些地方的注解和題字,他都辨不清晰,祖母好奇不已,瞧過之後啧啧稱奇呢,改天妹妹也給我瞧一瞧?”
“好是好,就怕二姐姐沒這功夫呢。”
簡珞芳婚期将至,雖有鄭氏和金氏幫忙張羅婚禮,每日只需按着嬷嬷的吩咐調養身子和學習為人妻子一事,卻也忙得不可開交。聽得簡珞瑤這般打趣,簡珞芳臉頰一紅,再不說話了。
簡珞岚聽簡珞芳話裏話外都是父親和祖母對嫡姐的重視稱贊,心頭不服,卻因忌憚簡珞芳即将嫁入劉家而不敢多話。
劉閣老是天子近臣,備受倚重,說起來她婆家還差些,且這些年雖因着劉家孝期推遲婚禮,逢年過節劉家備的禮可是極為厚重的,足見劉閣老對二堂姐的重視。
因此見簡珞芳幫着簡珞瑤,簡珞岚這才偃旗息鼓,只瞥了在一旁當木樁、對她們的對話充耳不聞的三堂姐簡珞珍,不由閃過一絲不屑,若她是三堂姐,嫡母不在跟前壓着,無論如何也不會将自己混成隐形人。只可惜她的嫡母從來不肯對她放松一絲。
注意到簡珞岚的眼神,簡珞珍也權當沒瞧見,索性嫡姐出嫁後,年前便輪到她了,堂妹如何,自個兒也管不着。
三房的兩姐妹瞧着堂姐們的對話,并不上前湊熱鬧,簡珞岚瞧着一個個低眉斂目,往常最愛談論的話題,也覺得沒趣了,正想出去透氣,卻聽到一陣腳步聲,不知道誰喊了一聲:“大太太回來了,馬車就停在門口。”
簡珞芳一時激動,騰地站起身,還緊緊握着簡珞瑤的手不自覺,簡珞瑤只得随她一塊站起來。
素來端莊大方的簡珞芳反應過來,有些窘迫道:“四妹妹,我……”
簡珞瑤拍了拍她,道:“大伯母想來定是去松榮堂給祖母請安,不如咱們也一道過去罷。”
☆、第 15 章
? 待一行人到松榮堂時,大太太宋氏已經到了,正跪在老夫人跟前告罪,鄭氏和金氏在一旁勸着,聽到簡珞瑤姐妹們過來的消息,老夫人拍了拍宋氏道:“行了,孩子跟前,你做長輩的也端着點,再說了,這些年你把老大照顧得很好。”
宋氏抹着發紅的眼角,鄭氏和金氏聽婆婆發話了,才一左一右使力将人扶起來,金氏笑道:“家裏有二嫂和我呢,大嫂也別擔心。”
“我是大嫂,侍奉母親本該義不容辭,如今卻勞兩位弟妹操心,真叫人無地自容……”
“一家人,何必如此客套。”鄭氏素來跟宋氏交好,語氣裏也少了些客套,“再說這大喜的日子呢。”
提到女兒的婚事,宋氏才終于收了面上的傷感,抿唇道:“也是我這個做娘的不稱職,二丫頭的親事,勞你們操心了。”
金氏掩唇笑道:“大嫂可誇錯了人,我只跟在二嫂後頭幫把手,這嫁妝禮單,可都是二嫂忙前忙後張羅的。”
老夫人聞言也道:“老二家的确實準備得不錯,擡出去不會堕了我簡家的名聲。”
宋氏知道自家婆婆素來穩當,她能這麽說,那便是親自掌眼過的,略有些心喜,順着老夫人的話拍了拍鄭氏的手背:“你素來妥當,請你幫忙我再沒不放心的了。”
“瞧大嫂說的,二丫頭是我親眼看着長大,跟親女兒也沒差多少,能不盡心着辦嗎。”說着又道,“不過總歸離婚期還有十來日,待會我就把單子送過去,大嫂瞧瞧可還要添些什麽。”
宋氏還沒表态,老夫人已經滿意的點頭:“合該如此。”
雖說婆母和弟妹都是好的,可畢竟是自個兒女兒,宋氏總歸有些不放心,先前只是怕引得婆母和弟妹不快,但如今鄭氏都主動提出來了,宋氏再沒什麽好說的,點頭笑了笑,态度比先前更親熱兩分:“行,我就承二弟妹這個情了,這回回來帶了許多上好的蜀錦,待會兒母親和弟妹們都好好挑着。”
簡珞瑤一腳踏進屋子,聽到這番話便笑道:“我就說大伯母每次回來都要帶不少好東西,侄女兒在這兒謝大伯母破費了。”
老夫人撫着流螢的手一面笑一面嗔道:“就你機靈,謝這麽早,指不定沒你的份。”
宋氏卻笑得歡暢,迫不及待的道:“有,哪能少了四丫頭的份,大家夥都有。”
簡珞瑤和簡珞芳相差一歲,從小就玩得來,宋氏對她也多一份親近,朝着并肩進來的兩大姑娘招手,一手拉一個,左看看右看看,感嘆道:“好像昨兒才看到你們兩小不點湊在一起商量怎麽欺負老三,四丫頭每次都是出壞主意的那個,虧得二丫頭是姐姐,竟跟在你屁股後面說往東就往東……”
小時候簡珞瑤仗着人小沒人管,确實做了很長一陣瘋丫頭,仗着多了成人的記憶,當上了姐妹們中的孩子王,除了天生跟她不對付的簡珞岚,其他姐妹幾乎唯她馬首是瞻。
雖不至于上房揭瓦,大部分熊孩子幹的事她都幹了,每次做了壞事總把簡千珩拉出來背黑鍋,畢竟是她親哥,又比她大兩三歲,簡千珩理所當然成了她的頂缸對象,且那個時候簡千珩還沒長成個妖孽,是個有些單純的小正太,每每被簡珞瑤忽悠幾句,就豪情沖天的要為妹妹上刀山下火海……
提到小時候的黑歷史,簡珞瑤有些不好意思,擡頭就看到簡珞芳在沖自己笑,也眨了眨眼睛回了個笑臉過去,宋氏又道:“一眨眼就變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不過說到老三,他這回會回來嗎?”
鄭氏立時收了笑臉,怒道:“這個不孝子,前兒就托人帶了份禮,說是要參加勞什子詩會,脫不開身,真是不着調!辦詩會還比得上他妹妹成親不成?”
“弟妹可別這麽說,都說男兒志在四方,老三這些年在外游歷,收獲可不少。”宋氏反倒勸起了鄭氏,說着一臉與有榮焉的道,“老三的才名,都傳到蜀地去了,上回聽老三咱們簡家的,知府都誇了老爺,說咱們簡府後繼有人,喜得老爺當晚都多喝了兩杯酒。”
老夫人心念一動:“千珩的名聲真傳得這麽遠?”
宋氏眉飛色舞,好像是她親兒子出了名一樣:“母親還不信兒媳嗎,知府最欣賞有才氣的年輕人,這回聽得我回來,還特意叫我帶了侄兒的墨寶過去,他要收藏呢。”倒是隐去了被知府收藏了墨寶的年輕人,沒有上千個也有百十個了。
簡老夫人不像旁的婆婆,許是清貴之家都帶了些旁人看不懂的清高,她一不戀權而不貪財,更不以磋磨媳婦為樂,倒是愛聽子孫有出息的消息,這倒是所有老太太都喜歡的項目,簡老夫人輕易就被哄得眉開眼笑:“我就說千珩是個好孩子,反倒是你弟妹,總是怪他不着家。”
雖然被婆婆埋怨了,鄭氏也不在意,兒子被誇,她心裏也喜得跟吃了蜜似的,當下便應道:“母親說的是,是媳婦兒眼皮淺。”
“弟妹也是關心則亂。”宋氏笑道,“幸好千珩是侄子,若是我兒子,恐怕蜀地那些夫人太太們非要扒下我一層皮來認親不可。”
略帶誇張的一句話,把老夫人和鄭氏逗得哈哈大笑。
簡珞瑤心裏一個大寫的服。
她的确佩服這個大伯母。據說是當年大伯父和大伯母成親幾年,遲遲未有孕,這才讓通房丫鬟停了藥,通房丫鬟很快懷上孕,但沒幾個月後她大伯母也懷上了,好在通房丫鬟只生了個女兒,就是簡珞瑤的大堂姐簡珞婷,已經出嫁了,大堂哥簡千珅是正室所出,簡珞婷的生母被提為姨娘,再後來簡珞芳和簡珞珍陸續出生,簡珞珍的生母也被提為姨娘。
按理說,大伯父外放,歸期未定,正妻應在老家侍奉公婆,他們還有孩子要照顧。到時正妻不在跟前,兩位姨娘開始蠢蠢欲動,還沒确定下來,便已經隐隐有了不将宋氏放在眼裏的跡象。
最後是宋氏一咬牙,臨時做了個令人震驚的決定,将姨娘留下來替她侍奉公婆,自己則帶着孩子随丈夫外任,去那窮鄉僻壤處吃苦。
因着這個,簡老太爺在世時便對長媳十分滿意,稱其有決斷,簡老夫人則唯丈夫是從,便是簡老太爺去世已久,也不曾對長媳不在跟前侍奉而不滿,簡家大伯更是因為身旁沒別的女人,自個兒也沒太多花花腸子,倒是跟宋氏過上了一雙人的日子。
宋氏也算是因禍得福,但簡珞瑤仍是佩服她,長媳有太多牽絆,掌家權、未來當家主母的威嚴,換做一般人還真抛不下這些,更多女子是害怕被外人說道不孝,這邊既放不下賢名孝名,那邊又生怕丈夫被別的女人籠絡住,失了正室的尊榮,到最後卻什麽也沒撈到,像宋氏這樣敢破而後立的女人,又有多少?
寒暄過後,老夫人道:“行了,這般久沒見,你們母女定有許些話說,下去罷,不必在這裏守着我老婆子了。”
宋氏自拉了簡珞芳的手,便再沒放下過,目光在簡珞芳臉上流連,聽得老夫人這麽說,還想推辭幾句,鄭氏和金氏已經笑着推她:“侄女兒還有好多事需要大嫂親自叮囑,快回去細細說罷,母親這兒有我們呢。”
宋氏便不再推辭,目光看向一旁的簡珞珍,笑道:“既如此,三丫頭也與我一道回去罷,有些話索性一并叮囑了。”
老夫人點頭:“還是你周到。”
宋氏一走,鄭氏和金氏也下去忙了,簡珞瑤和幾個妹妹在屋裏又陪老夫人聊了會兒,但也沒逗留太久,老夫人有些精力不濟,簡珞瑤幾人便告辭出來了。
回湘蘭院,方坐下喝口茶的功夫,青柳領了個小丫鬟過來,白露嘴巴甜,湊上去一口一個青柳姐姐,拉着人家不停的問:“聽說大太太回來有一段走的是水路,岸邊風景是不是很美?”
青柳無奈笑道:“改天有空,我給妹妹好好講上幾日,現在就讓我忙正事罷。四姑娘可在?”
屋裏走出來一個人,正好回道:“在呢,青柳姑娘有事?”
“鄭嬷嬷。”青柳笑道,“太太叫我給姑娘們送料子,不知道四姑娘喜歡什麽的,只能帶過來讓姑娘自個兒挑了。”
☆、第 16 章
? 簡珞芳成親當日,簡珞瑤也一早被鄭嬷嬷從被窩裏挖了出來,不由抱怨:“二姐姐成婚,我起這般早作甚。”
“二姑娘的夫家可是劉家,劉閣老近年越發受聖人倚重,多少人等着,怕是平日走動不勤的太太們也都會來,姑娘作為主家,自然要打扮好了去接待客人。”更重要的是,表現好了,刷洗掉那些個夫人先前對自家姑娘的印象,說不定自家姑娘很快也有好消息呢。
自來不多話的紅雲,這會兒也繃不住,幾乎将簡珞瑤的衣櫃都搬了出來,各種衣裳鋪滿了整張榻,看得人眼花缭亂,紅雲認真請教鄭嬷嬷:“嬷嬷,姑娘今兒穿哪身?”
好在鄭嬷嬷沒有選擇恐懼症,很快便做了決定:“就穿用郡王妃送來的宮緞裁的那身,貴氣,襯姑娘的膚色。”
簡珞瑤唯一能做的,就是配合鄭嬷嬷将自己打扮成她希望的那樣。
“今兒大喜的日子,老夫人免了請安,太太叫姑娘去她屋裏用早膳。”
簡珞瑤點頭:“去看看五弟那兒好了沒,叫他一道去給娘請安。”
自簡珞瑤被禁足,簡千珏更是日夜待在湘蘭院不肯走,簡珞瑤索性叫人在她隔壁收拾間屋子出來,專給簡千珏睡覺的。
簡珞瑤去到鄭氏屋裏,她爹和親大哥也在,大伯父因官職在身,不能回來主持女兒的婚禮,她爹作為簡府二老爺,自然要全權負責。
鄭氏已經忙了一早上,才歇口氣,見着丈夫兒女都在,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又瞧着簡珞瑤裝扮一新,眼神更是愉悅:“大喜的日子,合該穿喜慶些,四丫頭這樣就很好。”
簡千珏一瞧見親大哥,眼睛就亮了,請完安便迫不及待的黏了過去,簡司業瞧了瞧兒女,笑道:“都坐下用飯罷,今兒事多,千珝和瑤兒也多幫襯些。”
簡千珏仰着頭問:“我呢,爹我呢?”
鄭氏點了點兒子的小鼻子:“你就跟在祖母身邊做個乖巧的小尾巴,知道嗎?”今日客人多,她跟女兒都不好照看這個小磨人精,還是在老夫人那兒穩妥些。
用完飯,簡司業帶了簡千珝先走,鄭氏留簡珞瑤下來問了添妝的事,才滿意的放人:“備得不錯。”
“有鄭嬷嬷在呢,娘不必擔心。”今日情況特殊,往常都是幾個丫鬟跟着簡珞瑤,鄭嬷嬷坐鎮湘蘭院,今兒鄭嬷嬷親自跟在簡珞瑤身後,也無形之中給了她不少安全感。
鄭氏含笑點頭:“行了,你二姐姐那兒怕也妝扮好了,過去陪陪她罷。”
簡珞瑤剛從屋裏出來,便瞧見還在院中的簡千珝,不由驚訝:“大哥不是和爹忙去了嗎,怎麽還在這兒?”雖上頭有大堂哥簡千珅,私下簡珞瑤還是習慣叫簡千珝大哥。
簡千珝只是挑眉,溫和的看着她:“準備去哪兒?”
“給二姐姐添妝去,大哥要幫忙帶嗎?”
簡千珝果真從懷中掏出一個盒子,遞給簡珞瑤,緩緩道:“二妹的昨兒已經叫人送過去了,這是給你的。”
簡珞瑤抱着盒子,揚起嘴角,上輩子是獨生女,和堂兄表姐們也沒這輩子的關系親昵,更別提親兄弟了。有兄長的感覺到底不同。
簡千珝也勾了勾嘴角,揉了下簡珞瑤的頭,兄妹倆雖沒多少對話,感情之深卻足見一斑。
“走罷。”
“大哥不用去忙?”
“送你去飄柳院。”
簡珞瑤挽着嘴角點頭:“好。”
此時簡千珏正在給鄭氏提要求:“娘,別忘了帶我的木馬,還有長劍,還有大哥送的……”
“好好,不會落下你的寶貝的,該出發了。”鄭氏摟着小家夥哄道。
林嬷嬷得了眼色,上前将小家夥抱走,素雲進屋道:“夫人。”
面上帶笑的說了幾句,鄭氏也抿唇笑了,嘴上卻還要謙虛道:“老大也是沉得住,用飯時一子兒也沒透露,給親妹妹送個東西還要背着人,是見不得光?”
素雲笑掉:“估計是二少爺有話跟四姑娘說呢。”
“你說他們兄妹一道往西院去了?”鄭氏臉上的笑意到底是藏不住,道,“真不知這幾個孩子都随了誰,老二性子倒是活泛了,偏偏活泛過了頭,誰也管不住,這個小的別看才一團兒,嘴巴可甜,哄得人暈頭轉向。”
方嬷嬷笑道:“數起來,倒還是四姑娘最像太太了。”
鄭氏笑得自豪,卻還要道:“這話叫老爺聽見了可不好,他自來覺得這丫頭投錯了胎,跟他年輕時一模一樣。”
老夫人屋裏的劉嬷嬷一腳踏進來,聞言便笑了:“哪能啊,老奴瞧着二老爺長大,四姑娘貞靜善良,與二老爺可半點都不像。”
“可不是,誰都瞧得出來,偏老爺就不愛聽實話。”鄭氏笑道,“劉嬷嬷難得來一趟,素雲,上茶。”
“二太太也忙,老奴還是不添這個亂了。”劉嬷嬷擺手道,“今兒人多手雜,老夫人擔心五少爺不好看顧,便叫老奴接到松榮堂去。”
“母親随我想一道去了,原也是要把小五送過去的,只是這孩子非要回屋收拾他那些寶貝玩意兒,累得嬷嬷辛苦一趟了。”
到了西院,簡千珝卻沒有去簡珞芳飄柳院,只道:“你自去罷,我去給祖母請個安。”說罷又拍了拍簡珞瑤的肩,“流言蜚語,清者自清,不必庸人自擾。”
簡珞瑤心裏湧起一陣暖流,沒想到大哥陪自己走許久,只是為了一句話。其實他不知道,比起嘴上的安慰,這樣一路堅定的陪伴,才是讓自己最感動的。
在簡珞芳屋裏坐了沒會兒,簡珞瑤幾姐妹便被喊去松榮堂見客,簡珞芳是新娘,素白的手絞着喜帕,端坐在床上一動不動。
今兒這日子,不獨簡珞瑤,其他幾個姐妹也都是盛裝打扮,五朵金花一踏進松榮堂,正在聊天的夫人太太們紛紛看過來。
這會兒還早,在老夫人屋裏坐着的便都是些姻親,老夫人和宋氏金氏的娘家都來了,因着不是鄭氏的兒女成親,鄭氏娘家遠在江南,來一趟不太方便,便只一個在京裏做生意的族兄帶妻女來了,捎了江南鄭家備的厚禮。
簡珞瑤方跟遠房舅母見了禮,便被祖母身旁坐的老夫人喊了過去,親熱的拉着她道:“幾年沒見,瑤丫頭是越來越水靈了。”
簡珞瑤大大方方的應道:“舅婆也是越活越年輕了。”老夫人是她祖母的娘家嫂子,年紀大了鮮少出門,大姐簡珞婷成親就沒過來,簡珞芳是大房嫡出不假,但若她嫁的不是劉家,劉老夫人怕也不會出這趟門。
劉老夫人聞言笑了,滿頭銀絲輕顫:“你這狹促丫頭,越活越年輕那不成老妖精了。”
坐在簡老夫人右下首的一個年輕婦人掩唇笑了,湊趣道:“四姑娘這嘴甜的,長得又如此水靈,可說了好人家?”
此話一出滿廳寂靜,坐她對面的年長婦人端起茶杯抿了口,借低頭的動作掩去眼底的閃爍,心道自個兒從蜀地過來,都聽聞了簡四姑娘的事,陪着不敢多話,這三房金氏的娘家姐姐一直随夫在京裏定居,沒道理連這點消息都打聽不到,非要哪壺不開提哪壺。
難怪大姑子只叫她多關照二房,她還以為大房與三房不和,現在瞧着三房如此不上臺面,确實沒應付的必要。
大金氏想是沒感覺到屋裏的尴尬氣氛,笑呵呵的道:“我有個侄兒端的是一表人才,又會念書,老夫人若不介意,不如……”
話還沒說完,簡老夫人不鹹不淡的擋了回去:“我四丫頭倒不勞親家費心了。”
宋氏的大嫂陳氏挑眉,這大金氏還真敢說,簡府這樣清貴的人家,怎麽會自降身份與商戶結親,還是二房唯一的嫡女!不怪老夫人如此毫不客氣了。
大金氏也不介意老夫人的态度,仍舊笑得一團和氣:“老夫人說的是,我這操的是哪門子的心,倒不如關心下自個兒親侄女,不過五丫頭還沒着落,六丫頭倒是有人瞧中了,興遠侯家,不知老夫人聽過沒?”
簡珞玥不由紅了兩頰:“大姨,你別胡說。”
瞧着她神态,衆人卻知這事估摸着差不離了,首座的老夫人眼神閃了閃,一時竟沒作聲。
饒是陳氏淡定,也悄然抽了口氣,興遠侯,難怪這大金氏如此嚣張!不由看了看簡珞瑤,心下不由嘆氣,三房各只有一個嫡女,三個姑娘中,說句真心話,她嫡親的侄女兒芳丫頭,站在四姑娘跟前,也有些落了下乘,這四姑娘長得是所有簡家姑娘中最标致出挑的一位,氣質落落大方,眼神清正,按理說最得當家太太們的喜歡,只可惜命不好。
陳氏不由糾結,大姑子獨獨叫她關照二房家的,怕就是為這四姑娘特意叮囑的,畢竟大姑子常年不在京,二房的鄭氏确實替她照顧了兒女,不過是投桃報李,只是現在三房的六丫頭要與興遠侯府定親,她現在貿然插嘴……
還在糾結中,劉老夫人仍是一臉笑容的拉着簡珞瑤,道:“哪天瑤丫頭大喜,我老婆子定是要來讨杯喜酒喝的。”好像沒聽到大金氏的話一樣。
老夫人也方笑道:“都來,都來。”
衆人紛紛打趣,絕口不接大金氏的話茬。
☆、第 17 章
? 簡家是嫁新娘,新娘子正午前便被接走了,賓客們留下來用過午飯,大多數便告辭回去,留下來的都是些關心親近的姻親。
忙碌了半日的鄭氏終于有功夫坐下來歇會兒,素櫻忙上了茶,素雲站在鄭氏身後捏肩,方嬷嬷從外頭回來,臉色難看的道:“太太。”說着上前,彎腰對着鄭氏耳語一陣。
鄭氏方放松的眉,頓時深深皺起來:“金氏這什麽意思?”她自然不會天真的以為大金氏突然當衆給她女兒難堪,背後不會有金氏的示意。
“老奴聽下人報後,忙去了姑娘院中一趟,鄭嬷嬷好像又從白露她們嘴裏得知,咱們和瑞郡王府退婚不久那陣子,有一日姑娘在院口遇到三太太,三太太就拉着姑娘說了這些有的沒的,像是與六姑娘的親事有關……”
鄭氏仔細思索,沉吟道:“那回我記得,下着雨金氏拉着四丫頭在院外說話,我還奇怪來着,但沒人提起,我便也沒放在心上,竟不想是說這個……”不由埋怨道,“這丫頭也是個傻的,什麽都不說!”
“白露她們想是也得了姑娘吩咐,到今兒鄭嬷嬷發現不對勁,才給問出來的。”方嬷嬷道,“不過姑娘自來就這性子,也不是有意瞞着太太,姑娘光明坦蕩,從不背後論人是非,太太也能理解的。”
“那倒是。”鄭氏無奈中又有些自豪,又将方嬷嬷的話琢磨了一遍,道,“金氏為人看着精明,其實最兜不住事,數月前就能在四丫頭跟前透露,怎麽到我面前卻一聲不吭?還有,今兒老夫人什麽反應?”
“老夫人沒理會三太太的娘家大姐,明顯是冷着,舅老夫人更像沒聽到似的。”
“如此說來老夫人也不知道此事了?”
“老奴瞧着怕正是因為老夫人也不知道,三太太恐其生變,這才叫她娘家大姐當着一圈人的面說,日後興遠侯家真上門了,老夫人定不能拒絕。”
鄭氏卻怒道:“我不管她女兒能跟哪家說親,為何非得踩我四丫頭不可!她大姐夫家那樣兒,也敢肖想我四丫頭!”
方嬷嬷心中也是憤怒的,卻是壓下了,安撫道:“太太,今兒是二姑娘大喜的日子,夜間還有客人在,您要是露了不好,只怕老夫人和大太太都要有意見了。”
雖有這個小插曲,這幾日簡家還是花團錦簇、喜氣洋洋,當着金氏的面,鄭氏也好似什麽都沒發生,粉飾太平,就這麽和和美美的到簡珞芳回門的日子。
回門是大事,當日簡家衆人嚴陣以待,大太太更是一大早便爬起來張羅,隔一炷香要派人去外院問一聲姑奶奶和姑爺到沒到。
新姑爺和姑奶奶進院,簡府仍是大紅燈籠高挂,處處一片喜氣洋洋。依照俗例,新婚夫妻要趕在落日前回家,大太太舍不得女兒,握着女兒的手親自送到大門口,細細叮囑道:“在婆家要照顧女婿,孝順公婆,多聽多問宋嬷嬷,若有拿不定注意的,也別着急,使人回家送信便是,年前你三妹成婚,娘這兩月都留在京中,若娘不在家,找你祖母和二嬸商量也是夠的。”
“娘這話說許多遍了,女兒都記着呢。”簡珞芳也眼眶發紅,不過氣色倒還紅潤,低聲道,“夫君和公婆都對女兒不錯,娘盡管放心。”
大太太倒是笑着點頭:“我知道,你婆家是個規矩人家,這點沒甚好擔心的。”說罷揮揮手,“走罷,別讓女婿在外院等太久。”
簡珞芳帶着丫鬟嬷嬷袅袅離開,很快便瞧不到她的身影,大太太卻倚在門口瞧着空空的院落,沒一會兒,丫鬟過來道:“太太,老夫人請您過去一趟。”
大太太到了松榮堂,鄭氏和金氏也早候着了,請過安,老夫人指了下首的位置:“坐罷。”
坐在鄭氏下首的金氏觑着老夫人端着臉、頗顯高深莫測的神色,這二姑娘才離開,本大喜的日子,婆母瞧着卻不似高興的樣子,不免有些心虛,宋氏坐下後,金氏忙開口問:“母親這麽記着叫兒媳們過來,可有吩咐?”
老夫人閉着眼撥轉佛珠,聞言也沒睜開眼,悠悠道:“老大家的既然回來了,管家一事也得拿起來,往日是老二家的忙活,一時也丢不開手,索性你們妯娌兩一起接手罷。”
一句話,便把好不容易撈到些管家權的金氏給撇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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