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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是過激了,也只能這樣威脅三太太偃旗息鼓,不然往後二老爺秋後算帳起來,三房才是遭罪。

思及此,劉嬷嬷不由嘆氣,都說老了享兒女福,殊不知為兒女有操不完的心。

“不過老奴仍有一事不明白,劉府後院水深,其他姑娘可能不适合,四姑娘卻無甚可擔心的,劉五少爺不過是個不學無術的纨绔子,以四姑娘的聰慧,把持他不成問題,畢竟以四姑娘如今的狀況,确實難有比劉家更好的選擇了。”

“你這是想岔了。”老夫人嘆了口氣,“四丫頭再聰慧,也只是個年輕姑娘,劉府後院數不清的姨娘通房,庶子庶女一大堆,烏煙瘴氣,各房手段層出不窮,她怎麽擋得住?”

“劉夫人到底是個有能力的,再多庶子又如何,底下那些姨娘還不得乖乖在她跟前奉承?劉五少爺又是幼子,聽說最得劉夫人歡心,她瞧中了咱們四姑娘,想必進了門定能回護,老奴拙見倒不必如此。”

老夫人沉默了許久,嘆道:“然你低估了四丫頭的韌性,這孩子眼底容不得沙子,不适合太複雜的人家。”

劉嬷嬷也想到了什麽,點頭道:“您說的是,若不是四姑娘這性子,當初就不會與昌國公長孫退婚。”

老夫人卻若有所思的道:“說起昌國公,我記得劉府與國公府是姻親吧?”

金氏得了警告,雖然自恃與侯府是姻親關系,卻也不敢賭老夫人的底線,只能忍着不甘去了興遠侯府,與簡家說親的是二房庶子,二太太聽得金氏來意,面上的笑容立刻就拉下去了,眼底閃過一絲不屑的道:“不要劉家的婚事,如何在年初将簡四姑娘嫁出去?”

金氏不料她會如此關心簡珞瑤的婚事,不由愣了一下,“這……”

二太太也似乎意識自己的話不妥,便緩和了語氣道:“玥兒是我未來兒媳婦,她娘家有個嫁不出去的堂姐,丢的是她的臉面,兩家本就差距懸殊,又有個拖後腿的娘家,你讓她進門後如何與妯娌們自處?”

金氏面上着急,卻不得不說實話:“可恨老夫人一顆心偏得沒眼兒了,只想着二房,全然不考慮玥兒的難處,為着四丫頭那事,竟毫不猶豫的拒絕,不留一絲臉面。”

二太太眼神閃了閃,默不作聲的端起茶抿了一口。

金氏臉色變換,開始有些坐立不安,與興遠侯府這門親事,倒也不全然是她自個兒貼上去的,按理說算是一拍即合,從接觸到定親,侯府二太太對她一直親切,并未因為門第而瞧輕她,連帶着平日與侯府多來往的太太們都對她很是熱情,因而金氏才會在短短數月內膨脹成這般,自诩是簡家第一人,擠進了世家貴人的圈子。

如今二太太的态度,似一盆冷水澆在金氏頭上,澆得她透心涼,也立刻讓她清醒了一分。金氏知道二太太是不高興她沒把簡珞瑤的事辦好,往常她說不準就咬牙回去再試試了,可老夫人的警告還歷歷在目,金氏心裏清楚,若真讓老夫人惱了,趕她回家,侯府親家是決計不會理會她的。

思及此,金氏忐忑又堅定的道:“親家太太,劉夫人那兒,還是婉拒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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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不料她會如此堅決,臉色瞬間拉下來,冷冷的看着金氏。

金氏心裏徒得一跳,張了張嘴,到底沒說出口,二太太收回目光,冷淡的道:“雖然我與劉夫人有些交情,可這畢竟是你們兩家的事,我也不便插手。”

“可是親家太太,我與劉夫人也不熟,本就是您引見……”

二太太打斷她的話:“你們兩家的兒女事,與我何幹?”

關系撇的十分幹淨。

金氏諾諾的應了一聲,心裏雖有些不忿,當初分明是她熱情的非拉着自個兒引見,不然以自己的身份,哪能結識劉夫人這樣忠臣之妻?果然是高門大戶,一言不合便翻臉不認人。不過金氏也只敢在心裏暗罵,面上還得好生氣的應着:“親家太太說的是,這事就不勞煩您了。”

二太太不可置否的嗯了一聲,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才道:“今兒還有些事,就不多留你了,委實對不住。”

金氏僵硬的笑着:“無事,您忙您的。”

從侯府出來,金氏臉上最後一絲笑意也沒了,大丫鬟茹意小心伺候着,輕聲問:“太太,是回府還是……”

金氏吐了一口氣,臉色陰郁的道:“去劉府!”

松榮堂,老夫人側躺着歪在軟榻上,流螢脫了鞋跪在裏間給她捏肩按腰,老夫人眼睛半睜半阖,聽着劉嬷嬷一五一十的彙報:“三太太是一個人從侯府出來的,臉色似乎不太好,也沒回家,看着是往劉府去了。”

老夫人輕笑一聲,語氣不鹹不淡:“她以為她那個親家是個好相與的?若不是有利可圖,侯府少爺,即便是二房庶出,也不至于看上窮書生的女兒。”

劉嬷嬷一愣:“雖然三老爺沒有官職在身,可咱們簡府素有清名……”

“清名?在貴人遍地走的京裏,簡家的清名又有多少人會在意?”

“雖是如此,可四姑娘先前不也相繼被昌國公和瑞郡王府瞧上眼了?雖說造化弄人,但有四姑娘比着,六姑娘與興遠侯府的婚事,老奴瞧着倒不突兀。”

老夫人嘆了口氣:“希望如此罷。”

換作是大房二房,這門親事無論如何她都不會樂意,簡家的清名,不是為着讓姑娘去嫁高門庶子的,還是興遠侯那般複雜的人家。可三房她不得不多一層考量,老三年過而立還一事無成,她只能趁着自個兒沒死多給他鋪些路,六丫頭若在侯府過得好,怎麽說也能拉扯老三一把。

但如今瞧着未來親家的樣子,怕是不好相與了。老夫人皺着眉,很有些擔憂。

半個時辰後,另一個大丫鬟流月匆匆進屋:“老夫人,三太太求見。”

老夫人眯着的雙眼睜開,眼底一片清名,她皺眉:“這麽快?”

剛說了叫人進來,金氏已匆匆踏進了門,眼神似有些慌張,一進來便“撲通”跪在了老夫人面前:“母親,媳婦兒盡力了……”

老夫人的目光瞬間變得冷厲,由着劉嬷嬷将自己扶起來,坐在榻上低頭看着額頭磕地、長跪不起的金氏,冷聲問:“怎麽回事?”

金氏顫聲道:“兒媳婦為了四丫頭的事去見了劉夫人,本想好言婉拒,卻不想劉夫人一聽便震怒,說她的兒子,還容不得咱們挑剔……”

☆、第 25 章

? 尚書府,劉夫人摔碎了一個茶杯,一臉怒容的道:“這簡家忒不知好歹,我能看上他家姑娘,是他們的福分,要不是如今洋兒被有心人壞了名聲,哪家的貴女說不得,還能輪到他簡家推三阻四?”

着翠綠色衣裳的丫鬟低聲道:“夫人息怒,萬不能為這個氣壞身子,奴婢瞧着簡三太太吓白的臉色,怕不敢再忤逆夫人了。”

“可不是。”着青綠色衣裳的丫鬟符合道,“那簡家三太太拿了夫人的好處,還敢不幹正事?哪有那麽便宜的事,當我們劉府好欺負不成?”

“他家瞧不上我兒?我還偏要他家的姑娘進門!”劉夫人冷哼道,“我倒要瞧瞧他們能有多硬氣。”

青綠色衣裳的丫鬟笑道:“再硬氣下去,那簡四姑娘就真不要嫁人了。”

兩個大丫鬟一答一和的,劉夫人的臉色終于緩和了許多,張了張唇想說什麽,忽然一個人影闖了進來:“娘,你們剛剛說的是誰?”

看見來人,劉夫人臉上頓時露出了笑容,溫聲道:“洋兒,過來娘這裏。”

幾個丫鬟也紛紛見禮:“見過五少爺。”

劉洋聽話的坐到劉夫人跟前,皺起了眉:“我剛剛聽到你們在說什麽簡家四姑娘的……”

劉夫人笑:“怎麽,想娶媳婦了?”算是承認了。

劉洋臉色頓時一變:“我不要娶她!”

劉夫人先是愣了愣,随後笑道:“你還在惦記着簡四姑娘與你表哥定過親的事?那都過去多久了,你表哥如今也娶了妻,過去的事何須在意?反倒是你舅母和表哥那般眼光高的人,能看上簡四姑娘,也說明她确實有過人之處,配你也不委屈。”

“反正我不要娶她!”劉洋皺眉,“我都聽舅母和外祖母說了,當初就是因為表哥一時不慎,讓通房丫鬟懷了孩子,外祖母要把那丫鬟提為姨娘,将孩子生下來,那簡家便死活不同意,這才退了婚。娘,那人性子如此善妒,真要娶進了門,後院可還有安寧之日?”

“你不懂,那時她還太年輕,眼裏容不得沙子,如今遭了這麽多回罪,哪還能繼續任性妄為?”劉夫人掩唇輕笑,“放心着罷,娘定幫你将她治得乖乖的。”

劉洋并不受誘哄,堅定的搖頭:“我不要,娘讓我娶誰都可以,反正就是不要是她!”

簡府如今一片愁雲慘淡,這麽大的事老夫人也沒替金氏兜着,叫了兩個大兒媳婦一道來商議。

鄭氏又驚又怕,一時間沒說話,宋氏皺眉道:“這劉夫人性子怎生如此霸道?”

金氏原本是跪在地上不敢起來,宋氏和鄭氏進來之前,老夫人到底顧忌着面上,讓她起身坐在了下首,金氏卻坐得并不安穩,感覺到鄭氏刀子般的目光在自己身上轉,心裏更是惴惴不安。

她也知道自己惹了大禍,不管老夫人同不同意這門親事,她在兩邊都讨不了好,如今只希望老夫人能顧忌着她女兒的臉面,別真将自己趕回娘家。

老夫人眉頭緊鎖,也是沒了法子,問兩個兒媳婦:“你們說如何是好?”

鄭氏急忙道:“劉夫人如此咄咄逼人,就算真應了這樁婚事,日後瑤兒進了門可還有好果子吃?!”

宋氏沉吟了片刻,道:“可劉夫人既發了話,只怕不會輕易改變注意,畢竟是尚書府,得罪了他們,咱們整個簡府都沒好日子過。”

雖有私心在內,宋氏這番話卻也不無道理。

金氏縮着脖子,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罷了,都是兒孫造的孽,還得我這把老骨頭出面,就怕人家仍是不給面子。”

“母親!”鄭氏和宋氏同時驚叫出聲,鄭氏面上滿是感動:“兒媳不孝,讓母親如此高齡還要遭此大罪……”

“二弟妹。”宋氏打斷她的話,不贊同的道,“母親年紀大了,本是頤養天年的時候,如今卻為着孫女向晚輩求情,這像什麽話……”

更重要的是劉夫人盛氣淩人,一看就知道不好說話,若自家婆婆一把年紀向晚輩求情,對方卻毫不給面子,豈不是讓整個簡家都淪為京城的笑柄?

“大嫂所言不虛,可也為你侄女兒考慮一二,那等吃人的地方,瑤兒嫁過去這輩子就毀了!”

宋氏道:“弟妹想多了,劉府又不是龍潭虎穴……”

話還沒說完便老夫人打斷了:“行了,就照我說的做,明兒一早,你們三個都随我去劉府。”

翌日一早,天還沒大亮,老夫人便起來了,劉嬷嬷就住在隔壁耳房,聽見動靜也忙跟着起來,一面打了熱水伺候老夫人洗漱,一面道:“老夫人今兒起得早,可要叫廚房提前送早膳來?”

“不必了。”穿戴整齊,老夫人扶了劉嬷嬷的手道,“你随我去庫房一趟。”

老夫人和劉嬷嬷在庫房挑挑揀揀大半個時辰,出來時身後丫鬟抱了滿懷的東西,劉嬷嬷一手扶着老夫人,另一只手緊緊抱着一個紅漆木的首飾盒,面上滿是不舍:“這套鴿子血寶石頭面可是您祖傳下來的,甚是珍貴……”

“不放點血,劉家如何能咽得下這口氣?劉大人畢竟掌管着吏部,咱們可得罪不起。”老夫人嘆氣道,“只可惜咱們底子薄,就這套頭面稍微拿得出手,還不知人家能不能瞧得上。”

別說劉嬷嬷了,就是宋氏和金氏,在老夫人屋裏看到這套頭面的時候,心裏頭也在滴血,萬沒想到老夫人手頭竟然還有這樣好的東西,如今白白便宜了外人。

鄭氏滿心忐忑,看到頭面的時候雖眼前一亮,很快便反應過來:“母親,單一套頭面夠嗎?上回郡王妃送了兩匹料子給我,是宮中貢品,實為難得,原是打算留給瑤兒壓箱底的……”

老夫人道:“取一匹過來罷,多了也不好看,咱們家就這能力,劉福也不是不清楚。”

府裏出了這麽大的事,主子們俱是一臉凝重的樣子,阖府的下人也能感受到壓抑的氛圍。簡珞瑤坐在院裏曬太陽,也不是一無所知,看着周圍神不守舍的丫鬟,和破天荒走神的鄭嬷嬷,冷不丁問:“祖母和娘她們去劉府了?”

鄭嬷嬷下意識點頭,随後又搖了搖頭,還想掩飾過去,卻聽到院口一陣腳步聲,幾人循聲看去,着粉色棉裙的秀美女孩走過來,身後跟了一個眉目清秀的丫鬟。

鄭嬷嬷臉色微微沉下來,也只是一瞬間,旋即恢複一貫的表情,福身道:“六姑娘來了。”

“四姐姐。”簡珞玥咬了咬唇,秀美的臉上寫滿了愧疚,“能借一步說話嗎?”

簡珞瑤起身笑道:“六妹妹難得過來,進屋喝杯茶?”

姐妹倆一同進了屋,坐在桌前,各自端着茶杯相顧無語,簡珞玥沉默許久,才鼓起勇氣道:“昨兒夜裏不小心聽到娘和金嬷嬷談話……對不起四姐姐,我娘她一時糊塗,讓四姐姐如今陷此困境,我真的很對不起……”

小姑娘比簡珞瑤還小兩歲半,放現代還只是個高中生,聽到她娘竟然想讓自家堂姐嫁給一個聲名狼藉的二世祖,頓時就慌了:“……那人根本不是良人,兇狠殘暴,以前還打死過伺候他的丫鬟,四姐姐你千萬不要嫁他……”

簡珞瑤在心底嘆了口氣,她先只是猜測,現在才真正證實,看小姑娘慌成這樣,也不好說什麽,反倒安撫了她小半個時辰:“我知道,祖母她們今兒不就為這事出去了嗎?放心罷,祖母定不會同意的。”

簡珞玥抓着簡珞瑤的手哭了一通,才紅着眼睛離開,簡珞瑤坐在院子裏等老夫人她們回來。

聽說鄭氏回了院子,簡珞瑤忙起身道:“嬷嬷,随我去趟娘那兒。”

她雖然對這個世界的婚姻沒太多想法,卻也不希望自己的丈夫是個有虐待癖的變态。

鄭嬷嬷心裏也着急,聽簡珞瑤發話正好一拍即合,也沒帶丫鬟,主仆倆個匆匆往鄭氏院子走去,剛踏進大門,素櫻小心的看了眼屋子,福身給簡珞瑤請了安,低聲道:“姑娘來了,太太在裏屋。”

瞧着她的神色,簡珞瑤和鄭嬷嬷對視一眼,心裏暗道不好,裏屋傳來方嬷嬷的聲音:“可是姑娘和鄭嬷嬷到了?直接進來罷。”

鄭氏坐在椅子裏發呆,端着茶杯不喝也不放下,方嬷嬷立在她身後不語,臉色也有些不好。

氣氛很有些凝重,簡珞瑤一腳踏進屋子,心裏便咯噔一下,恐怕不是不好,是很糟糕了。

☆、第 26 章

? 屋子裏一陣寂靜,鄭氏滿腹愁緒,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簡珞瑤請安都沒聽見,還是方嬷嬷小聲提醒,她才回過神來,擡頭看着自家如花似玉的姑娘,眼眶驀地就紅了:“瑤兒……”

簡珞瑤從小帶着上輩子的記憶,自出生以來,就沒看到一貫堅強爽利的娘如此脆弱的模樣,心裏也忍不住一酸,不過忍住了,上前一步伏在她膝上,笑道:“娘今兒去劉府了?”

鄭氏一面撫着她的鬓發,一面問:“你知道了?”

“方才六妹妹去了我那兒,女兒倒沒想到自己如此受劉夫人看重。”

鄭氏聞言又是一陣心酸,那劉夫人哪是看重,真要看着不是這般強娶,婆婆将壓箱底的嫁妝都送出去了,對方瞧了一眼便笑,說信物收下了,定會好好置辦聘禮,讓瑤兒嫁得風風光光的……分明就是欺負他們簡家無能。

也确實是他們無能,女兒都護不住。鄭氏心頭既心酸又憤怒:“是娘對不住你……”

簡珞瑤反倒笑了,穿越一場,除開婚事不順,其實這輩子她是享福的,衣食富足的活到現在,又有如此疼愛她的家人,她有什麽不滿足的?已經比絕大多數人幸運了。

思及此,簡珞瑤笑道:“娘說的什麽話,劉大人是朝中重臣,他的府邸又不是龍潭虎穴。”

鄭氏搖頭,心道以那劉洋荒唐兇殘的性子,确實比龍潭虎穴差不了多少了。

“女兒知道,娘是擔心劉五少爺打死過丫鬟的事,女兒嫁過去是正妻,爹說什麽也是朝廷命官,與簽了賣身契的丫鬟自然不同,劉五少爺再殘暴,還能對我動手不成?”簡珞瑤說得很殘忍,卻也是實情,簽了賣身契的奴才,就跟私人財物一般,家裏有點勢力的,打死個奴才真不是事。

“你不懂。”鄭氏眼底的擔憂并未減少,若真是打死丫鬟,她還不至于擔心成這般,聽說是那劉洋有特殊癖好,在那事上殘暴異常,那丫鬟就是被折磨致死的,如此駭人聽聞,她怎麽敢把女兒嫁過去?

簡珞瑤心說她懂,虐待狂嘛,上輩子聽得多了,卻真不敢讓她娘知道自己其實很懂。

皺眉思索如何才能讓她娘放下心來,畢竟反抗不了,也只能接受了,別的不說,自保的能力她自忖還是有的,大不了做對挂名夫妻,相信稍微有腦子的男人都不會上趕着給自己找不痛快。

這樣想的話,嫁人也不是不能接受。

簡珞瑤正在組織着勸她娘放寬心的語言,老夫人屋裏的流月過來了:“不知二太太這會兒是否得閑,老夫人想請您過去一趟。”

鄭氏先是一怔,瞥了簡珞瑤一眼,又仿佛想到了什麽,眼神亮了亮:“得閑,得閑,這就過去。”老夫人這個時候找自己,說不準是有法子了。

簡珞瑤起身道“既然如此,女兒便去廂房千珏了,還請娘待我替祖母問安。”

鄭氏不敢耽擱,衣裳都沒來得及換,便匆匆去了松榮堂。

屋裏除了老夫人和劉嬷嬷,再無旁人。

老夫人因着簡珞瑤的事,勞心勞力,夜間又沒睡好,看起來蒼老許多,正靠在榻上打盹,聽見腳步聲才睜開眼,眼神有些渾濁,緩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打量了鄭氏一眼,見她身上還穿着出門見客時的那身衣裳,便知她心裏着急,道:“老二家的來了啊,坐罷。”

鄭氏忐忑的在下首坐下:“母親喚兒媳過來,不知有何事?”

“自然是四丫頭的事。”老夫人也不說虛的,直接道,“劉夫人出自昌國公府,你可記得?”

“兒媳記得。”鄭氏眼睛一亮,沒一會兒又暗淡下來,“可是因着退婚的事,昌國公老夫人和林太太如今也惱了咱們,想必定不會替咱們說話。”其實她早考慮過這條路子,卻自知希望渺茫,林太太到現在見了她都臉色冷淡,可見氣還沒消呢。

“死馬當活馬醫罷。”老夫人嘆了口氣,道,“不必去找昌國公夫人,叫老二出面試試林大少爺,當日若不是林大少爺自己同意,親事也退不了。”

鄭氏愣了一下,這才想起來,在沒發生那事前,林子昂對自家也是很親近的,将丈夫當恩師對待,要不然也不會主動向自家女兒提親。

且不提他生性風流,卻是個極為尊師重道的,當初能看在丈夫的面子上提親,如今說不準能幫一把呢?

這比找昌國公夫人有希望得多!鄭氏心下激動,忙告別了老夫人回了自個兒院子。

老夫人看着鄭氏離去的背影,又嘆了口氣。

劉嬷嬷不解問:“不是有應對之法了嗎,可老夫人為何還在嘆氣?”

“我竟不知該不該期待林大少爺出手相助了。”

“這是何意?”

老夫人卻只是搖頭:“罷了,都是四丫頭的命,合該我們簡家沒這福分。”

且不提鄭氏如何喜不自勝,夜間拉着丈夫商議到半夜,簡司業倒不推辭,雖說讀書人重臉面,臉面如何比得過女兒的幸福重要,連老夫人都拉得下老臉求人,他當親爹的自然更豁得出去。

夫妻倆商議了半宿,主題是如何勸說林子昂拔刀相助,卻不想根本不需要麻煩。

林子昂世家出身,身為昌國公的嫡長孫,一出生便是天子驕子,坐享其成的人生贏家,即便是不學無術,靠着恩蔭也能入朝為官。

偏這位大少爺喜愛讀書,天資聰穎,從小便有才名,弱冠之年參加科舉,一朝金榜題名,進士及第,被聖人欽點入翰林,可謂是天之驕子中的人生贏家。

林子昂當初便是在國子監念的書,簡司業如今再想到這位得意門生,仍是一臉的驕傲。

一早到了教舍,簡司業便叫小厮去翰林院送信,約林子昂下午散值後一敘。林子昂果真是尊師重道的,得了閑便趕忙過來,一絲不茍的作揖:“學生見過恩師。”

見着身穿官袍、意氣風發的青年,簡司業忙伸手扶住,笑道:“你我如今同朝為官,斷不必如此。”雖是這般客氣,面上笑意卻更濃了。

“所為一日為師終生為父,若無恩師當日悉心教導,學生也斷無今日成就。”林子昂一身世家貴氣,卻又不乏讀書人的清隽,淡笑道,“不知恩師喚學生來所謂何事?”

簡司業昨夜與妻子商議許多,如今見了林子昂的态度,卻改了注意,直接道:“确實有一事相求。”

林子昂正色道:“恩師請說。”

簡司業清了清嗓子,頗為含蓄的道:“聽聞子昂吏部尚書劉大人的外甥……”

果不出簡司業所料,林子昂聞弦歌而知雅意,展眉笑道:“恩師想問的是學生表弟劉洋罷?”

“正是。”不用說得太明白,簡司業面上倒也沒太大的尴尬。

“這事是姑母思慮不周,驚擾了師母和老夫人,不過想必姑母今日已經派人登門道謝了,還望恩師見諒。”

簡司業面上閃過一絲驚喜,語氣也頗有些激動:“解……解決了?”

林子昂點頭,簡司業激動之餘,不免又有些遺感覺憾,心情委實複雜,道了謝,又忍不住拍了拍林子昂的肩嘆了口氣。

一切盡在不言中。

林子昂眼底閃過一抹情緒,旋即消失,對簡司業拱手道:“恩師若無他事,學生便告辭了。”

簡司業解決了大難題,心裏一陣輕松,待回了家,果然看見妻子滿臉笑意。

鄭氏拉了他道:“也不知劉夫人如何想通的,方才特意登門歸還母親送的禮,絕口不提結親的事,沒将事情鬧大,旁人只道是咱們與劉府有了交情,是正常的人情走動,倒真是意外之喜。”

簡司業道:“哪裏是劉夫人想通的,我今兒找子昂,還未說他便知道為何了,只怕劉夫人也是聽了他的勸說。”

鄭氏聞言,張了張唇:“這……”卻是什麽話說不出來,好半響才道,“幫了咱們這麽大忙,該好好感謝他才是。”

“可不是。”簡司業應一聲後也再無話,夫妻兩一陣沉默,心思卻是殊途同歸。

很快老夫人也知道了都是林子昂的功勞,用那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看着劉嬷嬷,淡淡的道:“你瞧瞧,還未開口便如此幫忙了。”

劉嬷嬷此時才明白老夫人昨晚那句話的意思,也不由嘆氣:“奈何造化弄人。”

簡家衆人在嘆氣,昌國公府也有人嘆氣。

林子昂方踏進國公府大門,便有門房見禮:“見過大少爺,方才向嬷嬷過來交代奴才轉告大少爺,得了閑記得去大太太那裏一趟。”

林子昂心知他娘為何找自己,便直接去了他娘的屋子。

“娘。”

大太太沉着臉坐在屋裏看賬本,看見林子昂來了,臉色倒是緩和了些,卻也沒有笑意,指了指身旁的位子:“坐罷。”又喊了丫鬟,“晨露,去廚房把給大少爺炖的老鴨湯端來。”

将人都支出去了,大太太才把賬本放下,表情嚴肅的看着林子昂:“今兒你大姑母過來了。”

林子昂點點頭:“兒子知道了。”

大太太看着一向讓自己自豪的兒子,皺眉道:“你大姑母最疼你,自小但凡你開口的,她就沒有不應過,可是你也好生瞧瞧,你表弟的親事,何時輪到你去指手畫腳?”

“本就是表弟自個兒來找我去說服姑母的,我不過是順勢而為罷了。”

“倘若你姑母看中的不是簡家四姑娘,你昨日可會順勢而為?”

林子昂沒說話,大太太眼底閃過一絲了然,沉聲道:“你實話告訴娘,是不是還對簡四姑娘有意?”

“娘想多了。”林子昂微微側頭,看向窗外,許久後才緩緩道,“大姑家環境複雜,确實不适合她,順手還當年一個人情罷了,從此各不相欠。”

大太太眼神閃爍,片刻後道:“你自己說的,今後再不打擾。”

林子昂只是輕笑一聲。

☆、第 27 章

? 簡府,外部危機解決了,開始處理內部危機。

“今兒把你們三房都叫過來,為着是什麽你們自己心知肚明。”老夫人坐在上首,板起臉語氣嚴肅的道,“老三,你給我跪下!”

簡承樂聽了一愣,莫名其妙被母親從書院叫回來,什麽都沒鬧懂呢,不過他也是個孝順的,聽話的跪在地上。

金氏眼底閃過一絲恐懼,原以為事情解決了,婆婆就不會再追究自己,可如今連一頭紮進書堆裏的丈夫都被叫回來了,莫不是要……金氏心裏發慌,雙腿一軟便跪在地上:“母親我錯了……”

話還沒說完,被怒氣沖沖的簡承樂打斷:“你在家又闖了什麽禍!”

金氏縮了縮脖子,對丈夫的恐懼并不比老夫人少。

“她不說,那就讓我無來告訴你。”老夫人冷笑一聲,道,“你娶了個好媳婦,操心勞力,賣完自個的女兒,又開始賣侄女了……”

“母親,兒媳錯了,兒媳只是一時糊塗啊,也是為四丫頭,并不知道劉家竟是那般……”

還沒說完,老夫人一個茶杯扔過去,剛好落在金氏跟前,“砰”的一聲,金氏瞪大眼睛,像是受了驚吓一般,大張着嘴卻一字也不敢辯解。

老夫人臉都氣紅了,宋氏連忙上去安撫:“母親您消消氣……”

鄭氏也只得先收了對金氏的怒意,上前幫着安撫老夫人。簡司業兄弟更是一臉擔憂,生怕老夫人被氣壞。

“事到如今你還不肯說實話?”老夫人拂開宋氏的手,坐直身子目光冷冽的看着金氏,“那好,你說說為何那劉夫人聽見拒絕時那般震怒?為何你的好親家太太一聽咱們與劉府的親事黃了後對你态度直轉急下,甚至見都不願意見?”

金氏慌忙張嘴,卻因為心慌一時找不到解釋之詞,老夫人的眼神越來越冷:“我早知道你收了劉家的好處,卻沒想到你心倒是大,我跟老二家的還沒死,你哪來的膽子給劉太太拍胸脯保證親事一定能成!”

終于将來龍去脈弄清楚的簡承樂聞言面色棠紅,雙眼瞪圓:“好你個毒婦,竟幹出如此喪心病狂之事!我……”

“我沒有,母親我是被人蒙蔽了,您相信我。”金氏瘋狂的搖頭,再慌她也清楚,這個罪要是認了,別說老夫人,她丈夫第一個容不了她!

“你沒有?那你是說劉夫人說謊了?”

宋氏也愣住了:“原來下午劉夫人特意支開我與弟妹,是為了對母親說這個?”

人證當前,金氏無可辯解,跪在老夫人腳下大哭:“母親我再也不敢了,您原諒我一次吧……”

老夫人還沒說話,簡承樂已經忍無可忍的站起身,怒道:“娘,我要休妻,簡家容不下殘害侄女的毒婦!”

“給我跪下!你二哥二嫂都沒開口,你有什麽臉說話?”

簡承樂忙跪下,扭頭對簡司業道:“二哥,我……”

簡司業擺擺手,自己的弟弟自己還不清楚麽?且不提三弟從不把心思放在這些俗世上,一心只讀聖賢書,平時挂在嘴上的君子之道,如今氣得面紅脖子粗,風度全無,也知他的憤怒了。

金氏見婆婆打斷了丈夫的話,眼底燃起一絲希望,抱着她的腿哭道:“母親您繞過我這回罷……”

“劉夫人說她原本沒起這個心思,是你們自個兒湊上前去。”老夫人語氣冰冷,“你說說這是誰給你指的‘明路’?”

金氏的哭聲有片刻的凝滞,老夫人冷哼一聲,她不敢遲疑,連忙道:“是……是親家太太,她說不忍見四丫頭生生被流言耽擱,這,這才……”

“侯府交游廣闊,什麽年輕後生沒有,為什麽非要選擇劉洋?”

“親家太太說劉大人是吏部尚書,大伯和二伯,還有夫君日後入了官場,都需要靠他提攜,且親家老爺也需要升遷……”

鄭氏再也忍不住了,冷冷道:“敢情我們瑤兒結個親,這麽多人都在惦記着!”

這話聽得宋氏都垂了頭,有些不太自在。

老夫人卻道:“金氏,還有呢?”

金氏搖頭,“沒,沒有了……”

老夫人嘴角勾起一抹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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