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珞瑤一把。

這會兒時辰還早,來喝喜酒的客人沒這般快到,安寧侯府雖說張燈結彩,瞧着熱鬧,大門口其實還算安靜。

一進到侯府,簡珞瑤和蕭長風便分開了,管家叫了領了簡珞瑤去侯夫人的正院,作為蕭長風的外祖母,蕭長風本該一道去安寧侯夫人那裏請安的,不過考慮到今日人多雜亂,他便直接去了前院。

侯夫人屋子裏果然許多人,幾乎侯府女眷都聚集在這裏了,她們早得到消息,簡珞瑤一到正院,便有安寧侯夫人身旁的嬷嬷,親自在門口候着,一瞧見她便露了笑意。

行完禮後,嬷嬷笑道:“夫人聽到王妃來了,甚是激動,特意叫奴婢在這裏候着王妃,可算是等到您了。”

簡珞瑤笑道:“侯夫人客氣了。”

進了正屋,安寧侯夫人已經被世子夫人扶着站起來,領着一屋子的人給簡珞瑤行禮,“見過王妃。”

簡珞瑤忙上前,親自扶了侯夫人,道:“今兒是大喜的日子,我就不喧賓奪主了,母妃叮囑我早些過來,本意是叫我來幫忙,可不是給夫人添亂的。”

“娘娘客氣了,倒是辛苦王妃走一趟。”

“都是自家人,夫人何必這般見外?”簡珞瑤回着,一一瞧過旁的人,打了招呼,安寧侯府引着她去主位上坐下,簡珞瑤這回倒沒客套,依言坐下了。

簡珞瑤與安寧侯府女眷說話的功夫,倒也有些與侯府來往勤的姻親,陸陸續續的過來了。

有簡珞瑤認識的,比如瑞郡王妃,不過也有些是她不認識的,安寧侯的旁枝,比之侯府自然是漸漸沒落了,簡珞瑤之前沒見過很正常,不過再沒落也是族親,算是一家人,侯府辦喜事,她們早早過來倒也合乎情誼。

簡珞瑤在侯夫人院裏待了小半會兒,才找借口去王瑞芳屋子。

“我今兒可要睜大眼睛,好好瞧瞧咱們的新娘子,改明兒入了宮,也好跟母妃說道說道。”

侯夫人和世子夫人也知道,簡珞瑤早前就跟自家瑞芳玩得好,倒不怕她去新娘屋子裏添亂,侯夫人笑道:“也好,多跟王妃這樣的貴人待着,說不得還能給我那不成器的丫頭,招來些福氣。”

簡珞瑤便笑道:“夫人這可是埋汰我了,有夫人這樣福氣的人兒在,哪還用得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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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世子夫人卻是很贊同自家婆婆的話,人說大難過後必有後福,睿王妃還是姑娘時,糟了那麽多罪,滿京城裏稍微得臉的,誰不知道這姑娘泰半已經毀了?

可萬沒想到她還能時來運轉,陸續被皇後、太後和聖人看中,才以五品官嫡女的身份,嫁給了睿王當正妃,比起她,安王妃和誠王妃的身份要貴重許多,可是在聖人和太後跟前,前頭兩個加起來,也沒有睿王妃一人得臉。

這也就罷了,世子夫人相信自家女兒嫁到夫家去,于地位上定無人敢輕慢,她唯獨不放心的,是她女兒的性子,女人性子太過剛強,恐怕難得丈夫喜愛。

可睿王妃與睿王卻是出了名的感情好,睿王妃出行,坐的都是睿王的座駕;淑妃每每召睿王妃入宮,沒待多久睿王便去昭陽宮請安了,具體何意衆人都清楚,睿王這是防着淑妃刁難睿王妃呢!

雖說淑妃和睿王妃婆媳不和的傳言漸漸多了,他們安寧侯府也難免受影響,可從女人的角度,世子夫人也不得不承認,睿王妃确實有些手段,先前還能說是新婚燕爾,感情融洽很正常。而現在,距離睿王大婚都好幾個月過去,超過百日了,要是放在旁人身上,朝夕相對這麽久,新鮮感早過了,小夫妻就算沒生膩了,但也該疏遠起來,而睿王後院,到現在可是一個通房妾侍都沒有!

世子夫人交際廣闊,這些日子出門,越來越多人說起睿王妃,以為睿王妃和淑妃不和,便能在侯府與睿王妃之間跳起些嫌隙,話裏話外,都是暗示睿王妃善妒不賢的。她有自己的眼睛,倒不會被這些話蒙蔽。

睿王妃娘家無權勢,便是聖人和太後再喜歡她,又能給她多少臉面?如今睿王妃能成為許多女人羨慕嫉妒的存在,還不是因着睿王對她的寵愛?睿王妃本身強硬不起來,納不納妾都是睿王說了算,她手腕再厲害,歸根究底,還不是睿王縱的?

她也曾聽丈夫偶爾提到過,這陣子亂起來了,朝臣隐隐開始站隊,巴結安王誠王和睿王的不少,送金銀的送金銀,送美人的送美人,安王府和誠王府的後院都熱鬧不少,睿王府還是那般安靜。她知道,丈夫本意是誇睿王拎得清,不像安王和誠王,見了女人就昏頭,但她仍免不了關注旁的地方——這可是睿王自個兒不要的,足見睿王對睿王妃的心意。

世子夫人想到這兒,心裏就一團火熱,若自家女兒能學到睿王妃的一星半點,嫁過去了能安安心心過日子,自家也就放心了。

因而聽簡珞瑤一說,世子夫人便接道:“正巧我也要去瑞芳那兒一趟,我陪王妃過去罷。”說着又看向侯夫人,笑道:“母親,我去去就來。”

“去罷去罷。”侯夫人揮揮手,不甚在意,“今兒有你弟妹她們幫襯着,你就歇口氣,別操那麽多心。”

世子夫人笑道:“兒媳就謝母親心疼了。”說罷,才朝簡珞瑤做了個手勢,“王妃請這邊來。”

簡珞瑤道:“那就有勞世子夫人辛苦一趟了。”簡珞瑤原是想叫她不必如此客氣,叫個下人帶自己過去便是了,只是瞧着世子夫人的神色,她又沒吭聲了,恐怕順道是假,想和自己同行才是真。

世子夫人熱情的在前面引路,簡珞瑤跟在身後,有說有笑的出了正院,世子夫人閑聊似的道:“昨兒瑞芳就問過您今兒會不會來,若知道您特意來這般早,那丫頭還不知高興成什麽樣。”

簡珞瑤這陣子跟王瑞芳都有通信,她能不能來,王瑞芳只怕被她娘都更清楚。

再說了,以蕭長風和安寧侯府的關系,她只要不是病入膏肓,都沒理由在王瑞芳成親的大日子不到現場。

因此世子夫人這話不過是個引子,引出她跟王瑞芳關系好的話題。

簡珞瑤心知肚明,便從善如流的道:“世子夫人這話就太見外了,且不提瑞芳算是我表妹,以前在閨中時,我倆也是手帕交,瑞芳幫我許多,今日她大喜的日子,我自然也幫襯便幫襯。”

“王妃心善,我自來是知道的。”世子夫人笑了笑,話鋒一轉,微微嘆了口氣,“只可惜我那丫頭被寵壞了,性子太自我,若能比得上王妃的一星半點,我都不至于如此擔心。”

“世子夫人委實折煞我了,別說我沒你說的這般好,瑞芳自來也不差,她大方又可愛,京裏多少太太羨慕你養了這麽個好女兒。”

“謝王妃盛譽了,那丫頭可當不得。”世子夫人仍有些憂心的道,“我也不圖她面面俱到,若能如王妃一般,與姑爺過得和和美美,那也沒甚好擔心的。”

簡珞瑤眼神閃了閃,世子夫人跟她訴苦,究竟是有何意?

似乎瞧見簡珞瑤的遲疑,世子夫人也覺得自己太過委婉了,确實很難叫人意會,便又加了一句,“王妃待會兒若得了閑,倒不如替我勸勸她,瑞芳自來聽您的意見。”

簡珞瑤石火電光間,一個念頭一閃而過,終于了然了,當下點頭道:“世子夫人既然信我,我自然勉力一試,不過世子夫人也不必太過憂心,瑞芳聰慧靈敏,便是不說,她日後也會懂的。”

對于簡珞瑤這個觀點,世子夫人心裏倒是贊同,不過嘴上仍是道:“若能叫她少走些彎路,那便最好不過。”

女子嫁人,便如第二次出生,也是人生最大的轉折點。

在娘家的種種日子,已成過去。

成親後,有人過得好,有人過得糟,過得好的自然有其原因,而過得不好的,遲早也會知道自己為何過得不好,只是作為母親,又如何舍得看自己的孩子頭破血流後的潘然醒悟?

寧願揠苗助長,也要她一世安康。

簡珞瑤明白世子夫人那句話的言外之意,倒是在心裏感嘆了一下,做母親的都有操不完的心,不單單是世子夫人,還有她娘。

然而昭陽宮的淑妃,又何嘗不是?

說話間,一行人已經到了王瑞芳的院子,還沒走進去,便瞧着院外人來人往,丫鬟婆子進進出出,好不忙碌。

瞧見世子夫人和簡珞瑤,捧着水盆出來的丫鬟停下腳步,恭敬的福身:“見過睿王妃和世子夫人。”

簡珞瑤和世子夫人停下腳步,世子夫人問:“姑娘都收拾好了嗎?”

剪秋道:“回世子夫人,姑娘已經收拾好了。”

世子夫人點頭,沖簡珞瑤笑道:“王妃請随我來。”

比起院裏院外的熱鬧和忙碌,閨房內卻是安安靜靜的,丫鬟們行動間都放輕了腳步,說話聲也是低聲細語的。

貼着窗花的窗戶,喜慶的紅紙,處處貼着大大的雙喜剪紙,将整個屋子映襯得紅通通的。

一身大紅嫁衣的王瑞芳,背對着她們坐着,聽到腳步聲,王瑞芳回頭,盛裝打扮下顯得嬌豔的臉,立時綻放一抹笑容,驚喜的道:“娘,珞瑤!”

正說着,興奮的要站起身,準備向兩人迎過來,身旁的丫鬟們忙叫了一聲:“姑娘——”

她們的話還沒說完,下一秒,只見王瑞芳步子還沒邁出來,整個人已經往前傾了。

衆人正緊張驚呼,離王瑞芳最近的剪語一個箭步上前,穩穩扶住了王瑞芳。

世子夫人驚出了一身冷汗,見王瑞芳沒摔地上,這才放心下來,上前幾步抓了王瑞芳檢查完,便教訓道:“都嫁人了,還這般毛毛躁躁,到了夫家可怎麽辦,叫人如何放心你……”

這番混亂下來,倒是無人注意到王瑞芳先前對簡珞瑤的稱呼。

“娘,我只是一時大意,不是故意的。”王瑞芳縮了縮腳,沖世子夫人笑道,“還不是這雙鞋太小,根本就不适合我……”

話還沒說完,又被世子夫人瞪了一眼:“鞋子小怪誰?以前叫你裹腳,你自己不肯,好像我會害了你一樣,趁我不在,跟了你祖母進宮告狀,現在全是你自己作的!”

聽得世子夫人的話,簡珞瑤的目光不由往下,瞧了眼王瑞芳裙擺下的腳。

倒是沒瞧見什麽。

不過簡珞瑤知道王瑞芳她娘所謂的裹腳,并不是傳統的那種纏足。纏足是暴力的将腳趾掰彎,往裏卷,用布一層層的裹起來,抑制腳的自然生長。

一開始,簡珞瑤以為這個時代的裹腳,也是這般暴力和血腥。那個時候,她無意中聽到她娘跟老夫人商量,說她大堂姐到裹腳的年紀,簡珞瑤差點被吓壞了,畢竟她們姐妹相差得不大,大堂姐完了,至少兩三年後,鐵定輪到她。

簡珞瑤又擔心又害怕,簡珞婷裹腳的時候,她纏着去看過,才終于松了口氣——根本不是她以為的那樣,其實就是在腳上裹幾層布,劉嬷嬷說這樣可以防止長成大腳。雖然已沒有了“三寸金蓮”的說話,不過無論哪個年代,女人的腳都是玲珑精致稱為美。

後來習了字,簡珞瑤喜歡溜進她爹的書房。簡司業是文人,卻沒有文人的迂腐之氣。

許是跟簡家的家風有關,在這個女子無才便是德的時代,簡家的女孩最開始的啓蒙課,卻是跟男孩們一起上的。只是稍微大了些後,女孩們開始學起了《女則》《女戒》,而男孩子去族學,或是托關系進一些知名的書院。不過至少說明,簡家的家風還算是開明的。

簡司業更是灑脫,幾個兒子他誰都瞧不上,偏在簡珞瑤表現出對他的書房很感興趣之後,把簡珞瑤當弟子般的教導,手把手的教她練字。

簡珞瑤七八歲的時候,就可以随意出入她爹的書房,她爹作為國子監司業,相當于最高學府的副校長,無論學識還是作風,在讀書人裏也是小有名氣的,同時簡司業是也是極愛書之人,最大的愛好就是收藏古本。

簡珞瑤便在她爹的書房裏找到許多史書或者随記,記載先朝數代的風俗人情,沒什麽研究價值,因為都是些簡珞瑤記憶中沒有朝代,一個她眼熟的都沒有,不過倒是便于她了解這個時代的背景。

關于裹腳的記載,簡珞瑤也曾在書上看到過,不過是野史,也不知真假。據傳,本朝往上數三代之前,出了位惠明帝,這位惠明帝在歷史上很有名氣,推出過許多利國利民的改革,政績斐然,歷代許多有理想抱負的皇帝,都以把惠明帝當男神。

不過簡珞瑤看到的野史中,提的卻是惠明帝的發妻——惠文皇後,在此備注一下,惠明帝是史書記載惟一一位只有一個後宮的皇帝,就是惠文皇後。

惠明帝是一位千古明君,惠文皇後也不妨多讓,巾帼不讓須眉,相傳她憂國憂民,極力協助惠明帝推行各項變法,而在惠明帝以前,簡珞瑤理解的那種纏足,在世家和百姓中都尤為盛行,甚至發展到女子不纏足,就嫁不出去的地步。

而惠文皇後生下獨女後,感念女子生存不易,至此開始,惠文皇後便為替百姓禁纏足而上下奔走。

奈何陋習已成風俗,別提傳到民間去,第一個站出來抵抗的就是各大貴族,計劃頗受波折,最後還是惠明帝站出來支持惠文皇後,直接頒了诏令下去。

但這不過是剛剛開始,上禁下行,總有人私底下悄悄纏足。

在惠文皇後的堅持下,一開始是窮苦百姓家的女兒開始不纏足——因為顫了足女子便無法勞作,一雙根本撐不起身體的小腳走起來都不平衡,更別提幹農活了。

到惠文皇後去世後,百姓裏頭不纏足的已經挺多了,然而貴族間,纏足仍是主流。

一直到後來戰亂,戰火四起,無論是百姓還是貴族,皆疲于奔命,此時平民女子不纏足的優勢才顯現出來,不纏足的平民女子甚至能效仿男子,上場殺敵,而三寸金蓮的貴族女子卻成為逃命的包袱,越來越多的貴族女子被家人所抛棄。

最後建立新朝,新帝命人将女子不準纏足記入律法,無論是新興的貴族,還是窮苦百姓,都十分擁護這條律法。

纏足的歪風,到這時才真正掰正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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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瑞芳見世子夫人說得太直白,如此不留情面,不由道:“娘!睿王妃在這兒呢,您好歹給女兒一點面子。”

說罷,卻在世子夫人看不到的角落,沖簡珞瑤眨了眨下眼睛。

簡珞瑤抿唇笑了笑,沒吭聲,看着她們互動。

在王瑞芳跟前,世子夫人不是簡珞瑤平日見的那個端莊文雅的世子夫人,瞪着眼睛的模樣,跟她娘爽利的性子都有幾分像。世子夫人毫不客氣的道:“你還想要臉面?晚了,睿王妃豈會不知你私下是個什麽模樣!”

不過雖是如此,世子夫人倒也住嘴了,主要是不想大喜的日子,真叫她女兒不開心。

簡珞瑤這才上前道:“既然腳痛,還不快坐着,免得腳上受力越發痛了。待會兒要用上腳的地方還多着呢。”

世子夫人點頭:“王妃說的是,你趕緊給我坐下來!”

王瑞芳卻是眼前一亮,沖簡珞瑤笑道:“這般說你成親的時候,也被穿過小鞋……”

話還沒說,王瑞芳又被世子夫人拍了一下:“你不會說話?大喜的日子,你最好給我閉嘴!”

王瑞芳唯唯諾諾的應了,世子夫人才看向簡珞瑤,笑道:“王妃若無事,就替我看着這丫頭,一錯眼就上房揭瓦,真真是無法無天!”

世子夫人雖然滿是埋怨和嫌棄的語氣,眼眶卻悄無聲息的紅了,大抵是想到這麽不省心的孩子從此就是別人家的了,一時情難自抑,匆匆交代完,便借口有事出去了。

簡珞瑤只當沒看到,目送着世子夫人走後,才在王瑞芳身旁坐下來,勸道:“世子夫人當真是為你操碎了心,以後可要好好過日子,別叫她還為你擔心。”

王瑞芳瞥了眼屋子裏的衆人,道:“我有些私房話跟睿王妃說,你們去外邊候着罷。”

伺候王瑞芳的丫鬟婆子們,自然知道王瑞芳先前就跟簡珞瑤關系好,也不奇怪,應了聲便出去了,喜婆倒是有些遲疑,只是還沒來得及說話,王瑞芳的奶嬷嬷笑道:“鄭嬷嬷許久沒過來了,請你去吃些東西,還有喜娘,一起來罷。”

簡珞瑤便看過來,笑道:“嬷嬷只管去,這裏無事。”

睿王妃都發話了,喜婆再無話可說,乖乖跟衆人出去了,簡珞瑤才瞥向王瑞芳,挑眉道:“怎麽了?”

自來爽利的王瑞芳,神情竟然有些閃爍,過了小半會兒,才低聲道:“聽她們說……你跟表哥琴瑟和鳴……我……”

到底是沒出嫁的姑娘,就算是閨蜜,有些話題也不好意思說得太明顯。簡珞瑤秒懂了,笑道:“你和世子夫人倒是心有靈犀,世子夫人方才在路上,特意叮囑我好好勸你來着。”

“我娘也怕我……”

簡珞瑤替她把話說完:“怕你跟你夫君相處不好。”

王瑞芳臉頰一熱,不過塗着厚厚的胭脂,倒是看不出來,她低聲道:“還不是,你別亂說。”

“好,你說什麽就是什麽。”簡珞瑤也不繼續打趣她了,笑道,“我瞧着天色不早,你這兒應該很快就來人,便長話短說了,日後若有什麽事,照常通信解決。”

王瑞芳點點頭,真誠的道:“謝謝你。”

簡珞瑤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個時代跟她上輩子不一樣,風氣便是偏向委婉含蓄,這種類似于夫妻閨房的事,便是閨蜜間,也不能輕易吐露的。

不過這對簡珞瑤來說不是事,她上輩子就沒少過知心姐姐,更別提對象是王瑞芳,遂拍了拍她的肩,道:“你為我做的何止這些,我不過是舉手之勞,你再客氣我就不高興了。”

王瑞芳抿唇,終于綻放了與平日一致的燦爛笑容:“認識你真好。”

簡珞瑤也笑了:“我也是。”

然後便湊到王瑞芳跟前,細細的跟她分析。簡珞瑤問:“你夫……未婚夫,是什麽性子你知道嗎?”

王瑞芳又把頭垂下了,細聲道:“他……跟表哥差不多。”說完怕簡珞瑤想歪,忙又補充道,“以前還沒定婚時見過幾面,他是我舅母的侄子,也算是遠房表哥。”

“沒問你這個。”簡珞瑤含笑打趣了一聲,倒是松了口氣,她雖然見得多,但是并沒有把握,“那就好,像你表哥這性子,需要慢慢磨,一點一點滲透進他的生活,先摸清他的底線,該耍脾氣的時候耍脾氣,該體貼的時候體貼,感情到了,可以适當敞開一下心扉……對了,他家是文臣嗎?”

王瑞芳眨眨眼睛,聽得很認真,回得也很認真:“不,是武将。”

簡珞瑤立時想到,當年誠王和蔣嫔費盡心思,讓聖人将忠勇将軍的女兒指給誠王,與王瑞芳嫁給武将之家,應該是出于同等的考量,不由心疼這個小姑娘,平日裏再如何受寵,家族需要的時候,照樣要犧牲。

不過簡珞瑤現在跟他們是一體的,也不好說什麽,說到底王瑞芳的“犧牲”,也是為了蕭長風,不能得了便宜還賣乖,只能打定主意以後多多關注她,能照拂的便照拂。

兩人正細細說着話,丫鬟忽然在外面報:“王妃,姑娘,表姑娘來了。”

☆、第 66 章

? 簡珞瑤正得盡興,還下意識的問了一聲:“哪位表姑娘?”

屋外和屋裏都靜了一下,丫鬟沒吭聲,王瑞芳手肘抖了抖簡珞瑤,正欲湊到她耳旁提醒,卻聽到一個溫柔也略顯熟悉的聲音,輕笑道:“睿王妃貴人多忘事,我是羅秀媛。”

這聲音聽着溫柔,語氣委實不那麽友善。

簡珞瑤倒沒在意,看了王瑞芳一眼,王瑞芳便道:“原來是表妹來了,剪語,還不快請表妹進來?”

剪語應了一聲,才将門推開,恭恭敬敬的對羅秀媛做了個請的手勢:“奴婢伺候不周,請表姑娘見諒。”

羅秀媛自來以善解人意著稱,并不怪罪剪語,擺擺手道:“今兒忙得人仰馬翻,不能怪你。”

剪語福身道:“謝表姑體諒。”

王瑞芳見狀又想翻白眼了,不過想到自個兒馬上就要嫁人了,就像珞瑤說的,要夠裝,要有演技,不能叫人覺得她很好看穿,忙又穩住了神色,露出一個笑容:“表妹來這般早,真是辛苦了。”

“表姐出嫁的日子,本該早些來的,如今已是晚了,表姐不介意就好。”羅秀媛說着,又朝簡珞瑤福身,“見過睿王妃。”

“且不提咱們是一家人,以前又是舊識,羅姑娘快別如此客氣,坐罷。”

簡珞瑤不提還好,她一說,羅秀媛再無法忍受心底深處的苦澀,勾着的唇角也有一絲的凝滞,片刻後緩過神來,道:“睿王妃客氣了,禮不可廢。”

所謂造化弄人,很早以前便聽過簡珞瑤,彼時她抱着美好的念想回京,與各家姑娘們走動間,聽得做多的,便是簡家被退婚數次的簡四姑娘。

有人說簡四姑娘被這麽多未婚夫退親,定有什麽隐疾叫人無法忍,有人說簡四姑娘能定這麽多親,也是個有造化的。也不全是嘲笑反諷,也有少部分稱贊簡四姑娘,說她堅強柔韌的,換着別的姑娘,怕是受不住這種打擊。

但無論哪種說法,都沒人願意與簡四姑娘來往——原因無他,簡四姑娘名聲如此之差,怕是嫁不出去了,可她們還是要說親的,不能受此牽連。

那個時候,她對簡四姑娘無感,甚至心底有些隐隐的同情,好好一姑娘,無故被屢次退婚,未婚夫若都是瑞郡王世子那樣的纨绔也就罷了,偏偏昌國公家的林少爺,也聖人欽點的探花郎,都是京城閨秀們頗為向往的好兒郎。如此打擊,便是加倍了,至少她想象了一下,若是自己被表哥如此嫌棄,怕是根本撐不下去。

一開始,她偶爾與旁人讨論起簡四姑娘,也不過是因為她離京太久,需要一個突破口,重新打入京城閨秀圈,被大家所接受,讨論大家感興趣的話題,自然是最好的途徑。

只是說得多了,便也漸生好奇,更因為簡四姑娘竟然能入了她那個眼高于頂的表姐的眼!

說起表姐王瑞芳,她是既羨慕又嫉妒,羨慕她被所有人喜歡,祖母,祖父,舅舅,甚至是姨母。姨母有多喜歡表姐,她是從小聽到大的,當時只恨自己不在京裏,那樣至少也能讓姨母和表哥注意到自己。

索性姨母出自侯府,關系天然親近,表哥不用娶表姐穩固地位,倒是他們羅家這些年勢頭強勁,她父親年紀輕輕,已是從二品的巡撫大臣,簡在帝心,姨母才把目光定在她身上,想要來個喜上加喜。

她那時候入京當真是滿心歡喜,以為嫁給表哥已是板上釘釘的事,對于姨母喜歡表姐,便少了幾分忌憚,只是仍有些不甘心,明明她是姨母的侄女,又是未來的兒媳,無論如何也比表姐親近些,可姨母每次在表姐面前都忽視她!

羅秀媛在父母跟前,也是捧在手心裏長大的,這口氣并不能忍,便憋足了勁想在所有人面前好好表現,超過表姐王瑞芳。自知道表姐居然自甘堕落,跟京城笑柄的簡四姑娘玩一塊去了,她心裏既痛快又詫異,這簡四姑娘何德何能,叫表姐如此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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