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寧妍旎跪倒在地。
針着滾邊水紋的烏靴走到了她跟前,涼涼的話噴灑在了她發頂之上,“皇妹是以為,四皇兄當真是大善人,還是皇妹對自己在太子殿下心目中的地位太過盲目自信了些。”
寧子韞的語氣實在算不上好,寧妍旎不由瑟縮了一下,沒有再說話。
寧子韞垂眼看她。
她烏黑的發髻散亂,雖然衣裙在身,但她的直襟衣領被扯爛出了個口子,露出的膩白脖頸肌膚上還有被施力過的痕跡。
腰間的束帶還有些許歪,衣裙上的褶皺也撫扯不平。
她就在他膝下,雙眸盈淚,單薄輕顫,一副無用的模樣不堪人憐。
現在她應當算是知道了,在這宮裏,她這種容色想獨善其身根本就是毫無可能。
也就只有太子貪色,願意留給她一絲生路。
實在是只會依附男人,看了讓他無端生煩。
剛準備提醒她的話沒了興頭,寧子韞走回案前重新拿起了筆,冷聲叫了杭實,“送公主回去。”
門複而被推開了,寧妍旎擡頭定定地望向他。
寧子韞面有些不耐,“送回承禧宮。”
“白紙黑字就不必了。皇妹若還要再反口,那勸皇妹別想着心存僥幸,下一次可就未必還會有這麽個脫身的機會等着皇妹半夜來投誠。”
寧子韞涼涼地說完了最後這兩句。
寧妍旎幾乎要癱軟在地,這漫漫難捱的一夜,終于要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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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攀着杭實伸過來的手,戰戰兢兢地站了起來,離開了這裏。
夜裏的宮城一如既往地平靜。
各宮的門都落了鎖,禁軍如常巡防宵禁。
一頂烏布軟轎輕巧擡走在宮城青磚石上。
寧妍旎坐在轎內,細弱的手指撫抵着額間。她的頭實在疼得有些厲害,這一夜長得讓她心力都要耗沒了。
“公主。”轎旁出現了杭實的聲音,“快到了。”
寧妍旎掀了轎簾望出去。
來到這她是很熟的了,這是回承禧宮的路,只不過還要拐一段路才到。
看出了寧妍旎的疑惑,杭實解釋着,“太子殿下此刻在承禧宮門前,我們就不方便出面送公主回宮了。”
寧子韞表面上要和她摘清,省得日後太子真丢了什麽東西,也要找上寧子韞,這個寧妍旎倒是一瞬就想明白了。
只是現在這麽晚,太子怎麽就到了承禧宮,他也不怕惹人非議。
是阿栀,還是阿棠?
想到阿棠是被九皇子支了開,寧妍旎就有些不太好的猜想。
寧妍旎下了轎,腿腳發軟地扶着宮牆。
杭實倒是和他主子一個德性,連個人也沒給她留下,無情得令人齒寒。
寧妍旎烏蒙看着黑幕沉沉的夜色,心像沉在朱墨裏,沒有一絲其它光亮。
她垂着頭,突然間眼前的黑幕愈盛。
眼前無端多了其它人的氣息,她現在對別人的靠近異常敏感,這一下就吓得她如驚弓之鳥般地擡起了頭。
來人穿着溫黃色的常服,腰間佩戴着塊四爪龍紋玉,面如冠玉,方正溫厚。
他領着人匆匆走着,臉上挂着擔憂。看到寧妍旎後也是吓了一跳,随即便吐了口氣,臉上挂上溫和的笑意。
他上前半扶抱住了她疲軟的身子,“阿旎,你沒事吧。”
看到太子臉上那不似作僞的關心,聽着太子喊她的名字,寧妍旎鼻尖竟有種酸楚的感覺。
不管他出于何種目的,這一夜來,他竟是第一個開口關心她的人。
她往前一步回抱住了太子,抱着他的腰身,輕輕哽咽啜泣,“太子哥哥。”
太子有些訝然她的主動。
但看着她孱弱無依的可憐感,還有那單薄的身子都在抖。便将她抱得更緊了些,口裏不住地安慰着:“阿旎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
若不回來,太子其實也有些無計可施。
他聽了阿棠所言,再三思忖之下,就來了承禧宮。
最近父皇在朝堂上總在伺機敲打他。就算他岳父現在願把禁軍左衛交予他暫行調配,也斷不會同意他叫禁軍半夜擅闖陛下寝殿。
為了個女子,此舉當真是色令智昏。
太子伸手安撫地拍了拍寧妍旎的後背,便将她橫抱回了承禧宮。
一夜的鬧劇揚揚攪吵,太子什麽也沒做也能撿個美人回,杭實看着為自家主子的惡人名頭着實有些咂舌。
杭實轉頭回去向寧子韞覆命。
書案上那盞沒有燈罩的油燈已經燒到了燈花,噼裏啪啦地寧子韞也沒有理會。
他後倚着椅背憩着,長指扣着那枚紅珊瑚耳珰,耳珰敲擊書案的聲音在長夜裏脆亮,一下,一下地。
杭實推門入內,低聲道着,“主子,都辦妥了。”
寧子韞閉着的眼沒睜開,他淡淡應了聲,“嗯。”
杭實将後面的事情簡要地彙禀了一下,寧子韞敲着書案的手也漸漸慢了下來。
“餘三呢?”
跟着寧子韞多年,杭實知道寧子韞說話的語氣越平,就越是生氣。
“餘三知錯了,正候在外頭。”杭實如實說着。
今日這事,确實餘三逾矩了,擅作主張。只是,杭實忍不住為他說了句,“還好沒有壞事。”
寧子韞終于擡眼,淡淡說了句,“鞭三十,你執刑。”
“是。”
杭實領了命,要退出去之前,想起了另外一事。他躊躇了下,再度開口,“主子,方才屬下去找成國公時,成國公說起他還有一女尚未婚配。姣若秋月,瑰姿豔逸,為人知書達理......”
杭實說着,看着自家主子眉越擰越深,就自發消了音,“屬下告退。”
成國公那麽多女兒,是巴不得每個皇子府裏都塞個他的女兒進去,好萬無一失,也真是個欲壑難填的。
就是因為這麽貪心,才讓別人有了可趁之機。
瑰姿豔逸。
寧子韞想起了那張在瑩瑩燭火下還能哭得讓人心搖神馳的臉,那抹嬌紅欲滴的唇,成國公真應當看清楚什麽才叫瑰姿豔逸。
他丢下手裏的那枚紅珊瑚耳珰。
次日。
日光明朗。
皇上寝殿半夜進了賊人的消息就傳開了。
禁軍左右衛把寝殿周遭可疑的人都捉起來盤了一遍,也沒個結果。
皇上勃然大怒,怒斥了右衛的統領四皇子寧子韞,更是重罰了統衛禁軍左衛許久的成國公。
連帶着有後宮管理之責的皇後,也被皇上一頓呵斥。
“公主,疼嗎?”阿栀正輕手輕腳地幫寧妍旎塗上膏藥。
寧妍旎柔弱無力地伏在羅衾之上。
她上半身只餘下了個抹胸,膩白的脖頸和後背上留下了大片的掐痕和紅印,叫人看着觸目驚心。
趴伏這個姿勢真是讓寧妍旎一直回想到昨夜的不堪,聽了阿栀她們說完之後更是心有餘悸。
阿棠在一旁看着直掉眼淚,抽抽噎噎道,“我看,那餘家小姐就不是什麽好東西。什麽時候不說話,偏偏在離開那會讓公主支開了阿栀姐。”
阿栀還在幫寧妍旎抹膏藥,一邊俯身在寧妍旎傷處輕呼着。
昨日她真是魂都吓沒了,要是自家小姐真有個什麽事,她就是死了,也向故去的老爺賠不了罪。
聽了阿棠這麽說,阿栀又開始自責內疚,眼淚也忍不住一個勁掉下,“都怪我,都怪我不好。怪我當時沒想那麽多,怪我當時大意,餘家那小姐再怎麽說,我的視線都不應該離了公主。”
看着阿栀阿棠哭得慘兮兮,寧妍旎反過來倒是安慰起了她們,“我這不是回來了。”
只是,寧妍旎也覺得,“那餘家小姐,奇怪得很。”
阿栀她們能打探的消息實在有限,除了知道餘家小姐在太常餘家排行第三,其餘也不知道了。
“她如果不是陛下手下的人,那應當是寧子韞那邊的人。”
寧妍旎喃喃道,其實她也可以麻煩下太子,去幫忙查下。只不過這之後,她和餘家小姐之間,應該也不會再有什麽交集。
說起來,她也可以算得上是因為餘家那位小姐踩進了這禍事,也是因她又險險逃了開來。
不知道怎麽的,她比較偏向相信餘家那位小姐是寧子韞那邊的人。
畢竟寧子韞在這件事上,确實占了很多先機,早在禁軍準備調換轎子,或者應該更是早在支走阿棠之前。
阿棠此時聽了寧妍旎的話,有些微訝不解,“公主怎麽會覺得那位餘家小姐是四皇子那邊的人?她可是在宴上膽敢下了四皇子面子的人。”
下了寧子韞面子不假,但皇上最後也許了禁軍右衛給了寧子韞不是。
寧子韞在這件事上,還是得了甜頭的,寧妍旎還在想着。
阿棠卻開口為寧子韞說起了話,“公主,其實我覺得四皇子人雖然有些愛開玩笑,但看着心地不壞。”
“我昨夜去找過四皇子的。”阿棠不知道昨夜寧妍旎和四皇子之間的事,但她從九皇子那裏出來後,得知公主未回宮,确實匆匆忙忙先去找的四皇子。
四皇子見到她的時候還是笑着的,然後,“四皇子跟我說,這事他也很想幫公主,可是他不受陛下寵愛,實在愛莫能助。四皇子還好心叫我去通知太子,看下太子能不能幫忙進去看看。”
很想幫她,好心讓人去通知太子。
聽得寧妍旎臉都冷了下來,那人就是個十足的小人。
她深吸了口氣,隐去了其中一些更難堪的,将昨晚的事情大概地說了下。
阿棠的臉色一白,嗫喏着嘴沒敢再說什麽。
阿栀很是氣憤,手下的力道不敢重了,嘴上卻罵了起來,“四皇子那看着人模人樣,沒想到竟然這麽無恥。”
“他們皇家人,就沒有幾個好東西。”
阿栀看着寧妍旎閉了眼,心裏更是難受,“公主——”
“公主。”
殿門被人适時敲響,她宮裏的宮女在殿門口輕喚着,“公主,太子殿下和四皇子正在承禧宮門處,說是帶了新奇的小東西來給公主。”
“公主,見嗎?”
寧妍旎眼神示意阿栀塗抹着膏藥的手停下,“見,請他們稍等片刻,我更個衣。”
“公主,太子就罷了,為何公主還要見四皇子?”阿棠不敢說話,阿栀便開着口問着。
她幫寧妍旎取過往常慣着的藍青色軟緞衣裙。
寧妍旎看着,搖了搖頭,她記得,“太子曾送過我幾身顏色明麗的衣裙,它們可還在?”
何止幾身。
有好幾箱,阿栀都收着,放在了寧妍旎寝殿的角落裏。寧妍旎雖然從不穿戴太子送的衣裙飾物,但太子送的次數還是未曾減過。
這會寧妍旎提起,莫不是,阿栀試探地問着:“公主要穿?公主之前不是,不喜歡太子送的東西嗎?”
寧妍旎點了點頭。
她之前是不喜歡,但今後,不喜歡她也可以裝得喜歡。
她昨夜在求寧子韞的時候,就想得很清楚了。
她太高估自己在這宮中自保的能耐了。
她在他們眼裏,在皇上,在寧子韞,甚至在太子眼裏,無異于一件可以賞玩的東西,能把弄,則把弄。
若是不能,連最後一點利用的價值都沒有,那她還餘下什麽。
昨夜和寧子韞說的,她沒有準備反口,卻也不準備真得真心實意幫寧子韞拿到那東西。
在這宮中,只有得到太子,未來的儲君的承諾,她才能心存離開宮城的一點希望。
既然不能潔身自守,眼下太子周正溫和,又願意待她好,她為什麽不能選擇太子。
更重要的是,太子大權在握,比四皇子和其它皇子的贏面要大得多。
寧妍旎兀自定下心神,看着眼前阿栀拿出來的衣裙,“就拿那套缃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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