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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母病了,一半是因為惱羞,畢竟被黛玉一個當晚輩的人幾乎是指着鼻子罵了,她都七老八十的人了,果真不要臉了?

另一半麽,自然是因為沒有達成與林家甄家的和解問題,這對于賈府來說,才是至關重要的。

想想在宮中苦哈哈熬日子的元春,賈母又急又氣又惱,她一把年紀的人,病倒了那也是應該的。

當然,一半是真病,另一半麽,總歸面子上有些下不來的。

賈母這一病吧,黛玉所有的有理似乎都有些無禮了。

畢竟她是晚輩。

賈母病了,林家自然是知道的,黛玉神色複雜至極,最後長嘆一聲,包了幾包好藥材和補品之類的,然後打發人給送去了賈府。

賈母病的時日不少,一直纏綿病榻,可惜的是,終究沒有等到黛玉的上門。

她打發人說了好幾次自己想念外孫女了,不過每次黛玉都推拒了,畢竟自己在孝期,自己找點兒好藥,推薦個好太醫,這也沒問題,只是她不好上門。

畢竟兩家人已經撕破臉了,她這麽上門,不明不白地到底怎麽回事兒。

賈母病了近一個月都沒有等到黛玉的上門,最後無可奈何,賈母也只能好起來了。

賈府,尤其是老太太,幾乎成為了笑柄。

好在他們家不外出交際,所以對于這些并不大了解。

賈家和林家以及甄家之間的糾葛終究沒有個什麽結果出來,賈府衆人也只能肉疼地看着那些本該屬于自己家的東西,被甄家人給拿走了。

而且最糟心的是,甄家和賈府的關系似乎也僵下來了,甄家目前因為各種忌諱,也是林家沒有什麽太大的弱點,所以甄家拿林家沒法子。

可并不大代表他們就拿賈家沒辦法,賈家是個什麽情形,不說宮中的賢德妃,單單是賈府自身到處就是個篩子,到處都是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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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神都大家也許還會顧忌一二彼此的臉面,可是在金陵,那可是甄家的大本營,賈府的産業大面積地縮水,鴛鴦的父母金彩夫妻寫了信來找老太太訴說這其中的苦與難,且問計老太太,現在該如何是好?

賈母一個老婦又能如何?她唉聲嘆氣了半日之後,也知道賈府遭到的這一劫難是為了什麽,不過甄家人到底也太過分了一些。

還是要努力一把的,畢竟真的能讓黛玉同意的話,那麽賈府或許能個翻身的可能。

賈母想想自己之前在林家沒有機會拿出來的那些東西,狠狠心,終于拿定了主意。

“玉兒,你是個知情識禮的好孩子,肯定會理解外祖母的,對不對?”

賈母打定了主意,賈政這個萬年不出門的人又一次地出門了……

“你說什麽?姑娘,姑爺,那賈雨村,那個忘恩負義的東西,他竟然,竟然在朝堂上彈劾老爺貪腐!”

這個時候,不管是甄家還是林家,都不知道這是賈府的安排……

“果真如此?”

黛玉面容震怒地問道。

“自然是,難道奴才能拿此事鬧玩笑,姑娘,姑爺,您二位快想想法子啊,這等污蔑,這等少了良心的豺狼之輩,千刀萬剮都……”

“哈哈,哈哈,彈劾的好,彈劾的好哇!”

黛玉心中起了憤怒和憂愁,不過一旁的駱辰逸卻是來了這麽一句,聽到他這話,迎來了黛玉的怒目而視,當然,底下站着的林忠安也是各種地不理解。

姑爺這,這是……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你就眼睜睜地看着老爺被人诋毀嗎?”

黛玉氣惱地質問道。

“這事兒,咱們別管,不管是賈雨村還是甄家,這次都是自己上趕着找死,咱們還拉着攔着?管他們去死,這不是挺好的?”

駱辰逸一副神神叨叨的模樣,怡然自得地喝了一口香茗,笑的歡暢。

“這話兒怎麽說?姑爺,奴才卻是個驽鈍的,您給解惑解惑?”

黛玉還沒來得及張嘴呢,一旁的林忠安看着主子的心情好,張嘴問道。

“是呀,可是給了你賣弄的機會了,給我與大管家解惑一二。”

黛玉也一旁笑着打趣道,雖然心中還是有些憂慮,可也知道駱辰逸在這種事情上絕對不會胡說的。所以也是慢慢地放下了憂心。

“這事兒啊,不能說,不能說!且等着吧,且等着吧,不到三兩日,最遲五天的功夫,這事兒就塵埃落定了,賈雨村這次再是沒有翻身的機會了。至于甄家麽,既然他們能彈劾老爺,咱們也能彈劾他啊,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多好,這多妙。哈哈,我怎麽沒有想到這一招呢?嘿嘿,嘿嘿!這次啊,我倒是要看看,看看啊……還百姓一個朗朗乾……坤……”

最後,他甚至還來了句戲詞,悠長深沉。

黛玉和林忠安兩人卻是被逗笑了,雖說這駱辰逸不是專業的,可這一句卻是唱的有滋有味兒的。

死去的林如海被彈劾,這事兒引起了嘩然大波,不過不管是當今還是上皇對這事兒,卻是一點兒也沒有動作,着實地讓人一頭霧水,有摸不着頭腦之感。

皇帝壓下了賈雨村的折子,這個态度也是暧昧的很,到底是鼓勵賈雨村繼續啊?還是說聖人這是惱了賈雨村呢?

別說是賈雨村了,就是甄應嘉都有些揣摩不出來,唯獨駱閣老一副神神叨叨的模樣,嘴角一閃而逝的笑容被人觑了個正着。

賈雨村雖然忐忑,可是想想一旦成功,這背後的利益,他動心了,不能不動心,他已經是大司馬了,下一步就是入閣啊。

封侯拜相,這是每個男人的追求,賈雨村只要想起不管是忠順王爺還是甄家,賈家都支持自己入閣,他頓時精神抖擻起來了。

接下來的三五日,賈雨村便天天兒地在朝堂上彈劾林如海。

這翻死人的舊賬,甭管真假,賈雨村的為人令人不齒,不過也是因着當今的暧昧之态,所以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彈劾林如海了,甚至是林家族人的那些偷雞摸狗的事情都添到了林如海的頭上。

皇帝對于禦史臺的這種種動作,了若指掌,引而不發,等着自家父皇的态度呢。

他倒是要看看,果真林如海所做的一切大白于天下,父皇還要不要臉了?

依着他家父皇好名,賈雨村最多只能蹦跶三四天,要是超過五天,皇帝就……就算了。

不過令皇帝覺得驚喜的是,身為閣老,漸漸站穩腳跟的甄應嘉也受到了禦史臺的彈劾,而且還不是一個人,是成批的,分工協作的。

且這些人不說別的,直說甄家,甄應嘉貪腐。

這林如海貪腐,甄應嘉也貪腐,相比于賈雨村這夥兒人,彈劾甄應嘉的人似乎老辣許多,深谙這其中的道道兒,有理有據,這什麽事兒啊,它都講究個證據不是。

所以皇帝也是各種為難,這到底該如何是好?

上皇淡淡地來了句,“賈雨村麽,不過是跳梁小醜罷了,皇帝難道還處置不了他?至于甄應嘉,該查還是查查,也給天下人一個交代,是不是?”

“可萬一,萬一甄應嘉查出事兒呢?”

皇帝在一旁忍着狂喜,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

“該怎麽辦就怎麽辦呗,這律法難道是擺着好看的?”上皇沒好氣地道。

雖然不知道父皇到底什麽原因所以松口了,可皇帝還是覺得歡喜,覺得滿意的。

甄家,查別的他不敢保證,可查這銀錢上的問題,說一句罄竹難書也不為過。

甄應嘉,甄佛甄家,煊煊赫赫的江南王啊。

陛下這說查就查,可是同樣彈劾林如海的賈雨村呢?三天兩頭地就受到皇帝的一頓怒批,看的衆人都是心驚肉跳的。

賈雨村自己亦然,他有一股子風雨欲來的危機感。

事實證明,賈雨村這次的預感是正确的,所以賈雨村锒铛入獄,他竟是絲毫不驚訝,反倒是有種“果然如此”的塵埃落定之感。

賈雨村下了大獄,彈劾林如海之事卻也不了了之了,畢竟這裏頭涉及的事情太多,總歸不能盡皆牽扯出來。

直到這個時候,大家才總算是知道到底是誰指使賈雨村彈劾林家了。

竟然會是賈府!

而且還是賈家提供的所謂的證據,這可真是……真是……

如今可不單單是林家惱了賈府,忠順王和甄家對于這樣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隊友也只能仰頭長嘆,自己到底是造了幾輩子孽,所以才會毀在這等坑貨的手中?

好在現在的甄家正是風雨飄搖,自顧不暇的時候呢,所以顧不上找賈家計較。

不過咱們騎驢看戲本,走着瞧吧!

即便是甄家好不了,可你賈家也甭想好了。

甄應嘉在九十六條大罪的彈劾之下,終于下了大獄,半年前押解進京的甄應榮終于扛不住了,将自己知道的事情給吐露了個一幹二淨,這才是甄應嘉下大獄的真正原因,可不單只是因為朝堂上的彈劾。

為官之人,若是誰沒有一年沒有經歷過三五十次的彈劾,你都不好意思說自己位高權重,這便是所謂的譽滿天下,謗滿天下了。

甚至有些好名之人,會偷摸地兒安排人彈劾自己,為的就是成全他铮铮鐵骨,傲然風骨之類的,歷史上邀名的臣子不少,本朝也沒少了這樣的奇葩。

不過可惜的是,這次,甄應嘉卻是再也沒有了翻身的餘地。

這其中,駱閣老到底出了多少的力,誰也不知道,他的弟弟在江南風雨飄搖,他再不出手,難道要眼睜睜地看着駱文遠去死嗎?

那可是他親弟弟!

奉聖夫人沒了,能怨的了駱文遠嗎?

盡管說是兵丁沖撞了,可若是甄應榮真是個好的,沒惹下了這滔天之罪,哪裏能有奉聖夫人被沖撞這事兒?

所以歸根到底盡是因甄家自己不争氣,甄應榮自己作死,所以這事兒能怨誰都不能怨了駱文遠身上,甄家咄咄相逼,未免太過了些。

現在好了,甄應嘉倒下去了,他倒是要看看,上次因為奉聖夫人過世,陛下寬宥了他,又奪情起複,可是這次呢?

還能有個奉聖夫人繼續地當靠山嗎?

至于忠順王和宮中的貴太妃,卻并不在駱閣老的考慮範圍之內。

盡管忠順王現在看着勢大,可追根究底,也不過是個仗着父親餘蔭的二世祖罷了,離開了上皇的寵愛,如今又少了甄家的錢財和人脈上的支撐,忠順王不過是個秋後的螞蚱,蹦跶不了多少日子了。

且等着被當今收拾吧。

當然,二弟的官可能做不下去了,也不打緊,回去沉寂上幾年,等過了這個風頭,有自己的照拂,難道還怕沒官兒做?

駱閣老想的倒是挺美,算計的也挺周全,可是這個世界上有句話,叫做人算不如天算!

所以且等着吧!

甄應嘉倒下去了,大廈傾覆,甄家人人自危,慌了手腳的甄家太太沒頭蒼蠅一樣地開始亂撞了。

依着甄應嘉的囑托,開始撒胡椒面兒一樣地開始往各處散財了!

暗中地盯着此事的皇帝簡直要氣炸了!麻蛋,這些可都是朕的,朕的!

可惜的是,大頭進了忠順王府,甄家也想着為日後自家的崛起或者子孫後代們留點兒,所以但凡和甄家往日裏交好的人家,不是幾大箱子就是幾大車子,這些人家有些人收下了,有些人家拒絕了。

不管是收下的還是拒絕的,統統地上了皇帝的小本子,且待将甄家料理清楚了咱們再說,秋後算賬啊,先容你們蹦跶着。

對于賈府的無恥早有預料的皇帝對于賈府二房太太恬不知恥,一臉笑容,平和從容地将甄家的兩大箱子東西收進了自己的私庫這事兒,皇帝一點兒也不覺得驚訝。

當然,林家人除了黛玉,不,也許黛玉自己也不覺得驚訝,畢竟二太太是個什麽性子,她其實比夫君還更要清楚才對呢!

甄家的大罪狀最後只有兩條,一是甄應榮派人刺殺林如海(這可憐孩子,成為了替罪羊,為他點蠟。),第二條麽,便是貪腐。

甄家欠着國庫四五百萬兩的銀子,可是從甄家各位主子,甚至是下人,管事兒的庫房,家中搜出來的金銀古玩,字畫等等的銀錢加起來差不多快有兩千萬兩了。

外加上甄家這多年在江南斂財,從鹽稅上劫財,總共加起來差不多有上億的錢財了。

這下子,饒是上皇一向護着甄家,覺得甄家忠心耿耿又聽話好用,也忍不住地罵了句“國之蛀蟲”!

有了他的這句話,皇帝就為此事蓋棺定論了,将甄家釘死了,再也沒有翻身的餘地了。

女子十二歲以下,男子十六歲以下,老人六十歲以上皆不追究,其他人,流放的流放,發賣的發賣,首惡甄應嘉和甄應榮兄弟倆流放三千裏,與披甲人為奴,遇赦不赦,子孫後代三代不得科舉。

甄寶玉恰恰是十六歲的年紀,不過因着他打小兒便是奉聖夫人的心尖子,命根子,所以聖人特此開恩,他本是一屆庶民,便給予了他自由。

遭此大難,甄寶玉自己除了迷茫之外,就剩下迷茫了。

昔日江南甄家何等地絢爛,人人贊一句“甄佛”的,可惜今時今日呢?

樹倒猢狲散,吃金咽玉長大的甄寶玉竟然連片瓦的容身之處都沒有,甄家族人們怕寶玉連累了他們,丁點兒的庇護都不給。

好在京中還有他的表哥忠順王爺呢。

貴太妃吩咐兒子要好生地照拂甄家嫡支的這一根獨苗苗,為甄家的承繼香火的重擔看來就落在了寶玉的身上。

至于那些狼心狗肺的族人麽,貴太妃呵呵冷笑了兩聲,再不去理會。

當然,還有那些所謂的世交,老親,也是令貴太妃齒冷,不管是賈家亦或者是別的誰家。

等到獲得自由身的甄寶玉進了忠順王府之後,衆人這才回神過來,忘記了這位爺。

嘿喲!依着這位睚眦必報的性子,只怕自己這些人讨不着好兒去。

可是即便如此,還是很有幾個人舔着臉巴結上門了,将甄家之前留在他們家的財物送還給了甄寶玉,可這其中,并不包括賈府。

府上甚至沒有幾個人知道他們家收了這筆意外之財呢。

尤其是長房諸人。

遭逢家變,一向稚嫩胡鬧的纨绔子弟甄寶玉卻是一夕之間長大了一般,面容堅毅,少了那份脂粉氣,似乎成為了男子漢。

他感激了一番忠順王的援助之情,然後在府上專心致志地為祖母守孝,跟着王府教頭師傅學習殺伐之術。

畢竟甄家三代不得科舉,那麽也只能是上戰場厮殺了。

軍功是那麽好得的嗎?甄寶玉卻不嫌苦,不嫌累,白天舞槍弄棒,夜裏挑燈讀書,似乎那個曾經頑皮嬉鬧,愛跟姐姐妹妹玩樂、制胭脂的纨绔子不是自己一般。

甄家的婦孺們,都由着貴太妃安排人買了下來,安排在了自己的陪嫁莊子上,也不令她們做活兒,好生住着便成。

不過走了大牢一遭,許多人都成了驚弓之鳥,又有甄寶玉的姐姐,因着甄家倒了黴,親家上門退了親,只說他們家的孩子命中注定不宜早娶,所以不能耽擱了甄姑娘的花期。

甄家的這位二小姐倒也是個氣性兒大的,羞惱之下,直接将自己挂了房梁,又有那家子的哥兒聽聞此事,也與當日抹了脖子。

之前是他配不上甄姑娘,不過父母愛慕虛榮,非要巴結甄家,才定下了這門親事。可是如今呢?甄家倒黴了,甄家姑娘進了大獄一次,所以自家父母又覺得甄家姑娘配不上自己了,嫌棄人家家道中落,竟是選擇了退親。

有這樣的父母,他活着還有什麽意趣兒?還不如死了一了百了,黃泉路上,遇上了甄家姑娘,兩人為伴,做對鬼夫妻也是挺好的。

那家哥兒的遺書流傳出來之後,人人稱贊這哥兒的品性,又是鄙薄父母的為人。

那家父母失了兒子,後悔不疊,成天以淚洗面,可無可奈何,被衆人鄙夷的感覺也不好受,心灰意冷之下,辭官舉家回鄉去了……

甄寶玉聽說了此事之後,露出了個淡淡的微笑,他的姐姐,是誰都能嫌棄的?既然嫌棄了自家的姐姐,逼死了姐姐,那麽就拿你們的兒子陪葬吧!

十六歲的少年人,從單純爛漫成長到現在的陰毒狠辣,甄寶玉不過是用了數月的時間,他的這份兒心性,這份手段,籌謀,饒是忠順王也是暗暗心驚不已。

甄應嘉和甄應榮兄弟二人離開京城流放的那日,黛玉夫婦倆在城門口的送別亭候着,聽林忠安講,一旁站立的少年人便是甄寶玉時,駱辰逸還好奇地打量了兩眼。

确實和賈寶玉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不過卻絕不是賈寶玉那樣的脂粉男兒,甄寶玉面色微微發黑,面容堅毅,目光深邃,一點兒也看不出來是少年的模樣。

似乎是察覺了駱辰逸的目光,甄寶玉看了看不遠處的郡主車架,上前來,行了個大禮。

“別多禮了,你我平輩人,萬不可如此。”

駱辰逸急忙避過,對着他道。

甄寶玉卻是對着黛玉的車架又一次地行了大禮,隐隐間,駱辰逸明白了些什麽,忍不住地嘆息了一聲,看來這個甄寶玉還是個知道廉恥的。

“且請起吧,日後得閑了家來,咱們品書賞畫兒,也算是一樁意趣。”

“多謝郡馬寬洪。”

甄寶玉明白了駱辰逸的言下之意,感激地道。

在這個當頭,押解甄應嘉兄弟的差官們也抵達了送別亭。

甄寶玉拿出了幾個錦袋,塞到了差官的手中,那差官颠颠錦袋的重量,然後滿意地躲進了亭子裏。

這暑熱的天兒,能找個陰涼之地可着實不容易呢。

看着一夜長大的兒子,看着滿頭白發的老父,瘦骨嶙峋,佝偻着身子的二叔,甄寶玉與甄應嘉頓時抱頭痛哭起來,一旁的甄應榮也忍不住地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眼眶。

片刻才收了眼淚,不待父親與二叔詢問,甄寶玉已經将家中的情形和安置都一一地告訴了父親,叔叔。

聽着一家子人團聚在一起,雖然失了自由身,可好歹不用吃苦受累,不用與人為奴,被人作踐侮辱時,甄應嘉和甄應榮倆感慨不已,在聽到京中各家的反應和女兒的離去時,甄應嘉這一刻也只能苦笑,少了憤慨,這便是世情啊!

自古落井下石者多,雪中送炭的少。

時間不多,這裏也不是敘話之所,所以甄寶玉将兩個錦袋分別給了父親和二叔,道,“都是小面額的銀票還有散碎銀子,父親和二叔路上打點之用,兒子不孝,不能侍奉左右,萬望父親與二叔保重。”

一身素色衣衫的甄寶玉跪倒在地,對着父親、二叔磕頭送別。

甄應嘉兄弟倆頓時又紅了眼圈。

駱辰逸突然覺得沒滋沒味兒起來,本來他是來看這落魄之人的醜态,前來落井下石來的,可為何心中如此沉重,一點兒也歡喜不起來呢?

其實甄應嘉、甄應榮兄弟倆早就看到了一旁長身玉立的駱辰逸,可想想兩家人是生死大仇,況且他們是真的做了些茍且之事,所以在看到駱辰逸時,雖說心中并未有多少的悔恨,可到底有那麽幾分不自在的。

而且兄弟倆已經做好了被這個狠辣心黑的小子奚落的準備了,可惜的是他竟然跟無事人一樣,裝模作樣地賞景半日,直到甄應嘉兄弟倆在差官的吆喝聲中離開,都沒有開口過。

一時之間,甄應嘉更覺得臉上燒的慌。

甄寶玉也一直都在猜度駱辰逸的來意,此刻卻是感激的,至少老爺和叔父沒有在自己這個晚輩面前丢了臉,失了尊嚴。

看着驕陽下遠去的一行人,聽着知了一聲聲的嘶鳴聲,駱辰逸頓時也覺得熱的慌,得啦,回府算了,自己折騰出來了一趟,顯然就是自己找罪受來的。

“甄公子,林某先走一步!”

駱辰逸拱手一揖,轉身離開,上了郡主的車架。

看着搖搖晃晃,慢慢悠悠往進城方向前去的郡主車架,甄寶玉也翻身上馬,繼續往郊外的田莊上去,只怕母親與嬸娘也等的着急了,他該去說說父親、二叔的狀況,也好讓家中女眷們安安心。

黛玉看着略帶惆悵的駱辰逸,有些好笑,這明明說是狠狠奚落甄家兄弟一頓,讓自己好生出口惡氣的是他,臨場軟了心腸,一臉惆悵的也是他。

不過這樣的駱辰逸卻是讓黛玉覺得心安,至少自己的丈夫不是毫無底線,毫無憐憫之心,狠辣無情之輩(大霧)。

這樣就很好,在甄應嘉兄弟倆付出了代價的那一刻,黛玉已經在某種程度上釋然了。

父親求仁得仁,自己以後也要歡歡喜喜地生活,省的他九泉之下不安,擔憂。

一樁大事兒塵埃落定,甄家倒了,皇帝的心情很好,似乎京都的暑熱都不那麽熬人了,因着如今國庫空虛,所以當今自從登基之後都是節儉度日。

夏天沒避過暑熱,冬天沒有泡過溫暖,日子過的苦巴巴的,現在有了甄家的這筆銀錢,總算是能讓人緩口氣兒了。

皇帝供奉着老聖人,太後娘娘,後宮嫔妃們一起前往鐵網山避暑山莊避暑,京中的官員們也是一同地帶着家眷們遷移。

林家卻是沒有這個打算,林如海的三周年祭要到了,他們忙都忙不過來呢,還哪裏能去避暑?

至于賈府,即便是有避暑的地兒,可也輪不着他們啊。

皇城開始了一次浩浩蕩蕩的大遷移,除了中宮外,兩位貴妃,四妃,婕妤,美人之類的,陛下不多的後宮差不多也有十來位一起出行。

至于上皇麽,除了太後外,只帶了解語花兒的甄妃一人,至于其他人,哪兒涼快哪兒待着去。

皇城裏熱死上幾個人有什麽打緊呢?別人都沒熱死,合該你倒黴呗,直接将屍體送去化人廠得了。

因為甄家與賈府交惡,所以賢德妃如今一向小心謹慎,生怕甄貴太妃對自己出手,她雖然也是貴妃,可是和那個老乞婆相比,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不過據說,因為甄家的貪婪,所以甄貴太妃也得了老聖人的訓斥,她如今也是處境堪憂,所以不得不夾緊了尾巴過日子。

元春聞言,這才略略地放松了些,畢竟成天地提心吊膽的,這日子真是過不下去的啊。

這次主子們出行前夕,中宮娘娘突然降下了恩旨,說是年過二十二的宮女兒可以出去了,也是皇家恩典,為兩位老聖人祈福之舉。

這麽亂哄哄的的當頭兒,皇後娘娘來了這麽一手,更是亂上加亂,好在娘娘又有旨意,各宮身邊心腹,得用之人不想放出去那也沒問題,将自己的單子交上來就得啦。

抱琴心中亂亂的,她已經二十四了,難道要老死宮中嗎?要不然,她也要和那些人一樣自梳做嬷嬷嗎?

可是等到自己年紀大了呢?可該如何是好?誰為自己養老?

賢德妃看着神思恍惚的抱琴,自己也是心事重重,這放了她出去,自己身邊連個得用的都沒有,不放她出去,明顯抱琴只怕是要心中生怨的。

留了這樣一個丫頭在身邊,到底是福是禍?

元春自己拿不定主意,卻有賈府,有王夫人幫她做主呢。

抱琴的家人都捏在王夫人手中,一個奴才罷了,難道還能翻出天了不成?

貓有貓道,鼠有鼠道,賢德妃想要送個消息出來千難萬難,可是抱琴想要得到個消息,卻是輕而易舉。

聽到家人的處境遭遇時,抱琴有些憤恨地咬緊了牙關。

既然你們不仁,那麽休怪我不義了。

抱琴成為了皇帝新封的美人,得了封號“知恩”。

人人在聽到這個封號時,都會露出鄙夷之色和一抹嘲笑來。

皇後娘娘也是個心善的,将“知恩”美人放在了鳳藻宮,畢竟這裏她熟悉,又是舊主子,主仆倆說個話兒,聊個天兒的也方便許多。

皇後的這一舉動,贏得了不少人的稱贊,大家都說皇後娘娘善解人意,體貼人。

抱琴自從破罐子破摔之後,臉面徹底地不要了,盡管她和元春一樣都是接受了宮嬷嬷的教導的,可是千金小姐和奴才丫頭接受的能是一模一樣的教育嗎?

她打小兒學的就是伺候人的本事,不管是在床下還是在床上。

本來對這種忘恩背德的玩意兒沒多少好感的皇帝對于抱琴的床上功夫卻是滿意的,畢竟後宮宮妃們大多數都是世家女出身,帶着矜持,就連在宮中伺候了多年人的元春都是如此,更何況是其他人呢?

女人與床遞間放不開,皇帝也不能盡興。

這個知恩美人卻是不一樣,她是各種姿勢都勇于嘗試的,也是出身低賤,皇帝在行動間少了顧慮,折騰起來格外帶勁兒。

三不五時地,心中不痛快的皇帝就會來鳳藻宮,撕扯發洩一番。

每每皇帝離去,抱琴都一副“承恩後遺症”的慵懶姿态來給自家主子請安,氣的元春面色發紫,氣急敗壞,她才會痛快離去。

這樣的戲碼會永遠地演下去的,既然你毀了我的一輩子,那麽無法報仇,總能膈應膈應你吧?

反正抱琴就是這麽個心态,也确實成功地膈應到了元春。

至于賈家麽,也不得不将抱琴的家人給放了出去,畢竟抱琴現在是貴人了。

後宮熱鬧非凡,閑着無聊的老聖人似乎是想起了些什麽,打發自己身邊的小太監到了賈府宣賈赦觐見。

賈赦吓的臉都白了,連滾帶爬地跟着小太監走了,賈府衆人人心惶惶,生怕大難臨頭,畢竟他們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兒。

所以衆人齊聚榮慶堂,環衛賈母左右,急切地等待着宮中的消息。

賴大等人腸子都快要跑斷了,不停地往府中傳遞消息,可是半個時辰過去了,一個時辰過去了,兩個時辰過去了,還是沒有消息。

賈家人更加心慌了。

豈不知,宸極宮的賈赦快要瘋了。

“啊?陛下,此事臣半點兒不知啊!我也沒有聽說此事啊!”

對于府上盡然背着自己貪墨了甄家的銀錢這事兒,他真的是一點兒也不知道啊,為何今日要自己遭受這個責難?

肯定又是老二家幹的好事兒,賈赦想想二房瞞着自己,一臉的憤恨和惋惜。

分錢財這種事情竟然不帶着自己一起,二房果真好樣兒的。

老聖人看着這樣的賈赦,頓時意興闌珊起來,

“滾吧,早日将你們家的那些爛事兒撕撸清楚,少讓朕聽着心煩。”

想想賈代善的救駕之功,老聖人覺得再放賈家一馬,否則的話,分分鐘讓他們這些癟犢子完蛋。

賈赦幾乎是連滾帶爬地離開了宸極宮。

在這皇宮大苑內,賈赦一點兒遮掩都沒有,一臉的恨意,惹的衆人側目不已。

不過在看到這位爺的時候,大家頓時露出了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來。

這就是個家裏蹲麽,這就是個老纨绔麽,這樣一個人,不會控制自己的情緒,大家倒是可以理解的。

不過為何萬年不出門的他會出現在皇宮?

這倒是個值得探究的話題。

老聖人這宸極宮的消息傳的倒是快,大家聞言,頓時恍然,倒也齊齊地稱贊老聖人仁慈,依着賈府的作為,不折騰一番,也是對不起誰。

既然老聖人都這麽說了,那麽就說明要放過賈府了。

皇帝對于賈家到也沒有那麽大的仇視,一家子的廢物點心,一個得用的都沒有,也不會給自己添堵,他幹嘛理會他們?

即便是吞了甄家的財物,可也算是忠順的損失,自己才不心疼呢!

要不然撩撥撩撥忠順,讓他去找賈府的麻煩去?

皇帝的眼珠子一轉,然後對着戴權嘀嘀咕咕地吩咐了幾句。

皇帝啓程避暑,文武高官随行,後宮妃嫔陪伴左右,浩浩蕩蕩地離開了京城,前往鐵網山,這從準備到出行,前後經過了一個月的時間。

對于這樣的效率,駱辰逸也是醉了,不過看着衆人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反倒是他大驚小怪了一樣。

所以他也只能默然。

賈赦雖然平安地回到了賈府,可是今日受到的驚吓卻是人生中最為可怕的一次,白着臉,驚魂未定的賈赦在看到二房夫婦時,徹底地爆發了。

“說吧,誰收了甄家的財物,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何我這個大老爺竟然一點兒也不知情!”

看着長子禮都未見,規矩也不講了,賈母剛剛提心吊膽,心力交瘁,此刻看着賈赦這樣犯渾,簡直氣不大一處來。

“你這個孽障,眼裏還有我這個老太婆嗎?”

賈母張嘴就罵,這一次,賈赦卻沒有誠惶誠恐地跪下來請罪!

他被孝道了壓制了幾十年了,他受夠了!

這些年的樁樁件件,這些年的一幕幕,賈赦覺得自己有必要重整威風,當家做主了。

“老太太先別惱,誰能來告訴我一聲兒,為何府上有人私藏了甄家的財物,而我這個當家人,大老爺竟然絲毫不知。”

賈赦的語氣中帶着無限的冷意和淡漠,一雙眼睛,卻是直勾勾地盯着賈政。

賈母被兒子的這個态度鬧的卻是一怔,這是怎麽了?老大雖然混不吝,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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