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剛做完這一切， 就聽見賀岚的手機鈴聲響起。

宋思音看見賀岚的臉色逐漸變得凝重，心中有些不好的預感。

等她挂斷電話後才問：“怎麽了，姐姐？”

“有案子， 我得去局裏一趟。”

周彤輕易不會讓她加班， 今晚必定是重要的大案。

賀岚忙去換衣服， 。

宋思音緊忙起身，“我也跟你一起去！”

想着剛才周彤電話裏說的， 賀岚搖頭：“如果需要你加班，周彤會給你打電話。你乖乖在家待着， 我很快就回來。”

宋思音眼睜睜看着賀岚離開， 輕咬着嘴唇。

如果不是重大案件， 姐姐又怎麽可能這麽着急？

不行， 她得跟着去一趟！

賀岚一到警局， 就看見在門口走來走去的周彤。

“賀岚， 你總算來了！”

看見她， 周彤大松了口氣，快步迎上去， 臉上多出幾分凝重：“屍體在解剖室。發現的時候在江裏泡了好長時間， 損壞程度很大。”

賀岚快步往解剖室走，“知道了。”

要進去之前，賀岚轉頭說：“要是十點我還沒出來，你給思音打個電話，讓她不用等我。”

Advertisement

“好。”周彤點頭答應，看着人進去， 一轉頭就看見身後的宋思音。

周彤啧了一聲， 雙手環胸，似笑非笑地看她， “賀岚進去之前還讓我給你打電話，說晚上不用等她，誰知道你就來了。”

宋思音緊張地抓住她的衣服，踮起腳尖往裏面看。

賀岚已經換穿戴好防護裝備，進了解剖室。

周彤一把将她拉下來，“好了好了，你別看了，就是這次的屍體解剖艱難而已，沒有危險的。賀岚她什麽沒見過？這種程度對她并不難。”

話是這麽說，但宋思音還是擔心。

周彤攬住她的肩膀，将人往外帶，“本來我還沒打算叫你來，既然你來了，那就再畫幾幅畫像吧！”

頓時，宋思音滿頭黑線：“周隊長，我有合情合理的原因，懷疑你是在公報私仇！”

周彤梗着脖子，萬分得意，“你懷疑的沒錯，但你能把我怎麽着？。”

她說完，偷瞄了一眼局長辦公室，壓低聲音：“不過我可沒跟你開玩笑，這次來的是個大案，賀岚解剖完之後，少不了你要根據骨骼把被害人畫出來，你可得做好心理準備。”

看她認真的表情，宋思音忍不住打個哆嗦。

這段時間一直有賀岚的幹預，局裏很少給她派那種面臨血腥的任務。

怪不得姐姐剛剛一直瞞着。

宋思音輕咬了一下嘴唇，深吸一口氣：“周隊，我一定不會給姐姐拖後腿。”

解剖室裏，賀岚看着面面目全非的屍體，眉頭微皺。

她接過助手遞的手術刀，穩準狠地劃開屍體，看見的是裏面被堆滿的石塊。

助手臉色大驚，忍住想反胃的沖動，将屍體內髒裏的石塊全部拿出來，又看她腳下一轉，走到了手術臺前面，劃開了面無全非的臉。

另一邊，埋頭苦畫的宋思音聽見門口傳來爽朗的笑聲。

“哈哈哈！老沈，好久不見啊！我給你打那麽多遍電話，終于請到你這尊大佛了。”

緊接着就是一陣匆忙的腳步聲，周彤打開辦公室的門，朝她招手，“思音，快出來，‘驚喜’到了。”

迷迷糊糊地宋思音被拉着出門，猝不及防被太陽晃了眼。

天亮了。

她用手遮住陽光，适應了兩分鐘這才放下手。

宋思音暈乎乎地跟着周彤走，左拐右拐後，看見一個年近六十的老人坐在局長辦公室裏，花白的頭發，舉手投足間帶着嚴謹的肅穆。

老人朝她看過來，眼神銳利，仿佛一眼就能把人看透：“你就是劉局安排的助理？”

腰後被人捅了兩下，宋思音被迫往前一步，乖巧一笑，“您好，我是宋思音。”

老人上下打量她，“你做過幾年畫像師？”

似乎是被老人的氣場給鎮住了，宋思音說話都有些磕磕絆絆：“我、我剛大學畢業。”

老人的臉色微沉，聲音格外冷淡：“準備好東西，一會兒別拖後腿。”

宋思音這才松一口氣，朝沈亦山鞠了一躬，回去拿東西了。

剛出門，她就碰見劉局。

劉局笑眯眯地說：“小宋啊，老沈這人成就高，脾氣自然也古怪點兒，你別往心裏去。”

宋思音搖頭，又問道：“劉局，沈老是？”

劉局瞪大眼睛：“你還不知道嗎？”

頓了頓，他啞然失笑：“也是，老沈向來不愛往外報自己的名號。”

“你學美術，又入了畫像師這一行，應該聽說過沈亦山吧？”

宋思音只覺得這名字有點兒耳熟，想了好半天，才有些吃驚的捂住嘴。

“不會是我想的那位前輩吧？”

拜托，那可是沈亦山！畫像師界的大佬！

據說早已經退休了，現在在家含饴弄孫，竟然能被劉局給請來！

這是不是也說明這次的案子非常棘手？

宋思音看向解剖室的方向，眼裏多了幾分擔憂。

劉局還以為宋思音已經迫不及待了，笑眯眯的說道：“你也別着急，按賀岚的速度，屍體很快就會解剖完成，到時候你可得擦亮眼睛，好好跟沈亦山學一學。”

話音剛落，解剖室的大門打開，賀岚是最先走出來的，身後跟着幾個助手，每個人都拿着些什麽東西，朝化驗科的方向走去。

看見她，賀岚腳下一頓，幾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同時不動聲色地将手中東西藏在身後，病擋在擋在幾個助手前面。

“音音，你怎麽來了？”

不等宋思音說話，周彤又來了，拽着她走，“快點，被讓沈老等太久。”

宋思音朝她點了下頭，快步跟上周彤。

賀岚疑惑地看向劉局。

劉局背着手，笑眯眯地說：“沈老來看看，順便考察考察思音。”

他一說，賀岚就明白了。

劉局這是要将宋思音引薦給沈老，只是不知道沈老能不能看上宋思音。

“辛苦劉局。我先去忙了。”賀岚朝她點點頭，帶着助理前往化驗科。

另一邊，宋思音換好了防護服，手中拿着畫板和畫筆站在沈老的旁邊。

宋思音這還是第一次給人當助手，有些無措。

她視線落在眼前的屍塊上，胃裏的酸水翻湧，一個沒忍住，轉頭撲向門口的垃圾桶，捂着胸口幹嘔起來。

沈亦山眉頭一皺，“這就是你當畫像師的心理素質？膽小如鼠！”

“對，對不起。”宋思音怯生生地道歉，再看一眼屍體地頭部，再一次幹嘔出聲。

眼看着沈亦山的臉色越來越黑，劉局趕緊打圓場：“老沈，人家小宋畢竟是個剛畢業的小姑娘，頭一次看見這麽血腥的場面，能不怕嗎？多适應适應就好了。”

沒想到沈亦山絲毫不給劉局面子：“劉守民，你在跟我開玩笑？她來了多久了？還沒适應嗎？一個畫像師而已，你們也不要過度保護！”

看看這丫頭都成什麽樣子了。

“哎呀，畫像師可都是寶貝，我們怎麽可能不保護？”劉局打哈哈，同時安慰宋思音，“思音啊，你要是接受不了，我之後讓賀岚整理成文字給你，到時候你再試試。”

穩定下來的宋思音堅定的搖搖頭：“謝謝劉局的關心，但沈老說的對，我作為畫像師确實不應該這麽脆弱，這是我的本職工作，我應該，也必須要把它做好！”

她深吸口氣，努力平複自己的情緒，這才重新站在沈老身邊，壓抑着幹嘔的沖動，臉色越發蒼白。

“繼續吧。”

沈亦山挑眉，神色稍霁，倒是沒在說什麽。

很快，宋思音也鎮定下來，學着沈老的樣子主動去觀察骨頭的情況。

見她認真，沈亦山也開了口，“這次的畫像的确有難度，死者的頭骨被破壞，即便法醫複原了，但對畫像師來說還是不夠。”

就算是精确的頭骨，面向也會有細微的差別，更不要說被破壞的頭骨。

兇手大約是不想讓人知道屍體的身份，所以才在抛石前用石頭将她的臉砸的面目全非，而石塊就縫合在屍體的肚子裏。

宋思音似懂非懂。

沈亦山也沒有在說話。

接下來的事情異常順利，沈亦山不愧是沈亦山，不過十分鐘，死者的原貌就出現在大家面前。

周彤剛要去拿畫，沈亦山卻轉頭看向宋思音。

“讓我看看你的畫。”

宋思音懵了一瞬，而後将畫像遞過去。

沈亦山只是看了一眼就還給了她，“太慢。”

十分鐘，沈亦山已經畫完了全部，宋思音也只一部分，甚至還有很多的線條，顯然是不能根據現有的線索推測出死者面部的線條。

宋思音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我回去會繼續聯系的。”

沈亦山又将手中的話遞過去，“我這畫裏有幾個問題，小丫頭，你能不能看出來？”

宋思音恭敬地接過來，仔細地看着畫，又看了看屍體的面部，臉上帶着困惑。

周彤不明所以，正要說話，劉局拽住她的胳膊，沖他搖頭。

沈老這是在考驗她呢！

可不許打岔。

周彤這才閉嘴。

宋思音遲疑了一下，正考慮要不要說，沈亦山開口：“做事不怕錯，就怕不做。”

同理，不怕她看不出，就怕她不看。

“是。”宋思音說，“沈老，要是我有說的不對的地方，請您多多指點。”

宋思音用手指點了點畫上死者眼珠的位置：“剛剛我觀察過死者的頸椎，她的頸椎曲度僵直，只有平時經常和手機電腦打交道的人才會這樣，眼球十有八九要突出來一些。”

“而且按照她皮膚的腐化程度，和暴露出來的皮膚組織來看，這個人面上脂肪應該比較多。以及……”

她一口氣說出好幾點，就連沈亦山面上露出贊賞，點點頭誇獎道：“不錯，不愧是劉局看重的人，的确有天賦。”

冷不丁被沈亦山誇宋思音，有些腼腆的低頭：“沈老過獎了，我也只是班門弄斧。”

沈亦山拍拍她的肩膀，重新畫了一幅畫，給宋思音看過以後，這才交給周彤。

周彤收到畫，趕忙往外走。

宋思音和沈亦山一同往外走。

剛走出解剖室，沈亦山忽然說：“小丫頭，你願不願意做我的徒弟？”

“啊？”

宋思音一瞬間蒙了，這......這跨度也太大了吧？

看她還在發愣，劉局連忙說，“思音，發什麽呆？”

宋思音這才回過神來，眼裏多出幾分激動：“真的嗎？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劉局呵呵笑出來：“小宋，還叫什麽沈老？快叫師父。”

“師、師父。”宋思音還有些不好意思。

沈亦山點點頭：“今天收徒收的匆忙，也沒準備什麽見面禮，等改日為師再送你。”

話風一轉，沈亦山指了指屍骨：“雖然沒送你禮物，但是作業還是要做的，你就把被害者的畫像分四個角度，畫完發給我。”

有一瞬間，宋思音甚至覺得自己不是在拜師，而是在上專業課。

“知道了，師父。”

一直到留了沈亦山的聯系方式，宋思音腦袋還有些轉不過來。

她暈乎乎地和周彤他們一同送走了沈亦山，這才反應過來。

“啊，我拜師了！”

師父還是鼎鼎大名的沈亦山！

周彤好笑地點頭，“你才反應過來嗎？”

宋思音一本三尺高，興奮地轉頭往回跑。

彼時，賀岚也才從化驗科出來，迎面就看見小姑娘跑過來撲進她懷中。

“姐姐，姐姐，我拜師了！”

“拜師？”賀岚一怔。

“對啊，對啊！我師父！沈亦山！我是沈亦山的徒弟！”

她捧着激動到通紅的小臉，開心地跺腳，“啊——我師父是沈亦山！現在是沈亦山的徒弟了！啊！！”

賀岚看向她身後的周彤 ，後者點點頭，笑着說：“你們也熬了一夜，劉局說，今天給你們放假，早點回去休息。有事會給你們打電話的。”

賀岚颔首，摸摸小姑娘的頭，“走吧，我們回家。”

宋思音笑彎了眼睛，樂呵呵地跟她走，仿佛一個小傻子。

賀岚沒有問收徒的經過，但小姑娘已經嘚不嘚地全部說了出來。

她的重點是自己通過了沈老的考察，凸現自己有多厲害。

可賀岚的重點卻在沈亦山對她的刁難，臉當即一沉，但沒說什麽，只是到了辦公室，安慰地将人抱在懷中，親親她的小臉蛋，誇獎她。

“音音做的真棒。”

小姑娘羞的小臉通紅，扭扭捏捏地說：“那、那姐姐今天會有獎勵嗎？”

“嗯，想要什麽獎勵？”

宋思音想了想，而後說：“先欠着，等我想好了以後再告訴你。”

“好。”她一口應下。

興奮過後，宋思音才後知後覺，苦兮兮地說：“姐姐，那具屍體太可怕了！師父還讓我給屍體畫四副畫像，明天要交作業的。”

“吓到我們音音了，不過我們音音真勇敢。”賀岚眼中含了一絲柔情，溫柔的嗓音驅散了她心中的恐懼。

“那就只能再去一趟了。”宋思音深吸口氣，給自己鼓勁，“不要怕，只是屍體而已，沒什麽好怕的！”

“對。”賀岚溫柔地摸着她的頭發，“我陪你一起去。”

“姐姐，你真好。”宋思音給了她一個大大的熊抱。

兩人換了防護服又進了解剖室。

賀岚全程都在關注宋思音的狀況。

見她從一開始的臉色蒼白，隐隐想吐，到後來沉浸在畫作之中。

只是畫完後，宋思音還是跑廁所吐了一趟。

賀岚擔心地看着她，“還行嗎？”

她重重點頭，“沒問題的！我可以克服。”

從警察局出來，宋思音手中端着杯子，喝着賀岚準備的溫水，長舒口氣。

“只要下次的屍體沒有這次的恐怖，應該就不會吐了。”她喃喃道。

“可能？”賀岚語氣疑惑，“沒關系，我們慢慢來。”

她點頭，伸了個懶腰，“姐姐，我們回家吧。”

回去的路上，宋思音手機叮咚一聲，是田曉萌發來的消息。

萌：哈哈哈哈，姐們兒出來摸魚啦！

萌：忙不忙？忙不忙？要不要出來喝杯咖啡？

宋思音本來想拒絕，忽然想到什麽，立即回了個字。

而後，轉頭對身邊的賀岚說：“姐姐，你把我在前面商場放下吧，萌萌約我去和咖啡。”

賀岚神色一頓，“就你們倆？”

她點頭，撒嬌道：“好不好嘛？她好不容易才有時間，下次就不知道什麽時候了。”

賀岚态度冷淡地嗯了一聲，在前面商場停下車。

宋思音正要開門下車，卻發現車門還在被反鎖。

賀岚握住她的手，目光幽暗，“音音，撒嬌要有撒嬌的态度。”

她說着，點了點自己的唇。

宋思音雙頰一紅，慌亂地看向四周，央求道：“姐姐，這次放過我，等回家以後我一定給姐姐補償。”

賀岚定定地看着她，用眼神拒絕她的要求。

宋思音餘光已經看見了等在商場門口的田曉萌，再次撒嬌：“姐姐～”

“那看來音音并不着急。”她輕笑。

話音剛落，宋思音的手機響起，是田曉萌的電話。

在電話鈴聲的催促下，宋思音沒辦法，解開安全帶湊近了去吻她。

宋思音以為只是普通親一下，可在離開時卻被她按住了後腦，加深了這個吻。

十分鐘後，宋思音才紅着臉從車上下來，低着頭走到田曉萌面前，拉着她往商場走。

田曉萌笑容滿面地沖她來的方向，招了招手，而後一臉揶揄湊到宋思音面前：“看來你和法醫姐姐的進展很不錯哦！”

提到這個，宋思音的臉“嗖”的一下紅起來：“你還說呢！上次都是你給我出的馊主意，差點被姐姐發現！”

田曉萌肉眼可見的失落，啧了一聲，“這麽說，你們兩個還沒那個啊？我白期待這麽長時間了！”

宋思音慌張的掃了眼周圍，發現并沒有人看她倆，擡手給了田曉萌一個爆栗：“這什麽破路？你也能開車！帖子裏面網友回複的都太離譜了，根本沒有辦法！”

田曉萌翻了個白眼兒，拿出手機，點開帖子，一路往下翻。

“你看看，這不是挺靠譜的嗎？”

宋思音定睛一看，這不就是那個讓她找視頻學習的那條評論嗎？

她老臉一紅：“我、我上哪兒找這種資源啊？”

田曉萌一臉無辜，“你不看看你的私信嗎？人家都說了已經私信你了！”

宋思音反應慢半拍兒，這才掏出手機，顫抖的手指點進去私信裏的網站。

光是瞄了一眼，宋思音的臉就已經燙的能冒出蒸氣來了。

她焦急的摁返回，可是這網站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怎麽都退不回去。

田曉萌瞪大的眼睛，臉上有一絲微不可查的紅暈：“靠！這網站有毒吧？”

說着，她直接退出了後臺，這才退出去。

“怎麽樣？要不要試一試？”她對着宋思音擠眉弄眼。

宋思音只要一想到剛剛手機裏的畫面，腦子就像漿糊一樣，根本沒辦法思考。

她和姐姐……會那樣嗎？

一聯想那個畫面，她的臉騰地紅到了耳根。

她猛的搖頭：“不行不行！我不敢……”

“你慫什麽啊？”田小萌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她一眼，拽着她的胳膊往內衣店走，“走！去買衣服！今天你就翻身農奴把歌唱，讓她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一直到進了家門，宋思音腦海裏還在回蕩着田曉萌的話。

怎麽辦？

她有點慫，可是又好想讓姐姐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