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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注視別人的時候，別人同樣也在注視你。

在江妩打量別人的時候，化妝室裏的其他人也在悄悄觀察她，就算沒有看過來的，心底多少也在想着這個女主演──能在曲導的電影裏演上配角，番位就算不靠前，打個醬油，對一些想跻身大熒幕演員行列的藝人來說都是極好的機會，都是擠破頭，用實力加幸運搶到的。

但最好的角色居然落到一個剛出道不久的小丫頭身上，教他們如何不去注意她？

現在的江妩，就像班裏空降的學霸，占用了最好的資源，聽班主任說他成績特好，但也只是聽說，沒有現場見識過是真是假。

到底這新人何德何能，讓兩個大導連續對她青眼有加？

光是長得美肯定是不夠的，還得看實力──饒是如此，當江妩走進化妝室時，他們還是被驚豔了一把，娛樂圈裏漂亮同款面孔那麽多，能教人一驚的，始終是少數。

如果連演技也好的話，當真牛逼了。

“妙姐，你今天心情是不是不太好啊？”

看着小助理被吩咐去買飲料，來回跑了四趟，每次買了回來沈妙又不想喝這個囗味了，化妝師一邊替她臉頰掃上薄粉，一邊輕笑着問道。

“還行吧。”

沈妙資源穩定，一直不好不壞的，這個化妝師與她合作過幾次，交換了微信，算是說得上話的朋友，她若有所思：“難道他就喜歡年輕小姑娘嗎？”

今年二十四歲的沈妙，正常人來說，遠遠算不上大齡，在講實力的演員之中都是臉嫩的了，但和真正的十八、九歲還是不能比，光是那一臉的膠原蛋白就甩她一條街──都說美人在骨不在皮，電影臉都是要骨相好，但試問誰不怕老？

“同樣是人，差距怎麽就那麽大呢？你說，我看着老嗎？”

化妝師笑着哄她：“不老啊，哪裏會老，你都說自己老了，我可怎麽辦啊，我十七八歲的時候還沒妙姐你好看呢。”

你又不靠臉吃飯！

沈妙嘆囗氣，把這話咽下去，心情卻沒好多少：“其實我覺得我演段飛飛也不算很超齡，而且這個角色需要處理得很細膩才會好看，哎……”

意難平。

化妝師用一句‘妙姐演什麽都挺好看的呀’和稀泥過去，再把話題轉移到手上用的化妝品上面，她幹這行的，一點也不想随便得罪人，撥弄是非是有趣，藝人長年活在鎂光燈下，類似高壓工作，得失感也重，精神有輕微問題的不在少數，聽到這種是非跟你較真要搞你也不是什麽稀奇事。

而且工作場所，能不招事就不想招事。

同時也想，怪不得當初會因為蕭影帝的事搞得那麽難堪，事隔數年，也不曉得把話藏肚子裏，碰上泛泛之交就敢抱怨起同場演員，在任何圈子本質規矩都一樣，你的事逼程度一定不能超過你的牛逼程度，沒能耐到讓別人忍你，就別那麽能。

沈妙的情緒來得快也去得快，不一會就被轉移到這季新出的唇膏色系，讨論起哪個色适合日常，哪個适合上鏡。

江妩看了下今日預定的流程，由于先拍在禦劍山莊的部份，一開始都沒她什麽事，所以上好了妝便安靜待在一旁，可以選擇圍觀，也可以玩手機翻劇本，只要乖乖呆在随時可以叫去開拍的位置就可以了。拍《俠門》時她已經習慣了長時間的等戲，這倒不算什麽。

惟一比較難熬的時，平日在手機上陪她叨日常的葉獨行出差去了，消息很久才回一次。

甫開拍，雖然沒有江妩的戲份，但她思慮片刻，決定不玩手機，而是找了個靠近點的位置坐下看戲，想近距離看看蕭宸演戲的樣子，就像高手交戰能讓學徒獲益匪淺一樣，看現場比看經過剪輯的成品還是很有分別的。

有這想法的并不止她一人，長椅上稀落地坐了幾個藝人，坐得很費勁──穿的是古裝，怕弄髒起皺上鏡不好看，到時候服裝師又得念叨，就算他不說，曲導也會黑臉。

須臾，沈妙正好也在她旁邊坐下，閑閑開囗，聲音柔柔的：“蕭宸現場壓迫感很重的。”

“啊，畢竟影帝。”

江妩随意回應，目光卻落在中央冷着張臉指點江山的曲靖身上，他依舊是一身耐髒的黑衣，彷佛衣櫃裏永遠是統一的顏色，她眼睛毒，看出剪裁跟用料都是一等一的，合身得很，以他的收入，說不定還是私人定制。

“你在看曲導？”沈妙順着她的視線，啊地一聲：“聽說你倆一起吃過飯，他應該挺賞識你的吧？”

“還好吧？說賞識就過獎了，可能他就覺得我适合這個角色，但別的什麽我就不清楚了，畢竟是他選的，我想這是他的想法吧，他跟我說的一直都是怎麽去演好段飛飛，對我個人的評價沒怎麽提。”

江妩輕描淡寫的交代，她相信以曲靖對電影的認真态度，絕不會像陸非澈那長不大的熊孩子一樣，把私人感情帶到工作場合──他只是把工作場合帶到了私人感情，因為一個演員對角色的合适而動心。

“這樣啊……”

沈妙對這不鹹不淡的回應有點失望。

坦白說，她并非想在片場搞出什麽妖蛾子來，把自己的位置作掉就不值了，她只是想試探一下這個小新人的性情如何，希望看到一個空有美貌和有限演技的傻叉。略得大人物青睐就按捺不住炫耀那種，這樣她就可以期待對方倒黴了。

看樣子，這個江妩還是滿會說話的。

江妩不以為然──交淺本來就最忌言深，真以為人家關心你吃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和盤托出只是讓人有憎人富貴嫌人貧的機會而已，出來混，該發作的時候不能含糊，但該憋着的時候也最好不要到處得瑟。

“我倒是很期待跟你演對手戲啊！”

沈妙轉頭，朝她親切地笑了笑，其實她長得很好看，丹鳳眼，單眼皮，一瞥便是媚态橫生。眼睛有戲的人現實面對面使人觸動更深，一個眼神，便是一個故事，你聽着有演技的藝人說話，看着他們的眼睛，他們說謊，都不需要打草稿。

“謝謝前輩擡愛了。”

江妩也跟着笑，笑得毫無機心，她臉更嫩，看着就像高中剛畢業的女孩子，亦符合了段飛飛的年齡，青澀萌動，粉底跟腮紅都遮不住的青春活力。

沈妙還想說話，頭頂倏地一暗，轉頭一看，一米八的曲靖俯視坐着的二人。

“……曲導？”

“嗯，”曲靖朝沈妙點頭示意他聽到了：“江妩，你過來在我這個角度看，你跟蕭宸的對手戲最多，及早适應一下他的風格。”

……

沈妙懵逼了。

實際上，江妩也吓得不輕，雖然曲靖後面附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但這特殊待遇也太……一陣‘666666’從她腦中快速飛翔而過。

見江妩愣住許久，曲靖攏起眉。

他的表情太過正經，看着這時候的他，不會聯想到任何暧昧的私情，兄是單純的為拍電影着想而已，你想得多是你龌龊，而他優雅得很，不污。

“我只是認為你的演技還需要多加磨練而已，”曲靖淡淡道，語間還有點批評的味道：“我認為任何一個有上進心的演員都不應該放棄任何一個可以就近向前輩學習的機會。”

這話就說得重了，沈妙眉間的疑色頓消，只覺得曲導果然和外界傳的一樣，對誰都不假辭色。

之前還覺得江妩跟曲導有點什麽，看來是她看錯了，也可能是跟蕭宸有點什麽……她對于蕭宸居然發微博為她澄清，當初卻主動打了她的臉一事，始終耿耿于懷，不能釋然。

江妩聽了，怯怯地站起來，跟他走到原本導演坐的位置──剛站起來，那點怯色就不見了，走遠幾步，助理就很有眼力見兒的搬來了個小凳子，讓她坐着。

江妩笑着輕聲問起：“剛才說的是大實話？”

“一半，你演技和悟性比她好，但也的确需要在一個好角度觀察一下正式開機後蕭宸是怎麽演的，會對你啓發很深。”

她笑意漸深：“那另一半呢？”

曲靖依舊是那一副正人君子不為美色所動，高冷如GAY的調調：“我想你坐在我旁邊，有什麽問題嗎？”

“沒問題沒問題，”想到剛才他在沈妙前的說辭，江妩就忍不住笑：“曲靖你套路很深啊。”

“專心看戲。”

曲靖冷淡道，顯然沒有打算與她在片場裏談情說愛，話裏的讓她向蕭宸學習也是認真的。江妩亦不敢馬虎，收起調笑的心，擡眸環視全場，正好看見剛從個人休息室裏走出來的蕭影帝。

怎麽說？

整個人都不一樣了。

在練戲時，他出戲入戲已經像換了個靈魂，但那是在沒有戲服，而且有臺本安排的狀态下的，此時，他已換好一身古裝，浩藍色俠衣，邁步走來，不需一言一言，劍眉星目，朗如乾坤，瞬間把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奪了過去，他是天生的聚光體，所有光芒在他面前都黯然失色。

通俗點來說，他就是一個，不需要七彩頭發眼睛，都當得起所有瑪麗蘇小說描寫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