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桌面擺滿了小女生的東西。滿滿當當，有點亂。

付西然臉壓在習題冊上，雙眼閉着，眼睫毛垂下去，呼吸平穩均勻。手裏還攥着支印有小熊圖案的圓珠筆。

李嬸壓低聲音叫她：“怎麽在這睡着了呢。快起來，小心着涼。”

她聲音太輕，付西然沒反應。

李嬸推推她肩膀:“不是要等你哥哥嗎，你哥哥回來了。起來跟哥哥吃點東西再睡？”

付西然無意識地哼唧了幾聲，睫毛動了動，攥着筆的手稍稍松了。

李嬸瞅了江現一眼。江現站在桌子旁，拿起了付西然的練習冊正在看。

走的時候說回來檢查作業，還真的一回來就看作業。孩子這麽盼他，也不見他對她有多關心，問都沒問一句。

不過江現向來也沒關心過誰，別的小孩見了他一聲都不敢吭。也不知道付西然怎麽就這麽黏他。

李嬸無奈地嘆口氣，轉過臉剛要繼續叫付西然。忽然啪叽一聲響——付西然手裏的圓珠筆掉在了地板上。

付西然手指蜷了蜷，蹙眉緩慢睜眼。接着被光刺了下，不适應地閉上眼，拿手擋光線。

李嬸：“好了好了，醒了就起來吧。我去把飯熱熱。”

問江現：“要不要也吃點。”

“不用，吃過了。”江現簡短回應。

李嬸：“我就說你吃過了，這丫頭還不信，非要等着你，說什麽也不肯先吃。”

江現擡眸掃了付西然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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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西然側臉壓出幾道紅印，睡得有點迷糊，人處于放空期，沒聽清楚他們在說什麽。蔫巴巴地打個哈欠，杏眼蒙上一層水霧，擡起手揉了揉。

下一刻，她從玻璃窗發現站在自己身邊的江現。頓了頓，仰臉看他。

江現把她書丢回桌子上：“錯了兩道。”

付西然眨巴眨巴眼，遲鈍地：“……啊。”

答完也沒去管書，仍舊看着他:“江現哥哥，你是什麽時候回來的啊？”

因為沒睡醒，她語速很慢。

江現：“五分鐘前。”

“哦。”她小幅度點了點頭，還是呆呆的。眼皮半耷拉着，很明顯沒有睡醒。

江現屈起食指敲敲桌面：“愣着幹什麽，錯的改了。”

“啊。”付西然答應了一聲，低下頭看桌子，發現自己的圓珠筆不見了。掀開書這裏找找那裏翻翻。額前翹起的一小撮呆毛随着她動作一搖一搖。

江現提醒：“桌子底下。”

付西然立即放下書低頭去找。發現桌腿邊的圓珠筆，身體一縮，彎着腰鑽到桌子底下去撿。

撿到圓珠筆，她聽見耳邊響起腳步聲。江現走了。

她一急，馬上鑽出來。沒注意障礙物，額頭砰地一聲撞到桌子邊沿，特別地響。

腳步聲停了，江現回頭。付西然趴在椅子上眼淚汪汪地捂着額頭。打着石膏的腿不敢沾地，很艱難地撐着。有點滑稽。

發現他看過來，她似乎覺得丢人，用椅背擋住自己的臉，藏起來不給他看。

江現收回視線，邊走邊脫下大衣。瞥一眼，正好逮到她悄悄地往過瞧。

她一僵，趕緊又躲了回去，肩膀縮了縮，試圖用椅子把自己整個擋住，可那條石膏腿相當觸目。

江現随手扔下大衣：“別躲了，過來吃飯。”

李嬸這時候正好端着熱過的晚飯上桌。

付西然磨磨蹭蹭地站起來，磨磨蹭蹭地放筆，磨磨蹭蹭地理了理頭發，磨磨蹭蹭地拿起拐杖。最後實在沒事可磨，才拄着拐杖磨磨蹭蹭地挪向餐桌。

她拉開餐椅坐下，把拐杖放在一旁。面前是一碗米飯一雙筷子。幾道熱過的菜散發着微微香氣。

盡管餓了一個下午，付西然這會還是沒有什麽胃口。扭頭看江現。

江現屈着長腿在沙發上坐下，沒有過來的打算。

菜上齊了。

李嬸說：“趕快吃吧。傻孩子非要等哥哥，哥哥都吃過了。”

付西然愣了下，目光跟江現的對上。

幾秒鐘，付西然收回目光，沉默着垂下頭，揀起手邊的筷子扒拉扒拉米飯。半天也沒吃幾口。

半晌。

江現忽然起身走向餐桌，拉開她對面的餐椅：“李嬸，再拿一副碗筷。”

付西然疑惑地擡頭看他，他沒理。

李嬸拿了副碗筷過來：“在外面應酬沒吃好吧，多吃一點。”

哦，晚飯沒吃好啊。

付西然低下頭繼續吃自己的。

吃完晚飯，十一點多了。

付西然撐着拐杖慢慢往書桌邊挪，想去把江現說的錯題改了。沒走出幾步，江現說：“今天不用寫了。回去睡覺。”

她腳步停住，搖搖頭，“我不困，我想寫完。”

江現語氣不容置疑:“去睡。”

付西然皺皺眉:“我……”

江現:“想寫作業明天去公司寫。”

她呆了呆。

江現道:“不想去？”

“想去的想去的！”付西然重重點了好幾下頭，“我現在就去睡覺！”

說完馬上調轉方向，拄着拐杖噔噔噔進了一樓的新卧室，生怕他反悔似的。

門關上，江現摸出只煙夾在指間。

他垂眸，發現茶幾上有半張付西然的草稿紙。付西然寫出的字小小的，有點圓。算題的時候她大概沒少走神，密密麻麻的公式旁好幾個幼稚兮兮的卡通圖案。

煙遲遲沒有點燃，江現盯着草稿紙看了幾秒。

吱呀一聲，付西然的房門忽然開了。她探出腦袋:“江現哥哥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