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莫名

翠翠聽他說這話當即笑出聲:“我可是看在好東西的份上才不惱你,若是算不得什麽新奇物什,你可別來我家找我玩。”她圓潤小巧的下巴微微揚起,宛若綻放桃花般美豔的面頰上緋紅一片,櫻桃小口紅潤飽滿,任人采撷的模樣,這般好樣貌,讓他眼底竄起一股邪火。若不是顧着她,他真想好好親近她一番。

趙錦一陣好笑,明明都惦記着彼此的兩人,一見面就要嗆幾句,生來就是一對冤家,這會兒不得不打斷兩人間的深情凝視,一本正經道:“訴完衷情,可能喝我這杯熱茶了吧,哥哥?再不喝可就要涼了。”

妹妹這番有意調侃,直讓趙言羞得抿緊嘴唇,連喝了兩杯茶才說道:“爹說反正離家不過幾步遠,就不在這裏耽擱了,讓我來帶你們過去。”

翠翠倒是早就想回去了,只是如何才能親近那位世子着實讓她犯愁,狀似不經意般問起:“阿錦消息靈通,可知那寧國侯府世子在我二叔家定制東西可是為何?”

趙錦挑了挑眉,眼睛一亮,笑道:“我想起來了,是侯府老太太過六十大壽,世子怕是再為這事忙活罷!”

原來如此!得了消息的翠翠笑彎了眉眼:“我們現在就走吧,免得伯父久等。”

三人打小就玩在一處,自是知曉翠翠這般是沒了耐心,兩人相視一笑,跟着出去了。小時候常有別家小姐嫌翠翠嬌氣,不願意和她玩,所以到現在只有他們兄妹兩陪在她身邊,事事順着她将她脾氣慣得更大更嬌氣。

翠翠本想着這會兒走怕是與世子碰不上面了,卻不想他們才走出客棧,就見那人也悠閑地往過走,一陣白霧從他涼薄的唇中溢出,片片雪花落在他如墨般滑順的長發上很快消失不見,深邃暗黑的眸子看過來正與她的視線相對。

他停了步子,兩手攏在袖內笑道:“小姐可是要回去了?”他身材颀長,俊逸不凡,連漫天雪花都遮掩不住他渾身的貴氣與優雅,只是卻有着一股讓人忽略不掉的寒意。

翠翠低低應了:“雪下得越發大了,趁着這會兒好走趕緊回去才是。”

她方才眼中突然迸發出來的耀眼光芒讓他看得出了神,所以他才會莫名地不顧舅舅等着,停下來與她寒暄幾句。只是她眼底藏着的小心思和欲言又止地模樣,讓他覺得很是有趣。擡眼看向遠處漫天的雪幕,幽幽道:“瑞雪兆豐年,小姐路上慢些走。”說罷便往大将軍那邊去了。

他寬大的黑色袖擺随風舞動,經過她時與她的相纏在一處,只見一柄發簪從她袖中滑落出來,掉進雪地裏只餘一顆鮮紅的寶珠露在外面。翠翠正想蹲下身子去拿,卻見他快了一步拾起來細細打量一番,問道:“小姐是從何處得來的簪子?不知可否割愛?”

翠翠心中大喜,方才還憂心不知如何與他談起,竟不想一枚簪子幫了忙,掩唇笑道:“不過一枚簪子便是送了貴人也應當,只是這東西卻是母親囑咐我送給友人的禮物,一時大意忘了取出來。這簪子得您喜愛也是它的造化,待我回去了和玉翠齋的師傅說一聲給您送到府上去。”

一旁的趙言擰緊了眉頭,他眼中的翠翠向來驕縱的厲害,何時竟會這般好聲好氣地與陌生男子交談?他一顆火熱的心霎時變得不痛快起來,趁人不注意時扯了扯她的袖擺低聲道:“翠翠我們該回去了。”

傅鐘将她旁邊男子的小動作收入眼底,輕笑一聲,将簪子遞回去:“不勞小姐費心,改日傅某親自到鋪子裏去便是。”

翠翠微微福了福身與他們離開了,心裏卻是歡喜得很,瞧着他方才看見這簪子時的神情,有欣喜與驚詫。不管如何,寧國侯府這等富碩人家的銀子能賺一兩便是一兩,這會兒給不了二房難堪,借着世子的手能在侯府貴人眼中給自家鋪子博點好,早晚有一天能讓二房家的難受。

傅鐘走到舅舅身邊看到一個健壯的人離去,還未問舅舅便開口道:“這人便是咱們京城的大富商趙當家,有緣見過幾回。”

馬夫早已将轎凳放好,趙言扶着翠翠胳膊讓她上車,只是她才踩上去一只腳,就聽見一道細弱蚊吟的陌生聲音在耳邊響起,喚得可不就是身邊這個趙言!她斜眼看過去,入目的是個穿着洗得發白的碎花粗布衣衫的女子,手腕上挎着藍底白花紋的包袱,年紀與趙言相仿,雖是鄉下女子打扮,卻是有幾分好顏色。這人便是化作灰她也不能忘記,正是老夫人使手段送到趙言身邊害了她性命的女子!

燦若繁星的眸子眯起來,前世她最看不得趙言招蜂引蝶的樣子,倒不是嫌他做善事,她只是受不得這些女子別有用心,就像方才那女子,看似嬌弱,可那雙亮得更狐貍般的眸子道出了心最深處的心思。往後若是他天天往回領這個領那個,她哪能受得了?越想越氣,連神情都凝重了幾分,恨恨甩開他胳膊徑自鑽進車裏了。可這時她卻變了心思,既然往後總要遇到這會兒便不必攔着了,她可不是那糊塗人,這會兒就把怨氣給撒了,倒像個瘋子了,時日長得很,足夠她慢慢讨回來。

趙錦白了趙言一眼,跟着坐在車裏,心中直怨哥哥這副善良心腸,她生怕翠翠生哥哥的氣,趕忙勸着好姐妹,佯作出惱怒樣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濫好心,夫子教得他什麽心懷天下、憐憫世人,他記得一字不落,他這般做卻是錯了,可他心中總是惦記着你不是?回去我讓娘好好說說他,他要再敢招惹這些人,打斷他的腿。”

翠翠雙手緊緊握着手爐,恨不得要捏碎了才甘心,強作出好笑道:“瞧你這話兒說的,趙言心善積德這是好事,做什麽要……”這話卻是說不下去了,天知道她使了多大力氣才壓下心中蠢蠢欲動的恨怒。

趙錦卻不依,掀起車簾,探出頭怒視還在與那女子說話的哥哥:“要說話挪個地方,別擋路。”

那女子臉驀地紅了,磕磕巴巴道:“靜晚……這一路多有叨擾,待……待入了城便告辭。”

趙言無暇理會她眼中的一片深情柔意,只說了句順路罷了便催促她進馬車去,也顧不得女子三步一回頭,趕緊鑽進車裏哄心上人去了。卻不想翠翠依舊柔着聲音問他這一路上的趣事,并不似以往那般吃味,讓他着實不解,心中亦有幾分不暢快。

傅鐘看着前方的馬車悠悠走遠,抿了抿嘴,如鷹般銳利的桃花眼中帶了些許讓人難以發覺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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