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輕薄
17
世子話音才落,幾個相貌标致的丫頭從外面進來奉茶,光聞香便知是上等雨前龍井,輕輕劃開茶蓋纖細葉片在茶碗裏舒展,肆意地将全部芬芳釋放。
老太太随着他的視線看向韋氏身後的兩個俊丫頭,都是讓人眼前一亮的好皮相,穿桃紅色衣裳的姑娘姿色最佳,眼眸一轉風情驟生,無一處不透着靈動嬌媚,将這滿室的女子都比了下去。她今兒心情好,慈愛地讓孫子坐到身邊:“不過是想讓你陪我用早食,誰知你父親那般早就把你打發到前面去了。”
傅鐘在外面待了幾個時辰,着實冷得厲害,徑自執起茶用了才覺得渾身漸暖。黑亮雙眼擡起,與正好看過來的佳人目光相撞,她坦然一笑便垂了頭,讓還未得及回應的他心裏不甚爽快。
“朱夫人身邊這幾個孩子可都定了人家?”
韋氏雙手合攏置于腿上,笑道:“還不曾定親,只是有了屬意的人家。孩子們還小,正是玩鬧的性子,妾身與夫君也不急,随緣便是。”
朱蘭從腰間解帕子的手驀地頓住,有了屬意的人家,該是趙家吧?她漆黑的瞳孔微縮,手緊緊攥成拳,身子微不可查地抖了抖。她可不能再等了,今日回去她便要去求祖母讓她老人家為自己做主,真要等趙言娶了朱翠翠她要去何處哭去?
老太太點點頭,她與韋氏的心思一樣,大孫兒到了成親的年紀,兒媳忙着張羅她不反對,可小孫女卻是不能行,她還想多稀罕兩年,看了眼兒媳,說道:“令愛令郎相貌都是出挑的,晚個幾年也不愁。小女兒們心思收攏不住,就算成親了也不能消停,倒是我們這些做大人的跟着頭疼。倒不如讓他們在咱們身邊多待幾年,把該教的東西全教給他們,讓他們自己掌握利害輕重,到時候咱們還愁什麽!薇薇是我老婆子的貼心小襖兒,我可舍不得讓她離開我,誰要是敢打我乖孫女的主意,可別怪我跟着急!”說罷還小孩氣地嘟了嘴。
侯夫人自知這話是說給自己聽得,以白色絹帕掩唇,笑意滿滿地說:“可瞧瞧咱家老祖宗,您都發話了,兒媳必定是照着您的吩咐來。若是侯爺動了心思,我便将他領到您跟前,讓您教訓。”
在座衆人笑容還未散去,一道粗沉的聲音自門外響起,雖是帶笑卻有讓人無法忽視的嚴肅:“不知是何事還需夫人将本侯帶到母親面前訓話。”
韋氏幾人趕忙站起身向來人行禮,來人身穿玄色常服,步伐沉穩而閑散,縱使如此依舊散發出逼人貴氣:“客人都來得差不多了,還請母親移步去前院。”
老太太打趣地看了眼面色緋紅的兒媳一眼,起身理了理不曾有半分褶皺的衣擺,頭上發釵垂落下來的鏈子也跟着晃動,說道:“不好讓客人們久等,這便過去罷。”
韋氏幾人待貴人們走出去才跟在後面,翠翠若有所思地盯着走在一旁的朱蘭,秀眉為攢,讓朱蘭好不自在,趁無人注意時才惱問出聲:“姐姐這般盯着我作甚麽?可是妹妹裝束不妥?”
翠翠眉目舒展,臉上漾出一抹輕笑,櫻唇微動,仿若桃花次第開放美麗奪目:“未有不妥,只是聽聞妹妹最近得了只靈狐,與它同寝同食寶貝得很,我心中好奇便想問問妹妹是何處得來的?”
朱蘭瞬時變得傲然起來,若無翠翠在一旁無人能奪走她的風頭,她張開嘴卻及時打住,既而神秘地彎了彎唇角:“此乃妹妹心中秘事,姐姐還是莫要打聽的好。”說完快步向前追過去,只留翠翠一人悠然而行。
母親弟弟的身影走得越發遠,只見老夫人不知在和母親說什麽,兩人頭靠得很近,想來是彼此能談得來。
“你可是想要白狐?”
清冷地嗓音在她耳邊響起,使她不由轉頭,這人明明走在前面何時竟與自己相随了,頓時失笑道:“翠翠并不喜歡那物,只會狡猾獻媚,轉身便能咬人,比起狗半分良心都無……”意識到自己話中有幾分憤然,羞紅了臉,尴尬道:“是翠翠失禮了,世子莫要怪罪。”
他一手背在身後,寒冷天氣也擋不住他一身正然無謂,身子筆直地立在天地間,步伐輕松透出些許慵懶,聞言,挑挑粗眉:“哦?本世子還想着去山中獵一只來,以讨佳人歡心。”
“世子,你……”翠翠尚不能接受這般與她說話的世子,原本冷峻有禮的人怎麽話中帶了幾分不正經,心猛然收緊,與他遠了些:“世子這是何意?”
傅鐘并不覺得自己唐突了佳人,似獸般狠厲發出幽光的目光追随着她,意味深長地問道:“方才朱夫人說有了屬意的人家,可是那日之人?”
翠翠越發不悅,一陣風吹過,将她散亂的發絲纏挂在頭飾上,再加上她兩只像受驚小鹿般水汪汪的眼睛,更勾得人想要親近:“關卿何事!”
傅鐘沒有生出一絲惱意,如刀削般冷厲分明的五官無一處不帶着柔意,他從未像今日這般有耐心,耐心地守候着進入他領地的獵物,再度響起來的聲音中帶着赤/裸誘哄,清雅悅耳:“不許你和他再見面,朱翠翠,自你闖入本世子眼中的第一天起,你的事便與本世子相關。”
她急得耳廓發紅,心中直怨自己蠢笨,活過一世還是不會辨人,怎得将一個衣冠禽獸認作翩翩佳公子?還抱着與侯府拉近關系好混個臉熟,往後遇事求上門也不必被擋在門外,誰知這人竟是存了旁得心思的!若不是方才一陣攀談,将來豈不是被人欺負得骨頭渣都不剩?想至此,面上的驚懼更甚,若不是怕被旁人看到多想,她真想跑離他。
見她不答話,他心中的怒氣霎時湧上心頭,幾步便走到她身邊,将驚慌失措提步欲跑的佳人兒困在身邊,俊朗面容上的柔意全消只餘陰沉,讓人莫名覺得害怕:“你可是聽清楚了?回去勸你母親打消了給你定親的念頭,不然別怪我不客氣,乖些!”
她被他桎梏得不得動彈,比不過他蠻牛般地力氣,狠狠地瞪視他并不出聲,邪魅低笑在她耳邊響起:“念你面皮薄,我便不纏着你,我先走,你慢些跟過來便是。”說完在她頭頂印了記吻便離開了。
她如何不氣!上一世積攢的惡氣還未出一口,卻被一個相識不久的登徒子給輕薄了!
若是早知……
若是早知……
她定是要将這位世子的下場給記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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