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顏卉拿起床上的紙,打開疊着的一面,然後很快就瞪圓了眼,整個人都燒了起來,臉色卻并不好看。

這是一封信,楚豐想來個鴻雁傳書。

那日的情景還歷歷在目,她好不容易才抛在腦後,他又給她出幺蛾子了。

且不說這信如何,單單他竟然拿自己女兒當信差,她就氣得咬牙切齒的。把信揉成一團,随意就扔了出去。

她要和千琴說,以後萬不可再做信差。

只是走了兩步想起來女兒們已經就寝了,她不應該大驚小怪地吵醒她們,那就只能等明日了。

等她穩定了心神,她定定地看着桌子角邊的紙團,情緒很糟糕,然而她卻不知不覺走了幾步來到桌子邊,彎腰撿起了紙團。

好好一個王爺,怎麽如此無賴?

什麽叫‘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什麽叫‘已問取孩子們的意見’……她什麽時候和他關系親近了?她怎麽不知道?

顏卉頗為惱怒,惱怒一個堂堂王爺竟然猶如市井無賴一般,她還不能聲張。

這個夜晚,顏卉睡得并不是很踏實。

隔壁楚豐躺在床上就在心裏幻想,她看到信之後,應該會做出什麽樣的反應?他想,肯定非常惱怒。其實他也不知道何時對她起了那般的心思,他之前确實是以一種很欣賞的态度看待她的。

多年前,他也有一個幸福的家庭,父親威嚴,母親慈愛,卻在那個月明星稀的夜晚消失了。父母的音容笑貌只能在記憶裏出現,久了都開始變淡了。生病前三年,他幾乎卧床不起;中間幾年倒是可以走動,但是身體再也經不起折騰;及至後幾年,身體每況愈下,他從未奢望過能夠成親,何況埋藏在時間裏的真相還未找出來,他也就沒想過成家。

綠柳村是一個安詳的地方,顏家人更是過着非常平靜祥和的生活,他自己也過着長久靜心凝神的日子,絲毫不覺得這樣的生活有哪裏乏味,但是相比于顏家,他家就算住了幾十號人,也比不上她家的溫情……

這般胡思亂想着,楚豐比以往晚了半個時辰才睡着。

翌日,天剛蒙蒙亮,顏卉突地被驚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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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做夢了,又夢到那段吐血而亡的日子,貌似她死後,宋家就被判刑流放三千裏。皇帝舍不得責怪自己的兒子,那麽這些蠱惑皇子的臣子就是亂臣賊子了,自然要被刑罰。

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她爹除外),她在床上躺了半響這才囫囵着爬起來收拾。

喚女兒們起床這活,已經不是顏卉的活了,孩子們自個乖巧,懂得起床穿衣。所以今早,千琴和書雪看醒來到娘親,兩個小丫頭膩歪極了。

等給女兒們收拾妥當,顏卉才把兩個丫頭按在床頭排排坐。

千琴笑嘻嘻的,書雪眨眨眼,兩個不知娘親要幹什麽,眼裏都是好奇。

“琴兒,昨晚/娘親床上的那封信是你放的吧?”過了一夜,顏卉的心情也平靜了不少。

千琴立即挺直胸膛,眼睛滴溜溜地轉着,見娘親表情很是高深莫測,這才不情不願地點點頭,膽怯似的小聲道:“是、是我放的。”

書雪絞着手指,補充說:“我和姐姐一起放的。”

顏卉又氣又好笑,揉了揉兩個丫頭的腦袋,半響嘆口氣道:“娘暫時沒想再給你們找一個父親,以後你們倆不許再做這樣的事情,讓別人知道了,會笑話你們不懂規矩。還有,不許讓外公外婆知道。你們是不是在村裏聽到什麽不好的傳言了?”

兩個丫頭眨巴着眼睛,一同搖頭。

顏卉嘆口氣,說:“這種事情,以後再不能做了,娘親會生氣的。”

娘親生氣了,怎麽辦?

兩個小丫頭終于被娘親吓到了,早飯過後,楚豐見不到顏卉,逮着兩個小丫頭,千琴和書雪同時捂着嘴,眨巴着眼睛看着楚豐,就是不說話。

楚豐好笑極了,但是并不放棄,問:“琴兒,昨兒的信遞到你娘親手裏了嗎?她看了嗎?什麽反應?”

一連問了好幾遍,千琴才左右望了望,小聲地說道:“楚叔叔,娘親生氣了,不許我和妹妹幫你傳信了。”

書雪嘟着嘴,小大人似的嘆息道:“你們大人好煩,明明天天見的,做甚要讓我們小孩子傳信,娘親都生氣了。”

楚豐敗北,千琴和書雪還自個拍着他的肩膀,說:“楚叔叔,你要見娘親,就自個去見呗,反正娘親待會要去園子裏侍弄花草。”

“楚叔叔,這事你得自己幹,我們幫不上忙,最多我們不反對你當我們爹就是了。”

……

幾句話下來,頓時讓楚豐無言以對,然後有有種自豪感,這兩個丫頭真聰明。

顏卉遠遠看到一大兩小的身影,但是她并未去參與,想着待會找個時間和他說清楚,他的厚愛她沒法接受,他也不是不講理的人……

眼看臨近中秋了,作為園子裏唯一将會開花的菊花,顏卉侍弄得很是仔細。她這裏的菊花一共有二十盆,都是普通顏色的,差不多世面上有的顏色,她這裏都有,只是數量從一到五不等。過幾日開花之後,她再拿去京城花木市場賣。

楚豐和兩個小丫頭說過話之後,就一直在找機會去後園子裏找顏卉,終于逮到機會,趁着顏母被事情絆住了,他一溜就跑進後園子裏了。

千琴和書雪兩個小丫頭躲在門後邊看到,捂着嘴笑個不停。

葛老頭撚着胡須好笑至極,這家裏事情還真是奇特,做父母的千方百計阻擋別的男人接近女兒,做女兒的卻為那人牽線搭橋,就不知中間這個即是當女兒的又是當娘親的心裏是如何想的了?

“好了,千琴書雪,回來繼續做功課。”

待兩個丫頭坐下,葛老頭又說:“你們兩個丫頭還小,大人的事情不要參與。”

千琴和書雪嘟着嘴,不情不願地點點頭,至于心裏如何想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楚豐進了後園子之後,見顏卉正在一株菊花前剪裁多餘的枝葉,這盆菊花将要開花了,花骨朵都已爬上枝頭了。

“卉卉。”聲音帶着幾分喜悅。

顏卉手裏頓了一下,這次倒是沒有被吓到,只是她的眉頭皺了起來,心裏狠狠嘆了口氣。

楚豐見顏卉并未搭理他,他也不生氣,直接來到幾重花盆之中,隐藏在茂盛的盆花後面,就算顏母來了,他也應該可以躲藏一二。

顏卉看他這做法,頓時好氣又好笑。

“璟王爺,請自重!”顏卉帶着幾分咬牙切齒地說道。

楚豐狀是并未聽到似的,整個人都輕飄飄的,“卉卉,你看到我昨晚寫給你的信了麽?”

顏卉幾下蠕動唇角,頓時洩氣了,這人怎麽還自說自話?難道她說的話已經不是人類語言了,為何他聽不懂?

她的眉頭深深皺起,停下手裏的活,說:“璟王爺,請不要再做這樣的事情了,我們之間不可能的。”

楚豐收斂了臉色,盯着顏卉鄭重地說道:“卉卉,請給我一個機會。我知道你顧慮什麽,一切都不是問題。我父母早已逝去,我的婚姻大事,我自己可以做主。你若是顧慮聖上,那大可不必。聖上有那麽多親兒子,而且我常年生病,從未辦過朝事……”

顏卉挺無奈的,這人自說自話的本事挺厲害的呀,她還什麽都沒說,他就抛出那麽多問題了。

他說的只是外部問題,她張了張嘴,最後說道:“王爺,你的意思我明白。只是我并未想過再嫁,請您不要把感情放在我的身上,那不值得。而且您以前只是生病接觸的人少了,等病好了回到京城,多的是好姑娘想嫁給你。”

楚豐皺着眉頭,一瞬不瞬地盯着顏卉,他認真地說道:“誰說我見的姑娘少了,只是我就想和你在一起。”末了又說:“你可以喚我子安,這是我的字,當然你喚我楚豐也好,別您來您去的,我們這樣熟了,沒必要。”

不否認,任何女子聽到有一個男子說這樣的話,她的心裏不會跳動一下,然而緊緊是劇烈跳動了一下,如此而已。

“璟王爺,你怎麽說不通呢?”顏卉無奈地說道,她就覺得這人說的話就像是辦家家似的,她是一個理智的人,并不會相信。

楚豐突然笑了,她臉上豐富的表情,也能讓他看着舒心。

“不急,我們來日方長。”突然,他想到了,他應該先向聖上提一下,以他現在時日無多的身體狀況,他提任何要求,想必聖上都會答應。

顏卉渾身不自在,好在九月份也就只有一個來月的樣子,想必等他回了京城,一切都好了。

“璟王爺,請以後不要利用千琴和書雪做任何這種事情,這對她們來說,影響并不好。在我心裏,我的女兒高于一切,其他都不值得我放在心裏。”想到女兒,顏卉表情頓時就嚴肅起來了。

楚豐讪讪然,拱手作揖:“我給你道歉,我以後直接找你,但是你不能再躲我了。”他深深嘆口氣,他現在在她心裏排不上位置,就不知何時能排上第三位。

第一第二,不用想就知道是她的父母和女兒,他只能争取第三這個位置。

顏卉咬着唇,看着那人的笑臉,又羞又窘,卻沒法反對。她本身就不是潑辣之人,雖說重生一回,臉皮厚了不少,但是天性哪裏那麽容易改變。

園子門口,顏母看着斜斜的陽光下,一男一女‘深情’地對視,眼裏閃過深深的無奈和嘆息,要是楚公子身份不那麽高,她早就拿着擀面棒趕出去了。

顏母現在非常焦灼,楚豐身份那麽高,要是他一意孤行,她和老爺根本阻擋不了,何況女兒的胳膊貌似在往外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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