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我腎虛
過期?
這話讓陳橋深刻懷疑自己吃了根假的雪糕。
如果他眼睛沒瞎的話,一個小時前他剛吃完的那根藍莓味的巧樂茲包裝袋封口那兒,清清楚楚地寫着生産日期二零二三年九月十五日。
這還沒超過兩周呢,怎麽就過期了?
這樣想着,陳橋扔下手機,快步走回自己的床位,彎腰從桌子底下的垃圾桶裏撿起巧樂茲的包裝袋。
仔細比對完日期,陳橋拿着包裝袋走過去,“沒有過期啊,峋哥,你是不是看錯了?”
他說完,阮北川也拿起桌上橘子口味的巧樂茲包裝袋看生産日期。
好家夥,保質期十八個月,二零二三年九月十五日生産,紀峋這是過的哪門子期?
“我的也沒過期啊。”阮北川看着紀峋,“難道你的生産日期跟我們的不是一批?”
紀峋向後靠着椅背,興致索然地伸出兩根手指,略帶幾分嫌棄地拎起桌上菠蘿口味的巧樂茲瞥了一眼,又随手丢回去,淡淡道:“噢,我看錯了。”
陳橋:“........”
阮北川:“........”
十五分鐘後,阮北川解決完陳橋帶回來的炸醬炒面,剛拿起外送盒旁邊的巧樂茲準備撕開塑料袋,旁邊的紀峋就倏地站起身,目不斜視地朝他走了過來。
三秒後,阮北川的床下桌就被“篤篤”敲了兩下,他停下撕扯塑料袋的動作,擡起頭來,疑惑道:“有事兒嗎?”
紀峋懶洋洋地倚着衣櫃旁邊的床架,居高臨下地掃了一眼他捏在手裏的巧樂茲,譴責道:“我剛不是說了麽,你不能吃。”
“憑什麽?”阮北川蹙起眉頭,不明白紀峋為什麽非得跟一根雪糕較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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瞥見阮北川“你沒事兒吧”的表情,紀峋輕輕“啧”了一聲,越過他和阮北川床位中間的鐵質樓梯,伸手撈起他桌子前頭的椅子,哐地一下擱在阮北川對面,散漫地翹着二郎腿坐下了。
阮北川:“?”
這又是在幹什麽。
“首先。”紀峋身子前傾,伸長手臂,兩指捏着阮北川手裏的巧樂茲包裝袋,稍稍用了點兒力氣把東西搶過來。
然後他拎起來瞥了眼包裝袋上的廣告詞,嫌棄地“啧”了一聲。
“這巧樂茲是橘子味兒。”
阮北川不解:“橘子味怎麽?橘子味招你惹你了?我不能吃橘子?”
“你說呢?”紀峋眼含責備地瞥他一眼,“你不挺讨厭橘子味道的東西麽?”
“???”
阮北川:“我什麽時候讨厭橘子味道的東西?我怎麽不知道?”
“你這孩子怎麽回事兒。”紀峋不贊同地觑了他一眼,語氣閑散又欠揍:“年紀輕輕的記性差成這樣,自己說的話這麽快就忘了。”
我......說過什麽跟橘子味有關的話嗎???
阮北川懵逼。
“真忘了?”紀峋驚訝。
看紀峋煞有介事的樣子,阮北川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猶猶豫豫地“嗯”了一聲。
“噢。”紀峋眉梢輕揚,大發慈悲地說:“那我勉強幫你回憶下。”
“昨晚,你是不是十一點半上床睡覺?”
阮北川:“是。”
“睡前是不是刷了會兒抖音短視頻?”
阮北川:“......是。”
“抖音是不是給你推送了水果茶相關的短視頻?”
阮北川:“.........是。”
“那鹽與水是不是做夢了?
阮北川瞪大眼睛:“是!你為什麽知道?”
紀峋掠他一眼,“因為你說夢話。”
“你呢,應該是夢見自己被一個長在江裏頭的酸橘子追着打,不然也說不出那種夢話。”
阮北川一愣:“我說了......哪種夢話?”
紀峋唇角輕扯,“你說,我阮北川這輩子都不吃橘子。”
他夢話這麽中二嗎?
阮北川呆了幾秒,“我......真這樣說?”
紀峋瞥他一眼,“我閑的騙你玩?”
阮北川在滿頭問號中沉默下去。
他說過嗎?
宿舍短暫地陷入沉默。
阮北川艱難地回憶了下昨晚躺下後發生的所有事以及睡覺做的夢,大腦CPU都快燒沒了,也想不起來說過什麽夢話。
但他記起來,小學那會兒放寒假過年回鄉下,他跟他哥阮南參擠在一個坑上睡覺,他哥經常吐槽他睡覺不老實,搶被子磨牙打呼說夢話樣樣不拉。
所以,他昨晚可能大概也許真的說過類似的夢話。
而且紀峋描述得有模有樣,總不至于故意編出這麽個幼稚的謊話騙他吧。
思及此,阮北川心中了然,擡眼看着紀峋,一本正經地說:“我确實說過。”
話落,就見紀峋偏過頭沉沉地笑了幾聲。
阮北川瞪他:“你笑什麽?”
“沒有。”紀峋斂去笑意,“笑一笑,十年少。”
阮北川:“......”
“話又說回來。”紀峋又把話題拉回巧樂茲本身,正色道:“你自己說自己讨厭橘子,所以這橘子味道的巧樂茲你不能吃,對麽?”
阮北川沉默了幾秒,“......可是夢話不能當真。”
紀峋不贊同地觑他一眼,“我還沒說完。”
“哦。”
“其次。”紀峋清了清嗓子,“我呢,喜歡吃橘子,也喜歡吃菠蘿。”
“所以,你的巧樂茲歸我,有問題麽?”
阮北川:“沒有。”
三秒後,他猛地擡起頭來,瞪着紀峋,“不行!我不同意,你腎虛,不能吃兩根巧樂茲!一根都不能吃!!!”
紀峋又偏過臉笑了。
阮北川:“......?”
這人到底在笑什麽狗屁。
“行。”紀峋嘴角噙着笑,站起身,把阮北川的橘子味巧樂茲和自己的菠蘿味巧樂茲,一并放在了陳橋桌上,“便宜陳橋了。”
剛上完廁所出來就發現自己桌上多了兩根巧樂茲的陳橋:感謝來自大自然的饋贈?
——
午休過後,顧忌陳教官上午的訓話,阮北川和陳橋提前五分鐘趕到了下午軍訓的場地,沒敢遲到。
他倆到的時候,江回一個人站在場地旁邊的樹蔭底下,臉色雖然比上午看起來要好一些,但還是透着幾分不健康的蒼白。
互相打過招呼,阮北川打了個哈欠,席地坐在香樟樹底下的草坪裏,捂着耳朵屏蔽掉陳橋和江回的聊天聲,趁機補眠。
江城下午氣溫比上午更高,接近三十五度,僅僅坐在樹蔭底下待了幾分鐘,阮北川的後背就汗濕了一片,他皺着眉吐了吐舌頭,想到接下來還有七天的軍訓時間就心情煩躁。
三分鐘後,陳教官和紀峋開完短會,一起走過來,四散在遮陽處躲涼的同學們立刻打起精神自覺整理隊伍。
陳教官非常滿意學生的自覺,通知完連隊的任務後,對着一幫男生誇贊道:“今天下午咱們方隊很不錯!大家都很自覺!也沒有人遲到了,希望大家繼續保持!為了獎勵大家,咱們下午的軍姿訓練可以少站五分鐘!”
周圍響起歡呼聲和鼓掌聲,阮北川敷衍地拍了兩下手,眯着眼睛去看站在陳教官旁邊的紀峋。
身姿筆挺,精神抖擻。
挺好,應該不會中暑暈過去。
下一秒,紀峋似有所覺般擡眸瞥了過來。
眼神交彙幾秒,阮北川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想了想,又壓低了帽檐。
站了半小時軍姿,又練習了一個小時的齊步正步走,見學生們都被曬得蔫巴巴的,擔心中暑問題,連隊指揮突然善心大發,破例将休息時間延長了二十分鐘。
陳教官一說解散,阮北川就無精打采地拖着步子走到樹蔭底下,仰頭灌了半瓶水,啪叽一下呈大字型癱在草地上。
“你過去點,給我個地兒躺躺。”陳橋推了他一下,也半死不活地躺在了旁邊。
“媽的。”陳橋有氣無力地說,“這天也太熱了,我今晚回去得弄個求雨儀式。”
阮北川鄙夷地掠他一眼,“你還不如期待蕭敬騰來個江城一周游。”
正說着,一直坐在樹蔭下休息的江回看他倆一直萎靡不振地躺着,主動拿起三人的水杯去主席臺附近的供水站補水。
“峋哥呢?”陳橋躺了一會兒,稍微揚起腦袋四處找人,“怎麽沒見他人啊。”
話音剛落下,阮北川就感覺上方落下一道陰影,他睜開眼睛,先看見一個畫着學校裏某家奶茶店LOGO的白色塑料袋,然後是紀峋垂落下來的眸光。
對視兩秒,阮北川還沒說話,就見陳橋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雙眼放光,盯着紀峋手裏的白色塑料袋,狗腿地笑着說:“哎呀!原來咱們人美心善的峋哥買奶茶去啦!也不知道裏面有沒有我和阿川的一份呢?!”
阮北川:“......”
紀峋懶洋洋地嗤了聲,盤腿坐下來,低頭從袋子裏拿出一杯絲襪奶茶抛給陳橋。
“謝謝峋哥!”陳橋也沒客氣,戳開蓋住就喝了一大口,“不過你怎麽突然想起來請我們喝奶茶啊?”
紀峋沒接話,垂着眼又從塑料袋裏拿出一杯全糖加滿料的芋泥啵啵,掐着奶茶杯身很輕地貼了下阮北川搭在肚子上的手,低眼問道:“全糖芋泥啵啵,喝麽?”
阮北川愣了下,剛撐着草坪坐起來,泛着涼氣的芋泥啵啵就被塞進手裏。
塞完奶茶,紀峋才像想起來似的擡眼看向陳橋,懶散地道:“因為我人美心善。”
陳橋:“......”沒毛病。
聽見這話,阮北川恨鐵不成鋼地皺起眉頭,這人還記得他是個窮到需要去賣腎的窮逼這事兒嗎?
他盯着手裏的奶茶,挪動屁股朝紀峋靠過去,壓低聲音罵人:“有錢麽你?請個屁。”
紀峋唇角輕扯,伸手從阮北川的指間抽出吸管,“啪”地戳進去,才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拖腔帶調地說:“我有金主。”
阮北川:“......”
你還挺驕傲?
他繃着臉挪回去,用後腦勺對着紀峋。
陳橋伸着腦袋看了眼他兄弟的豪華頂配版芋泥啵啵,又看了眼手中的絲襪奶茶,沖紀峋不滿道:“峋哥,你怎麽搞區別對待啊?憑什麽阿川的是豪華頂配版?”
聞言,紀峋瞥他一眼,勾了下嘴角,閑閑地道:“憑我樂意。”
陳橋:“......”多冒昧啊。
這時候,江回拎着接滿水的三個水杯回來,看見阮北川旁邊的紀峋,禮節性地笑了笑,在陳橋旁邊坐下了。
紀峋挑了挑眉,又從白色塑料袋裏掏出一杯紅糖芋圓,伸手向江回遞了過去。
江回一愣,不明所以得看着紀峋,“這是......請我喝的嗎?”
紀峋“嗯”了一聲,嘴角勾着抹笑,“你不是低血糖麽?紅糖補血。”
“謝、謝謝。”江回受寵若驚,連忙伸手接住。
見江回也有,阮北川詫異地轉過頭。
紀峋沖他笑了一下,然後從白色塑料袋裏掏出了一杯食堂搞促銷便宜賣給學生的三塊錢一杯的檸檬水。
檸檬水?!
在阮北川震驚的注視下,紀峋淡定自若地戳開塑料膜,淺淺地喝了一口。
阮北川無言。
怎麽會有人虧待自己厚待別人啊!!!
請別人喝十幾塊的奶茶,自己卻喝三塊錢的檸檬水?!?!
這一瞬間,阮北川心裏湧上一絲愧疚,看着手中十六塊錢的豪華頂配版芋泥啵啵,他莫名有些下不去嘴。
是不是應該再給紀峋塞點小費?
同樣下不去嘴的還有已經喝了大半杯絲襪奶茶的陳橋。
他悄悄看了一眼奶茶杯身上的價标,難以置信道:“峋、峋哥,你自己就喝這個啊?”
紀峋心如止水地“嗯”了一聲,淡然道:“沒事,我腎虛,喝慣了。”
陳橋看着懷裏的十塊錢的絲襪奶茶,沉默了。
他喝的是奶茶嗎?!
他喝的是他峋哥友誼至上的血汗錢啊!!!
原來他峋哥不僅人美心善,還擁有舍己為人的崇高品質!!!
得此舍友!夫複何求!!!
同時陷入沉默且下不去嘴的還有江回。
原來紀峋腎虛,他上午竟然還請人家吃雪糕。
一時間,三個人都面色沉重,沉默不語地看着各自手裏的奶茶。
與其他樹蔭底下的歡樂吵鬧相比,阮北川他們這兒安靜得有些詭異。
一分鐘後,紀峋耳邊同時響起三道聲音。
阮北川:“你喝我的。”
陳橋:“峋哥,你這周的飯我包了。”
江回:“對不起。”
紀峋:“.......?”
對上三雙飽含感動的眼睛,紀峋挑了下眉,懶懶出聲:“你們這眼神,讓我懷疑自己在上尋親節目。”
說完,他先看向滿臉歉疚的江回:“江同學,你道什麽歉?”
江回攥緊了手指,愧疚道:“我不知道學長腎虛,中午的巧樂茲不是有意的。餘y言 u生”
紀峋大度揮手:“不知者無罪。”
然後看向悶悶不樂的小學弟,掃了眼他遞過來的奶茶,淡淡道:“芋泥啵啵比不上巧樂茲?”
最後紀峋朝眼含熱淚的陳橋掃了一眼,“你又是什麽表情?”
陳橋剛想發表感言,陳教官就從主席臺那邊小跑着過來,吹響了集合哨,“準備集合!”
陳橋只好放下手裏的奶茶,跟着大部隊一起歸隊。
待各方隊集合完畢,站在主席臺上的指揮員拿着話筒說:“考慮到天氣炎熱,擔心同學們中暑,下午的訓練改為團體活動,各方隊自行找陰涼地組織!”
話音剛落下,四周的同學便歡呼起來。
在其他方隊慶祝歡呼的時候,陳教官沖紀峋偷偷打了個手勢,搶先占領了訓練場地裏最涼快的地方。
陳教官讓他們圍成一圈,盤腿原地坐下。
阮北川挨着陳橋,陳橋又挨着江回,三個人一起擠在最大的樹蔭底下。
“咱們方隊主要是由藝術學院和音舞學院兩個學院組成,讓音舞學院的同學先唱個歌,你們看行嗎?”
“好!!!”
得到一致同意,陳教官不懷好意地笑了一下,然後直直向江回走來。
“江同學,你挑個同學跟你一起,給大家唱一個吧。”
江回愣了下,低聲說好,從草地上起身,眼睛首先看向了阮北川。
接收到視線,阮北川沖江回點點頭,剛準備站起來,手腕一緊。
他回過頭,紀峋面無表情地坐在他身後,聲線冷淡:“我不舒服。”
阮北川一愣:“你哪兒不舒服?”
紀峋:“我腎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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