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一言不合親死他

四目相對,空氣在這一秒凝滞。

阮北川感覺空氣裏彌漫着一股難以形容的尴尬與羞恥,他一動不敢動,下意識屏住呼吸僵着身體在衛生間門口裝木乃伊。

只要保持靜止!

紀峋就不能發現他是活的!

下一秒,就見紀峋把手裏的兩樣東西扔回行李箱,慢騰騰地站了起來。

阮北川腦子“嗡”地炸了,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把毛巾往頭上一蓋,動作先于思考,哐地撞開門跑了。

房間門開着,走廊上空無一人,柔和的暖色壁燈小心翼翼地爬上房間的淺色地毯。

同樣在酒店,同樣剛洗完澡,同樣慫包的小學弟。

似曾相識的一幕,令紀峋短暫地生出了一絲恍惚。

但今時不同往日。

那時候他和阮北川還是“鴨”與“客”的關系,他沒有立場,更沒有資格去追一位不明原因逃跑的“客人”。

而現在,他們是最親密的伴侶。

男朋友跑了有不追的道理麽?

紀峋勾了勾唇,撈起床上的手機帶上門下樓。

另一邊。

阮北川撒丫子一溜煙地跑去了民宿的後院。

夜風微涼,阮北川躲在通往後院的小門那兒喘了口氣,臉上的熱度始終降不下去。

操,就這麽跑了,真慫。

阮北川腹诽完,又忍不住擡起手錯了搓臉。

他買的東西除了必需的那幾樣,還有很多亂七八糟的适合整活兒的小玩意。

紀峋會怎麽想他?會不會覺得他很輕浮很随便?

如果紀峋因為這事兒要跟他分手怎麽辦?

阮北川越想心裏越亂,當初就不該聽猛1論壇的,去他大爺的杜蕾斯!去他大爺的印度神藥!

但讓他現在就去找紀峋,阮北川也是做不到的。

這家民宿占地面積很小,是農村裏很普通的那種二層小洋樓,攏共就那麽幾間房,格局一目了然。

也就是說,無論他躲到哪裏,紀峋都能找到。

思及此,阮北川嘆了口氣,他有點希望紀峋能找到他,又希望紀峋找不到他。

後院不遠處有一間紅磚砌起來的平房,房頂上的煙囪正在上演“袅袅炊煙”的畫面,看起來像是民宿的廚房。

廚房裏亮着一豆明亮的燈火,透過貼着喜慶窗花的玻璃,隐隐約約可以看見一道忙碌的人影。

紀峋一時半會兒應該找不到這裏,阮北川這樣想着,慢慢走了過去。

廚房沒關門,誘人的肉香鑽進鼻子,阮北川瞬間食指大動,下意識咽了咽口水,撩眼打量起這間窄小的廚房。

是那種典型的農村廚房。

門對面就是水泥瓷磚砌起來的大竈臺,竈臺底下整整齊齊碼放着幾只盛滿水的大水桶,竈臺旁邊放了一張看上去年代有些久遠的棕黃色桌子,桌子旁邊又是一個擺放調料和食材的木架子。

白熾燈光的緣故,民宿老板黝黑的皮膚黑得愈發透亮,他嘴裏叼着一根廉價香煙,微躬着背,站在竈臺前動作娴熟地切一塊兒色澤非常健康的牛肉。

聽見腳步聲,老板略略偏過頭,看見是阮北川,咬住煙嘴笑了一下,露出一口明晃晃的大白牙。

“小兄弟,吃宵夜?”

老板是個自來熟,麻利地切完最後一片牛肉,放下菜刀,抽了張紙擦擦手,取下嘴裏的香煙,沖阮北川擡擡下巴,“牆上貼了菜單,看看吃點兒什麽,我個人推薦牛腩面。”

阮北川其實不餓,路上堵車那會兒他和紀峋就在車裏吃了兩個簡單的三明治,但那口鍋裏飄出來的味道實在誘人,他沒出聲拒絕。

阮北川擡頭掃了眼貼在牆上的菜單,随口道:“那就一碗牛腩面吧。”

老板笑了笑,去牆角那兒拎了把木板凳遞給阮北川,讓他在旁邊坐着,咬着煙含糊道:“最多十分鐘。”

阮北川點點頭,在凳子上坐下,看老板掀開熱氣騰騰的鍋蓋,混着土豆香氣的牛肉味瞬間撲鼻而來。

面是普通挂面,老板撈起大鍋裏頭炖得軟爛的土豆牛腩,簡單洗了洗鍋,燒水下面。

等水開的過程中,老板背對着他蹲在竈門口添柴火,過了會兒,阮北川聽見老板說:“和男朋友吵架了?”

阮北川愣了下,一時間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

自打開竅之後,他就沒有隐瞞過自己的性取向,但也沒有刻意公開,這樣直白地被一個認識不超過兩個小時的陌生人指出來,還是頭一次。

況且他和紀峋也算不上吵架,是他自己做賊心虛擅自逃跑了。

然而不等他回答,老板就本着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的原則自顧自勸說起來:“夫夫嘛,床頭吵架床尾和。你們年輕人有時候就是不長嘴,有什麽問題要講出來,互相才清楚嘛,不然猜來猜去累都要累死啦。”

“說說呗,他怎麽惹你了?”

老板說着,扭頭看了過來。

阮北川尴尬地抿了抿嘴唇,紀峋壓根兒就沒惹他,這讓他怎麽說。

好在這時候鍋裏的水燒開了,咕嘟咕嘟冒泡,老板連忙起身下面條。

蓋上鍋蓋,老板回過頭來,見阮北川仍然沉默不語,他心中了然,笑道:“我們村後山那塊兒有一座寺廟,叫承安寺,不是什麽有名兒的廟,你可能沒聽過。但我們這兒十裏八村的年輕人沒結婚前都要去那兒求姻緣,聽說還挺靈。”

“說起來也奇怪,有對象的去廟裏逛一圈,合适的回去沒多久就結婚了,不合适的回去不出兩個月必分手,人送外號月老寺。”

阮北川聽到這兒,哽了下。

這老板剛剛不是還勸他夫夫吵架床頭吵床尾和嗎?

老板仔細觀察着阮北川的反應,見阮北川臉色不太好,忙說:“小兄弟,我沒別的意思。我和我老婆結婚前有一陣兒吵得特別厲害,都開始鬧分手了,我媽勸我去一趟承安寺,我當時心煩得厲害,想着去就去呗,反正都這樣了。”

“誰知道當天下午回來,我和我老婆莫名其妙和好了!兩個月後我們就領了證,一直到今天我都沒想明白這是咋回事兒,可能承安寺裏真住了神仙吧哈哈哈。”

“你和你對象要是吵得實在厲害,也去一趟承安寺吧,試試總沒錯。”

話說到這兒,老板不再多言,彎腰去撈挂面。

阮北川盯着竈臺上騰起的水蒸氣沉默片刻,站起身接過燙好的牛腩面,沖老板笑了笑,鄭重道:“謝謝您的建議,但我和我男朋友感情還挺好,有空我們會去的。”

老板欣慰地“哎”了一聲,擡手指了指旁邊的木桌,讓阮北川去那兒吃。

阮北川點頭應了,吃了兩口,想起他出門的時候沒帶手機,腦海裏飄過一絲借老板手機給紀峋打電話的念頭。

但這個念頭很快就在他腦中煙消雲散,因為紀峋找了過來。

阮北川艱難地咽下嘴裏的挂面,好不容易遺忘的羞恥和尴尬再次漫了上來。

紀峋懶散地倚着廚房門框,似笑非笑地站在那兒瞧着他。

阮北川和他對視一眼,耳尖冒出一點紅,慢吞吞地低下頭,幾乎要把臉埋進裝着牛肉面的湯碗裏。

老板剛準備收工,看見站在門口的紀峋,露出一個“我就知道”的笑容,沖紀峋朗聲道:“帥哥,吃不吃牛腩面?”

紀峋撩起眼皮看了眼老板擦幹淨的竈臺,眼尾一掃,瞥向縮在角落埋頭吃面的小學弟,勾唇道:“能做和他一樣的麽?”

“哎,那恐怕不太行。”老板特別上道,說着就解下圍裙,樂呵呵地說:“要不你問問那位小兄弟願不願意分你吃兩口?”

話音剛落,阮北川猛地嗆了下,臉蛋瞬間漲得通紅。

這老板不是個正經人嗎!

“行。”紀峋眉眼稍揚,笑了,“那我自己問問他。”

他說着,就擡腿走了過來。

老板輕聲笑了笑,臨出門前又探頭回來,善解人意道:“我們前臺有賣生理用品,打八折哦。”

阮北川一瞬間咳得天崩地裂。

沒想到下一秒,紀峋就挑眉道:“不好意思,我們自帶了。”

老板吹了聲暧昧的口哨,替他們帶上門走了。

阮北川捂着嘴咳得呼吸困難,那碗牛腩面是加辣加麻的,他剛剛嗆的那一口,直接嗆進氣管裏,嗓子眼到現在還火辣辣地難受。

紀峋心安理得地搬起廚房僅剩的那張馬紮在他旁邊坐下,從兜裏掏出一罐還沒開封的冰鎮可樂。

易拉罐上化開的水汽沾濕了紀峋的手指,只聽“嗤”一聲,剛開封的可樂遞到阮北川手邊,他也顧不上羞恥不羞恥的問題了,一把接過來仰頭就灌。

冰涼的可樂劃過喉嚨,很好地帶走了嗓子裏那股冒煙似的火辣,阮北川一口氣喝了半罐,一抹嘴,順手把易拉罐擱在桌上。

片刻後,他沒忍住,悄悄掀起眼皮,往旁邊瞥了一眼。

紀峋單手支着下巴,嘴角挂着一抹懶散的笑,展眉舒眼地盯着他看。

阮北川迅速收回視線,幾秒後又咬着筷子尖低下眼,看向桌子下面。

紀峋的鞋尖和他碰在一起。

這桌子是那種四方桌,底下空間很小,坐兩個男人就有點擁擠,紀峋的兩條大長腿被迫憋屈地縮在一起,顯得有些可憐。

阮北川低着頭默默收起腿。

覺察到小學弟偷瞄的視線,紀峋懶洋洋地直起身來,笑容散漫:“帥哥,你男朋友也餓了。”

阮北川低着頭默默把碗推過去。

紀峋笑了聲,手指捏着筷子敲敲碗沿,慢條斯理道:“你男朋友手疼,你喂一下呗?”

阮北川低着頭默默搬着凳子挪過去。

挪到一半,他腦中一激靈,啪地縮了回去。

紀峋斂了笑,剛想說話,就看見小學弟面朝牆壁,用後腦勺對着他,甕聲甕氣地說:“不提供這項服務。”

紀峋沒忍住偏頭笑了聲,這人怎麽那麽好玩。

“噢。”他盯着阮北川的後腦勺,嗓音帶笑:“那你轉過來,你男朋友得看着你才吃得下飯。”

阮北川聞言,頭頂上的呆毛刷地晃了一下,他不由得皺起眉。

這是在說他看起來很下飯?

操!

這是什麽狗屁比喻!!!

阮北川把頭埋得更低,幾乎要縮成一個球,偏偏露出來的兩只耳朵卻紅得要命。

紀峋慢騰騰地揚了揚眉,下一秒,就聽見小學弟蚊子般的聲音:“你別說話了,我現在不能聽見你的聲音。”

“不是。”紀峋笑了,聲音吊兒郎當的,“我聲音怎麽你了?”

說完,他壞心眼地勾了下嘴角,低聲道:“寶寶?”

話音剛落,小學弟頭上的呆毛忽然抖了兩下,脖頸也紅了。

紀峋勾了勾唇,還沒說話,就看見小學弟擡起手,捂住了耳朵。

他男朋友怎麽這麽可愛。

好想吃掉。

五分鐘後,紀峋囫囵吃完阮北川碗裏剩下的面條,順手把空碗拿去外面的水龍頭那兒沖洗幹淨,擦幹手準備去牽他那害羞到不能見人的男朋友。

阮北川一直留意着紀峋的動靜,見紀峋朝他走來,他噌地站了起來,繃着臉走出了同手同腳的步伐。

紀峋無聲地笑了下,心情很好地跟在他男朋友身後走了出去。

夜晚的山村相較于S市市區溫度更低,也更涼快。

被摻着不知名野花香氣的山風一吹,阮北川清醒了不少,他低下頭,瞥見身後的影子,猶豫了下,還是停了下來。

總不能一直逃避。阮北川想。

“行李箱裏的東西,我可以解釋。”

聞言,紀峋淡淡道:“嗯,說吧。”

民宿後院擺放着一架鐵質秋千,兩人在秋千上坐了下來。

夜色昏暗,月亮高高挂在墨藍色的天上,卻不知道躲在哪裏,只有宛若藍綢上的碎珠一般的繁星綴在天空中。

阮北川裝模作樣地擡起頭看着天上的星星,莫名地張不開嘴解釋。

難道說我帶這些東西就為了在你泡完溫泉身體虛弱的某一刻用在你身上?

這也太難以啓齒了。

這邊阮北川正在瘋狂頭腦風暴,那邊紀峋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突然湊了過來。

阮北川的下巴就被握住了,他愣了下,看着紀峋放大數倍的俊臉有些反應不過來。

這是......要揍他?!

下一瞬,紀峋偏頭親了他一下。

阮北川一驚,下意識捂住嘴巴,瞪大眼睛看着紀峋。

一副良家少男被登徒子輕薄的模樣。

紀峋勾了下唇,低下頭,又在他男朋友的鼻尖親了一下。

這次,阮北川是整張臉都捂住了。

見小學弟還是那副又驚又羞的樣子,紀峋沒忍住,擡手掐住小學弟的臉蛋,輕笑道:“杜蕾斯都買了,還怕我親你?”

聽見這話,阮北川好不容易抹去的羞恥,再次湧上心頭,他理不直氣也壯地瞪了紀峋一眼,屁股往後一挪,起身就想跑路。

紀峋見狀,不輕不重地“啧”了聲,伸手抓住阮北川的手臂,掐着他的腰把人抓了回來。

逃跑失敗的阮北川,以一種羞恥的姿勢跪坐在紀峋tui上。

他在心裏罵了個“操”,羞憤得連頭都不敢擡。

紀峋盯着他看了幾秒,驀地擡手摁住他的後腦勺,偏頭吻了上來。

紀峋的吻很重,親得又兇又急,懲罰似的一下一下咬着阮北川的唇瓣。

沒幾秒,阮北川就有些招架不住,伸手推了推紀峋,下一秒,兩只手都被反剪至身後動彈不得。

阮北川只好作罷,乖乖地仰着臉讓紀峋欺負。

他們親了很久,久到阮北川覺得再親下去紀峋可能會把他吃掉時,紀峋終于舍得放過他。

此時此刻,阮北川什麽狗屁心思都不敢有,爛泥一樣癱坐在紀峋懷裏大口呼吸。

等他緩過氣來,紀峋擡手抹了下他的眼尾,臉上沒什麽表情,聲音也很淡:“還跑麽?”

阮北川把頭搖成撥浪鼓。

他是真的怕,這男人一言不合就想親死他!

紀峋滿意地颔首,眼裏露出點稀薄的笑意,淡聲道:“我沒覺得你買那些東西有什麽問題。”

阮北川一怔,不由得擡頭看着紀峋。

“這說明我男朋友喜歡我。”紀峋笑了下,目光很柔和,又變回溫柔的樣子,“想和喜歡的人做親密的事,是一個正常人的正常表現。”

他說到這兒,低頭親了親阮北川的眼睛,低聲道:“不用不好意思,寶寶,我喜歡你這樣。”

阮北川耳後一熱,心裏好似打翻了一個蜜罐,幹巴巴地“哦”了一聲。

想了想,他又嘴硬道:“我沒害羞!”

“行。”紀峋看着他,拖着尾音道:“我男朋友臉皮可厚了,害羞的是我。”

聞言,阮北川徹底繃不住表情了,瞪了紀峋一眼,兇巴巴地說:“你知道、知道就好!”

說完,阮北川越想越覺得應該耍一耍一家之主的威風,于是壓着嘴角,驕傲道:“你男朋友是大猛1,不可能害羞!”

“是麽?”紀峋挑高眉梢,眼角眉梢都是戲谑,慢條斯理道:“那我們什麽時候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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