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有什麽不敢的

“那是，美美人小鬼大，知道讓二奶奶出面說話，馬金花哪有不敢答應的。”五嬸說。

“那可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澤偉奶奶把掉了幾顆牙的嘴撇了撇：“那個一毛不拔的女人舍得出錢？”

正說着，何美美已經來到了她們跟前，她們也就不再說了，而是都把目光投向何美美。

“奶奶們好！嬸嬸們好！”何美美笑着向她們打招呼。

澤偉奶奶先呵呵笑道說：“哎呀，美美都知道叫我們了。看來二奶奶說的沒錯啊，美美長大了，懂事了！”

幾個嬸嬸也随聲應和。她們有的手上拿着縫補的衣裳，有的在納鞋底，有的在繡鞋墊子，二奶奶卻不知道在哪裏。

“美美，你到這裏來玩兒，一會兒你嬸兒回來了，又該罵你了！”五嬸提醒，心裏為美美擔心。

何美美一笑，伸手去翻五嬸繡鞋墊子的細絨線。這些線有很多種顏色，可以在鞋墊子上繡出各種各樣的花和字來。要不說農家女手靈呢，不用畫，她們就憑自己的想象，也能把這墊子上繡得豐富多彩、熠熠生輝。

“不怕，罵我也少不了塊皮。我吃她的喝她的，還要她出錢供我上學，讓她罵罵出出氣也好，我嬸兒那是啥不得她的糧食和錢咧。”

“哈哈哈哈……”

何美美的話引來在坐的幾位女人哈哈大笑起來，澤偉奶奶邊笑邊說：“馬金花長得就像只雞賊似的，你還讓她花錢供你讀書，她不得肉痛死啊。”

“誰說不是呢。不過，看她肉痛我就覺得舒坦！”五嬸也笑着說。

澤貴媽停住笑，很正色地說：“美美啊，你做得對，以後對你嬸兒，不能太軟乎了。馬金花這人啊，就是欺軟怕硬！”

“你們別亂嚼舌根子，別教壞了孩子！”二奶奶不知什麽時候從裏屋走出來，話雖是這麽說，臉上卻挂着微笑。

何美美自從二奶奶幫她說服了馬金花，怎麽看這二奶奶就怎麽覺得親。她起身，沖去扶住二奶奶，叫：“二奶奶！”

“嗯，你嬸兒不在家呀？”二奶奶分析，要是她嬸兒在家，她哪裏還能到這裏來閑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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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上茶園摘茶葉去了！”何小寶搶答，也上前去拉着二奶奶的手。

二奶奶用一雙有點變形的老手撫了撫何小寶的小圓頭，呵呵笑着，把手伸到她斜扣着的翻襟衣服裏面，掏出一把熟花生，遞給何小寶：“來乖，吃！”

何小寶欣喜地跳了兩下，雙手接過花生，忙不疊地往自己衣服的小兜裏放。

何美美忙幫他把衣兜給撐着。何小寶放下後，擡頭沖二奶奶那大翻襟衣兜處看了看，他在想：二奶奶這裏面到底有多大呢？為什麽裏面總有裝不完的東西呢？真想進去看看！

二奶奶坐下來，把何美美拉到身邊，一臉慈祥地笑對她說：“你把小寶留給我吧，我幫看着，你去送點水你叔，你叔做得苦。”

何美美點點頭：“好的，那就謝二奶奶了！”說完轉身就往家跑。

何美美一進門，看馬金花還沒進來，就想着快點拿了熱水就走。只要馬金花看她還在忙活做事，她心裏就會好受點。

才翻過後山，就看到了村裏放學回家的方大建他們。何美美就知道，這個時候已經快五點了，再過一個多小時，就要吃晚飯，天也就慢慢要黑下來了。

對于做農活的人來說，這個點還是正做農活的時候，一般他們是天不黑不回家，夏天的天黑得也晚。

還真是會趕點兒，這一天他們放兩回學都讓自己給碰着了。

何美美也不怕他們了，昂着頭就迎着他們走。

離他們近點，何美美發現，這回他們好像不像上午那樣興高采烈的，一個個耷拉着腦袋，像霜打的茄子似的，無精打采的。

平時他們放學，可是老遠就能聽到他們說笑的聲音，還有幾個男孩子，都不好好走路，上竄下跳的，就像只有這樣那路才好走似的。

準是發生了什麽事，何美美心想。

何文英看到她，也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叫了一聲：“美美！”

何美美跟何文英打過招呼，就對還在後面慢騰騰走着的何澤偉喊着：“澤偉，我嬸兒答應我了，下季我跟你們一起上學去！”

何澤偉上午吃了她一耳巴子，氣還沒消呢，把臉調到一邊，看都不看她，一臉怒氣回答：“你上不上學關我狗屁事啊！”說完拉着澤貴，從她身邊側着走過去了。

方大建也不看她，手裏玩着用兩根馬尾巴草圈成的“鎖”，一拉一松地，走了過去。

何美美看何澤偉從她身邊走過去的時候，後背上到處是土灰。方大建再走過去，她看他的臉側面有一塊像是手指劃過的跡，都快要出血了，身上也有土灰。

“你們打架了？”何美美問了一句。

何澤偉和方大建一樣高，只是方大建家裏條件好些，一個月還能吃一回肉，長得也就要壯實些。他們兩個都比何美美要高出半個頭來，聽何美美這麽問，也不理她，只管走自己的。

何文英聽何美美這麽問，嘴就像炒豆子似地，噼哩叭啦就說了。

“還不是隔壁李家畈的李建國。他們灣的有十來個人，我們灣帶我也才五個人。（澤）貴和（澤）強個頭又小，只有澤偉和大建跟他們打，打不過！”

“他們為什麽打你們？”何美美問。

方大建和何澤偉聽何美美這麽問，忍不住停下了腳步，回身看着何美美。何澤偉臉上帶着譏笑，一副瞧不起的語氣問；“何美美，你多管閑事幹什麽。文英，別告訴她！”

方大建也譏諷一句：“何美，你要是有本事，就把推我那勁去對付李建國試試，你敢嗎？”說完，還斜着眼陰笑。

“這有什麽不敢的！”何美美說；“明天，你們明天下午放學把他引到那馬路上來，我在那裏等他們，讓他們以後再也不敢欺侮我們何家灣的人！”

何美美的話一說完，頓時都沒了聲音，一時，四周安靜得只能聽見鳥兒和蟲兒的鳴叫聲。

接下來，就是一陣哈哈哈的大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