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二更）

黑色的火焰吞并了這座城市。

往日的濃霧被戰火的硝煙代替, 這座在舊時代曾多次被評為最優美風景區之一的城市，放眼望去，滿目瘡痍。

小說和影視作品裏都不會出現的詭異怪物降臨了這座城市，它們沒有聲音、不會說話, 于是人們的哭喊和尖叫, 絕望的嘶吼和悲鳴, 就好像成了代替它們語言的聲音。

災難。

這是一場任誰來看都要瞠目結舌、僵立在原地的災難。

這哪是人間, 哪是人類居住生活的城市？

這就是煉獄。

封非時不知道被誰從背後撞了一下, 他瘦弱的下盤撐不住他, 所以他踉跄了一下, 再擡頭，就見一個灰頭土面的男人喊叫着, 張皇失措地朝着前面跑去。

但在這座城市, 究竟要跑到哪裏才能活下來，他恐怕也不知道。

背後有一把銀色的刀刃飛過來沖着，刀刃只有刃，沒有刀柄。

封非時沒有動，封見安猛地出現在他身後，用防護盾替他擋下這一擊。

“小時！”

封見安拉了他一把，拽着他往某處跑：“快上戰艦, 現在撤還來得及。”

封非時被封見安帶到防控中心附近，見到封見安, 個個行色匆匆、面有焦急之色的人都愣了一下，也有人松了口氣，跑過來找封見安。

封非時看見有人沖封見安行軍禮：“封隊！”

他喊着, 說：“我們正要去找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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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話還沒說完, 封見安就直接将封非時塞到了他的懷裏：“帶他走, 送他離開這座城市。”

“那…您呢？”

“我是一名戰士，我該和那些人一起迎戰。”

封見安堅定道。

他又伸手摸了摸封非時的腦袋，無比認真地告訴那個人：“這是我的弟弟，他很有可能是黑暗哨兵，你們一定要将他平安送出去。”

聽到這話，所有人都流露出了錯愕的神色，即便外面是那麽的混亂，防控中心現在也是一團糟，封見安這話還是讓每個人都放下了手裏的事，一雙雙眼睛全部落在了封非時的身上。

封非時不用去看，也知道那是什麽樣的目光。

不可思議的、期待的。

像是被億萬彩票砸中頭的驚喜。

他們那些在末世裏漂浮茫然的情緒，那些虛無如浮萍的信仰都好像找到了歸處。

他兄長和他說過。

人們需要的不是黑暗哨兵，但也是黑暗哨兵。

前者，是指黑暗哨兵。

其實人類有足夠多足夠強大的戰士，黑暗哨兵再強，也只是一個人，不是批量生産的英雄玩具。

後者，是指希望。

真正讓這些戰士們覺得乏力的，是他們覺得自己看不到目标和未來。

所以他們需要一個點，一個可以讓他們瘋狂傾斜自己的情感，一個可以麻痹他們的點。

所以這些人推崇他，愛慕他，有人把他當神明、英雄、希望，他們給的信仰和膜拜都是那麽的狂熱。

這些感情都成了一雙雙手，推着他、托着他，把他放到了過高的位置，放眼望去，周圍沒有任何人與他并肩而立。

而他腳下踩着的，卻只有一只只看上去搖搖欲墜的手，這些手成為了他的支柱和路，于是随時都可能會消失、倒塌。

封非時知道，自己的意義就是如此。

他是被推上來的英雄。

等戰争結束，人們不再需要戰争英雄、不再需要戰鬥機器時，他的意義也就消失了。

封見安就是這第一只手。

他将他推上了戰艦，他對他說：“小時，帶着我的那一份活下去。”

【@#￥%……】

在封見安說出這句話時，封非時的世界瞬間出現了閃爍。

就好像他被困在一臺電視機裏，現在這個電視機信號不好，所以卡頓了一下，各種色彩都扭曲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塊塊奇特的色塊。

他整個人也好像有一瞬間從一個小小的，連封見安的膝蓋都不到的小孩，長成了和封見安幾乎一樣高的戰士。

但這樣的異樣只有短短一眨眼的時間，封非時似乎沒有察覺到，就看着封見安義無反顧地去裝備部拿武器準備迎戰那些異端。

而也就是這時，封非時的面前出現了一行猩紅色的字。

[你還是很奇怪。]

封非時就仿佛看不見這行字一樣，微垂着眉眼，滿臉的平靜，以至于顯得有幾分漠然。

[這一次你也明明在開頭就發現了是幻境，卻依舊沒有選擇打破…他們都說你是人類的希望、英雄，這麽軟弱的首領，可是贏不了戰争的。]

封非時還是沒有答話。

他看着身邊的幻境一點點崩塌，想他只是在确認一件事。

幻境消失後，封非時在一間實驗室一樣的房間裏站着。

整個實驗室都很黑，看着沒有絲毫光亮透進來。

但他的夜視能力特別好，所以借着他面前大屏幕上浮現的猩紅字體，封非時可以看清整個實驗室的布局。

這不是異端研究的實驗室，沒有培養皿也沒有箱體又或者是什麽特制的收容異端用的器皿。

這裏只有一支支已經空掉了的試管，而且大部分試管都在地上，要麽摔成了碎片，要麽因為什麽緩沖沒摔碎但也出現了一定的裂痕。

整個實驗室都布滿了灰塵和蛛網。

封非時的耳力好，他可以聽見有蜘蛛在角落裏爬的聲音，還有老鼠……

說來也是可笑，異端的食物只有人類，它們不會吞噬人類以外的動物，甚至異種都不在它們的攻擊範圍。

它們就好像天生跟人類有仇一樣。

紅字好像很在意封非時的沉默：[你在想什麽？在緬懷剛剛那個人類嗎？]

封非時掀了掀眼皮。

紅字好像很高興封非時終于有了反應，屏幕上出字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我知道他叫封見安，你們人類的資料庫裏有他的檔案，我的腦網裏也有夥伴們給我傳來的信息…他是個很強的人類。]

實驗室裏發出了一聲古怪的笑，那是音樂特效，它從網上下載的，用來嘲笑封非時。

[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他比你更适合成為人類的英雄。他比你更适合這個位置。]

可是封非時就是沒有什麽反應，這讓它有點挫敗。

[……]

三年前就是這樣，這個人類好像一臺被設定好的機器，除了斬殺異端以外，他不會再做出別的反應。

只是它一直不明白，他到底是怎麽在幻境下保持清醒的，又或者沒有清醒，只是知道是幻境？

三年前是【寄生之眼】不夠多，但現在寄生之眼密密麻麻地布滿整棟樓，藏在空氣中，将封非時徹底包裹，可他還是從開頭就知道那是幻境，不僅知道，還保持着清醒，沒有迷失在幻境裏。

它明明感覺到對于封非時而言，封見安是一個很重要的人啊！

封非時盯着屏幕上的紅點許久，終于開口：“不說了？”

他不用開頭盔外擴，因為他知道，【腦花】可以“聽見”。

[……怎麽，你有想說的話？]

封非時還真認真地想了想：“有吧。”

他的手放在背後背着的長刀上，語氣淡淡：“但沒必要了。”

他的猜想已經得到了印證。

【寄生之眼】和【腦花】配合起來确實很強，它們可以勾起人類內心深處最柔軟的地方，将人類困在一個完全真實的幻境裏，輕而易舉地解決掉。

有多少S級哨兵是死在這上面，歷史上有記載。

但同樣的，封非時發現了兩件事。

一，【腦花】好像至今都沒能從他的記憶裏找到當年真實的畫面，無論是三年前第一次構建的幻境，還是這一次，最關鍵的點它都沒有提取到。

二，【腦花】不想殺他。

為什麽？

這兩個答案封非時都隐隐有些猜測。

只是腦花不想對他動手，他卻不一樣。

封非時破壞掉了斬妖的科技模式，将斬妖變成了最普通的一把刀，讓【腦花】沒有辦法控制。

他在說出那句話時，就已經拔刀飛身而出，甚至就連被勁風激起的灰塵都落後他一步。

但【腦花】的反應速度也很快。

在封非時踏步而出的那一剎那，數不清的【爆漿蟲】就從控制臺中沖出來，在【腦花】的控制下齊齊沖封非時發射【黏液】。

E級異端【黏液】具有一定的腐蝕性，但封非時眉頭都沒皺一下，單手轉出刀花，長刀形成殘影，卻也如同屏障一般替封非時擋下。

随後封非時另一只手反手拔出腰間只有六十厘米長的斜口刀，猛地往屏幕裏一紮。

就算沒有科技模式，斬妖本身的鋒利程度也足夠切割一棟大樓，更別說封非時暴起的刀風是那麽的強勁。

封非時的手緊握着刀柄，血脈偾張，青筋暴起。

他另一只手還在擋【黏液】，然後擰腰一轉。

刀上的黏液全部被他甩出去，他背後飛過來的C級異端【銀刃】，也被他用将屏幕和整棟樓劃出一條裂痕的刀擋住了那把【銀刃】。

他不僅擋住了，還轉着刀帶着【銀刃】，借着【銀刃】的勢頭，直接将本來就切割了一半的大樓硬生生從中間橫切成兩半！

碎石和灰土猛地被揚起，【腦花】很想罵出人類的優美語言，但它沒法像人一樣說話。

封非時的力氣太大了，大到它想控制銀刃，都沒有辦法控制回來。

這是真正的絕對力量。

他比三年前…又強了很多！

三年前的封非時根本沒有辦法憑借着自己的力量讓【銀刃】脫離它的掌控。

【爆漿蟲】的體積只有一個巴掌大，它們雖然不會被這些掉落的石頭砸死，但石頭也會碰到它們，多少要躲。

躲的時候，封非時就直接将一支黑火彈的壓縮劑倒在了自己的刀身上，生生燒死了這些【爆漿蟲】。

要動就沒有辦法釋放技能…【千刀熊】對封非時太過恐懼，只敢遠遠待着……【毒樹】動不了……【眼蟲】趕不過來……

【腦花】第一時間根本找不到能用的牌，就這麽暴露在了封非時的視野下。

它被稱作腦花，是有原因的，因為這只異端就是一個黑色的腦花在空中浮着，沒有更多其他的特征。

“三年前。”

在大樓轟然倒地的那一瞬間，封非時淡淡道：“你們是有組織地進攻，是你，還是神教？”

問題是封非時問的，但封非時根本就沒有想等【腦花】的回答。

因為不重要了。

無論是誰，這只【腦花】今天都得死在這。

封非時還沒出刀，就倏地感覺到一陣地動。

他眼神一凝，猛地跳起來。

下一秒，一只老鼠一樣但沒尾巴的怪物就猛地破土而出，直接将這個大樓鑽出一個巨大的洞，也阻隔了封非時的攻擊。

它躍起咬住腦花，正欲逃脫，卻不想封非時一腳蹬在了飛濺上來的、有他一個人那麽大的碎石瓦礫上，然後暴起舉刀沖向它。

沒有見過的異端。

封非時帶着黑火的刀刃燎過它的皮毛，他的刀也切割到了它的皮毛，但封非時只覺一陣強力的反作用沖上來，讓他不得不松開刀柄，在空中轉了好幾個圈才卸掉力，随後落地接住了下落的刀。

他的刀還在微微震鳴，但那只異端已經消失不見。

在最後一刻，封非時看見它的皮毛不僅沒有被火點燃，甚至連一點傷痕都沒有留下。

一個…防禦力比【風沙石像】還要高的新異端！

更重要的是他一開始根本沒有察覺到…它就像是被什麽東西傳送過來、憑空出現一樣。

封非時看向底下的黑洞，眉眼沉沉。

作者有話要說：

來啦！

明天中午十二點見呀！

得了甲流瘋狂咳嗽中就不給你們啾咪了，免得傳染你們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