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薄枕一開始說聊聊就能睡着, 封非時其實是秉持着懷疑的态度的（但他還是答應了）。

不過沒想到薄枕真的聊聊就睡着了。

休息室裏安靜了下來，封非時動了動手，悄悄透過手指縫隙去看薄枕。

是真的很漂亮。

封非時想任誰見了薄枕第一面，都是這種感受。

那種美, 是真的會讓人感覺到詞彙匮乏, 不知如何形容的漂亮。

不在他面前的時候, 那張臉冷着, 帶着鋒芒, 有着屬于他這個年紀的銳氣和寒光, 像是一把剛打造出來的寶刀, 十分惹眼。

沖他笑的時候，甜絲絲的, 那雙眼睛勾人得很, 像是春水卻也似夏日驕陽，溫柔又晃眼，承載着滿滿的喜歡。

裝可憐的時候，看着無辜又委屈，不自覺地就會心軟下來，想哄他，想對他好。

哎。

說到底, 還是因為完全長在了他的審美上。

封非時指尖稍動，到底還是沒忍住, 很輕地将手覆在了薄枕的腦袋上。

他那一頭銀發手感極佳，有點像在撸長毛貓，加上薄枕的體溫偏高, 靠近頭皮那塊有些溫暖。

因為剛洗過澡, 封非時還沒戴上手套, 他整只手都暴露在空氣中，寬大而漂亮，筋骨分明看着就很有力。

似乎是在睡夢裏有所察覺，薄枕動了動腦袋，側起了身子，微微蜷縮地睡着。他的頭蹭過封非時本就是虛放着的手掌掌心，弄得封非時覺得有些癢。

但臉恰好對着了封非時的腹部，惹得封非時好不容易放松下來的身體瞬間繃得更加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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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又怕薄枕睡着不舒服——畢竟他的肌肉密度本來就高出任何一個哨兵和向導了，他還繃着，那就真的像在睡鐵了。

所以封非時只能無聲無息地呼出一口氣，在心裏默念了幾遍不知道在這種情況下有沒有用的靜心咒。

他是真的很喜歡薄枕這張臉，而且他現在對薄枕的信任值也提了不少。

之後再觀察觀察，如果可以，那麽薄枕會比封昀和熹都更适合接手他現在做的事。

想到這些，封非時有些混亂的心跳就平複了下來。

左右閑着也沒事，結果還要等一會兒，所以封非時幹脆從沖鋒衣裏掏出了他從戰艦上帶下來的掌機。

這臺掌機已經很老舊了，不僅僅是指他用了十幾年，也指這種掌機，就算是在和平紀元也是古董級別的東西。

但這個是封昀送給他的禮物，在他十五歲那年，他問他想要什麽，他說一臺可以玩貪吃蛇的掌機。

然後封昀全世界搜尋，最後當然是沒能找到，異端紀元，沒人有閑情逸致收藏古董。

但封昀找到了能完全還原這種掌機的技術人員，做了一個，送給了他。

興高采烈的蒙西跑過來看見封非時挂的牌子時，是有點傻的。

主要是封非時肯定知道他會過來問他情況——封隊一個讓他覺得封隊确實是人的點，不愛寫作戰報告。

所以一般都是封非時跟他說，他記下來，然後幫封非時寫報告提交上去。

作戰報告是大概說明一下自己作戰的情況，一般審查都不嚴格，只是确定一下異端有沒有新的進化、異樣，他們配備的裝備有沒有什麽問題。

而像封非時今天是直接沖進災區了，這個報告從封非時平安出來時，上面就在不停地提醒他報告這件事。

這價值可比平時的作戰報告要大多了好嗎！

蒙西去問這邊工作人員是什麽情況，工作人員一臉複雜：“蒙部長，封隊讓薄枕進他休息室了。”

一瞬間腦補了無數帶顏色的故事的蒙西：“……”

封隊，你變了。

你再也不是那個工作狂了！

不過說實話，也挺好。

蒙西靠着牆，準備就在這兒等着了。

他想這樣的封隊，又有了一點像人的點。

蒙西欣慰地笑了笑。

薄枕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

他好像是進入了一個什麽地方，具體是什麽地方，他也不清楚。

明明他在夢裏看不清周圍的環境，甚至光暗都分不出來，卻莫名就是感覺封非時在這兒。

執念就像是一根線，将他吊着，讓他迫切地想找到封非時。

可他卻什麽也看不見、找不到，甚至他能夠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危險和壓迫感。

他的本能在告訴他快逃。

「不要被發現」

「不要被注視」

「快逃！快醒過來！」

但感覺到封非時也存在于這裏，薄枕就扼制住了自己的本能，只想拼了命地去尋找封非時。

直至一聲聲音在他耳側又或者腦海炸開。

其實那聲聲音在薄枕的感知裏，是沒有語言的，甚至是沒有聲音的，可他偏偏就是“感覺”到了。

似乎是一聲驚咦，有些微弱的詫異，其中還夾着絲絲興味。

只是下一秒，一個巨大的、肉色的東西朝他揮過來，無法反抗的感覺跟着湧上，薄枕下意識地閉了眼，但預想的疼痛并不存在，他只是被輕輕地揮了出去。

再睜開眼時，他發現自己攥緊了封非時覆蓋在自己腦袋上的手，封非時低頭看他，語氣還是那樣平淡：“你做噩夢了？”

薄枕又緩了緩，側首将整張臉埋在了封非時的掌心裏。

大部分人的臉都是柔軟的，只是有一些棱角會比較分明而已。

因此薄枕埋進來時，封非時不可避免地僵了下。

就聽薄枕可憐兮兮地開口：“做了個很吓人的噩夢。”

他剛剛在睡夢中的反應不似作假，所以封非時沒有懷疑，他就是有點不太明白薄枕做噩夢了，把臉埋他手裏有什麽用。

尤其他說話的時候……薄枕的氣息全部灑在了他的掌心上，掃過他的掌紋、順着指縫溜出去，那張柔軟的唇也貼在上頭一張一合，摩挲着他的掌根。

封非時努力不讓自己多想，但手指還是不住蜷縮了下，将自己的手抽出來，別開視線問他：“…被吓到了？”

知道他是問災區的事，薄枕立馬說沒有。

他小聲道：“雖然很想讓哥哥心疼我，但在這方面不能騙哥哥，萬一下次哥哥不跟我去約會了怎麽辦。”

封非時：“……”

他還真當約會了。

薄枕這一句話裏有太多槽點，封非時一時間真不知道要說點什麽好。

所以他最後只好問：“那你夢見什麽了？”

薄枕動了動唇，想說，可不知道為什麽腦子裏有一個很強烈的聲音告訴他不能說。

是他的本能。

薄枕皺皺眉，他還從未遇到過這樣奇怪的情況。

但薄枕這人，天生反骨，自己都反，所以他道：“其實也沒有什麽可怕的東西，就是我不知道為什麽覺得很恐怖。”

他說：“我夢到我們好像都在一個地方，我明明感覺到了你，但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找不到你，所以就拼命地想要找你。”

薄枕說到這，還有點不高興地扁扁嘴：“找不到哥哥就算了，還有不知道什麽東西把我趕出去了。”

薄枕本來還在想，難道是因為以前在被遺棄之地裏時，發現他不能和封非時在一起，不是因為封非時不會喜歡他，而是因為他們注定這輩子都不會走到一起這事給他留下的陰影太大了？

——畢竟他花費了整整四年，才将自己改造成了向導，去得到他和封非時之間的可能性。

薄枕這麽想着，卻感知到了封非時情緒上的變化。

他稍怔。

困惑…遲疑……

薄枕擡眼去看封非時的側臉，就見封非時甚至皺起了眉。

他面上其實還是沒有太多波動，但光是皺眉，哪怕是那麽細微地皺着，在封非時臉上都堪稱難得了。

于是薄枕瞬間就覺得自己這個夢沒有那麽簡單。

所以薄枕也稍顯猶疑：“哥哥……？”

封非時沒有第一時間出聲。

薄枕感覺沒有錯，他确實是在困惑。

這個夢…薄枕為什麽會夢到？難道因為他和他一起進入了災區？還是有別的什麽契機？

可……薄枕好像是被拒絕了。

既然他夢到了，那為什麽又會被拒之門外？

封非時垂眼看向還躺在他腿上的薄枕，低聲問：“會構建屏障嗎？”

S級的向導可以構建特殊的屏障，隔絕一切電子設備的偵察。

A級的向導則是可以針對和自己擁有契合度的哨兵構建屏障，隔絕其他向導的探查，契合度越高，效果越好。

但B級開始往下構建的屏障就阻擋不了S級向導的情緒感知。

薄枕點點頭。

他迅速地構建好了屏障，因為感覺到是要說正事，還乖乖地從封非時的腿上起來了：“哥哥，你說。”

封非時斟酌着問他：“你有聽到什麽嗎？”

薄枕不确定封非時是問什麽，但他實話實說：“其實說是聲音也不像是聲音，我感覺更像是直接傳導進我腦海裏的情緒，就是一下好像有點驚訝我的出現，還有點興趣的感覺？”

薄枕道：“別的，就沒有了。”

他被注意到了。

這是封非時的第一反應。

察覺到封非時情緒上一閃而過的細微躁郁，薄枕不由得伸手，将手搭在了封非時的小臂上：“哥哥，怎麽了？”

封非時看着他，低聲說：“上一個被注意到的人，是我兄長。”

然後……

封見安戰死在了空蒙，甚至他的屍骸都被異端吞噬，屍骨無存。

而封見安和薄枕一樣，都被拒絕了。

作者有話要說：

來啦！！

下午六點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