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圈套 (1)

厲長生吃了多長時間, 荊白玉便委屈巴巴的盯了他多長時間。

若是換了旁人,恐怕早已負罪感飙升, 食不下咽, 只可惜這會兒坐在此處的乃是厲長生, 厲長生這人最為淡定,四平八穩細嚼慢咽的就用了一頓豐盛晚膳, 這可是他來到大荊以來,最為豐盛的晚膳。

厲長生淨了手, 還不忘點評一句,道:“這禦廚的手藝,果真不差,每道菜都挺不錯。”

“哼……”

荊白玉哼了一聲, 抱臂叉腰坐在一旁的席子上, 不論是臉頰還是肚子,已然皆是氣得鼓鼓囊囊。

厲長生一瞧他那模樣,着實又想逗逗他, 道:“怎麽的,還不是太子殿下叫小臣替太子吃了這些的?如今小臣吃了,太子您又要責難, 這是個什麽理兒?”

“我……”

荊白玉不過是孩子心性,吃不到美味佳肴所以耍些個小性子, 也不是真的生氣,這會兒被厲長生一問,頓時啞口無言, 垂着頭不知說什麽。

晚膳時辰過後,燕燕又帶着一衆宮女進來收拾盤跌。她安分守己不動聲色,垂手走進來,目光快速在殘羹剩飯之上一轉,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

燕燕看似頗為滿意,又一臉本本分分模樣,将東西全部收拾出去。

厲長生就站在她身後,雖說燕燕表情細致微乎,但厲長生如何能發現不得?

厲長生負手而立,也勾了勾唇角。

小太子荊白玉晚膳只吃了清粥和青菜,渾身上下都不得勁,晚上便蔫蔫的趴在案上,不願意動彈。

厲長生到外面忙了一圈,入得內殿一瞧,太子仿佛成了木樁,竟是一動不動的。

“小祖宗,不習學了?”厲長生走過來道。

書卷已然被扔在了地上,荊白玉有氣無力的瞧厲長生,道:“沒有食肉,使不上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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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長生道:“忍個幾日,過幾天等太子殿下身子恢複了,再吃才好。”

“哦……”荊白玉老老實實答應,卻仍是有氣無力。

厲長生道:“若是太子倦了,不如早早歇息,明日一早還有騎射功課,若是精神頭不佳,恐怕師傅又要責備。”

荊白玉點點頭,想到騎射便一個腦袋兩個大。

他如今不過七八歲,個頭不算高,騎射所用的馬匹卻并未小馬駒,皆是番邦進貢的高大駿馬。站在那些個馬匹面前,荊白玉就像個小豆包,需要仰視才可。

就算如此,荊白玉也不得讓旁人幫忙一分,什麽上馬下馬禦馬,全要親力親為,每每簡直噩夢一般。

雖說晚膳無肉,肚裏的确是餓了一些。不過荊白玉如今正上火,本就不易多吃肉,也不易多吃,餓着點正正好。

荊白玉餓着肚子,倒是睡得挺好,半夜并無起夜,一直睡到快要大天亮。

厲長生提前進來叫荊白玉早起,入殿之時荊白玉睡得正香,四仰八叉的躺在榻上,個子小小的,卻甚是豪爽模樣。

“太子殿下,時辰到了,該起身了。”厲長生道。

荊白玉正睡得香,瞌睡蟲上頭,哪裏願意起床,尤其他還是個半大孩子,這種睡意朦胧之時,更是孩子氣的很。

“不……不起,要睡……睡一會兒……”

荊白玉死閉着眼睛,喃喃的小聲說。

厲長生伸手晃了晃他,道:“太子殿下,您若是再不起,小臣可是很為難的。”

“不……”

荊白玉仍是不睜眼,睡得仿佛還有些個冷了,随手抓了兩下,将厲長生的袖子扯了過來,蓋在自己身上。

厲長生挑唇一笑,頗有些無奈,道:“真的不起?後果可是很嚴重的。”

荊白玉在夢裏尋思着,什麽後果也不能打攪自己睡覺,男子漢大丈夫說不起就不起。

“三……”

“二……”

厲長生還是數數,這聲音語氣之中,簡直威脅滿滿。

困意上頭的荊白玉在夢鄉之中,都打了個寒顫,感覺這清晨十分,也太冷了些。

“一……”

厲長生最後一個數也落點,随即……

什麽也沒有發生。

荊白玉感覺自己又沉沉睡了下去,無了厲長生的搗亂叫早,四周變得煞是安靜和諧。

等荊白玉再次睜眼之時,趕忙快速翻身而起,外面天色馬上便要全亮,眼看着時辰真的就要來不及,若是遲到,師傅定要責難。

“厲長生!厲長生!”

荊白玉一邊快速自己穿戴着衣裳,一邊大聲呼喚厲長生前來幫忙。

只是內殿只荊白玉一人,并不見厲長生蹤影。

荊白玉顧不得太多,将衣服穿得歪歪扭扭,又要到鏡鑒面前,下意識的往裏一瞧。

“呀——!”

宮人們正在外殿忙碌着,厲長生這會兒也一并在外殿,正按照成例清點親今日要用之物。

大家只聽內殿裏傳來一聲太子殿下的驚呼,聲音高亢洪亮,拔了個尖,直把大家夥兒每一個人都給吓了一跳。

四月第一個着急的道:“太子殿下恐是出了事情,婢子去看看。”

“不必,”厲長生擡手制止,道:“沒什麽大事兒,我去便是,你們繼續忙着。”

“是……”四月仍是有些不放心,太子殿下叫得如此凄厲,哪裏是沒事的模樣。但如今這大殿之中,乃是厲長生說了算,太子殿下都事事聽從他的,四月哪裏敢違抗一二。

厲長生放下手頭物件,不急不緩穩穩當當,這才入了內殿。

“咚——”

他才進去,小太子荊白玉便像個炮彈一般,直接撲過來撞在了他腿上,一手抱着他的腿,一手舉着鏡鑒,滿臉天塌地陷,失魂落魄模樣。

荊白玉皺着眉,耷拉着眼兒,撇着嘴巴,委屈巴巴的道:“厲長生你……你騙人。你說喝粥吃菜,就不會上火,嘴巴也不會腫的。可你瞧……你瞧啊,我的嘴巴又腫了,好多大水泡,嗚嗚……好可怕,還亮晶晶的……”

就在方才,荊白玉往鏡鑒裏那麽一照,頓時吓得魂飛魄散,差點便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前些天他嘴上長了水泡,有太醫巫醫和厲長生的調理,本已好了七七八八,只剩下嘴唇上一些個疤痕,倒也舒服了不少。

可今兒個一睜眼,荊白玉便見自己唇上,不論是上唇還是下唇,不論是左邊還是右邊,皆長滿了水泡,大大小小連城一片,可比頭一次長水泡還要恐怖十倍不止!

荊白玉吓得不知所措,這還如何見人?若叫宮人師傅見了,恐怕會當自己是怪物,指不定父皇母後也要嫌棄于他。

荊白玉越想越覺得自己可憐兒,旁人一輩子嘴巴上都不會長一次水泡,他這兩三日就長了兩起兒,如何能不可憐?

厲長生淡定如常,蹲下來與荊白玉齊平,伸手托了托他的下巴,道:“太子莫動,叫我先瞧瞧。”

“嗚,你才別動。”荊白玉連忙拍開厲長生的手,道:“這麽可怕的水泡,說不定會傳染,你別摸,離我遠點才是。”

“這不傳染的。”厲長生一笑,将荊白玉拉了回來,叫他好端端先坐下,道:“這只是因着太子殿下您不聽話,所以才起了水泡。”

“什……什麽?”荊白玉覺着這一點關系也沒有,道:“你騙人。”

厲長生嚴肅道:“是真的。太子殿下若是方才聽小臣之話,莫要懶床不起,這嘴巴上也不會長滿了水泡不是?”

“怎麽可能?”荊白玉不信,道:“這和懶床有什麽幹系?”

“幹系大的很。”厲長生笑的頗為滲人,道:“太子若是聽話,我保證,你決計不會再長水泡。”

“真的?”荊白玉眨着大眼睛,将信将疑的模樣,道:“那我……那我以後聽話……就是了。”

“這便是乖孩子了。”厲長生莞爾一笑,又伸了手來,在荊白玉反應不及之時,用拇指輕輕一抹。

“呀,叫你不要碰的,小心你也長水泡……”

小太子荊白玉吓了一跳,往後縮了縮,但他動作哪裏有厲長生的快,仍是沒有躲過。

這電光石火之間,荊白玉就瞧厲長生拇指上,蹭了一些紅紅亮亮之物,乍一瞧全不知是什麽。

荊白玉一愣,眼睛都不帶眨一下,木呆呆瞧着厲長生。

厲長生挑唇而笑,舉着手在荊白玉面前晃了兩下。

“這是什麽?”荊白玉終于緩慢的發問。

厲長生好心講解道:“仔細的講,應該是唇釉和唇蜜。”

“唇……”荊白玉連忙捧起鏡鑒往裏一瞧,自己嘴唇上哪裏還有什麽水泡,粉粉嫩嫩幹幹淨淨,那些水泡變戲法一般,眨眼全無,一顆不勝。

被……

被騙了……

小太子荊白玉這才反應過來。

就在方才,厲長生叫不醒荊白玉,便一時犯壞又開始欺負小孩子,從系統道具欄中,拿了兩樣東西出來。

其一是之前用過的阿瑪尼紅管唇釉205色號。

其二便是系統發布任務5時,給予的迪奧豐唇蜜。

想要順利完成任務5,系統給出了限制條件,便是必須使用迪奧豐唇蜜這樣道具。先前厲長生還在思索,解決劉美人的計劃,與一只迪奧豐唇蜜有甚麽關系?聽起來風馬牛不相及,如今倒是來了主意。

厲長生趁着荊白玉熟睡的功夫,先用阿瑪尼唇釉在荊白玉嘴唇上巧妙的點了幾下,畫上幾個大大小小形狀各異的紅點,随即再用迪奧豐唇蜜輕輕覆蓋疊加。

如此一來,經厲長生這雙手一畫,荊白玉粉粉嫩嫩的嘴唇上,仿佛又生出不少大水泡來,水泡不止又大又圓,還無比亮晶晶的,簡直無懈可擊,觀之駭然。

迪奧豐唇蜜001號,看上去是粉色半透明質地,上唇基本無色。這種唇蜜上唇有薄荷清涼之感,但涼意不會過濃,無過大負擔與刺痛感。

迪奧豐唇蜜并不适合日常單用,塗抹于嘴唇之上,略有厚重粘稠感,不可成膜,觀之也有油膩模樣,很容易讓直男朋友問你是不是吃了火鍋沒擦嘴。

這款迪奧豐唇蜜适合唇妝前的打底,先将唇蜜均勻塗于嘴唇之上,靜止五分鐘左右。唇蜜會營養嘴唇,軟化死皮,隐匿唇紋,讓嘴唇更為豐盈飽滿。

随後用紙巾将唇蜜輕輕按壓擦淨,再于唇上塗抹喜歡的口紅唇釉,以起到打底滋潤效果。

厲長生問道:“你瞧,太子殿下說以後乖乖聽話,這水泡不就沒了?”

“厲長生你你你你……”

荊白玉這才發現自個兒被騙了,氣得差點原地跺腳,道:“厲長生你這個大壞蛋,你故意欺負我,是也不是?”

厲長生忍着笑意,一臉嚴肅正經模樣,道:“太子殿下這可冤枉了我,不如聽我細細說來?”

“我不聽!”荊白玉氣勁兒大着呢,心說我可生氣了,哄不好的那種,厲長生說什麽都不行!

厲長生仍是道:“這不是,如今燕燕可是劉美人的眼線,若我們不做些戲給她瞧,這将計就計的計劃,豈不很難走下去?小臣這也是迫不得已,所以才幫太子殿下僞裝一二,本方才想與太子殿下彙報的,只是太子您睡得正香,怎麽叫都叫不醒,小臣也是無有辦法。”

厲長生說的頗為無辜,道理一套套,荊白玉如何能是他的敵手,不消一刻時辰,已然被忽悠了進去。

太子殿下前幾日嘴上長了水泡,太醫巫醫跑了好幾個來回,這才消停兩日,誰料太子殿下病未痊愈,竟然還有惡化之勢。

這會兒太醫巫醫又來了一大幫子,全都聚攏在太子殿中,直到天有暮色才得離去。

燕燕和幾個宮女忙來忙去,陀螺一般,從一大早到了現在,便還未消停一刻。

四月也是忙碌的緊,從內殿走出,道:“你們幾個莫要偷懶!還不去端些溫水來!”

“是,婢子們這就去。”小宮女們答應。

燕燕連忙端了盆溫水過來,趕緊搶先走過來,順勢問道:“四月姊姊,太子殿下這是怎麽的?莫不是真病了?平日裏太子殿下身子骨堅朗的很,還不曾這樣病過呀!”

“可不是。”

四月還未曾說話,倒是有人從內殿而出,應承了燕燕的話。

燕燕擡頭一瞧,頓時有些羞赧,甚至不敢與來人對視,略微垂着頭道:“掌事大人……”

厲長生來的是恰到好處,道:“溫水給我便是,我給太子殿下端進去。”

“是,掌事大人。”燕燕捧着水盆近前。

厲長生接水之時,難免碰到燕燕的手,燕燕頓時臉色羞的更紅,這會兒竟是連指尖也紅彤彤一片。

燕燕嬌聲道:“有勞掌事大人了。”

厲長生溫和一笑,直把燕燕笑得頭暈腦脹,晃花了人眼。

厲長生道:“這兩日太子殿下病的厲害,也辛苦你了。”

“婢子不辛苦的!”燕燕連忙道。

厲長生并未多言,端了溫水,又毫不吝惜的附送燕燕一個笑容,這才轉身回了內殿,将殿門閉合。

內殿之中只太子一人,也無旁的宮人伏侍。

太子躺在榻上,雙手枕在頭下,還翹着二郎腿,一晃一晃,整個人百無聊賴模樣,哪裏有絲毫病态不勝。

倒是荊白玉粉嫩雙唇之上,乍一看頗多水泡,大大小小連成一片。不過這都是厲長生親手所畫,以假亂真之用罷了。

荊白玉擡了個頭,發現厲長生回來了,道:“唉,劉美人怎麽還不來?我這還要裝病到什麽時候?不能出屋,着實無聊的緊呢!”

厲長生笑道:“無聊?是誰先前說裝病好的,可以逃過習學和騎射,還能大白日裏光明正大的懶床?”

荊白玉懶了兩日床,便覺睡得腰酸背疼。他一個小孩子,根本閑不住,把他困在內殿之中,着實太過無聊。

厲長生又道:“也快了,再忍忍。”

果不其然,燕燕方才聽厲長生說了那幾句話,心底裏有了一番計較。

她将帕子洗幹淨,就交給旁的宮人,道:“妹妹,你且幫我照看一二,我去喝一口水。”

“好,你去罷。”小宮女點頭到。

燕燕得了空,一步三回頭的悄悄出了太子宮殿。她為人甚是謹慎,發現無人跟蹤這才松了口氣,快步往劉美人宮中而去。

“太好了!”劉美人大笑着站了起來,道:“你說小太子病的很嚴重?”

“正是,娘娘。”燕燕道。

劉美人道:“那皇上和皇後那面,可知道?”

燕燕道:“不曾知道。太子殿下怕皇上與皇後挂心擔心,所以并未派人通知。”

“哼,”劉美人冷笑說:“真是天助我也!皇後這些日子忙着調理身子備孕,根本不曾關心太子,連太子生病都不曾知曉,這真是天助我也!走!随我去見皇上!”

劉美人着實按捺不住,着燕燕回了太子殿中,自己帶着一并宮女便去尋皇上告狀。

如今已然日暮,皇上又準備夜宿皇後宮中,這些日子皇後頗為受寵,陛下恨不得時時刻刻皆不願與皇後分開。

這一點太後煞是滿意,畢竟太後本就歡喜皇後,覺得皇後懂的規矩,性子又溫婉,是管理後宮最佳人選。

再者說了,太後一族外戚,與皇後的父兄關系甚篤,這朝堂上的事情,太後雖不管不問,但大荊并未有清朝後宮不得幹政的祖訓,為了家族興旺,太後平日裏喜歡誰不喜歡誰,那都是經過深思熟慮,不可兒戲。

這些天皇上越瞧皇後越覺得順眼兒,竟是絲毫毛病也挑不出,才忙完了政事,便急匆匆趕來皇後宮中,欲與皇後一同晚膳。

這晚膳還未碼放整齊,就聽有宮人近前禀報,道:“陛下,劉美人求見,說是有要事告知陛下。”

“劉美人?”皇上不甚在意,道:“她能有什麽要事?”

宮人道:“回陛下,小臣也不甚明了。那劉美人只是說,是關于太子殿下的。”

“哦,太子?”皇上一聽太子兒子,倒是上心了幾分,道:“叫進來罷,萬一是什麽大事兒,可莫要誤了。”

“敬諾。”宮人道。

皇後坐在一旁,甚是不滿劉美人前來攪局,但她又不能表現的太過小肚雞腸,只好微笑以對,道:“恐是陛下近日疏離了劉妹妹,劉妹妹心裏不舒坦了。”

“這樣便不舒坦了?”皇上不甚在意的道:“朕的女人,如何這般小肚雞腸?”

劉美人進來之時,便聽到皇後暗裏地裏給自己穿小鞋。

她差點咬碎一口銀牙,垂頭本分的上前,道:“陛下,您可冤枉妾了。妾哪裏敢心有不滿。只是妾聽聞太子殿下病了,心中憂心如焚,又不好自行往太子殿中探望,這才急急忙忙前來陛下面前禀報呢!”

“病了?”

“病了?”

皇上與皇後幾乎是同一時間發問,皆是一臉驚訝模樣。

皇上道:“朕近日政務繁忙,無暇分身往太子處檢查功課,沒想到幾日不見,太子竟病了?皇後,太子這生的什麽病?可嚴重?吃了什麽藥?”

皇後被問得一愣一愣,張口結舌,支支吾吾。

如今皇後正得寵,便如劉美人所言,積極備孕當中,日日叫太醫巫醫前來看診,藥材也是頓頓不落。

皇後的确想要個親生兒子傍身,血緣上的幹系,到底要比旁的靠譜一些個。只是皇後入宮并非一兩日,這麽多年未曾懷上一兒半女,她心中到底也是清明的。

皇後可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的性子,若是親兒子沒懷上,還将小太子推給旁人,這豈非更無保障。

這些日子皇後備孕之中,也三不五時的關心着太子荊白玉,天氣冷了熱了,衣裳薄了厚了,皆是囑咐叨念着。

這不是,今兒個一大早,小太子荊白玉還到皇後跟前來問了安,來得急去得也急,皇後只當是小孩子愛頑,心裏惦記着甚麽好東西,便也無多問。

這早上才見着人,怎麽的晚上就病了?

皇後全然不明就裏,道:“臣妾并不知太子生病這事兒。劉美人你可莫要道聽途說,拿太子身子健康這事兒來博皇上注意!”

劉美人噗通一聲便跪了,煞是哭得那叫一個梨花帶雨,道:“皇上,嗚嗚……太子殿下雖不是妾親生兒子,但妾對太子殿下,只有疼愛,如何敢有一絲一毫加害之意呢!妾盼着太子的好才是,絕不敢拿這事兒開頑笑的!倒是皇後娘娘……”

劉美人話鋒一轉,便開始針對其皇後來,道:“太子殿下養在皇後娘娘身邊,娘娘對太子一直苛責嚴厲,太子殿下每每見到皇後,都是又怕又敬,卻少有親近。而娘娘您對太子殿下,也總是不聞不問。陛下您瞧啊,這樣的母子關系,如何得了。太子如今小小年紀,生了重病,皇後卻也全然不知,着實可憐的緊啊!若是如此以往下去,恐對太子留下什麽不好的影響啊!”

劉美人一口氣說了頗多,皇上聽得有些個不耐煩了,“啪”的一拍案幾,道:“走,你們随朕前去探望太子,朕去問問太子,到底是怎麽個回事。”

“唉——”

此時此刻,小太子荊白玉還賴在榻上百無聊賴,全不知做什麽消磨時辰才好。

“噠噠噠——”

就聽跫音而至,厲長生快速入內,道:“太子殿下,皇上與皇後,還有那劉美人,已然往這邊來了。”

“來了?終于來了!”荊白玉煞是激動,一個翻身擰腰,便從榻上跳了起來,道:“快快,厲長生,幫我準備一下。”

厲長生拿了濕潤的帕子來,将荊白玉嘴唇上畫的水泡擦幹淨,又給他換了身兒衣裳,一切妥妥當當,瞧起來精精神神,哪有一絲一毫病态模樣。

荊白玉這便歡歡喜喜的一伸手,豪爽道:“厲長生,把本太子的寶劍拿來!我要在父皇面前練劍!”

“是,這就去。”厲長生笑着道。

皇後與劉美人跟着皇上,徑直便往小太子荊白玉這邊來了,入了大殿也不讓宮人通報,直接就進了內殿。

“怎麽不見太子?”皇上放眼一瞧,內殿空空如也,無有太子也無有宮女,倒是有個侍人,正在歸置案上筆墨。

那侍人不是旁人,可不就是厲長生本人。

厲長生淡定自若的跪下行禮,道:“小臣參見皇上。”

“無須多禮。”皇上道:“太子在何處?”

“是呀!”劉美人一臉焦急的借口說:“太子殿下不是病了嗎?為何不好好休息?這可如何是好?”

“病了?”厲長生佯裝納罕模樣,道:“太子未曾生病。”

“甚麽?”劉美人聲音尖銳了起來,道:“這不可能!”

厲長生泰然自若道:“小臣敢問劉美人此話何解?難不成是盼着太子大病一場才好?這太子殿下身子健朗,有何不好?”

劉美人被話一堵,方才發覺自己失态,連忙着補道:“皇上,妾不是這個意思,妾只是過于關心太子殿下了。”

劉美人一行說一行暗中瞪了一眼厲長生,眼神中盡是威脅之意,道:“厲長生你一個小小的掌事內使,莫不是欺瞞陛下?這可是滅九族的大罪!太子到底在何處,是否被你給藏了起來?!”

厲長生也不與她多話,道:“太子殿下正在殿外練劍,陛下請移步一觀。”

燕燕此時便混在宮人之中,她本十拿九穩興高采烈,哪知厲長生一開口,她心裏便是一哆嗦,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兒,咯噔一下子。

劉美人和燕燕這會兒都是一頭霧水,全不知已入了厲長生的圈套。

皇上帶着衆人從內殿而出,轉到大殿後面的空場上,果真便看到小太子荊白玉小小的身影。

別看太子荊白玉年紀尚小,但手中寶劍可一點也不小,舞起劍來虎虎生風,一派小大人模樣,竟是威嚴的厲害,頗有王者風範。

皇後乍一看到太子,這心總算是回到了肚裏。

皇後橫了一眼劉美人,微笑着說:“陛下您瞧啊,太子不是好端端的,哪裏是有病有痛模樣,看來是有人惡意盼着太子生場大病,這用心何其歹毒!”

“不……”劉美人驚呼一聲,道:“陛下不是這樣的,太子是真的病了,妾敢保證!都是因為皇後平日裏苛待太子。”

“大膽!”

皇上還未呵斥劉美人,一個稚嫩的聲音響起。荊白玉已然收了劍勢,背着手走了過來,道:“父皇在此,劉美人竟當衆污蔑皇後,着實過于猖狂了些罷!可有将父皇放在眼中,可又将本太子放在眼中!”

“我不是,我沒有……”劉美人連忙狡辯,說:“是……”

“住口!”皇上已然聽不下去,道:“好端端的晚膳,被你攪成這樣,如今還要給朕添堵,先是詛咒太子無果,如今又來污蔑皇後。朕看劉美人你是越來越大膽了,到底是誰給你的這般膽子!”

“陛下……”劉美人咕咚一聲跪在地上,道:“不是這樣的,陛下饒命啊,妾也是為了太子好啊。”

荊白玉冷笑一聲,道:“你為了本太子好?為何本太子沒有察覺?”

“我兒……”皇後此時便出了聲,仿佛老好人一般,拉住太子的手道:“算了罷。恐是劉美人近日過得不順心,所以……陛下也請不要責備劉美人了。”

“定是皇後設的局!”劉美人一聽,皇後如何能給自己說好話,決計是無有好心眼的,便道:“一定是這樣的,她诓騙妾,想要讓皇上疏遠妾,所以才這般……”

“夠了夠了!”皇上不耐煩的揮手,道:“劉美人嫉妒成性,詛咒太子,污蔑皇後。朕看在皇後給你求情的份上,也不願追究你什麽,貶為良人,就這樣罷。”

“陛下!”

劉美人不敢置信的驚呼一聲,眼睛瞪得老大,一副呆若木雞模樣。

她先前乃是美人,爵比少上造。如今被貶良人,品階一連掉了許多,也就似個左庶長,簡直偷雞不成蝕把米。

“勿要多言,轟出去!”皇上沉着聲音到。

“敬諾。”厲長生就在一畔,第一個恭敬應聲,随即招呼幾個高大寺人,便将哭鬧不休的劉美人給轟了出去。

這一通折騰下來,也着實鬧心,皇上一臉心力憔悴模樣,被皇後與太子一同扶着入了內殿稍作休息。

那面兒厲長生叫人将劉美人丢出,雖劉美人不甘心于此,卻也無有辦法,只得悻悻然先行離開。

“娘娘!娘娘!”

一個女子聲音從後追來,劉美人回頭一瞧,差點子硬生生氣炸。

“燕燕!”

劉美人尖聲道。

燕燕從殿中跑出,追趕着劉美人,道:“娘娘,請帶奴婢一同走罷,您不能把奴婢留在太子身邊呀!您答應過的!”

“是你!廢物!”劉美人正怒火當胸,擡起一腳,直接踹在燕燕臉上,将人給蹬了出去。

燕燕摔了個四仰八叉,嗚嗚的哭泣起來,煞是委屈。

劉美人道:“是你都是你!你騙我!”

燕燕哭道:“不是的不是的,娘娘,婢子無有啊!”

燕燕明明眼瞧着太子嘴上長泡,太醫巫醫皆是診治不好,這才通風報信于劉美人,想要讨得好處,叫劉美人做主,将自己與厲長生湊成一對。

這事兒本來好端端,仿佛天衣無縫,可誰知到頭來……

燕燕也非癡傻之輩,自然明白一個道理,恐怕自己早已露陷,是片刻也不能于太子宮中逗留了!多留一刻生命堪憂!

燕燕這才硬着頭皮跑來尋劉美人,想要破釜沉舟,随同劉美人一起離開,也好撿命偷生。

劉美人被擺了一道,燕燕“功不可沒”,她哪裏還能護她,簡直癡人說夢。

燕燕哭道:“娘娘真的不是婢子啊,不是我……”

“自然不是她。”

一個聲音在旁響起,吓了劉美人與燕燕一跳。

“厲長生?”

“掌事大人?”

劉美人和燕燕同時開口,同時一個激靈。

厲長生笑容滿面,溫和友善的很,道:“她這等城府,如何能算計得了劉美人您。不,如今應當是劉良人。”

“厲長生,是你?!”劉美人不敢置信的道。

她本以為是皇後算計自己,但如今聽厲長生這話,總覺自己想的太過簡單。

厲長生不置可否,道:“如今已入夜,劉良人請快快回罷,否則若是在一個不小心惹怒了皇上,恐怕良人也當不踏實。”

“你……”

不等劉美人開口,厲長生又道:“劉良人可自行離去,至于這宮女,乃是太子宮中之人,小臣還要将其帶走,再行發落。”

“掌事大人!”燕燕差點雙眼一翻昏死過去,叩頭求饒道:“掌事大人,婢子被劉美人迷惑,并非真心加害太子殿下,請掌事大人明鑒啊。”

厲長生似笑非笑,目光并不瞧他,道:“若你當真有心加害,我能容你到今日?早已将你碎屍萬段。”

燕燕渾身一個激靈,只覺遍體生寒,咕咚一聲栽在了地上。

厲長生揮了揮手,道:“将人押起來,帶回去處置。”

“是,掌事大人。”有人跟在一旁回話,聲音有些個猶豫,不是靈雨還能是誰。

靈雨叫人将燕燕綁了,帶回太子宮中,拉到偏殿關起來。

厲長生入了宮中,也往偏殿而去,不過半路上就瞧一個半大身影,正靠着假山石,抱臂而立,通體一派嚴肅正經模樣。

“太子殿下。”厲長生輕聲道。

荊白玉聽到聲音回首一瞧,頓時蹦蹦跳跳便跑了過來,頗為開心模樣,仿佛方才的那正經模樣都是虛幻。

“厲長生你回來了!”荊白玉道。

厲長生道:“怎麽的,太子未有陪着皇上和皇後?”

“父皇母後已經回了,都這般晚了,也不可能宿在我這不是?”荊白玉道:“我是特意來等你的。”

“等我?”厲長生道:“着實不巧,小臣還有的要忙,太子還是先行回去休息罷。”

“我不要,”荊白玉搖頭,道:“我知道,你是要去教訓那個叫燕燕的宮女,是也不是?”

厲長生見他老大不樂意模樣,道:“那宮女差點害了太子殿下,小臣前去教訓一二,難不成太子不願?”

“教訓個犯錯的宮女,我能有什麽不願意?”荊白玉撅着嘴巴,哼了一聲,傲嬌的道:“你別以為我看不出,其實你是想拿這宮女,給靈雨立威,是也不是?”

方才荊白玉一直在此等着厲長生,已然先看到靈雨押着燕燕回來。他年紀雖小,但一向內明,稍微一琢磨哪有不知之理。

厲長生見荊白玉別別扭扭模樣,也不解釋,只是道:“若是太子不困,又不怕瞧這等子事兒,或可一同前往。”

荊白玉也不多說,率先邁開方步,背着手就進了偏殿,一屁股坐在席上。

靈雨果真就在,燕燕便跪在她跟前,旁邊站了一衆宮人,皆是一個個大氣兒也不敢喘,全然不知燕燕做出了什麽,也是不敢多問一句的。

荊白玉整個人氣鼓鼓,心想着自己可是厲長生最好的朋友呀,也沒瞧厲長生對自己這般上心,倒是對這小靈雨,真乃無微不至,氣煞個人也!

荊白玉叉腰而坐,抿着唇板着臉。

厲長生稍微一瞧,差點不厚道的笑出聲來,小太子全然一副我很生氣,着實生氣,又是怎麽也哄不好的模樣。

厲長生也不急着去哄人,只是走進來,對靈雨道:“這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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