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哄他一哄 (1)

“怎麽的太子殿下?”厲長生明知故問, 道:“太子殿下臉色不大好,可是身子骨不爽利?”

“沒甚麽……”荊白玉搖了搖頭, 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 道:“我回去了, 出來時辰太久,祖母恐是要尋我。”

“是, 太子殿下。”厲長生微笑道。

小太子荊白玉心裏不怎麽舒坦,腳下“噠噠噠”的跫音都亂了些許, 聽來雜亂無章,少了幾分活躍勁兒。

他一時間心亂如麻,腦海裏只有一個念頭,厲長生竟然說謊了。他明明遇見了小叔父陵川王, 怎的卻只言片語皆不提起, 反而用母後來搪塞一番?

難不成……

厲長生真的被陵川王荊博文收買了去,拿了荊博文的玉佩好處,便要為他做事辦差, 已然投靠了陵川王?

“不……”

“不可能……”

荊白玉連忙搖了搖頭,厲長生可是自己的朋友啊,他一直對自己這般好, 如何會轉投了旁人?

“玉兒,做甚麽呢?”太後見荊白玉垂着頭步入內殿, 也不知在想些個什麽,不如方才離開時興致高漲,一副蔫頭耷拉腦模樣。

荊白玉打了一個突, 趕忙揚起一個甜甜的笑容,道:“沒甚麽的祖母,玉兒只是腹中饑餓,所以有些個打不起精神頭來。”

“嗨!”太後哈哈一笑,道:“原是玉兒餓了,再等片刻,這不午膳馬上便好,到時候玉兒可要多吃一些個。”

宮人們負責傳膳,些許時候便魚貫而入,将精致午膳皆碼放在案幾之上。因着太子殿下與陵川王同來用膳,所以今兒個這膳食比往日裏規格都高了許多,豐盛無比精致無比。

陵川王荊博文已然欠着身,将牙筷親手遞于太後跟前,道:“母後近日可是消瘦了,要好好用膳才是啊。”

太後一聽那荊博文開口,便笑得合不攏嘴。若說小兒子哪點子最好,便是好在一張嘴上,說出來的話比蜜糖還要甜出許多,打小便叫太後偏愛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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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拉着荊博文的手,道:“我兒也消瘦了,可是在陵川那地兒吃的不好?”

陵川王荊博文一聽,耷拉着眉毛也不怕旁人看了笑話,竟是在太後面前像個孩子一般撒嬌起來,道:“母後說的可不是?陵川那地兒甚麽也沒有,不過幾座礦山而已,不能吃不能喝的,兒子便是不想瘦也難啊。尤其日日不得見着娘親的面兒,可不是日日思念,便是不想瘦也難啊!”

“哎呦喂,我兒就是這張嘴最美了!”太後更是笑得合不攏嘴,幾乎忘了用膳,只顧着與荊博文說話。

荊白玉坐在一面,竟是插不上話去。這事兒向來如此,大家心裏都知道,太後是最愛見陵川王荊博文的,別說孫兒荊白玉比不得,就連皇上也是比不得的。

荊白玉有些個不歡心,再加上方才的事兒,那便更是不歡心起來,一肚子都是氣勁兒。

他也無有多瞧,拿起牙筷夾了一下,直接放入口中。

“呀,呸呸!”

荊白玉被紮了一下,嘴皮子生疼,趕忙将口中吃食給吐了出來。

定眼一瞧,原是帶刺的魚肉,怪不得紮人的緊。

“呵——”

荊白玉正懊惱着,哪想竟聽到耳邊有低笑之音。決計是在譏笑方才自己的醜态糗相。

荊白玉心中惱火,擡頭一瞪眼,倒是吃了一驚。

原那發笑之人并非旁人,便是厲長生無疑。

厲長生侍立在側,見荊白玉大眼圓瞪,笑着道:“太子殿下,小心魚刺,可否要小臣幫太子殿下摘刺?”

“你怎麽的進來了?”荊白玉奇怪的問:“不是站在外面兒?”

厲長生近前,拿了新的牙筷,為小太子荊白玉仔細摘着魚刺兒,道:“太子殿下用膳,小臣自然要近前伏侍着,就怕太子被什麽魚刺蝦子給紮了不是?”

“你還敢笑……”

荊白玉不滿的嘟囔一聲,心想着都是因着厲長生,若不是他,本太子心情能這般抑郁?也不會被魚刺給欺負了去。

荊白玉眼瞧着厲長生将魚刺一點點摘幹淨,随即只是看了一眼那魚肉,道:“誰說要吃魚肉的?太腥氣了,我不愛吃,不吃。”

厲長生廢了半天功夫,荊白玉偏生不吃,一看便是在耍小脾氣。

厲長生心中想笑,心想着小孩子鬧脾氣,倒是有幾分意思,真叫人想再去欺負欺負他才好。

但如今人多也不好這般肆無忌憚,只好一本正經的道:“太子殿下不喜食魚,不若小臣為太子殿下剝蝦子罷。”

荊白玉不置可否,也不言語。

等厲長生又剝了蝦子,荊白玉這才故技重施,道:“蝦子老了,不吃。”

厲長生一瞧,仿佛脾性好的沒脾性,溫聲道:“如此,看來太子殿下是想吃菜了,不若小臣為太子殿下夾菜。”

“唉,我不愛吃菜。”荊白玉小聲阻攔。

厲長生仿佛沒聽清,口上說着:“太子殿下您說什麽?”手上卻毫不怠慢,利索的夾了一筷子青菜,為太子布菜。

如今太子碗碟之中,已然堆滿,又是魚肉又是蝦肉,還有小山一般的青菜。這吃飯用膳也是規矩頗多,再堆砌下去,恐怕叫人瞧了嗤笑,讓人背地裏說他不懂規矩。

荊白玉無有辦法,只好硬着頭皮将他方才百般嫌棄的魚肉與蝦子食了,只剩下一些綠油油的青菜。

厲長生垂眼一瞧,立刻手腳麻利的又是一筷子青菜,直接放在了荊白玉面前。

荊白玉眼睛瞪得老大,道:“厲長生,你誠心的是也不是?本太子不喜歡吃菜,你又不是不知!”

這一下子,荊白玉聲音大了些許,那邊說話的太後與陵川王皆投了目光過來。

太後問道:“玉兒,可是出了甚麽事兒?”

“是啊,”陵川王荊博文道:“可是宮人惹了太子不快?”

“這……”荊白玉一個激靈,偷瞄一眼厲長生,趕忙辯解道:“祖母誤會了,是玉兒叫厲長生給我多夾點菜,玉兒肚裏餓得很。”

太後慈祥的笑着道:“哎呦,玉兒真是長大了,以往都不吃菜的,如今也知道要吃菜了。”

荊白玉幹笑兩聲,道:“是啊,玉兒早就長大了,玉兒現在……現在最愛吃菜了。”

荊白玉為了讓自己瞧起來真情實感一些,只好硬着頭皮拿起牙筷,夾了好幾筷子青菜放入口中,也不怎麽咀嚼,吞咽下肚。

厲長生一見,低聲道:“太子殿下,好歹嚼兩口,不然一會兒可要消化不良的。”

“唔鄧紙!”

你等着!

荊白玉滿口菜,唔囔囔的也說不清話,只好拿眼睛暗中去瞪厲長生。

厲長生莞爾一笑,心想着果然,生氣的小朋友也挺可愛的,再欺負下去,恐怕自個兒心裏都要生出負罪感來。

荊白玉硬着頭皮吃了一大盤的青菜,臉都欲要變成青菜顏色。

厲長生随後給他繼續布膳,倒是沒再為難他,大魚大肉的夾了一些,皆是小太子愛吃的東西。

都說食不言寝不語,偏生用膳之時,陵川王荊博文便沒斷口的說話,又偏生太後就喜歡聽他說,怎麽聽怎麽愛見,怎麽聽怎麽都不厭煩的。

荊白玉起初還努力附和兩聲,随後實在是插不上口,坐在一邊受氣包似的,俨然一個局外人。

這太後與誰更為親近,不用旁人說道,但凡長了眼睛的,皆是一清二楚。

朝堂上那幫子老臣也是如此,知道太後愛見小兒子陵川王,便有不少皆入了陵川王的黨派。就等着如今皇帝身子骨不佳,一旦駕崩,太子年幼,便推舉陵川王即位稱帝。

雖說太子乃是太後的親孫子,可這孫子哪裏比得上兒子,兒子可是從太後肚皮裏蹦出來的,陵川王小時乃是太後親自養大,自然親近的很。

說起荊白玉這孫兒,也無法時時刻刻在太後面前晃悠,只得每天前來問安,便是想要親近,也是親不起來的。

孫子和兒子都是正統血脈,太後願意支持哪一個,這可都是不好說的事兒。

荊白玉插不上話,心裏又是着急又是不舒坦。他兩只小拳頭都緊緊攥起來,思忖着難不成,自己便不如小叔父陵川王了?這如何可能?

厲長生見荊白玉強顏歡笑模樣,這會兒倒是有些個心疼起來,不似方才自己欺負人時歡心愉悅。

這小太子不過七八歲年紀,若想與二十出頭的陵川王鬥法,的确是強人所難了些,也着實勉強了些荊白玉。

厲長生眯了眯眼,不動聲色的打量了一番太後與陵川王。

陵川王荊博文這會兒正說着:“母後,您午膳用得着實少,不如再食些果子,兒子給您剝開,可好?”

“不了不了,”太後連連搖手,道:“你一去陵川便是一年年的不回來,你可不知啊,娘早就老了,這每頓飯若是食得太多,過會兒一準整張臉都腫起來!可不能再多吃了。”

“呀,”荊博文驚訝的道:“這是甚麽病症,可叫太醫和巫醫前來瞧過?”

“瞧是瞧過了,”太後不甚在意的道:“藥吃了不老少,每每多食一口,仍是腫得難受,不頂用的。”

“母後,”荊博文又道:“這般可不行,還是再叫太醫和巫醫前來瞧瞧罷,可別是甚麽大毛病。”

厲長生一瞧,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看來時機正好,倒是叫小太子荊白玉出頭之時了。

厲長生這便開了口,恭恭敬敬的道:“啓禀太後,太子殿下近日聽聞太後被水腫之症困擾,命小臣多方尋找,倒是覓得一件稀罕頑意,或可解除太後娘娘的困擾。”

“哦?”

太後與陵川王一時皆被厲長生的話語吸引了注意力。

太後奇怪的道:“玉兒尋到了什麽稀罕頑意?哀家還真是好奇呢。”

“我……”

荊白玉突的被點了名兒,渾身一個激靈,連忙去瞧身側的厲長生。

這是唱的哪一出?荊白玉有些個昏了頭,全然不知自己叫厲長生去尋了什麽,太後被水腫之症困擾的事兒,荊白玉今兒個也是頭一次聽聞。

“太子殿下不必害羞。”厲長生笑着道:“請太子殿下将這稀罕頑意,親自獻給太後娘娘罷。”

厲長生變戲法一樣,将寬大袖子一抖,便把一樣物件放于荊白玉掌心。

荊白玉定眼一瞧,“嗬”的抽了一口氣,眼睛也睜大了些許,只覺掌心中沉甸甸的,這物件模樣好生古怪,愣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荊白玉與厲長生對上眼神,連忙定了定心神,略微點頭,這才起身,捧着那稀罕頑意,恭敬的走到太後面前,道:“祖母,這是玉兒尋了好久的東西,請祖母一試。”

“這……”

太後一瞧,道:“這是什麽頑意,哀家竟從未見過。文兒啊,你不是最喜歡這稀奇古怪頑意,可見識過了?”

陵川王荊博文也是無憂頭緒,道:“兒子孤陋寡聞了,也不曾瞧見過。”

荊白玉煞是鎮定,道:“祖母容玉兒的掌事內使禀報一番。”

“好,”太後拿眼瞧了一下厲長生,道:“你且說說這是甚麽?”

厲長生當即上前兩步,形容鎮定,神态溫謙,道:“這乃是專門用以祛除水腫的小頑意,正适合太後您使用。”

厲長生拿出的東西,一瞬間驚豔全場,可不就是先前他從盲盒裏開出的美容儀器?

這refa鉑金微電流四輪美容儀按摩器2000元左右的價格,着實并不便宜,最大的賣點便在于儀器本身可太陽能産生微電流。

說句老實人的老實話,儀器所産生的微電流,對于人體來說,并無太大功效。想用此來瘦臉,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話又說回來,這款滾輪美容儀除了微電流外,倒是對祛除水腫、暫時提升有着很好的效果,功效性不容小觑。

太後道:“所以這稀罕頑意,到底要怎麽用?哀家着實看不懂。”

厲長生道:“請太後握住手柄,将滾輪放置于臉上,然後輕輕推動手柄,使得滾輪滾動。”

太後拿着美容儀,依照厲長生所言試了一試,道:“哎呀,有些個疼,仿佛臉皮被夾住了一般。”

“太後可再輕一些。”厲長生道。

這使用美容儀并非越用力越好,臉部皮膚嬌嫩,太過用力使得皮膚受損,反而得不償失。

厲長生又道:“太後可順着下颚輪廓,向耳部滾動,如此反複,過一會兒便可發現奇效。”

滾輪美容儀設計原理,的确有達到去水腫功效,但效果其實也并無太多神奇。這肉眼可見的,還有一部分,乃是脂肪的流動性所致。

人體脂肪流動性相當可觀,以美容儀器不停在臉部滾動,臉部脂肪會随之提升,這種提升乃是暫時性的,不可維持過長時間,但這種肉眼可見的改變,倒是的确讓人歡心鼓舞,也是refa美容儀的即時效果奧妙所在。

太後按照厲長生所言,将信将疑的試用了一會兒工夫。這力度掌握合适,倒也覺得頗為舒适。平日裏有小宮女給太後按摩肩背,但這臉部從未這般按摩過,沒成想也着實享受。

太後只顧着按摩一邊臉頰,片刻功夫,旁人還未說些什麽,那陵川王荊博文倒是第一個開口。

“母後,好像真的管用,您瞧。”

荊博文捧來鏡鑒,太後往鏡中一瞧,登時大喜過望,滿眼皆是不敢置信。

那面荊白玉也瞧見了,眼睛睜大了幾分,小聲道:“這真是神了。”

厲長生低笑一聲,無有多言。

就瞧太後用過美容儀的那邊兒臉,皮膚明顯緊致,比另外一面要小了一號似的。

太後年紀大了,卻也愛美的厲害,如此一見哪裏能不歡心,道:“玉兒這頑意是哪裏尋到的,竟這般厲害!哀家還當自己眼花了!竟是仿佛年輕了十歲呢!”

荊白玉連忙道:“祖母您是一下年輕了二十歲!祖母若是歡喜,日後玉兒再去為祖母尋這類稀奇頑意。”

“好好好,難得玉兒有心了。”太後拿着鏡鑒來回端詳,越瞧越是歡心喜悅,道:“玉兒真是越來越懂事了,祖母是沒白疼的。來,玉兒,祖母身邊坐來。”

小太子荊白玉本似個局外人,坐得老遠,受氣包一個。但如今太後發了話,荊白玉瞬間歡心起來,一個跳竄竄站起身,便走到太後身邊坐了。

荊白玉坐好揚眼去瞧厲長生,便見厲長生微笑以對。

荊白玉這會兒笑得甚甜,對上厲長生的笑容,瞬間不知心中什麽個滋味兒。

心裏忖度着,我這還生氣着!

厲長生見了陵川王也不告知與我,這會兒卻又幫着我做事,也不知他心裏怎麽想的,老奸巨猾的狐貍一只,忒的讓人心煩。

這小太子與陵川王在太後面前輪番争寵,半日下來打了個平手。

別看只是一個平局,但荊白玉還是滿心歡喜。畢竟往日裏,太後只要見了荊博文,眼裏便容不得旁人,誰能和他打了個平手,恐怕是從未有的事兒。

如今小太子荊白玉占了便宜,心中哪能不歡喜,從太後宮中出來,一路上都哼着調子,腳步輕快的很。

那面陵川王荊博文別了太後,便從皇宮之中出來,往自己下榻的住處而去。

他乃是陵川地界的大王,如今奉命進了都城,為了避嫌,也是不能直接住在皇宮之中的,自有他居住的府邸。

這府邸看起來頗為恢弘,乃是太後親自給置辦的,就盼着每年陵川王能回來小住些日子,能舒舒坦坦無憂無慮的。

今日小太子荊白玉心中歡喜,其實陵川王荊博文也是心中歡喜的。

不為別的,自然是因着荊博文的眉毛。

自從宮宴結束那日,荊博文把眉毛給燎了,到如今好幾日工夫,荊博文幾乎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根本羞于見人。

厲長生一出手,簡直起死回生,叫荊博文歡喜異常。厲長生還将香奈兒男士眉筆送予荊博文,叫他平日裏可自己填補眉毛,着實讓荊博文心情大好。

“大王回來了。”

荊博文才入了府邸,便聽到有人說話。

他不用回頭,便也猜了個十足,道:“呦呵,孟雲深是你啊。”

來人二十出頭年紀,身量要比荊博文高半頭有餘。雖生得高大挺拔,卻又長着一張标準文人面孔,儒雅俊逸,觀之忘俗。

荊博文乃是陵川王,一方之主,其麾下謀士食客數不勝數,何止千人,這孟雲深便是其一,已然跟随荊博文十年有餘,乃是陵川王麾下赫赫有名的謀主。

荊博文轉頭瞧他,頗為得意的挑了挑眉頭,道:“雲深啊,你瞧,你可發現孤有何改變?”

“大王……”孟雲深表情淡淡的,眸子并未轉動,并無過多上下打量之意。

荊博文不給他回答的工夫,已然道:“可有覺得孤今日更為俊朗了幾分?”

“呵——”孟雲深倒是笑了,笑起來頗為随和模樣,卻讓荊博文聽了着實嫌棄。

荊博文道:“你可莫笑,這一笑恐怕哪方要遭難!”

孟雲深道:“看來大王的眉毛是補上了,可喜可賀。”

“甚……甚麽!”荊博文連忙退了兩步,用袖子掩住自己一半臉,道:“你怎麽知道我眉毛……眉毛的事兒!我可沒叫任何人知曉過!”

荊博文丢了一半眉毛,這等丢人之事,自然是要藏着掖着,尤其對于孟雲深來說,更是不好啓口。

他幾次想要找孟雲深幫忙,但臨了皆是打了退堂鼓,心裏尋思着,孟雲深那笑面虎若是知道了這事兒,恐怕心裏要笑他兩三年。

孟雲深道:“大王,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怎麽可能?”荊博文道。

孟雲深道:“大王當日被燭火燒了眉毛,喊叫之聲頗大,雲深正巧路過,自然是聽得清清楚楚。”

“你路過?!”荊博文氣得跳腳,道:“你路過不進來幫忙滅火?孤怎麽不見你來幫忙?”

“嗯……”孟雲深面部表情寡淡的很,淡淡低吟一聲,無有多言。

“哦!”荊博文指着孟雲深鼻子道:“孤知了!指不定是你設的局,放的火!是不是你故意燒了孤的眉毛!你說,從實招來。”

孟雲深淡淡的道:“大王恐是又異想天開了。”

“呸!”荊博文道:“絕對是你這老狐貍搞得,你且站在這裏別動,瞧我打不死你呢!”

孟雲深果真負手而立,一動不動,道:“大王,這技不如人便不要誇下海口,小心一朝翻船,顏面可不好看。”

“你……”荊博文道:“真是氣死孤了。”

孟雲深道:“雲深還有要事,大王或可聽了再氣。”

“不聽!”荊博文擺手道。

孟雲深也不多加勸阻,自顧自道:“大王可曾聽說,近日窦将軍便要凱旋?”

“自是聽說了……”

孟雲深果真話風一轉便說上了正經事兒,叫荊博文不好不應聲。

荊博文道:“怎麽的?”

孟雲深道:“窦将軍乃是太後侄兒,雖常年戍守邊疆,但無往不勝,不論是威望還是兵權,都令人着實敬畏。這次抵抗詹國,更是大獲全勝,已然凱旋,不日便要進入都城。大王何不趁此機會,拉攏窦将軍一二?”

“窦将軍……”荊博文難得正經起來,道:“是了,可這窦将軍向來一張冰塊臉,比你還要油鹽不進,這要如何拉攏?”

孟雲深略微一笑,道:“大王不妨再入宮一趟,去見一見太後娘娘。”

“孤才出來。”荊博文道。

孟雲深道:“此次窦将軍凱旋乃是大事,不只凱旋,還帶來了詹國投降文書,據說詹國願伏低歸順大荊。陛下決計是歡心的,指不定太子荊白玉會趁此機會,請了旨意出城迎接窦将軍。”

荊博文點點頭,道:“太子想要搶功,那我應當去尋皇上啊。”

“大王此言差矣。”孟雲深道:“大王雖是皇上一母同胞的親弟弟,但弟弟哪有兒子來的親。這等機會,皇上恐怕是希望太子前去的。但太後不同,太後向來傾向大王,再者皇上又是仁孝著稱,自然不好駁了太後的面兒。這事兒若是大王去求一求太後,那邊一準兒成了。”

“如此……”荊博文幹脆轉身便走,道:“孤現在就去!”

窦将軍凱旋,這消息震驚朝野。要知道自從戎狄歸順大荊以來,這詹國便是大荊最大的敵人。

詹國一方稱霸,詹人骁勇善戰,生性好強好勝,連年挑起戰端,着實令大荊皇上頭疼的很。這大荊與詹國的戰事可要追溯幾輩人之久,總也無休無止。

如今窦将軍竟然凱旋,一舉差點打到詹國都城,将詹人打得聞風喪膽,着實英雄了得。

再加上窦将軍乃太後外戚一脈侄兒,皇上如何能不拉攏?此次窦将軍凱旋,可是重中之重,絕不可怠慢了去。

小太子荊白玉也是明白這理兒的,自己年紀尚輕,若是日後想要穩固羽翼,必要有兵權支持,這窦将軍可是不二人選。

這一大早,小太子荊白玉便摩拳擦掌,着四月給他換了新衣裳,在鏡鑒裏一照,道:“本太子去見父皇,你們不必跟着。”

“是,”四月恭敬道。

荊白玉大眼睛一轉,有些個猶豫,嘴唇張了幾次話音仍是未有出口。

四月一瞧,何等玲珑心肝,道:“啓禀太子殿下,掌事大人就在外面,可要讓四月為您傳進來。”

“傳進來做甚麽?”荊白玉輕哼一聲,道:“本太子方才見庭院裏土多得很,定是小丫頭們偷懶了!都是厲長生管教不嚴,你讓厲長生把庭院打掃了,免得他閑不住又往外面去跑!”

“是是,”四月道:“都聽太子殿下的。”

荊白玉這才點點頭,穿戴整齊便去了。

四月無奈的搖搖頭,等太子殿下走了,這才往庭院而去,便見厲長生正與靈雨說話。

四月上前道:“掌事大人。”

“原是四月。”厲長生道:“可有什麽事兒?”

四月無奈的道:“掌事大人,這太子殿下年紀尚小,有性格脾性也是正常的事兒,掌事大人何必與太子殿下逆着勁兒呢。這冷戰一日兩日,也全沒甚麽,但時日長了難免傷感情。”

厲長生笑了一聲,道:“多謝四月提醒。”

四月道:“我這不算甚麽,畢竟……這些道理掌事大人哪能不知,不過是四月多嘴罷了。”

四月囑咐一句,随即便去忙了,留下厲長生與靈雨兩人。

靈雨有些個着急,道:“太子殿下還在生氣,這可怎生是好。掌事大人,您到底做了些甚麽,怎麽就氣着了太子殿下?”

厲長生淡淡一笑,道:“也沒什麽,只是太子自個兒生悶氣罷了。”

“這如何是好?”靈雨道:“太子今日悶悶不樂,恐怕郁結于心,可是要生病的。”

厲長生道:“這小孩子生了氣,哄一哄也便好了,并非大不了的事兒。只是……”

“哄一哄?”靈雨納罕的道:“如何哄?”

厲長生道:“我前些個見東夾那面有些個冬日用的皮毛,如今可還在?”

“在的。”靈雨道:“眼下天兒還暖着,那些個厚皮毛厚絨布,使不到的,東夾裏倒是有些個。”

厲長生點點頭:“你去給我尋一些來,要最好的皮毛,對了,還要白色的。”

“是,”靈雨應聲道:“婢子這便去。”

厲長生又道:“再尋些好看的纨布來。”

“是。”靈雨越聽越糊塗,這又要布料又要毛皮,掌事大人莫不是要給太子做新衣裳?

果不其然,厲長生還有後話,問道:“靈雨,你可會些個針線活計?”

“這,”靈雨道:“婢子的确會的,只是……”

只是太子殿下又不是甚麽女娃娃,掌事大人若是真的送些個漂亮衣裳予太子,太子殿下恐怕也不會歡心。

厲長生道:“會就好,你只管按我說的去做便是。”

“是,婢子全聽掌事大人吩咐。”靈雨最終還是應聲道。

厲長生颔首,看來十拿九穩,道:“你且去。”

“是。”靈雨欲要離開,臨走之時又轉了身來,道:“對了,方才掌事大人說了句“只是”,這是何意?可是遇到了難事兒?”

“你果真細心的很。”厲長生笑了,不過兩個字,過了這般久沒成想靈雨還記着。

厲長生道:“并非我遇到了難事兒,而是太子殿下。”

“太子?”

厲長生點頭,道:“方才太子歡歡喜喜去了,一準兒是因着窦将軍凱旋之事去見陛下。”

靈雨不懂得朝堂大事,有些一頭霧水。但聽厲長生話中語氣,太子此去怕是不妙。

果然就聽厲長生繼續道:“太子恐怕此時便碰了一鼻子灰,是歡心不得的。”

“這……如何會呢?”靈雨道:“掌事大人既然早有遇見,為何不出言提醒太子,若太子真吃了虧,那……”

一準又要不歡心了。

靈雨也是心疼太子,小孩子家家的,本應無憂無慮,這整日裏不是為這愁就是為那憂,哪有個孩子的模樣。

厲長生道:“小孩子吃點虧也不是不好,只要不吃大虧,漲漲記性倒是好事。”

厲長生說罷一笑,笑得頗有深意。

如今荊白玉吃了虧,才會知道有厲長生在一旁幫襯的好。厲長生要的便是荊白玉離不開他,拿捏住了小太子的脈門,才好穩固自己的地位。若不然等太子長大了,有主見了,厲長生這小船怕是要翻。

小太子荊白玉歡歡喜喜便去了,本覺是十拿九穩的事兒,可誰料到了皇上面前,竟真的碰了一鼻子灰。

皇上一口否決,說他年紀還小,不叫他出城迎接凱旋的窦将軍,還說已然定了人選,便是他小叔父陵川王荊博文。

荊白玉一聽,頓時蔫蔫的,見父皇決意已定,也不好争吵什麽,只得悻悻然離開。

皇上見太子不歡心,只是嘆息一聲,也無辦法。太後親自來求,皇上雖早定了太子出任,卻也只好改了陵川王荊博文,這事兒便最終定了下來。

荊白玉悻悻然離開,只覺得有氣無力,根本打不起精神來。

他不願回寝殿去,便漫無目的游走一番,不知不覺一擡頭,竟是到了滌川園的畫閣之前。

荊白玉想到昔日裏自個兒與厲長生初次在畫閣相遇,時隔良久,仍覺那情景逗趣好笑的緊。

荊白玉忍不住裂開嘴巴笑了一聲,複又板着臉,自然自語道:“不行,我要回去好好問問厲長生,到底與陵川王是個什麽關系!難不成,他一直都是陵川王的人,我卻未有發覺?”

荊白玉想到此處,再也按捺不住,趕忙掉頭疾走,一口氣就回了宮殿。

“四月!四月!”

小太子一路叫着。

四月忙不疊的上前,道:“太子殿下您回來了。”

荊白玉道:“怎麽不見厲長生?又跑去哪裏野頑了?”

四月道:“掌事大人就在殿中,似是在與靈雨說話。”

“又是小靈雨。”荊白玉一聽,道:“一天天兩個人膩在一起,說不完的話!你去将厲長生給我叫過來,我有話與他說。”

“是。”四月道。

荊白玉負着手,氣勢非凡,小大人一般進了內殿,心中盤算良久,就想着一會兒如何責難厲長生才好。

只是他剛入了內殿,就見自己榻上躺着什麽東西。

這一看,仿佛個小孩。

“呀!”

荊白玉跑過去仔細一瞧,并非一個小人,而是一只小兔子,通體雪白毛茸茸的,煞是可愛。

“這是甚麽?”荊白玉驚喜非常,睜大眼睛,試探性的伸手去摸,那兔子模樣有些個奇怪,但比普通的兔子還要可愛數倍,大耳朵自然下垂,簡直萌煞個人。

“自然是兔子玩偶。”

一個聲音自背後傳來,道:“太子殿下可喜歡?”

荊白玉才抱起兔子玩偶,就聽到厲長生的聲音,吓了他一跳,差點原地蹦起丈許高。

荊白玉懷抱着柔軟的兔子玩偶,仿佛被抓了包,欲要将玩偶丢下,卻也舍不得,反而抱得更緊,道:“什麽兔子頑偶?這是你的?”

厲長生點點頭。

荊白玉不給他開口機會,霸道的道:“在本太子榻上發現,就是本太子的了!”

厲長生被他逗笑了,說:“太子誤會了,這兔子頑偶,本就是長生送予太子的,太子可喜歡。”

“喜……”喜歡!

荊白玉差一點子便脫口而出,硬生生止住,就差那麽一點子,甚麽顏面也都丢了。

荊白玉咳嗽一聲,故作老成的道:“稀奇古怪,也便一般般罷。”

“太子喜歡便好。”厲長生點點頭道。

“甚麽話,”荊白玉道:“我是說一般般,不是喜歡。”

他抱着兔子頑偶跳了兩下子,兔子頑偶亦是随着他跳了兩下子,大耳朵忽閃忽閃。這兔子與小太子,乍一看竟有幾分相似之處。

荊白玉摸着兔子的大耳朵,簡直愛不釋手,道:“哼,厲長生我與你說。你別以為弄些個小頑意,我便不與你計較了。”

厲長生佯裝納罕,道:“太子要與長生計較什麽?”

“你與那陵川王到底……”

小太子荊白玉話到一半,突然住了口。

他低頭一瞧,只覺毛絨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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